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笑道,“白让要去。他嫌家里太吵,就想到山上盖个房子,自己住。阿爷说让他帮忙养鸡,他也答应了。”
张希瑶想起瘦弱的白让,心下叹了口气,这孩子确实可怜,“既然他们已经说好,那就这么办吧。不过山上的八仙花怎么办?”
大郎笑道,“没事。刚开始不敢养太多。阿爷怕山上有黄鼠狼,所以只在背面圈了一片区域养鸡。不会影响八仙花。”
张希瑶点点头,这样也挺好。不会影响山的美观。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车轮碾动的声音。
正在揉面的夏花立刻蹦起来,“是爹回来了!”
她一脸欣喜迎出去,而后蹦起来,朝屋内喊,“快快快!真的回来了。”
于是院里,屋里的人全都跑出来,十几个镖师推着板车停在院子里。将车上的货物一样样搬进院子。
屋里没有那么多地方,就只能摆放在院子里。
将货物全部卸下后,张希瑶用油布盖上。
张希瑶先谢过镖师们,又给他们银票结清剩下的尾款,约定明天请他们去仙客来酒楼吃饭,为他们接风洗尘。
镖师们拿着行李和银票欢欢喜喜走了。
张大伯、罗大虎和村里五个汉子全都是胡子拉碴。
张希瑶给他们拿了钱,让他们先去香水堂洗漱一番。
罗大虎回屋拿了换洗衣服,陆氏回到张张大伯拿了衣服。至于另外五个汉子,没有衣服,是许氏把自家男人干活的衣服拿出来让他们换上。
张大伯将账本交给张希瑶,就拿着衣服急匆匆走了。
又让夏花跑一趟杂货铺子,让二伯回来一趟。
这次卖红糖得来的钱,张大伯全部换成了货物。挑选的货品种类很多有人参, 苦参,黑木耳, 榛子, 毛皮和羊肉干。
汴京以羊肉为尊,价格不便宜。
人参和苦参得要识货的人才能卖出好价钱。
至于黑木耳, 榛子数量多,可以放在自家杂货铺子慢慢地卖。
这些毛皮种类多,毛色也各不相同。有品相特别好的, 也有品相不太好的。
夏花很快将张二伯叫过来,看着院内堆积成山的货物,他看直了眼。
尤其看到人参,他倒抽一口凉气, “之前我们去卖蝉蜕, 那些掌柜说人参能卖好价钱, 对汉?”
张希瑶颔首, “对!我打算亲自跑一趟。二伯, 你把这些毛皮拿去打听,看看能不能给个好价钱。”
张二伯听她现在就倒卖出去,有些急了,“不是放在杂货铺,慢慢卖吗?”
张希瑶没有做过毛皮生意, 她不敢冒险, “我们不会保养毛皮,马上天就热起来了, 容易有虫子啃噬,要是皮子被老鼠啃过,那就卖不上价钱了。”
张二伯也没做过,“撒些生石灰应该可行吧?”
张希瑶不清楚,“你先去打探清楚价格。”
张二伯颔首。几样毛皮,各拿了一份样品就出去了。
许氏和陆氏摸着这皮子,“这可真好看。我在夜市看到那些富家少爷就用皮子做大氅,特别气派!”
张希瑶也看到过,不过他们穷苦人穿大氅,肯定会让人笑话。还不如用棉花来得实在。
“看看卖价吧。”张希瑶知道她们想自家人穿一身,但她只想着能不能回本。
她拿着人参和苦参,叫上二郎跟她一块去药铺。
掌柜看到这些人参,仔细看了半晌,最终给了报价。
年份不同,人参的价格也不同。
百年老山参只存在于传说。更多的是十年,六年人参。再往下的人参不值钱。轻易不会采摘。
张希瑶送来的这些人参,品相还算好,总共可以卖出两百六十两。
拿了银票,走出药铺。张希瑶就先回了住处。
回到院子,陆氏和许氏上前询问,人参卖了多少钱。
张希瑶把价格报出来。许氏激动得直跺脚,“可以啊。居然能卖出这么多钱。我们还有这么多货呢。肯定能赚不少钱。”
张希瑶让她们先别激动,“这次平安归来,所以赚了大钱。但是如果路上出了事故,我们不仅要赔本,还得给镖师们赔偿。”
所谓风险大,利润大,也就在于此了。
许氏和陆氏面面相觑,见她又拿了羊肉干出去了。
许氏无语,“阿瑶这么有钱,怎么还这么抠啊?这点真的得了婆母的真传。”
陆氏无奈摇了摇头。
夏花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二婶,阿瑶说的没错。要是亏了钱,你会给她贴补吗?阿爷也不会帮她的。你就别想着占便宜了。”
秋花也扯了扯许氏的袖子,“娘,阿瑶不喜欢别人主动管她要。她要是高兴,会自己给大家做的。”
许氏见她们一个个都站在张希瑶那边,也是无语了,“算了!我是为了谁。还不是想让你们穿件体面衣服,你们自己扯后腿,那我还能说什么!”
