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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薄(止雀秋行)


谢让听言敷衍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王大人是因为儿子的事伤心呢。”
翟蓝看见王大人在他家大人说出这句话时,手都不自觉的握紧了起来。
但又很快松开了。
“拖大人的福,小儿走的很安详。”
谢让不在意的笑笑,将面前的茶盏递给对方,“走得安详就好,王大人还年轻,定会再有的,不必伤心。”
这时坐在身侧整理药箱的蒋启听见青一说起这个流言,好似想起些什么。
转过头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这流言?”
青一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时间道:“约莫是十日之前。”
蒋启有些疑惑,“这就怪了,我比你们先出发,边行医边赶路,我一到江南便听到了这个流言,我只当是些市井之言未放在心上。”
“但你们与我行医的地方相邻,怎么会一个流言传播时间相差如此之大。”
谢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眼眸瞬间沉了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说明,这个流言是人为制造并且有意的在民间传播。
究竟是何人,竟然想要以这样的方式置姜姝于死地。
“查,青一你将人都派出去,务必要找出这流言的源头!”
“是,大人。”
两人在路口约定分手后,姜姝见他走远了,这才带着清荷往方才的方向赶回去。
将身上的银两尽数捐进了功德箱,依法炮制的点了一盏祈福海灯藏在众海灯里面。
清荷见公主这样,有些费解,公主为何不让那郎君代劳,非要自己亲手奉上。
姜姝跪在蒲团下,看着中间那烛光明亮的海灯,心里想着父亲对她的爱恋,直到最后断送了性命……
心绪瞬间翻涌出来,有些难受。
在原地跪坐了许久,默默的说了好些话语,这才不舍的带着清荷离去。
等到她的身影在廊上消失,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从门后走出。
轻抬脚步,看着那盏被人李代桃僵放上去的海灯,伸手将它取下。
看着海灯后刻着的名字,唇角微勾,声音飘散在空中。
“棠棠,你还真是可爱。”

姜姝便被清荷从被窝中拉起来,简单洗漱打扮了一番便被塞进马车中。
也不知是起的太早,还是最近没休息好。
她总感觉身上有些不爽利,闷闷的有些难受,但想要细细查看时却又好像并无不妥。
便只当作是没睡醒,靠着车上的软枕又睡了过去。
马车行走间,即使是走官道也难免会有些颠簸。
在一阵晃荡中,姜姝纤长的睫羽眨动,蹭了蹭身下的软枕,双眸微眯道:“清荷,走了多久了?”
夜色深重,使团的一干人等都已经歇下了,整个客栈都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就在此时,一行黑衣人忽然出现在客栈附近。晚间,姜姝洗漱完后坐在梳妆镜前擦拭着发尾。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姜姝擦拭发尾的动作减缓,疑惑的看向门口,这么晚了会是谁在外面敲门?
“棠棠,睡了吗?”
听见清淮哥哥的声音,姜姝立马放下手中的巾帕,向门口走去道:“还没呢,清淮哥哥。”
姜姝走到门边,才刚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便被人一下将门给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门外的余白不觉所以,疑问的开口道:“棠棠,怎么了?”
姜姝看着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青三,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门外余白还在询问,姜姝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没事,清淮哥哥这么晚了,寻我有事吗?”
青三抵住门框的手不曾收回,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看着姜姝,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能见外男。”
“清,国师大人不是外男!”
青三听到这话反应了一瞬,像是在回忆什么,转瞬又对着姜姝郑重其事的说道:“国师更不能见!”
什么呀?怎么就不能见了?
“国师是我夫子,怎么不能见,你快让开!”谢府。
谢让从公主府回来之后便一直待在书房之中。
崔熙玥举办的马球会来的本就是些达官显贵,现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
可不是满京城的传起谣言,更遑论当日在马球场上大皇子还出现在场中,当众带走了崔熙玥。
再加上先前谢让抱着姜姝匆匆离开宴会,一番举动下来更是令人猜想。
谢让回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江森青便不请自来。
大步走了进来道:“怎么回事?鹤眠,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马球会上,你不是去……”
谢让抬手放下手中的紫檀狼毫,面容清冷,看着眼前之人轻声道:“你来得倒是快。”
江森青只觉得要火烧眉毛了,他还是这幅不紧不慢的模样。
心中焦灼的走上前道:“我如何能不快些来,鹤眠,崔府这几年虽然日渐势颓,但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江森青苦口婆心的分析面前的利弊,但看着面前屹然不动的谢让。
心中渐渐有了一个荒谬的猜疑,眼带怀疑的盯着谢让,缓声道:“鹤眠,你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明知道这件事不仅得不到好处,反而会惹得一身膻。”
“莫非…你真喜欢上公主?为情所迷!”
江森青越说越觉得有可能,公主他也是见过的,确实是生得花容月貌,又满眼都是他这个好友。
鹤眠他从未尝过男女之情,所以沉溺进去也不足为奇。
“鹤眠,你不要被公主的几句甜言蜜语蛊惑来,说不准这就是皇帝专门为你设下的棋子!”
