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浔却不退反进,他喉咙耸动一番,欲质问,偏偏师出无名。欲指责,却也知是她的自由。
离了虚假的未婚夫的身份,于她而言,自己什么也不是。
沉默之中,气息不自觉交缠,旖旎在无声蔓延。
虞茉只觉周身愈来愈热,不必照镜子,也知晓她此刻定然面如熟虾。
更何况,赵浔离她不过半指之距,胸膛上的热意透过夏日薄衫,灼烧了她的呼吸。
“阿浔……”虞茉咽了咽口水,主动勾住他的手,“你别吓我。”
出乎她的意料,赵浔非但没有躲开,甚至顺势与她十指相扣。
在虞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赵浔再度逼近,低声问:“你可愿随我去京城?我,会保护你。”
她艰难吐息,不解道:“不是说好了,等去过苍州再从长计议。”
闻言,赵浔眉心轻折,紧接着,屈指挑起她的下颌,直至清亮瞳仁中盛满自己。
他重申道:“你可愿随我去京城?”
嗓音缱绻动听,气息无处不在。虞茉只觉自己坠入了一张温柔织成的网,愈挣扎,愈沉溺。
她不安地动了动。
赵浔深谙她肌肤娇嫩,先一步撤回手,免得留下红印。
察觉到他的动作,虞茉渐渐安心,噘了噘唇:“我不喜欢被旁人逼迫。”
可等了等,赵浔却不似往常那般哄她,而是带了一丝淡淡的寒意:“若我偏要逼迫你呢。”
虞茉才不惧怕,只抬掌去摸他的额头:“阿浔,你今日好生奇怪,可是身子难受?”
“嗯。”赵浔握着柔若无骨的纤手,缓缓贴近心口,近乎撒娇般低语,“我很难受。”
世间静了一瞬。
她的脸已然红透,挣了挣,赵浔却不肯松手。执意要她感受,掌下强健有力的心跳,极快,如同飞蛾扑火般热烈。
虞茉无措地蜷缩起指尖,试探道:“你喜欢我?”
“对。”赵浔深深凝望着她,“往后,莫要再提‘江辰’,只有阿浔,好不好?”
她心跳漏了一拍,被蛊惑着点头。
外间还有与他亲昵的乐雁郡主呢。
虞茉清醒过来,反悔:“你先松手,我们谈一谈。”
赵浔不愿,掌心揽住她的后腰,往身前一压,固执地道:“随我去京城。”
“男女授受不亲。”她忙不迭搬出赵浔从前说过的话,“你这般,实非、非君子所为。”
“呵。”
赵浔低笑一声,不知是喜是怒。
随即,他躬下身,重重覆上她的唇。
唇上传来的力度,昭示着赵浔此刻正处于盛怒之中。
他的吻吞没了一切话语,中听的、不中听的,皆消弭无声。一时之间,逼仄天地内,只余紊乱的呼吸与交织奏响的心跳。
虞茉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杏眼因惊诧睁得极圆,一瞬不眨,呆呆地望着骤然放大的秀致眉眼。
赵浔亦回望着她,长睫半垂,瞳仁幽深,带了蛊惑之意,诱她共沉沦。
僵持几息,赵浔微微退离,继而阖上眼,再度覆了上来。
柔软,馨香,妙不可言。
或许情之一事向来是无师自通,赵浔虽从未有过经验,却循着本能衔住她软若云雾的唇,时而轻轻吸吮,时而重重碾磨。
虞茉顿觉脱力,双膝一软,无措地倚靠着他。身前,是炙热的胸膛,身后,是滚烫的掌心。
赵浔俨然化为了一团火,在焚烧她的理智。
但并未持续太久,赵浔克制着错开唇,彼此分离时,纠缠出“啵”的一声。
满腔怒气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灭顶的愉悦。他眼尾上挑,眸中笑意蔓生,因得偿所愿而显得容光焕发。
俊俏得犯规。
重获自由,虞茉意识渐渐回笼,指尖攥着他的臂,勉力稳住身形。红唇稍见肿胀,眼神迷离,别提有多惹人怜爱。
赵浔眸光愈发深邃,竭力忍了忍,仍是难以自控地贴近些许,却并不彻底吻下。
而她呼吸急促,身躯剧烈起伏,动作间,不断擦过他的唇,相触又分离,折磨丛生,也似某种绮丽的对弈。
一颗心被勾得高高悬起,虞茉难耐地眨了眨眼,终于受不住诱惑,微微前倾,主动吮住了他。
赵浔错愕了一瞬,很快回神,在她试图退缩前反客为主。
分明是单调不过的触碰,却令人觉得,世间再无比之愈加愉悦的事。
辨不清,究竟是谁在挽留着谁,又是谁在贪婪地攫取更多。唇齿相依,不知疲倦。
赵浔食髓知味,力度渐渐失控,令虞茉不由自主地细吟出声。
狸奴般极轻的一声,窜入耳中,他却如遭雷击。脖颈红透,下颌抵着她的肩,大口大口喘息。
虞茉感受到环在腰间的手略微松动,拥抱不再严丝合缝。她睁开水雾迷漫的双眼,茫然地望向壁灯。
赵浔强压下不合时宜的变化,鬓角被热汗湿透,神情隐忍,眉心折出脆弱弧度。
此刻俱不便见人,他喑哑着嗓音问:“先抱你回房?”
