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舟(一湖深)

季实在门店转了圈儿，看着没什么问题就去吃饭了。
就近在商业街的酸汤鱼馆随便吃点。
一大盘酸汤鱼端上来，闻着就是酸辣鲜甜的浓郁味道，在天热的时候特别提振胃口。
季实想了想，再追加了一道小龙炸。
她捏着筷子独享美食，忽然有人看她不顺眼，找茬来了。
万蔷薇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崔瀛失踪了，你还能吃这么多，心挺大啊。”
季实没想过万蔷薇这样高档的女神级别人物，竟然会来这种中等餐厅。
她应该是吃澳龙、鲷鱼的那种人。
季实捏着龙虾嗦味道，稍稍用力掰开壳子。“崔瀛是我弄失踪的吗？”
“他坑得我蹲局子，扣分罚款，我还想他出现在我的面前给我补偿呢。”
说话时，因为掰虾壳过于用力，油渍飞了出去，万蔷薇那件昂贵的白纱裙顿时染了星星点点的红油。
万蔷薇气坏了，瞪着季实：“你——”
季实的胸前穿着防水无纺布防护衣，即便脏了也只是防护衣脏。
她看着万蔷薇那件看起来很贵的裙子：“呃……是我不小心弄脏。在哪家店买的，我买件新的还给你？”
不管是跟崔瀛联姻时，还是现在撇清关系时，万蔷薇都非常讨厌季实。
她跟崔瀛都是上流社会的佼佼者，偏偏跟她扯上关系，跟季实在同一个空间，就感觉拉低了他们的档次。
“呵，买？你买得起吗？这件裙子是我自己设计，自己手工做的！”
季实只能闭上自己的嘴：“那你想怎么处理？赔钱，还是找别的设计师为你量身定做一套？”
万蔷薇的眼光高，自诩陵江第一设计师，谁的设计她都不放在眼里。
没有了商量余地，季实只能道：“那我把你的那件衣服买下来，这样可以了吗？”
“呵呵，只是开了间小公司而已，还欠着银行贷款吧？你以为你买得起吗？”
“那你说说，你这件衣服到底有多值钱，有多特殊。找行业专家评估一下，再告诉她不就好了？”
陈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在这时加入。
她上下扫了眼万蔷薇的裙子，摸摸下巴：“唔……设计感不错，用料手工也讲究，再加上这件裙子独一无二的属性……”她看向季实，“小果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以我粗模估测，这条裙得五六十万。”
季实狠狠抽了口凉气，她是来帮她的吗！
第204章 龙虾
万蔷薇抬起下巴，用鼻孔看季实：“听到了吧？”
还是陈娆有眼光，一眼就看出她的裙子不俗。
季实这时候顾不上陈娆为什么来，瞪向万蔷薇道：“五六十万而已，我不是买不起。只是，你故意站在这里，确定不是缺钱花了，来碰瓷的吗？”
万蔷薇被噎得瞪直了眼睛，怒斥：“笑话！我碰瓷？用得着吗？”
陈娆笑了笑：“说不定哟。”
万蔷薇的脸色难看：“陈娆，你站那一头的！”
陈娆抱着手臂，两边看了看：“从两边立场看，说中间话。你们若是要打官司，可以找我的事务所哟。”
万蔷薇白她一眼，为了一件裙子闹上法庭，没毛病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周围宾客看了过来。服务员怕闹出事情，过来协调。
季实不想放弃刚上桌的美味，扫了眼万蔷薇，冷声道：“你要是也喜欢这菜呢，就坐下来一起吃，就当给你赔罪了。”
“要是不想呢，就赶紧走，别影响我吃饭的心情。”
万蔷薇的脸都绿了，谁要跟她一起吃饭，而且还是这种重口味的菜。
她只是经过这家店，看到她明晃晃的坐着大吃大喝，心里不舒服而已。
她怒道：“裴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还有心思吃喝？”
季实愣了愣，疑惑的看她：“裴家有事没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回答把万蔷薇噎住了，她咬牙，“崔瀛！”
季实倒是意外。
她以为崔瀛弄出那么大动静后，万家跟裴家的联姻就作废了，以万蔷薇的心高气傲，也不可能再浪费时间在崔瀛的身上。
没想到她还关心他。
