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音一落,许氏当即炸开了锅,“爹?!这怎么行,杏花家穷得叮当响,别说陪嫁了,她家搞不好还要扣下嫁妆。”
张老头点头,“你这话也有道理。但是杏花从小就能干,而且又踏实。”
“哪家的姑娘不会干活?”许氏根本不觉得这是优点。不!确切地说,这时候的姑娘个个都能干。像张希瑶这种什么活都不能干的人才是少数。
张老头嫌跟她说话费劲,“你们二房要是同意,阿瑶会贴补十两嫁妆。”
这话一出,陆氏看向张希瑶,“啊!你图什么?”
张希瑶实话实说,“我是觉得杏花聪慧过人,能吃得了苦,将来我可以带她一起去汴京摆摊。夏花、秋花将来都要嫁出去。我总得培养人手吧?”
她这话说得坦然,陆氏怔住,许氏打量她几眼,“你乐意教她?”
“当然!”张希瑶理所当然道,“除非你嫌她摆摊丢人?!”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你们一起摆摊看着她。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许氏有些心动,但还是不死心,“非要杏花吗?其实我娘家侄女也不错。”
她刚开口,张老头就摆手,“你快拉倒!二郎就是不娶杏花,也不能娶你们许氏的孩子。你嫁过来是什么光景,你忘了?杏花好歹是知根知底,你侄女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你不清楚?二郎是你生的,你要这么糟践他?!”
许氏被噎住,张二伯笑着打圆场,“爹,我也觉得杏花这孩子不错。我们一个村子住着,她的品行还是没问题的。既然二郎也喜欢,就这么定了。”
张老头满意地点头,“那我找媒婆去杏花家说亲。”
许氏这回没再拦着。
张婆子去张罗媒婆。对方帮忙跑了一趟。杏花父亲的要求不高。十两聘礼,带回一半。没有嫁妆。
张家人早就实到这一点,但是没想到杏花爹居然还能让她带回一半,多少有些诧异。
张老头笑道,“你看杏花爹也是有成算的。人家没你想得那么差劲!”
许氏嗫嚅着嘴唇,“那是因为他闺女将来嫁进村里。他怕这门婚事跑了。”
要是嫁给外村,他们见杏花一面都难。嫁给本村,那就方便多了。
张老头没搭理她。管他怎么想呢。只要结果利于他们就行。
张婆子觉得许氏有点不识好歹,“那也比你娘家强!当初说好给你嫁妆,答应得好好的,白纸黑字写着呢。后来呢?什么都没有!说话不算话。得亏我们老二厚道,没有退了这门亲事。”
许氏想到亲爹干的那缺德事,她无地自容。
张希瑶打圆场,“阿爷阿奶,婚事已经定了,这事就算办成了。我们商量怎么收割庄稼吧?不能耽误去城里摆摊做生意。”
张老头让她不用担心,“你们几个回去。别耽误你们的事情。我找人帮忙收庄稼就行。”
张希瑶觉得也行,“您别累着。能花钱的事就不是事儿。”
“好!”
张希瑶只在家待了两天就回了汴京。
此次连秋花都跟着一块过来了, 家里就只剩下读书的三郎和四郎没有跟过来。
秋花走哪都觉得惊奇。张头四顾,时不时问姐姐那是卖什么的。
夏花只能提醒她快点走,别看了。
摆摊时, 秋花看着热闹的街头,更是化成好奇宝宝, “好多人。这些夫人小姐穿的衣服可真好看。”
张希瑶有些好笑, “你要是喜欢,回头赚了钱, 我给你买一身。”
秋花眼睛亮得惊人,要不是现在揉着面,她都要蹦到张希瑶面前, “真的吗?”
张希瑶颔首,“真的。大郎哥和二郎都已经定亲。马上就快成亲。你得有一件体面的衣裳。”
秋花乐呵呵的,“那就好。”
夏花红着脸凑过来,期期艾艾地问, “阿瑶, 我呢?我也有吧?”
“那当然!”张希瑶见其他人的目光也看过来, 她也点头, “都有的!”
