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舟(一湖深)

跟医生算是半个熟人了，她难看的笑了下：“我是不是……复发了？”
尽管不希望是这个可能，但避免不了的话，只能接受。
医生问了她几个问题，之后让她去做测评。
季实对这一套程序也算熟练了，做完测评，将结果给医生。
医生看过后，微微皱眉：“你这复发的有些快。”她看了眼季实，“你没有听我的建议，离开原来的生活环境吗？”
季实抿了下嘴唇，医生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沉了口气严肃道：“季小姐，你这样下去，对你的病情没有帮助。药物可以帮助你，但更需要你自身的努力。”
季实将药塞进包里，吐了口气，不知道该对自己说点什么。
小时候那么艰难，她都挺过来了，怎么越长大越脆弱了呢？
是因为得到了，更害怕失去吗？
现在的季实，最担心的就是在就快得到幸福的时候，幸福他消失不见。
她问不得，猜不得，只有满心忧虑。
裴家与崔瀛的战争越来越激烈了。
可她什么也帮不上。
以前她愤怒被人利用，可那时候至少她是有价值的。现在崔瀛不愿意让她再牵涉进去，她又心里七上八下，觉得自己没有可以用上的地方。
人啊，真是奇怪的动物……
季实从置物格里捞起手机，打开微博界面看了看。
这也几乎成为她每天的必要工作，时不时查看，关心新闻的程度比她的盛喜记还高。
万蔷薇频繁上新闻版面，有几次崔瀛也在照片中。
崔瀛不是那个圈子的人，但关于他的信息也被人挖出来了。
有些在暗示说，这是万蔷薇的男友，已经是谈婚论嫁的地步，双方都见过父母，还将之前裴家准备预定的酒店都爆料出来了。
言之凿凿，说得跟他们订婚那会儿并无大差别。
季实怀疑，这些娱乐的信息来源，就来自万蔷薇。
她不惜得罪家族也要偏帮崔瀛，但不是恋爱脑。
她的帮助是有偿服务。
但季实对这些不是毫无想法，她会控制不住的感到自己没有存在感。
万蔷薇做的事情与崔瀛的目的背道而驰，但她掌握的那些大佬人脉，是崔瀛需要的。
他们的争斗会走到哪一步，崔瀛会为了最后的赢面做到何种程度？
季实不知道，更左右不了崔瀛的想法。
在这样患得患失的环境里，她又怎能保持平静，冷眼旁观？
可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回不了头，只能将一切情绪都掩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回到盛喜记，她还是扬起笑脸，做个看起来积极乐观的老板。
中午，何俊峰突然来她的公司。
季实意外：“你怎么来了？”
何俊锋手抄在口袋，打量着她的办公室。
说实在的，他是真没见过把公司开在居住房里的。到现在他都无法适应。
何俊锋揉了揉俩眼球，让自己努力适应。
“经过，顺便给你送大闸蟹。”
季实看了看他插在兜里的手：“大闸蟹呢？”
“在车里。”他指了指外面，示意季实跟他出来拿。
季实觉得这家伙送东西都这么随便，竟然要她自己去拿？
但当后备箱打开，季实也有些傻眼。
只见里面大闸蟹横行，爬得到处都是，趴在那里吐泡泡。而捆绑的绳子乱七八糟的纠缠在一起，一看就是螃蟹在爬行中带起来的。
她惊愕的看向何俊峰：“你是想放生？”
怎么会有人这么折腾美滋滋的大闸蟹？
何俊峰两手一摊，无奈道：“我怎么知道？”
他打开后备箱的时候也被吓到了。
季实微眯起眼睛，狐疑的瞧着他：“你该是不知道怎么抓，才想到送给我的吧？”
他这样矜贵的人，只会吃，根本处理不了。
何俊峰讪笑：“本来就是送你的……客户送的。”
说着，挠挠鼻梁。
季实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真话。
不过，这么大的螃蟹，没有一斤也有八两，不吃就浪费了。
