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舟(一湖深)

他看向陈娆：“不去打个招呼吗？”
陈娆放下筷子，捏着手骨，忽然意味深长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跟唐总的关系？”
陆湛没回避她的问题，夹起牛肉蘸了蘸酱料，满不在意道：“你不是说，陵江的水深？”
既然水深，他自然是了解过一番才回来的。
而且他可以排除对手，成功坐上集团公司大区总裁的位置，占据的一个重要优势就是，他在陵江生活过。
再有，事关她，他更应该了解一番。
陈娆抿唇笑笑，回答合理。
陆湛道：“唐总对面的女孩，你认识吗？”
陈娆点头：“知道，但是不熟。”
陆湛皱起眉毛，不解的看她。
这不像是陈娆的性格。她的眼里容不下沙子。
以前有别的女生给他写情书被她看到，她发了很大的脾气。
可他不知道，陈娆这些年，为了唐立敬做出了多大的改变。
陈娆苦笑了下，吃生菜消火。
陆湛看她一眼，忽然拿起果汁站起来，朝唐立敬那一桌走过去。
唐立敬摆起社交时的客气面容：“陆总，没想到这么巧。”
陆湛抬了抬手里的果汁，笑得温文尔雅道：“按说应该给唐总敬酒，不过开车来的，就以果汁代酒吧。”
唐立敬喝的也是果汁，彼此彼此。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陈娆，对着陆湛道：“陆总常年在海外生活，这是来回忆家乡味道了？”
陆湛道：“陈律师说她熟悉陵江最好吃的火锅店，想着她工作幸苦，就来放松一下。”
唐立敬平静的面容下，目光冷锐起来。
他知道远翔集团聘请了陈娆事务所的团队，只是陈娆也参与其中，就大材小用了。
微微扯了下唇角，他淡笑道：“陈律在吃的方面是比较挑剔。要说哪里的东西最好吃，她最了解。陆总可要小心身材了。”
说着，将男人打量一眼。
年轻，有一副好模样，一看就知道常年健身。
但他的话意中透露出了另一层意思：他对陈娆很了解。
只有亲密关系的人，才会对对方那么了解。
陆湛微微一笑，道：“这倒要请教陈律，以后让她多请客了。”
三两句话说完，他才看向冯燕，轻轻一瞥才问：“忘记问……这位是？”
唐立敬回答得坦然：“我妹妹。”
陆湛微挑了下眉毛。
他听说唐家有女孩，但眼前的女孩并没有名门千金的气质，看起来像朵茉莉花。
他点了下头，没再多话，最后说了声用餐愉快就回去了。
在陈娆面前坐下，看到陈娆快把一盘生菜吃光了。
他笑道：“要不要再给你点一盘？”
陈娆瞪了他一眼，嘴硬道：“不是说了我在减肥。”
陆湛不再戳她的痛处，吃了会儿后，他忽然道：“唐家怎么会有那样的小妹妹？”
第212章 年纪大
陈娆眉梢微微一抬，淡笑道：“对那女孩有兴趣？”
一边说，一边慢慢将肉包裹入生菜，蘸着酱料吃。
她自己调制的酱料红彤彤的，沾在唇角像血，而她的眼眸明亮又毒辣，看起来像美艳阴狠的吸血鬼。
陆湛脸色平静，从容的捞起一颗鱼丸，回道：“如果我说是，你会告诉我详情吗？”
陈娆翘着唇角，漫不经心道：“恐怕不能。”
陆湛看她的眼神更加探究。就听陈娆继续道：“她不会影响远翔集团的收购案，可以忽略不计。”
陆湛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变为另一种探究：“你不吃醋吗？”
那女孩跟唐立敬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没有兄妹相，除非是唐家收养的。但他的资料里没有这一项。
陈娆嚼着生菜叶子，慢悠悠回答：“有什么醋可吃的，一个小姑娘而已。”
陆湛没再说话，但可以感觉得到她的情绪波动。
吃完火锅，陆湛把陈娆送回别墅。
停下车时，刚要说话，看到她倚着车窗已经睡着了。
男人没有叫醒她，将温度调到适宜状态，之后便是沉默的等待。
不知过去多久，陈娆迷迷瞪瞪的醒来，看到前方幽淡的路灯恍惚了会儿，才记起来自己还在车上。
她看向身侧的男人。
陆湛握着手机，正在写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开群组会议。
