十恶不赦(宓晞)

“皮革厂？”彭盖狱也注意到这一点。
“嗯，老师，我才发现这一点，不会是巧合吧。”
“你指的是什么？”
“成功皮革厂，我曾在其他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在哪里听过？”
“市职校门口的美妆店里，那个店主说他叔叔在这个皮革厂上班。”
“她叔叔叫什么名字？”
“叫金石开。”林萍萍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说。
这个时候，门被人猛地推开，从外面传进来一个激动的声音问：“金石开？三个字怎么写？”
林萍萍寻声看去，竟是魏以铭，还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了进来，凑到林萍萍身边，低头看她的笔记本。
彭盖狱看看手表说：“小魏，现在还不到两点，你就来了，你这才睡了几个小时？”
魏以铭笑笑说：“差不多有七个小时了吧，我又不是小学生，哪需要那么多睡眠。”说着，又问林萍萍，“这个金石开你是从哪来问来的名字？”
林萍萍回道：“是市职校门口的美妆店……”
魏以铭没等她说完，便说道：“这样，你立刻去申请紧急搜查令，然后带一个三人小队过去，封锁并全面搜查美妆店。”
“啊？让我带队过去？”林萍萍还没做过领队，因此很没有信心。
彭盖狱在一旁说：“萍萍，也只有你去了，我要审讯胡小妮，小魏要去调查成功皮革厂，大家都有事。”
魏以铭笑问道：“彭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准备去皮革厂？”
“看你的反应，这个金石开肯定是涉案者……对了小魏，你等会儿去皮革厂，记得关注一下他们工厂里的项目，看看有没有电影道具之类的产品。”
“知道了彭老师！”魏以铭说着准备离开，但看见林萍萍还坐着没动身，于是催促道，“再不去嫌疑人就跑了。”
“我知道了，魏队！”林萍萍听罢立刻带着她的小笔记本，喊上三人小队，往美妆店去。
彭盖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对魏以铭说：“小魏，你训练的不错，他们俩很快也能独挡一面了。”
魏以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说：“要不是彭老师当初不嫌弃我，我现在肯定还是个愣头青哩！”
彭盖狱呵呵笑了两声，说：“不说废话了，我们抓紧时间，如果顺利，这起案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胡小妮坐在审讯室里骂了半天，看没人理她，也就安静了下来，无所事事地趴在桌子上对着灯光欣赏自己的美甲。
彭盖狱从电脑里查到关于她的档案，胡小妮，十六岁，市职校高一生，十岁那年父母离异，并各自重组了家庭，她是被奶奶带大的孩子。
虽然看起来很不幸，但是在这个浮躁的年代里，有太多不负责任的父母制造出了无数个这样不幸的孩子，所以放在大环境里看，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彭盖狱推开审讯室的门，门的声音惊动了专心看手的胡小妮，她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乖戾，揣着桌子骂道：“臭老头，抢我的烟，还让人把我关起来，你想干什么！”
彭盖狱拉开她对面的椅子，看着她稚嫩却又化着成熟的妆容的脸，问道：“胡小妮，去年九月到十一月，你与韩文馨，唐依慧二人在‘零号阴宅鬼屋’里到底做了什么？”
没想到彭盖狱一开始就进入问话环节，胡小妮的嚣张气焰立刻减了一半，看着这位正颜厉色的老者半天说不出话来。
“回答我的问题。”彭盖狱的语气又严肃了许多。
“我没去过那里。”胡小妮扒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
“可是暗道的指纹锁上录有你的指纹，这足以说明你曾经出现在鬼屋里。”
胡小妮当即否认道：“这不可能！我没录指纹进去！只有韩文馨和唐依慧录了，我没……”话说一半，她急忙用两只手捂住嘴，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彭盖狱。
彭盖狱仍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沉声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承认去过鬼屋了？”
