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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送鹅毛(长弓难鸣)


张牧川苦涩地笑了笑,迅速再次扭转身子,与高阳互换了位置,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喜欢在下面……”
嘭!一声闷响在山底炸开。
高阳闭着眼睛尖声叫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并未粉身碎骨,微微一愣,睁开眼瞧了瞧,见张牧川垫在自己身下,这才领悟那句话的真意。
可惜此刻已经太迟了,张牧川身上的旧伤本就还未痊愈,体内尚有余毒,今日不顾孙小娘之前的叮嘱,勉强与人激战,好比拉到极限的弓弦还要往外拉扯,新旧伤势累加一起,牵连残毒,骤然爆发,犹如决堤的洪水,冲毁了他身体各处生机。
眼下又当了回人肉垫子,尽管摔落的高度并不夸张,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经受得住,故而直接昏死了过去。
高阳不知道这些,她见张牧川迟迟不醒,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想要将其背走,可她太过瘦弱,根本无法支撑,尝试了好几次,除了摔得自己满身泥浆,并没有挪动多远的距离。
此时已是深夜,还下着大雨,若是一直待在原地,张牧川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无奈之下,高阳只好摸出匕首,笨拙地劈砍了些树枝青藤,拼成了一个简易木架,奋力将张牧川搬到木架上面,把藤条缠在自己身上,艰难地拖拽前行。
她走得很慢,又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所以兜兜转转行了一夜才走出山谷,随意找了个岩洞躲避风雨。
高阳看了看肩膀上磨出的红痕,又看了看满是鲜血的双手,她委屈得想放声大哭,只不过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儿,还是没有掉落下来。
现在不是哭鼻子的时候,也不是脆弱的时候。
之前都是张牧川在保护她、照顾她,现在该是她回报对方了。
她必须要坚强,必须要保持冷静,才能在危机四伏的山野里,带着自己心爱的郎君活下去。
高阳学着张牧川之前的模样,找来枯枝朽木,准备生火烤干自己和张牧川身上的衣衫,以免再染上风寒。
但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对于她来说,也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她满脸黑灰,像个大花猫,数次想要放弃,可一转头瞧见木架上的张牧川,又选择咬牙坚持。
幸而在尝试了一百多次后,朽木上的枯叶冒出了感人的小火苗。
高阳羞涩地给张牧川褪去了衣衫,又烘干了自己身上的使团翻领窄袖长袍,本想歇息一会儿,忽地听见张牧川痛苦呻吟,急忙过去查看,连衣袍都顾不得穿上。
张牧川迷迷糊糊中看见高阳光着身子跑过来,当即面颊滚烫,浑身燥热。
高阳见他脸颊红彤彤的,立刻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瞪大眼睛道:“好烫啊!”
她想也不想,迅速拿着丝绢拧了把凉水,放在张牧川的额头上。
常言道,有伤必有寒。
张牧川手脚本就有些发凉,被这冷丝绢一激,浑身哆嗦几下,又晕了过去。
高阳惊了一跳,伸手触碰了一下张牧川的身子,发觉对方冷得像块冰似的,遂扔了丝绢,不停地揉搓对方的手脚。
她搓了许久,张牧川的身子还是一片冰凉,没有半点热气,仿佛尸体一般。
高阳心急如焚,咬了咬嘴唇,索性趴了上去,紧紧抱着张牧川,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对方……
就这么抱了一夜,直到阳光刺破林雾,寒意一点点退出山谷,张牧川的身子这才暖和了起来。
高阳打了个呵欠,慢慢从张牧川身上爬起,穿好衣袍,摸了摸咕叽咕叽叫着的肚子,而后卷起袖管,用匕首将木棍的前端削尖,小心翼翼地走出岩洞,来到溪边,光着脚丫子踩了进去,一下又一下地将木棍插进溪水之中,嘴里嘀咕着,“张牧川说过……在河里捉鱼,不要相信眼睛,鱼儿的位置比眼睛看到的还要深一些。”
她把理论记得很清楚,但实践却很糟糕。
从旭日东升忙活到烈日当头都没有捉到一条小鱼。
高阳气鼓鼓地扔了木棍,大骂张牧川骗人,噔噔噔跑上岸边,随便摘了几个野果子带回去,凑合给张牧川喂了一顿。
但病人不能每餐都吃野果子,所以她下午又去了那条小溪捉鱼。
这一次的运气不错,高阳吸取上午的教训,下手非常果决,很快就插中了一条大鱼。
她举着木棍,开心地笑了起来,宛如在私塾里得到先生褒奖的孩童一般,迫不及待地捧着大鱼回去炫耀,哪怕张牧川此刻依旧昏迷,并不能做出回应,也不影响她叽叽喳喳地自夸。
可高阳忘记了一件事情,这山林里除了她和张牧川,还有别的东西。
在烤鱼香气飘出岩洞之后,岩洞附近忽地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啸。
高阳害怕极了,她慌忙给张牧川喂了几块鱼肉,然后左手捏着匕首,右手握着木棍,瑟瑟发抖地守在洞口。
隔了一会儿,岩洞右侧发出簌簌细响。很明显,有什么东西在缓缓靠近她和张牧川。
高阳呼吸渐渐急促,小腿微微颤动,这是极度恐惧的表现,但她并没有逃,而是目光坚定且凶狠地盯着发出响动的地方,像一只将要殊死拼搏的母狼。
唰唰!枝条剧烈晃动。
高阳立即举起木棍,猛地扎了过去。
“哎哟!”