“你等着。”季实回办公室，找了只桶出来，然后套上工作手套，一手抓大螃蟹，另一只手熟练的捆绑，剪刀剪绳，捆绑结实的螃蟹放到桶里。
何俊锋在一边看着，时不时打量一眼季实。
动作这么熟练，果然他找对人了。
季实不知道，这些螃蟹是别人送的不假，但是何俊峰本人所捆。
何俊峰有个客户，爱好吃螃蟹，包了一片养殖塘，请农学院的管理。养殖塘盖得跟农庄一样，经常邀请客户朋友去吃吃喝喝。
何俊锋去了趟，看到那么肥美的大闸蟹，就想弄给季实尝尝，而且还突发奇想，觉得螃蟹不是他养的，但他可以亲手捆给她。
但他的手艺属实太差，车盖一开，螃蟹四处乱爬，后悔都来不及。
“你怎么这么会？”男人这时候只能上彩虹屁，但也真心好奇季实的这一手。
虽然她很会包装她的那些礼品盲盒，但螃蟹也可以吗？
季实扫他一眼：“我以前帮人打过工。”
每年入秋时候，给老板捆螃蟹，能挣半个学期的学费。
第215章 投机
何俊锋顿了顿，看季实的眼神不由心疼。
她一定吃过很多苦。
季实很快就收拾完，何俊锋马上就笑起来：“听说大闸蟹新鲜的时候更好吃？”
季实明白他的意思，公司忙了一阵子，正好犒劳手下那三两个员工。
朝屋子里别了下脑袋：“走呗。”
公司那厨房还没拆呢。
招呼底下几个人洗刷螃蟹，季实跟何俊锋两个人出去买些其他东西。
附近就有超市，一会儿就回来了。
何俊锋瞧了瞧左右手，左手啤酒，右手黄酒，他一脸不解：“为什么要这两种酒？”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季大厨上线，清蒸大闸蟹、香辣小龙虾、薄片年糕炒青菜、溜肥肠、柠檬鸡爪……
几个熬不住喷香的，已经在偷吃了。
尤其是何俊锋，不知道肥肠竟然这么好吃。
季实给他倒了杯温热了的黄酒：“啤酒呢用来蒸螃蟹，黄酒呢用来吃螃蟹，可以驱寒。”
男人试着喝了一口，跟红酒有点一样，有点甜，但没有红酒的酸味，味道清爽，喝下去热热的，不上头。
季实没心思吃螃蟹，拿了剪刀剪蟹腿，不紧不慢的剥肉，正好满足何俊锋的需求，一口螃蟹一口黄酒，美滋滋的。
客服一号小妹嘴甜，视线在两边溜达，笑笑道：“你们俩搭配得真好，不过是不是应该……反过来？”
何俊峰马上看过来，季实头也没抬，颇有老板威严得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这是何总送来的螃蟹，我啊，正在给你么还债呢。”
一号小妹见风使舵，马上放下蟹钳，殷勤道：“我来我来，季总您吃。”
季实瞪她一眼，不过还是把剪刀给她了。
她喜欢吃蟹黄，吃起来也快。
不知道是不是跟上流们相处久了，虽然吃得速度快，但吃相好看，蟹壳也整整齐齐的，没有让人觉得牛嚼牡丹的感觉，倒是另外两个西北来的员工，吃得费劲。
何俊锋打趣道：“难怪你最后一个吃，这后来的都赶上先吃的了。”
他看了眼其他几个人面前的蟹壳。
季实没怼他，但是拿了几只螃蟹，还有一壶小酒，给他使了个眼色，走到外面小院里。
院子有桌椅，坐下来边晒太阳边吃。
季实看了眼何俊峰，慢悠悠的说道：“这么大的螃蟹，品种也好，市场价一只可以卖几百块。”
别说请员工吃，她自己都舍不得买来吃。
“……拿来这么多，有什么好事，谈谈呗。”
何俊锋笑：“你怎么知道我有好事，就不能是过节礼物吗？”
季实嘴里含着黄酒，眼睛微眯，徐徐咽下后，她道：“如果只是送我的过节礼物，你没必要送到这儿来。”
哪有那么招摇的。
何俊锋欣赏的看着她：“不愧是做老板的，眼睛毒啊。”他笑了下，一脸兴致勃勃，身体微微往前倾，压低了声道，“我们来个合作怎么样？”
季实瞧着他：“什么合作？”
何俊锋放下手里的螃蟹，用纸巾擦了擦手，正经起来：“有没有兴趣给你的产品做个专页APP？”
季实微蹙了下眉毛。
当初她想出做情侣盲盒时，不是没有想过做自己的APP。
一来用户购买到情侣盲盒后，可以上APP寻友，二来可以通过APP固定目标客户，为喜饼套餐等其他产品引流。
如果做得好，流量大以后，还可以做其他用途。