胡小妮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捂住嘴的手，咬着牙很恨道：“臭老头，你敢骗我！”
彭盖狱无视她这句话，继续问道：“据我们调查，你和韩文馨，唐依慧三人曾在去年九月底到十一月期间频繁去零号阴宅鬼屋玩儿，你可以告诉我这其中的原因吗？”
“就是觉得好玩儿呗。”
“有什么好玩儿的？或者我换个问法，鬼屋里的哪一点让你觉得很有趣？”
胡小妮冷笑了一声，说：“你这让我怎么回答，我就是喜欢在里面跟男朋友亲热，你管得着吗？”
彭盖狱听罢看了看唐宇的证词，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据了解，你每一次都是与韩文馨和唐依慧一起来的，没有与男朋友一起去过。”
“老头真是难缠。”胡小妮小声嘀咕道。
彭盖狱见胡小妮无论如何不肯坦白在鬼屋里做的事，于是决定换一个方向进行问话。
“你为什么要求警方保护你？”
“因为她们俩都死了啊，那我迟早也会被杀死！”说到这个，胡小妮有些微微发抖，尽管她极力保持着镇静，可还是能看出她难以抑制地恐惧之情。
“可是唐依慧是跳楼而死的，你怎么会觉得她是死于他杀？”
“她不是跳楼！”胡小妮信誓旦旦地说，“她不可能跳楼的，她她……她那是被女鬼附身了！那个女鬼杀死了韩文馨，又逼唐依慧跳楼，她会怎么对我？警察爷爷，能不能请个驱鬼大师来做个法？我求求你了，我真的很害怕。”
胡小妮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她满眼恐惧地看着彭盖狱，双手合十做乞求的样子。
彭盖狱看见她这幅模样，重重地叹了一声，说：“你怕的那个女鬼长什么样？你见过吗？”
胡小妮一愣，抽了抽嘴角说：“我哪儿能见过，我要是再见一次，肯定给吓死，多看一眼都受不了。”
“再见一次？”彭盖狱重复着她说的话，“你的意思是，你曾经见过？”
“……”胡小妮低下头，不做回应。
“那个女鬼，是不是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从头到脚都血肉模糊，嘴里没有舌头，眼睛里也没有眼珠，整个人只能像一块抹布一样在地上挪动？”彭盖狱缓缓地说着，并仔细观察着胡小妮的神情变化。
胡小妮听到一半就崩溃了，扒着桌子边缘喊道：“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回忆那个女人！”

第186章 欺凌计划
彭盖狱没有一丝想要放过她的意思, 他冷冷地看着这个浑身颤抖的女孩，把那几张人皮照片依次排在她的面前。
“我对你的审讯还没结束，胡小妮, 你看看这几张照片，认不认识这些是什么？”
胡小妮只瞄了一眼，似乎就知道照片上的是什么了。她立刻转过身去, 捂着眼睛说：“我不看！我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我是来寻求保护的, 不是来这里当犯人的！你们要是不能给我提供保护, 那我就走！放我走, 我……我出去了一定不会起诉你们的！”
“你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彭盖狱说。
“你凭什么抓我！”胡小妮似乎很委屈。
“在零号阴宅鬼屋里曾经发生过一起非常残忍的命案，现在有证据表明那起命案的凶手就是你。”
“你怎么能这么说！”胡小妮哭着水，“不能因为她们两个死了就把事情都压倒我身上, 我也很委屈啊！”
“你委屈什么？”
“我……”胡小妮忽然止住眼泪, 悠悠问道，“你们发现尸体了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微微一笑道；“如果没有发现尸体，凭什么说那里曾经发生过命案？”
“这不是你烦恼的事情，我们会将鬼屋全部推倒, 总能发现人体组织。”
“那就是说你们还没有发现尸体咯！”胡小妮的脸色忽然就亮了起来，翘着二郎腿, 伸手捏起桌子上的照片, 边看边笑, “搞得那么气势汹汹的, 结果根本没证据,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陪你演戏了……臭老头, 我饿了, 给我买点外卖来！”
“胡小妮, 你平时不怎么读书吧。”彭盖狱冷冷问道。
“干什么, 不读书怎么了，像十七中那群书呆子一样，高中毕业了都还是处，丢不丢人啊！”