树丛里传来一声熟悉的惨叫。
缅伯高捂着屁股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灰头土脸的焦遂,两人都很狼狈,显然也经历了一番曲折坎坷。
高阳呆呆地看着屁股上插着木棍的缅伯高,问道,“怎么是你们?”
缅伯高忍着剧痛,拔出木棍,说他们已经饿了一整天,是闻着烤鱼香味找来的。
高阳转头看向焦遂,又问:“张牧川不是说让你们分开逃吗,免得被别人一网打尽……”
焦遂吸了吸鼻子,苦着脸说他也想分开逃,只不过逃了一段之后迷路了,担心乱跑会怕碰上敌人,所以就跟缅伯高又凑到了一起。
高阳侧脸看向缅伯高,后者表示自己是使团队伍的头领,必须要带大家一起前往长安,完成任务。
焦遂冷笑一声,说你可别装了,你不也是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撞进了一队骑兵的搜寻圈,这才慌忙退了过来。
高阳听了之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忽地想到什么,忙拉着二人进洞,压低声音道,“嘘……小点声,外面有狼崽子,而且不止一头!”
缅伯高把手一摆,笑着说道,“阳子兄弟莫要慌张,刚才的狼嚎是我扮的,先前有队骑兵在这附近搜寻,我和焦兄灵机一动,便扮作野狼,把那些混蛋全都吓跑了……”
他刚说完,岩洞外面又响起了几声狼嚎。
高阳表情僵硬地看着缅伯高和焦遂,“这应该不是你俩扮的吧?”
焦遂扭头看了看躺在木架上的张牧川,突地夺走高阳手里的匕首,舔了舔嘴唇道,“现在外面既有野狼,也有骑兵,情况危急……我稍后出去引走野狼和骑兵,来一个驱狼吞兵之计,你带着川儿和这缅氏赶紧离开!一个人死,总好过全军覆没!”
高阳很感动,哭着问:“阿蛮和那头白驴呢?有那头驴驮运张牧川的话,我们能跑得更快些!”
“没瞧见,我估摸着,很可能是牺牲了……”焦遂深吸一口气,紧握匕首走向洞口。
就在这时,缅伯高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焦,我不能走。”
“为什么?”焦遂回头问道。
“牧川兄弟现在这个情况,肯定是逃不了的,如果我或者阳子兄弟背着他,那我俩也跑不了,但如果扔下他,我和阳子兄弟独自逃生,这又很不义气……虽然我与牧川兄弟、阳子兄弟相处的时间不长,也不知他们的底细,但我是使团的领队,前往长安进贡是我的使命,所以我必须带着使团的人一个不少地抵达长安。我是贡使,也是缅氏的脸面!”
缅伯高把衣袍敞开,露出纹在胸口的缅氏圣禽——白天鹅,一脸肃穆。
这让焦遂一瞬间热血沸腾,也把自己的衣领扯开,露出胸部,但他想起妻子在他胸口刺的是一只大鼻子小猪……不过据说天宫有个调戏仙女的元帅,被贬下凡间后就是变成了猪妖,手拿上宝沁金耙,懂得天罡三十六变,很是威风,所以这事儿也没必要太过讲究。
“如果我一个人离开的话,肯定会迷路……所以我也不走!”焦遂也挺起胸膛,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缅伯高和焦遂一起看向高阳,比较遗憾的是,高阳并没有学他们的动作,她捡起了张牧川身边的断刀,娇容清冷,目光如电:“使命啊,义气啊什么的,我不懂,但谁要是想伤害张牧川,除非先从我李阳的身上跨过去!”