“醒了？”男人没有扭头看她，等消息发送出去才看向她。
陈娆解开安全带，伸了个懒腰，慵懒调侃道：“你这样的领导不会讨人喜欢的。”
大晚上还在跟属下开会，占用员工私人时间，罪大恶极。
陆湛收起手机，淡笑道：“大洋对岸的同事，这时候正是上班时间。”
陈娆撇撇嘴，换角度吐槽他：“白天在大洋这头上班，晚上跟大洋那头的同事上班。难怪你能做陆总，谁都卷不过你。”
陆湛被她吐槽的没话说了，催她下车。
陈娆挥挥手，慢吞吞的推开车门。
睡得时间长了，脚麻腿软。
她靠着门口的柱子输入指纹，一晃一晃的进屋。
陆湛看她毫无形象，像是鸭子摆似的走路姿势，弯起唇角笑了。
她还是有点小时候的影子的。
男人拿起手机，对着她拍了段背影小视频，等她进屋之后才开车离开。
而在陆湛的车消失在光影里，又一辆车缓缓在门口停下。
陈娆进屋后就倒在沙发上躺尸，口渴想喝水，奈何她独居，只能挣扎着自己来。
只是刚坐起身，就看到唐里敬站在玄关，整个人在阴影中，看起来阴沉沉的。
陈娆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重新倒入沙发里，她闭着眼道：“送冯燕回家了？”
唐立敬朝她走来，默不作声的坐在对面沙发。
陈娆可以感觉到他落在她脸上的，肆无忌惮的目光。
兀自扯了下唇角，她缓缓掀起眼皮，对着他道：“这么深情的看着我干什么。”
唐立敬慢条斯理的解开衬衣的袖扣，冷声道：“看来跟陆总吃的很愉快。”
陈娆看他一眼，不理他不悦的表情，起身走到厨房从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就这么站在原地喝起来。
唐立敬走过来，倚着门框看她。
陈娆的嘴里全是水，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斜他一眼，拧瓶盖。
唐立敬走来，忽然从她手里接过那瓶水，半开的瓶盖轻松打开，直接怼嘴喝完。
陈娆瞧着他：“我冰箱里有很多水，唐总不必给我省钱。”
唐立敬随手将玻璃瓶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朝她逼近几步，出手就揽住她的后脑勺，贴着她的嘴唇吻起来。
陈娆没有推拒他，反正她也不吃亏。
许久过后，陈娆才一身狼藉的从流理台下来，捡起地上的衣服裹着去浴室洗澡。
等她再次出来时，唐立敬已经收拾完毕，坐在沙发里抽烟。
陈娆扫他一眼，道：“还以为唐总年纪大不行了……不过还是少抽点烟，毕竟年龄到了不由人，我这可没有那种药。”
唐立敬微微眯眼看她，嗤笑道：“怎么，没爽够？”
陈娆耸了下肩膀：“谢谢你的服务，不过我最近很忙，不宜重欲。”
她又去拿水喝，心道晚上的火锅调料辣椒油放多了。
唐立敬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陈娆了。
他讽刺道：“张口闭口年纪大，看来是找到下家了？”
陈娆手指微微一顿，回头瞥他，回应他的讽刺：“唐总的口气听起来是吃醋了？”
唐立敬扯了下唇角，不屑的样子让陈娆心里受伤。
她沉了口气，认真起来。“唐总，如果你是为了裴氏的那个项目，恐怕我这次无法帮你。”
唐立敬是什么人？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只是，在她同意接下远翔集团的项目时就已经决定，不再做他的帮手了。
唐立敬微微皱眉，但对于她的这次改变，似乎也不怎么意外。
陈娆一直都知道他在接盘裴氏的产业。可这一次，她明知道他要这个项目，还答应做远翔集团的项目，就表明了她的态度。
“他给你多少？还是……你们的同学情？”男人的眸光犀利，显然对她的改变不满。
陈娆喝了口水，淡声回答：“两者都有。”
唐立敬微眯了下眸子，陈娆无视他的冷眸，淡淡笑着。
这对唐立敬来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衅。
以前他与傅恒雅联姻时，她为了气他就去勾搭了傅恒笙。但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思从来没有变过。