“我是说，你好像不知道，在杀人案中，并不是需要发现尸体才能给凶手定罪，有时候只要一小块人体组织就可以了。”
“什……什么人体组织？”
“比如这些照片里的人皮，都是从鬼屋里搜出来的，我们已经经过检验，确定它们属于同一被害者，这意味着鬼屋里确实曾经发生过命案。胡小妮，你怕的应该就是被你们杀死的那个女孩吧！”
“……”
“你们将她囚禁在鬼屋里，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欺凌，最后在她被折磨致死后，你们将她的尸体藏在鬼屋的某处，并约定好再也不去鬼屋。”
“你……你说这话没有证据。”
彭盖狱不搭理她这句话，继续说：“但是在三天前，也就是案发那天，韩文馨却再一次走进鬼屋。按照你的说法，是女鬼把她喊过去的吧。”
胡小妮一愣，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就是女鬼！肯定是女鬼喊她去，然后杀了她！”
彭盖狱接着说：“唐依慧走到六楼没有人的实验室，跳楼自杀，也是女鬼喊她去的是吗？”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胡小妮竟然鼓起掌来，对彭盖狱的言论表示万般赞同。
彭盖狱冷眼看着她，淡淡道：“你也受到女鬼的威胁了吧。”
“我……”她尴尬的笑容一瞬间僵硬在脸上，好像再也笑不出来了。
彭盖狱把一部手机打开，放在她的面前。这就是胡小妮的手机，刚刚她被带进审讯室里之前，由几个女警没收了去。
手机的显示页面是一则短信，短信的内容是：“我还活着，我仍在鬼屋里。”发信人是未知号码。
“你是因为这条短信所以才那么害怕的吧，你知道有人要准备找你们报仇了。”
胡小妮沉默着，彭盖狱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滴滴滴的响起，一条新的信息在屏幕上显示。
短信内容是：“我知道你在哪里，我要来找你了。”
发信人依旧是未知号码。
胡小妮大叫一声，把手机远远推开，哭着说：“警察爷爷，你帮帮我，我好害怕！”
“这个发信人是谁？”
“是那个被我们关在鬼屋里的女孩！”
“女孩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胡小妮崩溃大哭道，“我真的不知道，警察爷爷，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真的不认识她，她是韩文馨带过去的，只说让我们帮忙教训一下她，但没告诉我们她是谁。一直到她死了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时间回到2010年9月12日，那是三个少女相识并且成为闺蜜的日子。
胡小妮和唐依慧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只勉勉强强读了市职校，准备在学校里混个两三年就去社会上找工作赚钱。
她们每日要做的事就是上课的时候睡觉，下课的时候聊八卦，谈论形形色色的男生，学着各种时尚杂志上的模特打扮自己。
美Baby美妆店是她们最喜欢的地方，她们隔三差五就会在那里做个美甲，化个妆，打扮成二十岁的成熟少女，手挽着手去夜店里疯狂地跳舞嬉闹，用肤浅的目光挑好色又舍得撒钱的男人，把他们的钱骗到手后，再有说有笑地回到学校。
不止她们两个人喜欢这样的生活，市职校里大部分女生都会这样做。
美妆店从早到晚都聚集着一堆学生，穿着暴露的服装，说着粗鲁的脏话。
所以，当韩文馨穿着第十七中的校服，小心翼翼地推开美妆店的玻璃门时，胡小妮一下子就注意到她了。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她站在我们中间，就像是长在荆棘丛里的一朵百合花，看起来很柔弱，让人忍不住盯着她看。”胡小妮这样描述第一次见到韩文馨时的感觉。
韩文馨背着大大的双肩包，走到一群吞云吐雾的社会风女生中间，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店主上前寻问，她才小心翼翼地说：“我想……稍微打扮一下。”
她那时是个典型的乖乖女，梳着整整齐齐的马尾，穿着成套的校服，踩着白色的球鞋，身上背着运动型书包，整个人乖巧到散发着一种土气。
胡小妮最讨厌乖乖女了，她读初中的时候就讨厌那些整天低头读书的女生，虚假又做作。
因此当韩文馨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的心里生出一个邪恶的想法——她要亲手把她乖乖女的外壳打碎。