难道对崔瀛情根深种了？
嗯……不过崔瀛那脸跟身材，万蔷薇变成颜控也不是不可能。
那个招桃花的狗男人！
季实走神时，万蔷薇气得嘴角都抽搐了，她提起嗓门：“喂，我在跟你说话！”
她怎么能这么轻松，这么毫不在意！
季实叹了口气：“我要说的，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裴家跟我没关系。倒是你，作为他的未婚妻……”她上下打量万蔷薇，“你打算替崔瀛出面解决事情？”
“不过以你的影响力，可能有点作用。也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惹一身腥。”
季实笑了笑：“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季实的态度，让万蔷薇十分生气，但她说得也没错。
毕竟跟崔瀛到了谈婚论嫁地步的女人是她。
万蔷薇哂笑一声：“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不过你放心，他的事情我不会不理。只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万蔷薇放完狠话就走了。
不过经过陈娆身侧时，看到她斜后侧的陌生男人愣了下。
陈娆本来就是来吃饭的，没在意什么，直接在季实对面坐下，还邀请陆湛一起坐。
“再加几个菜就行了。”说着，招来吓傻在一边的服务员，让他通知厨房加菜。
回头，对着季实才打招呼道：“一起吃饭，没意见吧？”
季实能对她说什么呢？
她无语的抓起一只小龙虾，这才将视线放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给万蔷薇使眼色：他是谁啊？
万蔷薇介绍起来：“我的中学同学，海归，远翔集团新上任的华区总裁。”
说完，给季实使眼色：这么尊大佛，赶紧套好关系，盛喜记就多了一张大饭票。
季实会意，规规矩矩的摘下一次性手套，还用湿纸巾擦了一遍，对陆湛伸手：“你好，我叫季实，曾经是陈律的客户，现在是朋友。我经营一家小公司，在这条商业街有专营门店，名字叫盛喜记，很好记的，有空来玩儿啊。” 陆湛微微笑了下，礼貌的跟她握手打招呼，再看向陈娆：“所以，你开始吃重口味菜，是受到她的影响？”
知道这一点后，他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是因为某个特殊人物啊……
季实重新戴回手套，疑惑的看了看陈娆，一脑袋问号。
陈娆已经不客气的在拆解小龙虾：“是啊。她还不错，有点品味。当然，我的品味也没降低。”
季实：“……”她是在说，她带她去的那些贵得要死的餐厅吗？
吃龙虾酸菜鱼的气氛不错，陈娆瞥了眼季实，忽然道：“听说万蔷薇特意摆桌，请一些大佬吃饭，在场面上说了不少好话，给裴氏宽限时间。”
这已经是很大的人情面了，一般没人会这么做。肯做的，一定是对那个人很在乎。
而且，万蔷薇这么做，等于是在跟家里对抗了。
季实沉默不言。
没想到万蔷薇不是说说而已，竟然做到这份上。
她嘬着小龙虾味道，淡笑了下：“那她真是……”一时找不到好话，嘬得龙虾没滋味都成渣渣肉了，才道，“她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崔瀛看低了她，她也看轻了她。
只是，裴家的危机，了解的人都猜到是崔瀛的手笔，难道她不知道崔瀛的目的吗？
她这么做，是在拖延裴家垮台的时间。
崔瀛不会领她的情。
搞不明白……
季实皱着眉毛思索万蔷薇的动机，难道她还觉得，讨好裴家的人更重要？
她以为，崔瀛跟裴家还有和解的一天？
还是说，她在赌……裴老爷子最后立遗嘱，会把整个裴氏交给崔瀛？
陈娆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裴氏的危机是严重，不过裴家老大的那两个女儿从国外回来了。”
毕竟是在世界顶级公司历练过的，那两姑娘回来，会给裴氏带来巨大的助力。
撇开个人能力加成，人家在国外那么多年，积攒的人脉也够。