张希瑶找了相熟的饭馆,询问他们要不要羊肉干。
得知价格,的确比他们买的要划算。各家都定了一些。
张希瑶就这么走一路,卖一路。
这次带的羊肉干也不算多,所以眨眼就卖出大半。
只剩下一小部分,她打算放在杂货铺,慢慢兜售。
她回到家,张二伯也回来了,“阿瑶,我问了一个相熟的皮货商,如果是我们批量地卖,价格肯定给不高。一件皮子我们差不多只能赚一倍。要是平时零散着卖,再碰到好主家,说不定能翻两三倍。”
张希瑶蹙眉,“可是我们不会保养。”
“我向他询问的技巧。”张二伯觉得留着慢慢卖,“我们杂货铺一直没有皮毛,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你怎么能卖给别人。不如我们自己留着吧。”
“天热,皮毛不好卖。”张希瑶是真的不放心。
“那也没事。”张二伯把自己打探的消息告诉她,“那皮货商也说了,现在皮毛是一年四季最便宜的时候。到了冬天,价格能翻好几倍。”
张希瑶揉着眉心,“你确定真能储存?不会被老鼠啃了?”
“放心,我问得很仔细,绝对不会出问题。”张二伯拍着胸脯保证。
“他说怎么保存?”张希瑶到底不放心。
“首先要放生石灰,这个可以防潮,然后用个袋子装上樟脑丸,可以防虫子……”张二伯滔滔不绝,讲了各种保养方法。
听着好像很专业的样子,张希瑶暂时放了心,“这样吧。一半留着慢慢卖,一半先卖出去。我得保证回本。”
张二伯没想到她这么小心,不过她至少答应留一半,他也就答应了,“那行。”
这些皮毛数量很多,总共有一车,张二伯拉了半车过去。回来后,给了张希瑶一张银票。是三百三十两。
她现在总共得了590两。如果把其他货物全部卖掉,还可以得500两,也就是1090两。
他们运走四千斤红糖,总共卖了200两。运回来的货物利润显然更高。
算上一路上的花销,她差不多可以赚到五百多两。怪不得大户人家都雇佣自己的商队呢,利润确实很高。
赚了钱,张希瑶心情好了许多。
张大伯等人也洗完澡回来了。
女人们出去摆摊,张希瑶留下来跟大家一起吃饭喝酒。这饭菜是直接从街上买的小菜。又打了酒,让他们喝个痛快。
张大伯跟张希瑶说起一路上运货的趣闻。
他们也算是开了眼界,有许多层出不穷的事情,镖师们很小心谨慎,不让他们触碰。
路上遇到有人求助,他们根本不管。也是怕招惹麻烦。
“一开始我还觉得这些镖师心狠,可后来才发现那些人全都是骗子。”张大伯唏嘘不已。
村里人也都跟着附和,“谁能想到那些小女孩居然被恶人当成勾子。引我们上当。太可恶了!”
张希瑶只是听说就觉得危险重重。
罗大虎跟张希瑶讲,“好在他们都听话,路上有遇到妓子勾引,镖头不让他们碰,他们就真不碰。确实适合走镖。”
张希瑶听着也算松了口气,“你们路上没遇到拦路抢劫的吗?”
她看《水浒传》许多山匪拦路抢劫,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们满车的货物,那些人就不怕吗?