但这次她变得很不一样。
她不再争风吃醋，而是跟他对立了起来。
唐立敬走后，陈娆沉沉的吐了口气，然后笑得无所谓。
同学情？
他不会知道，她欠了陆湛一家多少。
哪怕陆湛没有花高价请她，她还是会帮他这一次的。
项目关系，陈娆再忙，都要挤出时间找季实喝茶逛街。
“……崔瀛对裴家的那个项目，没什么行动吗？”
季实托腮，淡淡的瞧她：“陈律，你之前还还说点假话从我这里套话，现在都这么直接了吗？”
微微伸长脖子，仔细的看陈娆的眼角：“这么直接，好像赶时间似的。”
第213章 听得懂
陈娆一把推开她的脑袋：“少拿我的鱼尾纹说事儿。”
以前跟现在能一样吗？
以前是不知道崔瀛的立场，当然只能拐弯抹角的套话加暗示，现在崔瀛跟裴家都翻脸了，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我跟崔瀛可以说在一条船上了。他想要做什么，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季实摇摇头，歉然道：“他的事情我不清楚。”
从小镇回来后，崔瀛就变得很忙，他有时候半夜来，天不亮就走了。她多问几句，他都回避了，显然不想让她牵涉进来。
陈娆眼睛微微一转：“他该不是被万蔷薇感动了吧？”
“别怪姐姐我没提醒你，对男人要盯着点儿。”
季实绷着小脸，不喜欢这个玩笑。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不是名媛千金，在这偌大的陵江，她只是一只没权没势的小蚂蚁，本本分分做自己的小生意。她想帮崔瀛，只能是精神上的支持，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
但万蔷薇不同。
她有社会地位，有强大的人脉关系，即便遭到万家的反对，她也可以不在意。
而失去了裴家背景的崔瀛，正是需要更多更强的人脉关系的时候。
所以即便万蔷薇做的事情与他想要的背道而驰，崔瀛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而且以崔瀛蛊惑人的本事，万蔷薇转变枪头站在他这一边大有可能，那么她就既有实力支持，又有精神支持。
这样一来，季实一点优势都没了。
作为经历过失败的女人，季实其实心里没底了。
她清楚崔瀛报复的决心，为了达到目的，他会做到什么程度……她反而开始怀念在小镇的那段日子。
虽然不能常常见面，但她感觉得到，那时候的崔瀛很需要她。
不像现在……
男人靠盯着才能留在身边，这个说法是可笑的。
季实无奈的笑了下，瞧着陈娆眼前这个现实例子，还用她说什么吗？
陈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恼羞成怒道：“把你的眼睛看向别处，别看我。”
说着，手就上来，将季实的脸别到一边。
她自己无语的喝口消火茶。
季实真是个老实善良的女人，没有当面嘲讽她。
她哪有什么资格教别人怎么留住男人？十分可笑。
楼下热闹，两人探头往下一看，万蔷薇带着几个明星进来吃饭，被狗仔拍到起纠纷了。
陈娆正心烦，白眼一番嫌弃道：“堂堂一个时尚女王，弄得越来越没品了。”
别人不清楚，陈娆可太明白这其中的套路了。
万蔷薇在时尚圈厉害，可要说吸引公众眼球，还得是明星。这段时间，她刻意的跟一些明星走得近，频频上热搜，就是在借热度，最好是把自己炒得人尽皆知的地步。
她手心里漏些时尚资源给那些明星，跟明星背后的资本就搭上了关系。
这是在给崔瀛增添筹码。
另外，万蔷薇炒作起来的公众热度，即便没有万家给她撑腰，她也能靠这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第三，崔瀛如果事后将她甩了，公众将会帮她讨伐，那时候崔瀛就是个人人唾骂的渣男了。
不过，陈娆没对季实说透这些弯弯绕绕的厉害关系。
季实患过抑郁症，不想给她增添烦恼了。
她看季实的眼神复杂起来，倒是希望她可以苦尽甘来，以后日子过得平顺一点。
只是，她爱上的男人是崔瀛……
楼下安静下来了，保安将那些狗仔赶了出去。