虞茉紧抿着唇不言语,生怕泄出令她自己也倍感陌生的娇吟,遂埋首在赵浔怀中,由他去了。
所幸众侍从皆在楼下忙着装点行囊,不至于撞破二人的窘态。
赵浔将她抱至里间,似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吐字显得十分艰难,他道:“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启程,你先将话本、首饰收一收。”
闻言,虞茉尴尬地偏过脸。
她还以为,回房是指“回房中继续”。方才过于紧张,尚未觉出滋味呢。
“哦。”虞茉故作矜持地应一声,可面上实在臊得慌,又不禁咬牙切齿道,“也不过尔尔。”
赵浔挑眉,回首望向眼神躲闪的少女,一字一句道:“什、么、不过尔尔?”
他嗓音压得极低,乍听平静,却令虞茉觉出一丝危险气息。
可输人不输阵,虞茉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你只懂蹭来蹭去,吻技,不过尔尔。”
“是么。”
赵浔回身在梨花木椅坐下,长臂一揽,将虞茉抱坐至腿上,眉梢轻挑,可眼底毫无笑意。他“虚心”请教,“你似是颇有经验?”
作为“博览群书”的现代人,便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赵浔此时面色冷沉,她后背一凉,忙无辜地道:“我随口说说罢了,你不必理会。”
他面色稍霁,垂首吻过她的侧脸:“再试一回。”
占有欲作祟,赵浔彻底撕破了温润外衣,展露他最真实的一面。
强势,直白,叫人难以抵抗。
虞茉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环住他的肩,试图蒙混过关:“哎呀,郡主和世子远道而来,不好将他们晾着,今日先算了罢。”
赵浔却扳过她的脸,熟稔地吻了上去。
他克制着将人揉进身体里的冲动,攻势愈发温柔,直至虞茉无意识地回应起,方故意顿住,红着眼睛道:“喜欢?”
她茫然启唇,喃声问:“什么。”
舌尖随着张合若隐若现,赵浔福至心灵,趁势含住一截,轻易撬开她的牙关,共赴从未探索过的领域。
涎液被搅弄出“啧啧”水声,虞茉快不能呼吸,挣扎着要躲。
他意犹未尽地停下,吻去她眼尾晕出的泪意,再是面颊、耳珠,如同渴学的学子,偏生天赋极佳,竟在短短时间内摸索出新的门道。
虞茉瞪他一眼,却非当真不满,甚至可以说感受极佳。只不愿处于弱势,泄愤般在他胸口捶了两拳,催促:“该动身了。”
“茉茉。”赵浔贴着她的耳畔道,“我去大堂等你。”
“……”
既非情话,何必说得这般缱绻。
阖上房门,虞茉才发觉衣襟皱得明显,她只好另换了一身样式相近的,坐至铜镜前理妆。
冷不丁照见自己满面红光的模样,她神情微僵。
镜中人眼角眉梢净是餍足之色,几乎将“满意”二字刻在脑门儿……错觉,定是错觉。
虞茉倚着冰鉴平复过心绪,推开门,有内侍接过她的包袱。
阶前,赵浔正与堂弟说着话,见她来,笑意加深:“可还想骑马?”