罗大虎点头,“当然有。不过我们请的镖师熟悉地形,带我们远远绕开了。倒是没有出现这种事。”
张大伯还告诉她,“路上也有黑店。如果不熟悉,肯定会遭殃。晚上我们都会留一个人值夜,不睡觉。”
张希瑶听着都觉得惊险。
利润大,风险大,还真不是简单几句话就可以概况。得亏这次她舍得花钱,请了十个专业镖师,要不然只靠这些老实人还真有可能着了别人的道。
张大伯告诉张希瑶,路上遇到一伙商队被山匪抢了,只能留在县城,等着官府缉拿罪犯,可是那些官府根本不顶用。也是白忙活。
“我估计他们是不敢跟主家交待,所以才一再拖延时间。”罗大虎以前走过镖,可太知道这些下人有多害怕了。
“阿瑶,我们运的是红糖。下次可不能再运这个了。天太热,红糖很容易化掉。”张大伯仰脖倒了一口酒。
张希瑶叹气,“不运红糖。家里的红糖只够我们自家卖的了。下一批红糖得再等等。”
自打开了杂货铺子,红糖就卖得特别快。因为她必须弄个最便宜的招牌,所以红糖卖得比别家便宜。一斤只要18文,每人每天限购一斤,许多人抢着买。上个月光红糖,杂货铺就卖出一千多斤。
照这个速度,家里剩下的红糖不够卖的。
“那下回什么时候运货?”张大伯走了一趟镖,他对两地走商越来越有兴趣,觉得这里面有大生意。
不仅是张大伯想知道这个问题,其他人也想知道。
他们在汴京找活,其实也就只能找到三四十文的活计。罗大虎比他们强,可那也要干体力活。只包一顿饭。
可是走镖就不一样了,包吃又包住,这钱是净得的。
张希瑶给罗大虎的工钱是按正规镖师,给村里人的价格要便宜些,两个月每人是五两。比镖师足足少了三两。
但他们依旧满足,因为他们跟镖师比起来,的确是差了许多。不仅仅是差在经验,还差在临危不乱的能力。
他们空有一把力气,但是遇到拦路抢劫,他们不敢打杀敌人。甚至有些人还会吓尿裤子。
张希瑶暂时没法告诉他们具体时间,“总得等天色冷一些了。如果去的话,我得提前备货。你们有没有打听那边各种物价。”
张大伯还确实问过,他挑这些货品也都是经过反复考量的。
“那边奶制品也有。但是运到我们这边,容易坏掉。所以我这次就没买。不过要是秋天过去,我们可以多运些。”张大伯还告诉她,“我觉得可以运些棉花。”
张希瑶诧异,“那边不是有皮毛吗?”
“皮毛很昂贵,而且扎皮肤。许多人更喜欢穿棉袄。不仅便宜,而且容易挡风。”张大伯还细数了几样物品。多数都是布匹。最好的当然是红糖。
“还有茶叶,北方不产茶。但是贵族也爱喝。”
张希瑶点点头,“行,下次把这些东西加进去。”
时间转眼过去六年。
这六年里, 张家的杂货铺生意完全步入正轨。普通的货源来源于乡下铺子。其余货源来自于北方走镖。
张家弄出一个走镖队伍,刚开始是跟镖师们合作。后来他们走的次数多了,就开始自己招募人手。
大部分人手都来源于许家村。
甚至就连张家大房也出了三个人手跟着一块干。
张大伯俨然成为这条队伍的领头人。
光靠这个铺面以及走镖, 张希瑶就可以得到上千两的收入。
她又在外城置办了两个铺面,她暂时没有生意可做, 所以就租给别人。也在许家村附近置办了两座山头。
张家的女眷们在夜市摆摊, 张希瑶只收一成的分红,其余的钱都交由张老头, 收他给女眷们发工钱。
张希瑶正在外城买的宅子里盘点账目。
这是她最近新添置的宅子。不能做生意,就是用来住人。
房子面积不大,也就两进, 足够一家人住了。
杂货铺住的是大郎一家。
她这边住的是张家其他人。他们倒是不用再去外面租房子。
张希瑶正看得热闹,夏花从外面急匆匆进来,“阿瑶,二哥回来, 他让我通知你, 明日回家。说是……”
她羞涩地低下头, “为我的婚事做准备。”
夏花已经定了亲, 说亲对象是夏家的二少爷。
说来也是一段奇缘。
六年前, 张希瑶让张大伯去南方走镖,得知布匹运到北方能赚大钱。所以她就找上夏家布庄,跟对方商谈价钱。
正好夏家二少爷出来接待,然后两人你来我往。
原本夏二少爷想向张希瑶求娶,可得知她不嫁, 只招婿, 他自然不能答应。所以又求娶了夏花。
他娶夏花,和求娶张希瑶都是同一个目的。可以帮助夏家掌管外面的生意。
他经常去南方走镖, 多日不在家,需要一个女眷帮忙管理。
夏花跟着张希瑶做事,对经商也多有心得。也是非常好的人选。
张家现在家底比几年前厚多了,夏家这边出三百两聘金,张家这边也还三百两嫁妆。算是结两姓之好。
婚事定下,但是张家这边想多留夏花几年,所以一直耽搁到二十岁。
再不嫁,就不合适了。
张希瑶笑道,“这是好事啊。你的嫁衣绣好了吗?”