至此,他们三人因为使命、因为迷路、因为爱情并肩站在一处,谁也没有独自逃生,每个人都斗志昂扬,挺胸直立。
焦遂心有感触,忽地开口说道:“咱仨拜个把子吧!”
高阳白了他一眼,说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搞这些花活儿。
焦遂解释道,“自古以来,凡危难关头,那些成大事者都会选择与人结拜,如此一来,可以壮大自身的气运,以此抵抗灾劫……一根竹箸很容易被折成两段,但三支铁箭凑在一起便很难折断了。”
缅伯高也点头赞同:“这个我懂,就像桃园三结义的刘关张……哎哎,他们仨下场似乎不太好,前后脚一起死了。”
焦遂瞪了他一眼,说别废话了,事急从简,这儿没香蜡黄纸,咱磕个头,拜拜天地就算礼成。
他按着高阳和缅伯高的脑袋,对着张牧川磕了三个响头:“天地为鉴,牧川作证,我们仨今日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求各自安好,身体康健,阖家美满……”
这时候,洞外陡然传来一阵高昂的驴叫。
白驴雄赳赳地跑了进来,它的背上还驮着阿蛮和一个黑衣女子。
这黑衣女子正是如约赶去洛阳的孙小娘,她到了洛阳就听说了张牧川的事情,迅即匆匆循着骑兵痕迹赶来,恰巧在山路上碰到了阿蛮和白驴,细细一问,弄清了前后经过,而后便和阿蛮一起骑着白驴寻找张牧川等人。
刚刚她听到狼嚎,知道这边有情况,立刻转了方向,骑着白驴打跑了林间搜寻的骑兵,又吓退了野狼,这才走进岩洞查探情况,岂料一进来就看见高阳三人跪在地上对张牧川磕头,当即愣住了:“你们这是……所以,我到底还是来晚了?”

第九十七章
在她身后的阿蛮听了这话,立马跳下驴背,撒丫子跑了过去,站在高阳三人旁边,左看看,右瞧瞧,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捏着两只小拳头捶胸顿足,一边吹着鼻涕泡,一边嚎啕着:“天杀的贼子,竟害得阿耶英年早逝……”
哭到动情处,他扑通跪在地上,用膝盖行至张牧川近前,咚咚磕了两个响头,而后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张牧川的胸膛,说阿耶你请放心,孩儿定会为你报仇,教那贼子血债血偿,只是报仇这事儿需要招揽人手,打造武器,另外还有前去寻仇这一路的吃喝住行费用,马儿的草料钱,七七八八加在一起怎么也得上万贯银钱,阿耶你可有在什么地方埋了金银珠宝,如果有的话,千万记得托个梦啊!
张牧川被他这么一顿折腾,忽地惊坐而起,噗哧喷出一口乌血。
阿蛮见状吓了一跳,大喊着“诈尸啦”,连连退后两步。
高阳翻了个白眼,急忙揪着阿蛮的耳朵,将其拽到一旁,满脸关切地看着张牧川,问道,“你醒了?”
张牧川虚弱点了点头,指着阿蛮说道,“有这大孝子哭丧,我就算是真死了,也得被他气得活过来。”
一旁的焦遂之前不知道阿蛮和张牧川的关系,啧啧叹道,“川儿啊,这弟妹瞅着挺年轻,没想到都给你生了这么一个大胖小子了,难怪昨日那般险恶,你也要绕路把这孩子带上,早知他是你的孩子,那天我去帮你传话,就该给他捎份见面礼……”
张牧川摆摆手,解释道,“这孩子并非我的亲生骨血,只是户籍填在我的名字下面,勉强算个义子。”
焦遂顿时恍然,“原来如此!川儿啊,我说句不太好听的话……既然不是亲生的,回头还是尽量把户籍分开,以免你将来惹出祸端,牵连了这娃娃。”
张牧川咳了两声,说已经拜托韩仁泰帮忙处理了,过段时间,阿蛮的户籍就会改到洛阳。
焦遂摸了摸阿蛮的脑袋,“这孩子长得挺讨人喜爱的,大名叫什么啊?”
