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顾行川突然问。
季声回神:“没什么,有点累。”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季声正要下车,顾行川开口:“欢迎我上去坐坐吗?”
季声怔了怔,点头:“您的房子,您随便。”
公寓里,季声习惯性地去厨房倒水,转身时发现顾行川松了领带,靠在沙发上揉眉心。
这个略显疲惫的姿态,让他看起来莫名真实。
“关于金梧桐奖…”顾行川接过水杯,“评审团有人告诉我,票数很接近。”
季声坐在沙发另一端:“是剧组创作团队优秀。”
“不用谦虚。”顾行川看着他,“你值得这个提名。”
这句话让季声鼻子一酸。
他低头掩饰:“谢谢。”
沉默片刻,顾行川突然说:“张导有部新戏男主还在选角阶段,你去试试。”
季声手指收紧:“顾总,我...”
“陈主编很欣赏你。”顾行川继续道,“过几天有个私人晚宴,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法国制片人。”
这种熟悉的资源补偿模式,让季声刚刚暖起来的心又凉了下去。
他轻声问:“这是安慰奖吗?”
顾行川皱眉:“什么?”
“没得奖,所以给更好的资源补偿?”季声抬头,“顾总,我想要的是对演技的认可,不是施舍。”
空气突然凝固。
顾行川脸色沉下来:“你认为这是施舍?”
“难道不是吗?”季声声音发颤,“每次我受挫,你就用更好的资源来安抚,好像我是什么需要哄的小孩...”
“季声!”顾行川猛地起身,“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想要这些机会?”
“我知道!”季声也站起来,“但我不想永远活在你的施舍下!我想靠自己的实力...”
“实力?”顾行川冷笑,“没有DE的资源,你的实力有机会展示吗?”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季声愣在原地。
顾行川似乎也意识到说重了,语气稍缓:“我是在帮你铺路...”
“用你的方式?”季声打断他,“顾总,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时,轻声说:“谢谢您今天的安排,我累了。”
门轻轻关上。
顾行川站在原地,茶几上两杯水还冒着热气。
第二天一早,季声照常去公司训练。
宋颜看他脸色不好,小心地问:“没事吧?顾总昨晚好像心情很差...”
“没事。”季声换上训练服,“开始吧。”
一整天,季声练得比平时更狠。
舞蹈老师喊停时,他浑身湿透,坐在地上喘气。
“季声,你最近状态不对。”老师皱眉,“太急躁了。”
季声抹把汗:“我想尽快进步。”
“进步不是这样来的。”老师递给他毛巾,“你得先学会接受不完美。”
傍晚,季声收到裴聿的消息:“今晚来喝酒?新到了批精酿。”
他回复:“好,需要安静。”
到酒吧时,裴聿看他一眼,什么都没问,推过来一杯度数相对比较低的酒。
两人默默对坐片刻,裴聿突然说:“陆延南前几天生日,闹得鸡飞狗跳。”
季声抬眼:“怎么了?”
“有个女主播缠着他,我...”裴聿顿住,“反正挺烦的。”
季声轻轻笑了:“你吃醋了?”
“滚。”裴聿低头擦杯子,“就是嫌吵。”
季声看着好友微红的耳根,忽然问:“裴聿,如果你很努力做一件事,还是失败了,会怎么办?”
裴聿动作一顿:“继续做啊,不然呢?”
“如果有人想用别的东西补偿你呢?”