大家揉面的手更有劲了, 就连张二伯的吆喝声都比以前要大。
两天没来,许多老顾客光顾,他们准备的吃食根本就不够卖,晚上八点收摊回去了。
夏花问张希瑶,“阿瑶, 你之前说卤牛肉卖, 怎么没做啊?”
张希瑶摇头,“是我之前想当然了。牛肉是便宜, 可是它也难得。”
老牛都是老死的。可是农家人比爱惜自己的子女还爱惜牛,轻易不会让它死去。张二伯天天去买菜,一回都没碰到卖牛肉的。
材料都买不到,自然没法做这门吃食。
夏花恍然大悟,是她想当然了。
顾灵希在汴京一直待到秋收。
在此期间,张大伯从老家往返汴京。时不时也给他们带来消息。
比如村里好几户人家跟着张家大房一起种甜菜。比如家里的老房子已经修好了,张希瑶在汴京租赁,想把房子租出去。
果然有几个囊中羞涩的读书人想租房读书。
张大伯带他们回老家,房租不贵,一个月也才三百文,吃饭另算。
张希瑶买的山头也被张婆子种了不少漂亮的八仙花。
现在正是花开时间,回乡后,可以去采花。
此次顾灵希一行人要回老家,秋收已经完成,地里的庄稼也种下去了。
他们回去是为了给大郎成亲。
这是张家的大喜事,全家人都得一块去。
提起要结婚,夏花就开始逗哥哥,“哥,你马上要娶嫂子,高不高兴?”
大郎以前性格很老实,属于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可是自打做生意,他也练出一些见人说话的本事,性格也变得开朗。
见妹妹没大没小,他就挥手撵人,“让你胡说!”
张希瑶见他们笑闹,也没放在心上,问了日期。
得知是两天后,这还真是一点让劲儿都没有,回家修整一天就结婚。
张希瑶对古代盲婚哑嫁也是无语。
大郎哥连女方面都没见过呢。全凭长辈做主。
这要是换成卖儿女的长辈,那儿女能被坑一辈子。
不过张老头对大郎哥很看中,倒是做不出这种事。
她催促大家快些收拾行李,而后就带着二伯去街上买些东西,准备带回去。
汴京东西贵,但是东西全也是真的。有许多乡下没有的东西,在这边都能买到。
张希瑶这次要买的就是各种香料和水果。
张二伯见她花钱如流水,就有些肉疼,“买这些做什么?”
“二伯,你就不懂了吧?想要提升自己的名望,就得拿些新东西。让他们开开眼界。这样人家才能追随你。”张希瑶准备用这些香料做些卤味,到时候请大家吃。
也不必全是荤菜,用些素菜也是一样的。
这些水果也不是给他们吃的,是当成果品供奉的。
夏天那会儿,他们在汴京摆摊卖冰棍,赚得盆满钵满。张希瑶个人攒的钱已经高达千两。
这些钱她大部分都留着,只用于小一部分改善家人的生活。
他们现在一日三餐都是荤素搭配。严格按照她制定的标准。有肉有蛋有蔬菜。
不仅是他们,家里的伙食也都跟着变了。三郎四郎也变得比以前聪慧。
听张大伯说,夫子夸三郎四郎读书比以前快。
张希瑶打算开始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她打算在汴京城外买个铺子。
汴京分为内城和外城。这个外城不是指城外。城外不属于汴京。
开国时,汴京城很小,后来房子不够住,就把城墙外扩,现在内城的墙已经不再有人看守。
内城的房子是天价,她买不起,但是外城的铺子,她还是买得起的。
至于卖什么东西,她也想好了!就差人员。
她买的几样水果,都是南方运来的。价格不便宜。一盘盘的香蕉,颜色橙红的橘子,青绿色的圆滚滚的西瓜,还有比拳头还大的紫奈。
张二伯以前见过紫奈,但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听说这是外省运过来的新品种,不仅颜色红艳,还特别甜。
当张希瑶回到家,将这些水果摆上桌,张家人都围在边上看热闹。
“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张希瑶点头,“能吃!不过我们等婚事办完再吃。”张希瑶教他们怎么称呼这些水果。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但大家都很期待。
孩子们围着水果打转,张老头把张希瑶叫到屋里,询问他们在汴京的生意。
张希瑶把账本递给他,又提起自己打算在外城买个铺面。
夏天的时候,冰棍大卖,张老头也分到不少钱,但他要给孩子们读书,还要给他们娶亲,不敢像张希瑶这样花出去。
他抽了口烟袋锅子问,“你想做什么买卖?”