万蔷薇带着她的朋友们去包厢，不经意的看到坐在大厅客座的季实跟陈娆。
脚步顿了顿，她对朋友们打过招呼，然后朝着季实走来。
“季总，这么巧，你也在这吃饭呢？”
季实不知道给她摆什么表情好，最后就是一张木然的表情盯着她。
她藏不住情绪，忍不住呛声：“我先来的，应该我说这句话吧？”
万蔷薇如今正得势，再者没听说崔瀛跟季实黏糊在一起，轻视的扫了眼季实，不紧不慢道：“好吃的餐厅，谁都想尝一口，哪有什么先来后到，就看谁点得起最贵最好的。”
话里有话，往深了想，崔瀛就是那道最贵最好的菜，没有先来后到，只看谁配得上。
季实不傻，听得懂。
她沉了口气，面上堆笑：“你说的是。”
她一点争执吵嘴的意思都没。
万蔷薇的笑微微一僵，觉得很没意思。
不过，这女人只是崔瀛的过客而已，被人甩了，没有崔瀛的庇护，夹着尾巴做人最适合她了。
万蔷薇说要跟朋友吃饭，扭着小腰就走了。
从头到尾看戏的陈娆瞧了瞧季实：“怂货。”
季实不跟她辩解，平静的在菜盘子里找虾仁。
崔瀛希望她低调再低调，别让人发现他们的关系，她跟万蔷薇走得是不同的路子。
她看了眼陈娆：“给你透露一件事。”
“什么？”陈娆已经不指望她。
季实道：“唐总跟崔瀛走得挺近。”
陈娆一怔，皱起眉毛。
难怪，唐立敬知道她在给陆湛做事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原来他已经跟崔瀛联手了。
崔瀛在裴氏那么多年，大部分项目都经过他的手。
而陈娆因为之前逃婚的缘故，是不可能跟崔瀛再有往来的，所以唐立敬不需要她。
陈娆吃吃的笑起来，季实奇怪的看她：“你笑什么？”
只是说唐立敬跟崔瀛走得近，又不是说他们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陈娆摆摆手：“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她随口一说，没再谈论什么。
就这条信息，对她而言已经很有用了。
她深吸口气，筹谋其他主意。
晚上，季实很晚还没睡。
她在等崔瀛。
过了十二点，崔瀛来时，季实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电脑还亮着，闪动的信息一条条跳出来，买家还在线上咨询。
季实睡眠浅，听到门响动的声音就醒了，迷迷瞪瞪的看过去，揉揉眼睛：“来了。”
崔瀛过来，看了眼她的电脑：“这么晚还在做客服，你那几个员工白请了。”
季实揉揉手臂，先把那几个客户回复了，一边道：“没什么事做，正好上线就顺手做了……你要是饿的话，冰箱里有馄饨。”
第214章 大闸蟹
崔瀛坐着没动，等她回复完，说道：“如果我没来呢？”
他很明白，季实不肯去睡，只是在等他。
季实摇摇头，有些疲态。
崔瀛叹口气，将她抱起来：“以后还是先给你打电话好了。”
季实揉揉眼睛，脑袋靠在他的颈窝：“别，还是这样吧。”
起码等待的时候还有个盼头，他来了还能看他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她能从陈娆那儿听到一些他的消息，也可以从他这里了解一点他正在做的事情，虽然他不怎么对她说。
“万蔷薇……”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崔瀛将她安置在床上，摸摸她的头发，“等会儿，我去洗个澡。”
季实嗯了声，本来是在等待的，但当崔瀛出来时，她又已经睡了。
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小猫似的，在她额头亲了下，这才安心睡觉。
第二天季实醒来，崔瀛照旧已经离开。
季实已经习惯这个节奏，揉了揉头发起床，忽然觉得肚子难受，冲到卫生间吐了一番。
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她忧虑起来。
这个感觉已经熟悉了……
吃完早饭，她去了一趟医院，挂的是心理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