她望一眼灿灿红日,摇了摇头。
赵凌腼腆地抿唇,欲同她搭话,却听乐雁勒马,扬声道:“都准备妥了。”
“好。”赵浔唤来庆言吩咐几句,“出发罢。”
虞茉入了舆内,隔着纱窗,见苍州来的兄妹二人身骑骏马整顿军纪,别提有多威风。
她眼巴巴地瞧着,赵浔不由得失笑:“你既不喜风吹日晒,又何必艳羡。”
“你不懂。”
虞茉心道,此间若有手机,便是成天坐马车也不会觉得无趣。她看向赵浔身后的追风,可怜兮兮地问,“你也要抛下我吗?”
“……”
赵浔尚未作答,赵凌行了过来,语调轻快:“浔哥,有好些年没同你比试过了,今日咱们三个赛一赛如何?”
闻言,虞茉故意清嗓,提醒赵浔自己的存在。
他忍着笑:“到了苍州再比也不迟。”
“那我也随你们一道坐马车。”赵凌说。
谁知自家堂兄竟凉凉掀了掀眼帘,不留情面地拒绝:“挤不下。”
庆言适时将追风牵走,唤道:“世子爷,该动身了。”
赵凌:“……”
虞茉拍拍胸脯,兴致高昂地道:“等秋日里天气凉爽了,我定也好好学骑马。”
赵浔莞尔,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她的唇。
似是有些肿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虞茉不自觉放轻了呼吸,清清嗓,状似随意地扯开话头:“还未说与我你儿时的趣事呢。”
赵浔回神,眉头微拧:“趣事……我实在不知。”
“那便随意拣两件说说。”虞茉摆了摆手,“长路漫漫,正要靠这些个解闷儿。”
他深深吸气,从几岁开蒙、堂课为何逐一说与她听。并无特别之处,但兴许是失了记忆的缘故,虞茉听得津津有味。
赵浔道,学宫之中,皇子、公主及王侯贵臣的子女共同进学。每月设有比试与宴席,倒是热闹。
她意味深长地“哦”一声,揶揄:“既是男女同堂,想必有不少人对你目送秋波吧。”
此话不假,但虞茉未免调侃得太过理所当然。
“你呀。”赵浔睇她一眼,颇有些无奈,“说起话来,当真是百无禁忌。”
虞茉俯上小几,抬眸,愤愤然道:“究竟是谁百无禁忌?我还未和你算账呢,方才居然敢!敢!总之,与登徒子又有何分别。”
她越说越细声,腮畔猛地发起热。
赵浔自也好不到哪里去,耳根红透,连饮两杯冷茶才平复心绪。他默了默,正色答道:“情之使然。”
语毕,脖颈处也染上绯色。满目温润,羞涩难当,与霸道搂着她吻时判若两人。
虞茉掩住脸,从指缝间瞧他,问起关切已久的事:“你不曾有过心上人?”
“嗯……”
“表妹、世妹,关系亲近的女子呢?”
赵浔依旧摇头。
太子娶妻乃是国事,关系重大。适婚之前,原也不便同臣子女眷来往密切。
母后亦不喜皇子们文不成武不就,却过早沉溺女色,规矩十分严苛。
他见虞茉话音骤停,可分明是欲言又止的姿态,干脆道:“若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了。”
“确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她勾了勾手指,示意赵浔附耳,迟疑地问,“你……可有收用通房?”
赵浔瞳孔颤了颤,忙不迭直起身,衣袖却遭虞茉扯住。
她亦是涨红着脸,可原则性问题,即便腼腆,也需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催促:“答案。”
“没有。”赵浔喉结滚动一圈,探究道,“谁教的你这些?”
电视剧。
虞茉自是不能说真话,只信口推给乳母:“我听闻,男子成婚前多半要收用通房,只等大婚了方悄悄遣了出去,遂有此一问。”
“不全然是。”
世家大族间,女子并不比男子矮上一等。若有意通婚,相看时,家宅安宁亦是筹码。是以,身份愈尊贵的门第,愈乐于展示对未来主母的尊重。
可不该由他向小娘子解释。
赵浔看似神情淡淡,实则,虚搭在桌案的手,指骨压得僵直。
虞茉睨一眼近在咫尺的手,肤白如玉,五指修长,背部青筋凸显,仿似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她鬼使神差地,将侧脸贴了上去。
第26章 宠溺
面颊柔软,带着淡淡温热,蹭得赵浔身形小幅地僵了一瞬。他唇角勾起极浅的弧度,鸦羽垂下,望向虞茉的目光近乎宠溺。
当她玩闹够了,移开脸,赵浔却又翻转掌心,托住粉若桃花的面颊。
手感奇异,惹得他忍不住曲指捏了捏,颇令人上瘾。
虞茉忙要拍落他的手,嘟囔道:“仔细将我的口脂蹭花了。”
语调似娇似嗔,无端撩得心尖发痒。
赵浔与她对望几息,毫无征兆地倾身,在嫣红唇瓣蜻蜓点水地碰了碰。继而,眉梢微挑,如同谈经论道般一本正经地道:“似乎并不容易蹭落。”
“……”
虞茉直起身,抱臂斜晲。一面端详某人温润君子的假象,一面琢磨二人如今的关系。
赵浔希望自己随他入京,可是念及长辈交情,想留存婚约?