坏处就是需要下载APP，很多人会觉得麻烦，占用手机空间。
再有，那时候她没有那么多资金再请专业公司给她做这个APP，还有后续的技术维护等也是一笔开支。
虽然资金问题她可以找崔瀛，或者陈娆投资一笔，但她不想跟关系亲密的人有金钱方面的纠葛。
这是郑禹给她的前车之鉴。
综上，她最后决定在微博上开设公司账号，再开设情侣盲盒的超话，把用户集中到超话上来。
季实不动声色道：“你有兴趣？”
何俊锋做金融产品，知道什么时候下手最有利。
他道：“无论是超话还是官方微博，以及网店每个月的出售量等各方面数据，都在稳定增长。我觉得完全可以做一个盛喜记专有APP，为以后做大做强，做准备。”
季实笑了下。
盛喜记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很清楚。
虽然数据在增长，但产品过于单一，还有其他公司在模仿，以后热度退去，APP就变成鸡肋了。
而且现在用户已经习惯了超话，再引流到APP未必能成功。
季实不想坑人，实话实说。
何俊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季实摸了摸脸颊：“我说得有什么问题？”
何俊峰笑，难怪别人总说她过于老实。
他道：“别的你不用多想，只管做就行了。如果每个老板都跟你一样，还没开始做就顾虑重重，怎么做大事？”
季实本来就没想做成什么大事，只想安稳赚点小钱钱就可以。
何俊峰道：“你不妨再考虑一下，这对你有好处。”
季实心里大概定了主意，但还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不过，也不是一点没有考虑。
别的不说，光是从她个人的心理问题上考虑，忙碌起来可以让她暂时忘记崔瀛的那些烦心事。
而且，何俊峰跟她提出开发做APP，肯定有后续计划，不会只由着她来，让资金出现亏损。
季实撑着下巴，思索着做APP的利弊。
真是她的眼界过于狭隘了吗？
她想找崔瀛商量，只是他更忙了，她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
再者，他正全力对付裴家，季实不敢让他分心。
趁着陈娆有空的时候，她找陈娆讨教。
说起来，是她把何俊峰介绍给她的。
甜品店里，陈娆满足的吃完一个泡芙，舒服的眯起眼睛。
工作节奏太紧绷，一点甜品补充她的多巴胺。
“……你说，这个APP有没有必要做？”季实将抹茶味的泡芙递过去。
陈娆喝口咖啡解腻，摆摆手拒绝了她的泡芙：“我不能再吃了。”
影响她的身材。
“你不是不想做吗？”陈娆扫她一眼，从她的叙述里，就听她有这个意思。
第215章 另半面团扇
既然决定不想做，那她说了也是浪费口水。
律师的咨询费很贵的。
陈娆看了下手机，还有多余的时间，就接着慢慢品咖啡。
季实摸着唇瓣，扭捏道：“这不是别人提出来机会了么，万一错过了呢？”
她不想说还有其他原因。
“……再说了，何俊峰是你的朋友。他应该不会坑我的，是吧？”
陈娆瞧她那小市民的样儿，没好气道：“你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她在说她不够厚道。
季实咧咧嘴，摇晃她的手：“夸，是在夸你呢。”
陈娆哼了一声，傲娇的收回手。
“何俊锋这种做金融的，讲的就是一个赚快钱。他可以用你现有的数据，去说服那些投资人……”见季实张口要说什么，陈娆抬手打断她。
“别怀疑，他能找你来商量，就已经想好找谁投资，怎么说服那些投资人。”
“他的套路，无非就是做APP，营销，圈一波钱……”
就像击鼓传花那样，炒得火热的时候吸引更多的投资人进来，看谁接最后一棒。
季实听完陈娆的分析，已经完全不想了。
陈娆瞧着她嫌弃的眼神，笑了笑。
这个时代，谁不是在这么干，要不然哪来那么多创业青年成功人士？
每个人对于成功的定义不同，想法也就不同。