谢让眉间微蹙,听见他的这一番话,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快。
薄唇轻启,中断好友混乱的思绪道:“别乱猜了!”
实则,江森青对于马球会上的事情一知半解,只是在街上听见那些风言风语,心中着急,便马不停蹄的来此佐证。
现如今见好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悬挂在半空中的心落下半截。
“鹤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谢让修长的指尖随手拿起桌上的纸张,向前递了递道:“你先看看再说。”
江森青半信半疑的拿过纸张,本是粗略的一瞥,但才看见开头,眼中便有止不住的震惊溢出。
这…这资料如此详备,人证物证俱在,可不是一日之功便能完成的。
江森青紧紧捏着手里的纸张,心中激颤,但随机有很快反应过来。
关于马球会的事情,不知那崔家老爷子跟皇帝说了些什么,竟让他轻轻放下。
只怕他们此时提及这些也伤不到他们根基,反而因此处于被动,落于下风。
“鹤眠,你这计划确实好,但是现如今咱们缺少一个契机,若是有一个好的契机便能事半功倍,反之则是事倍功半。”
谢让何曾不知,原本这份计划他是准备慢慢来,温水煮青蛙让他们内部先产生分歧,到时候他再从中助力,便能轻松瓦解。
但现如今,谢让没有了煮他们的耐心,只想一锅给他们全端了。
江森青颇有些遗憾的将纸张放回到他桌上,微叹一声道:“不如再等等,或许还有转机也不一定。”
谢让轻点桌面的指尖微顿,闻言抬起头道:“转机已经出现了。”
看着纸张上陈列的一条条罪状与人命,拿起朱笔在右下角的人命处画了个圈。
青三还是站在门口一步也不退,小小的一只手力量却不小,姜姝使出全身的劲也未能敌过她。
最后只能使出自己的身份道:“你是来侍候我的,你得听我的知不知道,你不听小心我把你送回谢府。”
这句话青三倒是没怎么思考,很快便回答出来了,“大人说过了,殿下无理的要求可以不听,我的武功很高,就算公主送我回了谢府,我也可以自己找过来。”
谢让,谢让,好个谢让!
怪不得当初那么容易就松口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送来的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只听谢让话的傀儡、木偶!
哪里是来侍候她的,分明是来监视她的才是。
门外的余白说了好一通话,却不见屋内有人回话,轻叩房门道:“棠棠,可是困了?”
姜姝出不去,又不能硬来,毕竟这青三的武功确实有一手,咬牙说道:“是有些困倦了。”
“那棠棠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到再不听见余白的脚步声,姜姝这才没好气的对着青三道:“人都走了,你满意了,你现在也走!”
说完姜姝便扭头朝着内室走去,坐在梳妆镜前开始擦拭面脂。
而本应该退下的青三不仅没退下,反而抱着一床被子走进来道:“我是来侍奉公主殿下的,需要为公主守夜。”
说完也不征求姜姝的同意便将怀中的被褥铺在地上,开始打地铺。
青三的这举动也是真的让姜姝气笑了,这是连睡觉都不放过她呀。
不愧是谢让身边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犟。
谢府,准备行囊的谢让忽的咳了几声,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荷包,上面也不知绣的是什么。
只听见一声微弱的鸟鸣声,布防在四周的黑衣人便开始行动了起来。
他们好似很了解这座客栈,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打开了长公主的房门。
抬眼看见躺在床榻上昏睡的女子,一把将其抱起快速逃离了现场。
守在客栈外的黑一见行动如此顺利,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但想到太子的命令也顾不得许多,带着手下的人便离开了此处。
“主人,殿下已经被劫走了,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是否需要将这件事告诉周国?”
执掌黑棋的人闻言,圆润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摆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这位太子就是太重感情了,如此不顾全大局,那就让我们来帮太子殿下收收尾吧。”
谢让比姜姝更清楚是为何,也懂了前几日蒋启说的是何意思了。
“许是这几日天冷,寒气入体所以才会如此,先生觉得呢?”