张牧川答道,“当时沔阳的户籍书吏着急放衙,让我取个好写的,情急之下,我只得随便填了大宝二字。”
“张大宝?”焦遂瘪了瘪嘴,“倒也好记,但太普通了些。”
阿蛮哼了两声,拍开焦遂的手,“你们不必这般算计,说来说去,不就是怕我将来争夺家产吗?回头我更换户籍的时候,把姓改了便是……我都想好了,改成跟福手大伯一个姓,也沾点福气,就叫冯大宝!”
张牧川本想再与阿蛮解释一下,并非他担心家产问题,可一张嘴,又吐出两口乌血,脸色变得比白驴的身子还要寡白。
孙小娘立刻上前,忙说先别闲扯了,赶紧闭嘴躺下,留一口气让我给你治病吧。
她伸手探了探张牧川的脉搏,蛾眉微微一蹙,不住地摇头叹息:“叫你逞能……这下好了,残毒已经入了五脏六腑,命悬一线啊!”
高阳闻言眼眶一红,抓着孙小娘的手,恳求道,“只要你能治好张牧川,我愿意付出一切,用我的性命去换都行!”
缅伯高拍拍她的手臂,宽慰道,“阳子,你先冷静一下,孙药师说的是命悬一线,证明牧川兄弟还是有救的。”
孙小娘一点头,“若是寻常医师,必然束手无策,但我阿翁乃是药王,他应该有办法为张牧川续命……”
高阳立即追问,“药王现在何处?我这就带牧川过去!”
孙小娘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轻声说道,“他本打算去洛阳观赏牡丹,但听说鄂国公尉迟恭也在洛阳,想起之前赶黄袍的龌龊,不愿与之碰面,遂转头扎进了中条山,结果采药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正与一个白胡子老混帐对峙,恐怕无法抽身给张牧川治疗。”
众人听完之后,俱是面色一黯。
孙小娘看着奄奄一息的张牧川,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不管了,我先带他过去试一试,总好过在这里等死!”
她这边还没动作,那白驴却是抢先一步冲了过来,伸嘴叼着张牧川的衣袍,将其甩到背上,扭头屁颠屁颠地狂奔而去。
众人大惊,慌忙追着跑出洞外。
张牧川趴在驴背上,被颠得忽上忽下,忽前忽后,一会儿脑袋顶着驴脖子,一会儿脸贴着驴屁股,没挺多久便晕了过去。
白驴今日特别兴奋,一口气奔行了数十里也不停歇,反而越跑越快。
孙小娘卸了绑在腿上的铜块也追不上,她回头看了看身后已被甩出百步距离的高阳等人,喊了一声,“哎哎!你们太慢了,干脆歇着吧……就在中条山下扎个棚子等着,反正我阿翁也不喜欢与外人接触,你们去了反而碍事!待到治好了张牧川,我自会把他送过来的!”
高阳还是不放心,无奈自己又跑不快,只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给个确切的方位,我一会儿过来找你们!”
孙小娘耸着肩膀,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阿翁和那老混帐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先前离开的时候,他俩打得火热,又扯头发,又扯胡子的,还玩起了追击战,鬼知道现在打到哪里去了,但总归在这山中……”
阿蛮忽地想起了什么,指了指前方的白驴,“孙姨娘,我阿耶说过,这驴子的老家就在中条山,兴许它能带你找到住在这里的白胡子老混账,找到那白胡子老混账,自然也就找到你阿翁了。”
孙小娘眼睛一亮,心里懊恼怎么自己把这事儿忘了,当初张牧川收下白驴的时候,自己也在旁边,那会儿张牧川的确讲过一个关于张果老的坊间传奇,这般说来,与阿翁闹矛盾的应该就是白驴的老主人张果。
她当即不再耽搁,匆匆对高阳等人吩咐了几句,随后转过身子,迅速朝着那头白驴奔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高阳等人腿脚太慢,实在望尘莫及,遂停了下来,在中条山下搭了个竹棚,每日除了捉鱼、钓虾、采摘野果、看星星、看日出,就是嬉戏打闹,过着与世无争,无忧无虑的闲散生活……几乎忘了最初在中条山下搭建竹棚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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