张希瑶告诉他,“我想做镖行。”
张老头吃了一惊,“你走镖?一个姑娘家走什么镖!你当外面都是好人?”
虽然阿瑶不嫁出去,但也要名声!怎么跟一帮男人出去!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当然不是!”张希瑶有自知自名,她哪有那个体力,她笑着解释,“我认识一个人,他体力很棒。剩下的镖师我来招工,不过还得自己人随行。”
张老头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想让谁去?”
张希瑶知道瞒不过阿爷,她也不想瞒,“大伯吧。二伯还得在汴京做生意,少他不行。大伯走镖更稳当。当然他还得学。罗大虎懂行,可以跟着一块去。”
张婆子有些不放心,“可是路上遇到危险,货物被抢,这怎么办?”
“阿爷阿奶,做生意都是这样。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张希瑶左手拍右手,“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据我所知,我们卖的红菇在福建那边至少可以翻三四倍。那边的人认这种蘑菇。”
张婆子倒吸一口凉气。
张希瑶开始逐一细数,“还有我们平时吃的红糖,之前是甘蔗做的。在南方,其实一斤只要五文钱,可是在汴京要二十文。至少翻了四倍。”
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至于其他的东西,她暂时还看不出来。
张婆子拍着巴掌,“怪不得那些走商能赚大钱。”
张老头觉得她只看到别人赚钱,没看到危险,“万一路上出了事,货物被抢,你就鸡飞蛋打。”
“阿爷,这世上没有百分百安全的买卖。”张希瑶看着张老头,“阿爷,你觉得这生意可行吗?这回我们家收那么多甜菜,只靠我们做生意,可用不完这么多。我们必须走出去,把货散!”
张老头恍然大悟,“你不是往南走,你是想往北走?”
南方是产甘蔗的产地,她肯定不会把糖运回南方。那就只能是北方了。
“那当然!”张希瑶也没有瞒着他,“北方也有许多好东西。牛肉、羊肉,马匹都是好的。”
张老头迟疑,“没有关系,你可能走不通吧?”
“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开始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张希瑶定定看着他。
“你跟我说这些,只是让我说服老大随你去?”张老头觉得孙女绝不是这么简单。
她自己就能说服老大,哪用得着他开口。
张希瑶笑道,“还有村里人。”
张婆子诧异,“万一出了事。”
“阿奶,各家都有那么多壮劳力,要是真出了事,我赔钱给他们。”张希瑶用村里人也是知晓他们不会拿钱逃跑。毕竟一个村子住着,亲娘老子都在这里,不可能往外跑。
张老头抽着烟袋锅子,一时没法给她答案,“那我得好好考虑。”
“谢谢阿爷。”张希瑶见他没有推脱,就知道这事成了一半。
她开始岔开话题问村里人怎么样,下次还种不种甜菜。
提起这事,张婆子就拍着大腿,“种啊!怎么不种!你大伯卖甜菜的时候,全村人都过来看热闹。看我们数钱给他。一个个都羡慕得不行。问我们买种子。有些人后悔呢。”
顾灵希松了口气,“他们想种就让他们种,回头我们家可以多多的熬糖。”
张婆子有些迟疑,“可是天天这么熬,我们几个不成。我腰都快断了。”
之前只有自家种的甜菜,熬起来不费事。可现在是好几户人家种的甜菜。她身体真的吃不消。
张希瑶想都不想就道,“那好办!请大伯家的几个婶娘帮忙。给她们开工钱。”
“他们会不会把方子外泄?”张婆子也想找帮工,可是她更怕方子被人发现。
“暂时让她们负责洗,削皮和切块,你们专门负责熬吧?!分工合作。”张希瑶顿了顿,“等石子考上童生,他们主动会向咱们家靠拢。”
张老头觉得这主意不错,“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翌日就是张家办喜事的日子。大郎一大早就去接亲。
张大伯在家招呼亲戚朋友, 张二伯陪着一块去的。同行的还有张氏族人。
大房一家也过来帮忙。
他们今年跟着种甜菜,赚了一笔好菜。接下来还要再种。
这回二房办喜事,大房也过来了。
除了大房, 村里其他人也都提前过来,询问要不要帮忙。
夏收那会儿, 张家拿出打谷机, 这东西就放在地头,就可以脱粒, 特别实用。
张家用完,也将打谷机借给别人。大家都承张家人情。
张老头感谢他们过来,却并没有让他们伸手的意思, “你们能来吃喜酒,我就很高兴了。快上座!”