以前文氏还可以帮忙绣花,但是自打张家做甜菜生意,张希瑶就让家里建个甜菜厂。专门聘请村里的女人做工。
文氏识文断字,张希瑶就让她负责管理女工。
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绣花。她是如此,许氏就更如此。
所以夏花的嫁衣是请绣娘帮忙定做。最后她上去绣几针就算自己的成果。
夏花点点头,“绣好了。”
张希瑶招手让夏花过来。
夏花依言靠近,张希瑶紧紧握住她的手,“真的很不舍。你也要嫁人了。我以后又少了一个帮手。”
夏花冲她笑了笑,“阿瑶,我以后还要在布庄忙活,你想我了,可以来布庄找我。”
张希瑶点点头,“你也算完成自己的目标,没有宅在内院。也挺好。你嫁了之后就是秋花了。”
秋花定了个秀才。这秀才在村里租院子,与秋花见过几面。觉得她大方稳妥,就使了媒婆向张家求亲。
张老头觉得这是一门好亲,征求秋花的意见。
秋花也很喜欢读书人,再加上她嫁人后,受人尊敬,就答应了。
秋花的婚期定在下半年。
张希瑶一连失去两个帮手,这心情可想而知。
夏花见她难过,又笑了笑,“我觉得阿爷会催你成亲。这样就多一个人帮你。”
张希瑶唉声叹气,“嫁人倒是没问题。可是怀孕生子很危险。”
古代可不比现代,生产是一道鬼门关。她真的不放心。
“那也得生啊。”夏花拍拍她脊背。
张希瑶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大郎咋咋呼呼的声音,随后就是敲锣打鼓的声响。
张希瑶微怔,突然一拍巴掌,“是不是成绩出来了?”
夏花点头如捣蒜,“应该是了!”
半个月前,石子参加院试。通过就算是秀才。
虽说石子之前已经通过县试和府试,但是院试才是难关。之前张希瑶的父亲张明礼在院试卡了好几回。
这些日子张希瑶一直待在汴京,就是想知晓石子能不能考中秀才。
说实话她是有点担忧的。毕竟石子今年才十三岁。这个年纪的秀才还是非常少见的。
张希瑶和夏花片刻不敢停留,马不停蹄跑出去。
就见二郎正在给前来报喜的衙役赏钱。石子已经欢喜得傻了,石子的亲大哥石头扶着他,“没事吧?”
张希瑶跑出来,二郎忙把消息告诉她,“石子真的中秀才了。第二十名。”
这个名头不算特别高,但也不是特别低。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
石子傻呆呆地,等张希瑶看过来时,他终于恢复点往日的稳重,“阿瑶姐,我……”
张希瑶拍拍他肩膀,“不错!真给咱们张家长脸。明天我们一块回去。这回咱们两家都要办喜事了。”
石子抿唇笑了。
石头问石子,“三郎四郎的没考上吗?”
石子没有回答,二郎失笑,“他们估计是考不上了。之前考童生也是好几回才考上。估计也就止步于童生了。”
石子忙道,“等我回去就把院试心得拿给他们复习,兴许下回就考中了。”
二郎笑道,“好啊!”
翌日,张希瑶带着一行人往回走。
除了走镖的张大伯和看守店铺的大郎,其余人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