所以季实这样的人，在很多人眼里，既是珍贵的，又是愚蠢的。
“……不过，如果运营的好的话，是真的可以挣很多的。”陈娆没有一棍子打死这主意，“还要看这个APP最终走什么路线。如果流量很大的话，光是广告费就是一笔可观的数据。”
她摸了摸下巴，“盛喜记的初衷是做喜饼，之后才慢慢演变出来过节礼品，还有情侣盲盒。可以转型成社交平台，再引入几个有影响力的博主，再加入小情侣秀场……”
年轻人喜欢秀，太阳、月亮、月饼、娃娃……任何一件觉得有意义的东西，都会晒出来纪念。
她微眯着眼，然后给了一个肯定的点头：“如果好好经营的话，这是一个好方向。不过，引入了资本，盛喜就不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除非你们敲定合同的时候，你可以拿到占比更多的股权。”
季实点头，这个她心里有数。
原本已经定下的心思，有些动摇。
如果是她来主控的话，她肯定会好好经营。
陈娆看着时间差不多，拎起包：“我要去健身房消耗一下热量，你来吗？”
季实不太想动，摇头。
陈娆瞥着季实纤细的身子，嫉妒的撇嘴。
有的人有先天优势，没有减肥的烦恼。
陈娆跟季实告别，转场到健身房。
换衣服上场，跑步机慢跑起来做热身。
在她全身心投入跑步的时候，没留意旁边的跑步机多了一个人。
待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停下擦汗的时候，留意到那个人，一怔，惊讶的瞧着他：“你也在这办卡了？”
陆湛跑速均匀，扫了她一眼，表示正在跑步中，暂且不聊天。
陈娆撇撇嘴，休息够了转下一个运动。
过了会儿，陆湛过来了，盯着看了会儿她的动作，给她纠正指点。
陈娆：“教练就这么教的，你别瞎指导。”
陆湛没有顽固的跟她辩解，走到一边的机器。
陈娆看到男人鼓起来的漂亮肌肉，羡慕的想流口水。
“你知不知道，你像开屏的孔雀？”她不客气的吐槽。
陆湛扫她一眼：“你看得蛮欢喜的。”
“不看白不看。”陈娆索性坐在一边，喝着水大大方方的看。
过程中，有几个女的走过来要他的微信，陆湛指了指陈娆：“我女朋友。”
女的于是悻悻离开。
陆湛看向陈娆：“不介意吧？”
陈娆不能否认，在陆湛那么说的时候，心慌了下，但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种场合早就游刃有余。
她道：“合理利用身边资源，打发不必要的搭讪，是拒绝方法的一种。”
陆湛挑了下眉梢。
他结束运动，擦擦汗，看了眼陈娆：“还继续吗？”
陈娆摇头。
其实她也不爱运动，只是为了维持体力，以及好身材才强迫自已。
说得好听点，就是自律。
“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喝杯茶？”陆湛指了下前方的高楼，“正好有点事情要跟你探讨一下。”
陈娆看过去，是很近，隔了一条马路。
说起来，陆湛回来后，她还不知道他住的地方。
看着时间还早，她便同意了。
到了陆湛的住所，陈娆大略打量了一下。
空间很大，但东西不多。
忽然，她被架子上摆设的半面团扇吸引住。
她转头看向陆湛。
此时，男人端着托盘从厨房走来。
水果、茶，简单得很。
“这是你买的？”陈娆指着那半面团扇。
陆湛淡淡的扫了眼，平淡道：“客户送的。”
陈娆心里虽然震惊，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她坐回沙发，笑了笑道：“哪个二百五客户，送这种东西。”
陆湛扫她一眼，把茶水递给她：“说我一个人在陵江缺个陪伴的，希望招朵桃花。”
他哂笑一下，似乎对那扇子根本不在意。
陈娆捧着茶杯，眼睫微垂。
如果他当真的话，就会拍照上传盛喜记的超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