谢让心中明镜,面上却还是一副淡然做派道:“臣不是大夫,诊断不出病因,公主好生休息才是。”
说完便掀开车帘走出了车门。
因着来葵水没有精神,回京路途也整日窝在马车上几乎不怎么下地走动。
但因为着也没少“麻烦”谢让,也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什么,谢让倒是对她格外有耐心。
今日便该到京了,清荷一大早便给她装扮了起来,说是会有礼部官员接应。
晃晃荡荡的马车停了,车门外传来官员的问安。

姜姝从马车上下来后,便躲懒跟在母后身边,清眸颇有些无聊的望着眼前这幅阵仗。
抬脚坐上回宫的凤驾,纤纤素手撩开纱幔,一双桃花眼便看见谢让并肩与官员交接的画面。
礼部今日派来的官员不说年老,但也是接近不惑之年的人了,多年酒水肉池下来早不复当年的模样了。
站在谢让身边,更衬托出谢让容色清冷,醉山颓玉。
就连鬓间落下的墨发都带着一股谪仙的摸样。
听见榻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谢让这才卸下面上的伪装,双眼停在姜姝的脸颊上不停的看着。
姜姝已然睡熟了过去,就连被人从榻上连根拔起都毫不知情。
毫无知觉的落入谢让的怀里。
直到抱着姜姝的这一刻,谢让才恍然觉得那身上缺少的东西终于回来了。
谢让额间抵着姜姝的额头,黑沉的眼光顺着视线看下去。
晦暗的视线落在挺俏的鼻尖和圆润的唇珠上。
此时也不知姜姝梦见了什么,发出一阵呓语,红润的唇珠也随着微微颤动。
想起那柔软的触感,谢让黑沉的眼眸瞬间变的更加幽暗了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的也不知行了多久。
姜姝被谢让从睡梦中唤醒的瞬间,牵扯到唇角,忽然感到一阵微痛。
轻“嘶”了一声。姜姝穿着喜服,任由喜婆搀扶着起身,向门外走去。
脚上的锁链暂时被谢让取下,约莫是觉得此时此刻她也没有能力逃脱。
姜姝虚握着却扇遮挡住她的面容,另一只手心握着一段大红色绸缎。
就这样被牵引着向前厅走去。
路过之地皆是喜气洋洋的红色绸缎,就连门窗上都沾有喜字,这番布置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越往前走姜姝便越被着展现出来的布置感到心惊。
到了前厅,空无一人。
喜婆也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成亲场面,就算两个血缘关系再淡泊的人成亲,也总会有那一两个亲戚好友到场,如今这对新人却连一个宾客都没有。
姜姝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和喜气洋洋的布置心中更是觉得荒谬。
忍不住开口道:“谢让,别做这些无用功。”
谢让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语一般,对着喜婆道:“开始吧。”
喜婆拿钱办事,自然是听主人的,闻言也开始唱起来道:“那还请两位新人站好,这就要开始拜天地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阿弥陀佛,老衲还是来迟了。”
太华寺主持穿着一身僧服,双手合十对着地上的尸骨行了一礼。
“师弟,一路走好。”
姜姝迟滞的目光随着声响落到主持身上,撑着地面的手掌摩挲到沙砾,微微泛疼。
清淮哥哥真的死了……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见主持余清来了,心中那丝害怕担忧之意减少了些许。
有那大着胆子的问道:“主持日夜兼程的赶来长安,可是预料到今日之事?”
一言出,四周皆翘首以盼主持的回复。
余清微微颔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说道:“天降灾祸,老衲也是感受到天象大变这才着急入京,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灾祸,能有什么灾祸,这江南的旱灾,国师府无缘无故的火灾,这可都与地上那位公主脱不了关系。
这,这要是不铲除,谁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谁?
众人眼闪烁,带着最大的恶意看着地上的姜姝,心中更是满腔愤懑。
怎么就因为她是公主,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引起了这么多灾祸,她怎么还能安心的活下去!就应该给那些枉死的百姓偿命!给国师府上下人口偿命!
谢让向身侧微微倾斜,遮挡住人群中传来恶意目光。
转眼看着余清道:“余清大师说是为天象而来,但太华寺与京中自有快马驿站,若是察觉天象有异,为何不送信给京中,反而耗时耗力不乘一车,不坐一马,只身前来长安?”
“余清大师此举何意,难道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
谢让的话落地,周围百姓也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是呀。
若真是天有异象,大可快马加鞭送信前来京中,为何如此耗时耗力最后还功亏一篑?
余清也被这话问住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道:“谢大人此言差矣,开始那星象并未成型,老衲以为还有转机,便想着进京将此事悄无声息的化解,避免人心不安。”
“但无奈,老衲脚程耽搁,误了大事,若是谢大人因此对老衲心生不满,老衲受着就是。”
谢让冷笑一声,“余清大师倒是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观测星象本就是国师大人的职责,如今却学艺不精,导致招来横祸,这也怨不得谁。”
“倒是余清大师,私离寺庙,没有路引,出现的时机又如此恰到好处,我倒是觉得余清大师颇有嫌疑。”
“来人。”姜姝从昏睡中醒来时,只觉得一阵气闷。
睁眼一看,原来是她将自己埋在了被窝中,怪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将盖在头顶的被衾掀开,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床上细微的动作惊醒了床边的清荷,只见她红肿着一双眼撩开床慢。
看着床榻上的公主,不禁又要落下来泪来。
如果,如果当时她再小心一点,照顾公主再细致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姜姝看着她布满泪痕的一张小脸,伸出手想要安慰对方。
却猝不及防的看见她皓腕上青紫一片的痕迹,瞬间瞪大了双眼。
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茫然,但大脑却将她遗忘的记忆全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盯着皓腕上的青紫痕迹,脑海中的画面开始一一浮现。
腕间似是还残留着那吮吸啃噬的触感,姜姝柔白的小脸一红。
极快的将皓腕塞回被衾中,紧紧的将自己包裹起来,毕竟在她记忆中可不止这一处出现伤亡。
扬起一抹尴尬的笑意道:“清荷,你先去给我端杯茶水来,我有些口渴了。”
清荷转身去给公主倒茶。
姜姝趁着这一瞬间,将盖在身上被衾掀翻,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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