“而且，裴老大正在给他的那两个女儿找夫家。”
也就是说，裴家可以通过这两个女儿，寻找能够、并且愿意解决裴家资金问题的豪门。
季实没滋没味的放下被她咬得惨不忍睹的龙虾，换另一只，机械的塞进嘴里嚼。
陈娆扫她一眼：“听到我说的没？”
“哦……”季实回神，看到陈娆探寻的目光，她咔咔两下掰断龙虾钳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的小公司跟裴家搭不上边，崔瀛也跟我没关系。”
“你刚才怎么没跟那万蔷薇说说，让她再努力一把，别被人抢了功劳。”
第205章 推一把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陆湛全程没说话。
他看了眼陈娆，她们在讨论的似乎是陵江最近的风云大事。
这么当着他的面说，不避嫌的吗？
季实这时候也意识到还有旁人。不过陈娆说得这么肆无忌惮，无非又是一次试探。
她笑了下：“对了，怎么说，你也曾经是裴家未过门的外孙媳妇儿。这个时候不出点力？”
陆湛微微皱眉，看向陈娆。
陈娆不以为意，嗤笑一声道：“你是说落井下石吗？”
“落井下石，还是雪中送炭，都是你的事啊。”
陈娆觉得季实越来越奸猾了。
吃完饭，陈娆与陆湛先退场。
散步溜食儿，陈娆背着手，平淡道：“虽然说，这是陵江豪门家族的那点儿事，不过对你来说也挺重要。”
作为大集团公司的区域总裁，免不了要跟那些大佬们来往，要跟他们做生意。各大家族的争斗，等同于各大公司之间的竞争，他越了解详细，对他以后怎么为人处世就越有利。
陆湛闲庭信步间点了点头，感谢她当面谈论的用意。
他看她一眼，顿了顿，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你跟崔瀛订过婚？”
“嗯。”陈娆点头，并不忌讳谈起这事，嘲讽的勾起唇角看向他，“不就是联姻？”
“那么现在呢？”陆湛看她，不问其中过程，只谈现在。
他记得她说过，她有男朋友。
只是这几天的相处，发现她大部分时间不是工作就是带着他四处玩，不提她的那个男友，也很少看到她打电话。
“还是联姻？”他问。
陈娆抿了下唇角，脸色变得冷淡起来。“陆总，你问得有点多了。”
陆湛微微蹙眉，说了声抱歉之后，转移到其他话题。仿佛刚才的那两句不愉快没发生过，淡然得很。
但陈娆觉得心烦气躁起来，说道：“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家。”
陆湛没挽留，看着她驾车自行离去，目光深邃幽远。
陈娆心里憋着气。
唐立敬没把她放在心上，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深。
陆湛问，她现在是不是还是商业联姻，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没人提起，两家都没表明过意向，连坊间私谈也无人议论。
就连两人一起参加宴会，别人看待她的眼神，只是唐立敬的女人，而不是女朋友。
她想起有次出席宴会，在洗手间时听到的闲谈。
“……那陈娆跟了唐立敬那么久，绯闻也早就传开，怎么还没见唐立敬把她扶正？”
“她凭什么？”不屑的冷笑非常刺耳，“唐立敬上一任公开的女友是傅恒雅，陵江第一千金。陈娆算什么身份？”
“陈家是有名有利，可比起那些超级豪门，排号都还不上，还不如万家的一个私生女，她算什么东西。”
“你说得倒是这么回事儿。”对方也跟着嘲讽的笑起来，“唐立敬那样的身份，就算是结婚，也只会找身份地位差不多的……”
陈娆不是没听过闲言碎语，可那次却把话记在了心上。
唐立敬是那个意思吗？
手指攥紧酒杯，陈娆的面容扭曲起来。
自始至终，她都没放弃过，不管是唐立敬的人，还是唐太太的那个位置。
她是有野心，可也是付出了真心。
但到了现在，她不禁怀疑起来，她对唐立敬是那样，那么他是怎么想的呢？
电话响起来，陈娆回神，捞起手机接听。
她母亲打来的电话，让她回家吃晚饭。
陈娆心里划过不好的念头，但还是同意了。
晚上回陈家别墅，父母都在，佣人刚摆好餐桌。