说着就将自家人安排到位子坐下。
张希瑶也没有闲着,她要帮忙做菜。
虽说这次也请了乡间厨子,但是这年头的厨子手艺很局限, 她想做几道硬菜。
其实也不是大鱼大肉的硬菜, 那样抛费, 也吃不起。
张希瑶是做了几样炸物, 也算是给大家添点油水。
油条一人一根, 总共要办十桌。差不多要炸一百根。不是个小活。
夏花和秋花要负责洗碗,陆氏负责装盘。二郎和大房的两个叔伯负责端菜。这活一定得是壮劳力来干,因为一次都要端好几个盘子。可不是轻巧活。
当然现在新娘还没接来,所以宴席还没开始。
等迎亲的队伍来了,张希瑶油条也炸好了, 她跑去看热闹。
就见迎亲队伍, 一个男人抱着公鸡进来,大郎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 胸前扎着大红花,喜气洋洋进了院子。大红包的另一头是新娘,头上有盖头,女人款款而来。
虽然看不清人脸,但是只从她的走路姿态也能看出对方是个文静端秀的女子。
待吉时到了,有人唱,“一拜天地”
一对新人朝着门外拜了一下。
“二拜高堂”
张婆子,张老头坐在最上面。张大伯和陆氏分别坐在他们旁边,一对新人给他们鞠躬。
“夫妻对拜”
亲人让开一些距离,互相拜完。
“送入洞房。”
这次可以看到新娘长什么模样,张希瑶被人潮裹挟着往里走。奈何看热闹的人太多,而房间能容纳的人太少。她根本挤不进去。她只好退出来。
她出来后才发现夏花和秋花也没挤进去。两人懊恼地瞪大眼睛,“咋这样呢!”
张希瑶劝她们想开些,“没事,待会儿人少了,我们就能看到。”
说话的功夫,有人催促她们快些去帮忙,三人也顾不上看热闹。立刻去忙活。
开席后,新房那边人就少了。
张希瑶帮忙盛饭时,听到有人议论,新娘子长得很秀气。
张希瑶盛完饭,见新房没什么人,就凑过去看一眼。
还别说,文氏确实长得还可以,很秀气,人也文静。
大郎哥有些羞涩,时不时瞅她一眼。文氏脸通红。
张希瑶叹气,这俩第一回见面,居然就结婚了。接下来还要做亲密的事情,真的是匪夷所思。
她正在腹诽时,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居然是夏花,“你叹什么气啊?”
张希瑶笑道,“我刚想起来,我们老宅那边还没去送饭呢。”
夏花一愣,是哦,老宅那边灶台有限,有两个书生没有带婆子,所以交了伙食费,他们家要送饭的。
夏花笑道,“没关系,我去送。”
说着,看了一眼屋内,朝张希瑶笑道,“新娘子真好看。”
张希瑶点点头,看着夏花急急忙忙走了。
夏花拎着食客到了老宅,离老远就有个下人迎上来,语气带了几分责备,“你怎么才来?我们少爷都饿着了。”
夏花连连告罪,“今天办喜事,耽误了些。不过今天的饭菜很丰盛。”
小厮揭开盖子,有切得薄薄的白切肉,还有红烧鸡肉,清蒸鱼,两道清爽的素菜,不由大喜,“罢了,看你们忙的份上,我就不苛责你们了。下次可不能忘了。”
夏花点头。
小厮拎着食盒进了院子,夏花走了十来米,就看到一辆马车朝这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