在那一天，她对她异常热情，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她介绍各种化妆品，并亲自上手为她打扮。
韩文馨也很听她的话，她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过她有一个很奇怪的要求。
“她要我为她设计一个能够吸引男孩子的形象。”胡小妮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胡小妮那时并没有觉得这个要求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有这样的想法。
有过这一次交集后，韩文馨就变成了美妆店的常客，胡小妮和唐依慧每次都会与她约好了在这里见面，或者一起去游乐场玩耍，三个人凑在一起就是聊天，聊的都是当下的娱乐花边，学校里的八卦，各自讨厌的女生。
胡小妮回忆，每次说起讨厌的女生，韩文馨似乎都有无限的话要说。她有一个恨之入骨的女同学，每每说及她，她都是先疯狂地抱怨她的存在，再诅咒她不得好死，最后崩溃地大哭。
“她确实非常恨她，可却又说不出她哪里招她恨。正是因为说不出她不好的地方，所以韩文馨才崩溃。”
胡小妮和唐依慧那个时候已经视她为闺蜜，给她建议，实在讨厌她，就打她一顿不就好了，打得她老实了，她以后见到你自然就绕着走了。
“最好带到鬼屋去，关她个三五天，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彼时她们对鬼屋已经非常熟悉，因为老板的不作为，她们得以在里面胡作非为。
其实胡小妮当初也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韩文馨把这话听进了耳朵。
十月，韩文馨对胡小妮和唐依慧说：“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我们说的？”她们二人早把自己说过的话忘在脑后了。
“我要把她关在鬼屋里，三天，五天，直到她跪下来求我。”
韩文馨神情严肃，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唐依慧说：“虽然这么说，可是她又不是没有腿，关进了鬼屋，她想跑还是能跑的。”
“那我们就在里面建个密室，把她关起来。”
韩文馨说出这句话后，另两个人都没当回事，觉得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做到。
“再怎么说，那间鬼屋也不是我们的，怎么可能说改造就改造呢！”胡小妮叹道，“可是韩文馨她真的做到了，我是遇见了她才知道，一个人能那么认真那么用力的去恨另一个人。”
“是她建了那个暗道？”彭盖狱问。
胡小妮点点头说：“当时正好隔壁的跳楼机店在搞装修，挨着鬼屋放了很多三合板，我们进了鬼屋后，就从窗户把三合板偷进去。唐依慧的爸爸是做木匠和瓦匠的，所以她从家里带了很多工具。”
“建造这个暗道，你们用了多久？”
“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这么久都没有被发现？”
“我不知道，老板应该发现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跟我们说。”胡小妮抬起头，看着彭盖狱，神秘地说，“我们甚至怀疑，店老板在我们不在鬼屋的时候，也在帮我们建造那个暗道。”

如果胡小妮的证词得到证实, 那么暗道一事也就说得通了。
建造暗道一事，光靠三个小女生的力量，又要准备建材, 又要防着突然而至的客人或者鬼屋员工，这很难完成。
不过如果老板唐宇也参与进去了，那一切就变得简单了。
“你有证据证明唐宇知道暗道一事？”彭盖狱问道。
“也……也不能说有证据, 只是有一次我们过去, 正好他从里面出来, 看他那个表情, 似乎什么都知道了。我原本都已经准备好怎么跟他狡辩了，谁知道他根本就没有问我们。”
“韩文馨当时什么反应？”
“韩文馨？我没在意，她能有什么反应。”
“建造暗道一事是她最先提出来的？”
“嗯。真是有想法的一个人, 读书读多了, 脑子都跟我们不一样。”
彭盖狱思考了一会儿，说：“你可以接着说了，你们建好暗道后，在鬼屋里对那个女孩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