可她尚且稀里糊涂,并未准备好接纳一古人作男友,甚至,不曾将“恋爱”列入短期计划之内。但,事情既已发生,以赵浔的性子必会坚持负责,她也的确纵容和默许了亲吻的发生。
究竟该如何是好?
见虞茉脸色变换,赵浔阖起书,开口道:“在想什么。”
她腮畔还带着浅浅指印,多了几分娇憨,令赵浔眼神软了软。
然笑意方起,却听虞茉轻声吐露出冰凉的话语,她道:“你以后不许再随意亲我。”
赵浔扯了扯唇角,意味不明道:“还有呢。”
虞茉却当他听了进去,不再拘谨,语速也快了些许,她神色认真地说:“你知道的,我还未决定好是否要去京城,虽说有外祖可以投奔,但也意味着我需常与虞家周旋。我无心荣华富贵,更喜欢安逸的日子,所以......”
不知为何,舆内陡然冷了冷。
她轻咳一声,继续道,“所以,鉴于异地恋实在艰难,怕是堵死了做恋人的路。”
赵浔与她早已培养出默契,是以听了新词儿,稍稍一想便能理解。他倾身向前,多情漂亮的桃花眼慵懒微阖:“你的意思是,不愿予我名分。”
“差、差不多?”
被他极黑的瞳仁盯着,虞茉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也并非是要一刀两断,毕竟来日方长,或许你我可以先慢慢熟悉,若是性情相投、也有机缘再会,届时可以考虑进一步发展。”
他薄唇紧紧抿着,眸底风雨欲来,却涵养极好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虞茉心中登时失衡,不禁想,分明是他先吻的自己,怎好摆出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来吓唬她,于是怒道:“你待我不好,我看也不必考虑‘更进一步’了。”
这确有夸大其词之嫌。
赵浔孤高如云,可也不知从何时起,对她几乎有求必应,连绾发、斟茶的小事亦日趋熟稔。
她心虚地补充:“我的意思是,你的‘态度’待我不好。”
“那你告诉我。”赵浔无甚情绪地应声,“听了那些话,我应当摆出什么态度?”
虞茉理直气壮:“我不知道。”
他被生生气笑,伸出两指,在虞茉腮上掐了掐,算作讨要利息。眉宇间的霜雪之意褪去少许,嗓音带着无奈:“依照你的意思,若最后决意留在苍州,异……地恋,等同于你我缘分了尽。”
她小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心乱如麻。
异地虽是因素之一,还有便是,若在现代,既想抱得美人归,需认真追求才是,直至某日打动她的心。
可解释起来太过复杂。
虞茉也需得承认,受他的皮囊所惑,即便此刻说定,保不齐明日她又会主动打破。
折腾来折腾去,反倒自相矛盾。
她轻叹一声,勾着赵浔的脖颈,在他脸上胡乱亲了亲,破罐子破摔道:“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赵浔原也不舍得同她置气,瞬时被安抚,唇角泄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虞茉瞧得心花怒放,也将不久前的思虑抛开,倚入他怀中。
男色当前,旁的稍后再议。
他抬掌抚过虞茉乌黑的长发,似绸缎,亮泽光滑,而她舒适得微眯起眼,满脸餍足。少了令人寒心的话语,气氛倒显得安宁。
与她不同,赵浔从前一心想保持距离,是以能退则退。可既已过界,便做出了抉择,往后只可能一条道走到黑。
赵浔不知她因何抵触,是有难言之隐,亦或是单纯的……
无论如何,他不会放手,但也愿意循序渐进,一步一步虏获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