陈母催女儿去洗手，嘴里嘟囔：“吃饭还踩着点儿来的，你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陈娆嘻嘻哈哈，推说律师事务所繁忙。
刚坐上餐桌，陈母就拆穿她：“事务所是忙，不过还忙别的事情吧？”
陈娆装听不懂，认真吃饭。
“我可听说了，最近有人看到你跟一个男人出入酒店。这话如果传到唐立敬的耳朵里，你想过后果吗？”
陈娆手指轻轻一顿，没提陆湛的名字，淡声道：“是事务所的一个重要合作伙伴。国外回来的，带他熟悉陵江而已。”
陈母瞥她一眼，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也没多疑心。她道：“你跟唐立敬拖了那么长时间，他什么时候给你一个名分？”
陈家是希望与唐家做亲家，可这么拖下去，万一婚事不成，陈娆的年龄上去，再给她安排其他男方就困难了。
陈娆感受到了施压，捏紧筷子，随后一笑道：“妈，你不是经常参加太太们的聚会，没暗示过唐夫人吗？”
“我这边努力，您也要在后面推一把呀。”
说到这，陈母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陈娆婚礼上被崔瀛甩，之后又传出来对她不利的流言蜚语，虽然对象是唐立敬，但对陈娆的名声是非常不利的。
唐家高傲，在唐立敬完全掌控唐家的实权之后，唐夫人就更加高高在上了。她对傅恒雅满意，可陈娆一手催毁了两家联姻，还因此让唐家得罪了傅家，喜事变成麻烦事。
唐夫人对陈娆就更看不上了。
陈母参加贵妇们的茶话会，唐夫人要么刻意不理人，要么另组茶话会，摆明了不想跟陈家有瓜葛。
在这样的情况下，唐、陈两家连传一点好消息的可能都没有，反而说陈娆倒贴，让陈母很没面子。
陈母发了一通牢骚，直接教训女儿做事太直接，不矜持，没有世家千金的风范。
“……你那么做，还怎么让我推一把？”
陈娆淡笑不言语，只是笑得有些苦涩。
她耷拉着眼皮，夹了一块白切鸡蘸酱油，没滋没味的嚼着。
在婚姻大事上，哪怕她是名嘴律师，但在父母面前终是说不上话。
不过，毕竟是亲生的，陈母虽然埋怨女儿不争气，可还是舍不得她难过的。
她叹口气，道：“不过，你眼光还是好的。幸好当初没有跟裴家结成亲家，要不然现在一头乱麻的，就是我们陈家了。”
“万家虽然及时止损，可还是受到了裴家的牵连。还有那万蔷薇，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放下身份给裴家说好话，万太太气得差点把她赶出门，一直说养的白眼狼，不如亲生的。”
第205章 天真
万蔷薇那事儿，陈娆也知道。
好在有个万蔷薇摆在前头顶着，要不然她还得被唠叨。
不过，万蔷薇在万家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吧。
陈娆随心想了下，晚饭后陪了会儿母上大人就回去了。
在车上，她不断想着唐立敬。
虽然母亲唠叨，但她不是白唠叨，除了陈家的利益因素外，是真心在为她着急了。
车子开到半路，心烦便停下来。
出了车门，点燃一根烟。
薄薄的烟雾弥漫在空气里，越来越像她那不确定的爱情。
是爱情吗？
她自嘲的笑了笑，远处有灯光打过来。
她眯起眼睛，朝着那车看过去，看着车牌有些眼熟。
过了几秒，那车却在她面前停下来了。
竟然是很久不见的傅恒笙。
“车坏了？”男人从车窗探出头，扫了眼她的车。
陈娆笑笑：“没有，看着这边风景不错，留下来吹风。”
傅恒笙看了眼夜色，风景？
坐在车里的若若听到陈娆的声音，小脑袋从里面探出来，欢快的叫她姨姨。
陈娆看到小姑娘，马上掐灭了烟，跟她打招呼，然后看向傅恒笙：“这么晚，带若若出去玩了吗？”
以傅恒笙对女儿的保护，不至于这么晚还让她出门。
傅恒笙道：“若若有点发烧，刚从医院出来。”
“啊，原来是我们若若生病了呀。”陈娆夹子音跟小姑娘说话逗她，摸摸她的额头。
小孩子恢复了精神，要跟陈娆一起玩。
傅恒笙本想跟陈娆保持距离，不过看她情绪不太好的样子，便邀请道：“陈小姐如果有空的话，要不要去海洋公园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