“看动机。”裴聿放下杯子,“是真心想对你好,还是显示他的优越感。”
季声沉默。
这时电视开始播金梧桐奖的专题报道。
画面里,季声微笑鼓掌的镜头被反复播放,解说词充满赞誉。
裴聿挑眉:“这不是挺好?虽败犹荣啊。”
季声看着屏幕里的自己,忽然觉得陌生。
那个得体大方的演员,和此刻迷茫的他,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手机震动,是顾行川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午十点,公司开会讨论新戏。”
公事公办的语气。
季声回复:“收到。”
放下手机,他对裴聿说:“再来一杯。”
那晚季声喝得微醺。
回公寓时,发现门口放着个文件夹,打开是《唯见青山》的剧照集,每张照片旁都有手写批注:
“第17场眼神很好”
“第32场节奏可更舒缓”
“第48场情感饱满”
最后一张是他落寞的侧影,旁边写着:“演员的路很长,这只是开始。”
没有落款,但字迹凌厉熟悉。
季声抱着照片集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晨光微露时,他给顾行川发了条消息:“新戏我会好好演。”
五分钟后,回复来了:“知道你会。”
很简单四个字。
他走到窗前,城市在晨曦中渐渐苏醒。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有些理解需要时间,有些路必须独自走完。
但至少,他还在路上。
酒吧打烊后,裴聿正在清点酒水库存。
陆延南靠在吧台边玩打火机,火苗忽明忽暗地映着他的侧脸。
“你还不走?”裴聿头也不抬地问。
“等你对完账。”陆延南转着打火机,“今天新到的酒不错,那款单一麦芽。”
裴聿笔尖顿了顿:“你喝出来了?”
“当然。”陆延南笑,“舌尖带点烟熏味,后调是蜂蜜香,和你上次给我喝的那瓶很像。”
裴聿合上账本:“记性挺好。”
“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陆延南声音低了些。
空气突然安静。
裴聿低头整理酒杯,感觉陆延南的视线落在他后颈上。
“收拾完了。”裴聿直起身,“你可以走了。”
陆延南没动:“上次你说,给我试用期。”
裴聿动作一顿:“所以?”
“一个月到了。”陆延南走近,“该转正了吧?”
吧台灯的光线在两人之间投下暧昧的阴影。
裴聿能闻到陆延南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今晚喝的那款威士忌的余香。
“我还没考核完。”裴聿转身想走,被陆延南拉住手腕。
“裴聿。”陆延南声音很轻,“别躲了。”
裴聿看着他眼睛,那里面的认真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这一个月来,陆延南每天雷打不道的早安晚安,记得他爱吃的每道菜,甚至学会了他最拿手的那杯酒的配方。
“陆延南...”裴聿想抽手,却被握得更紧。
“我知道你怕什么。”陆延南靠近一步,“怕我是一时兴起,怕我玩腻就走。”
裴聿抿紧嘴唇。
“但我不是,我是认真的,从第一次见你就是。”
裴聿垂下眼睛:“你们这种人,说话都很好听。”
“那就别听说话。”陆延南突然把他拉近,“看行动。”
这个吻来得突然,却不像前两次那样带着试探,陆延南的嘴唇很暖,动作轻柔却坚定。
裴聿僵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闭上眼,手无意识地抓住陆延南的衣角。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喘。
陆延南抵着他额头:“信我一次好不好?”
裴聿没说话,只是轻轻推开他,转身走向二楼:“锁门。”
陆延南怔在原地。
就在他以为又被拒绝时,走到楼梯口的裴聿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上来前关灯。”
陆延南眼睛一亮,迅速锁好门关上灯,追上楼时,看见裴聿站在卧室门口,耳根在月光下泛着红。
“裴聿...”陆延南轻声唤他。
“闭嘴。”裴聿转身进屋,“去洗澡。”
浴室水声响起时,裴聿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陆延南洗完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他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我...睡沙发?”
裴聿抬眼看他:“装什么纯情。”
陆延南笑了,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床垫微微下陷,两人的体温在狭小空间里交融。
“紧张?”陆延南轻声问。
“废话。”裴聿别开脸。
陆延南握住他的手:“我也紧张。”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勾勒出陆延南的轮廓,裴聿第一次发现,这人卸下所有伪装后,眼神干净得像少年。
“看什么?”陆延南问。
“看你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只给你看真的这副。”陆延南低头吻他。
这次吻得更深,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息,裴聿的手攀上陆延南的背,指尖感受到肌肉的紧绷。
“裴聿...”陆延南在他耳边低语,“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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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发生得自然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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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黏在皮肤上,空气里有暧昧的味道,陆延南侧身搂住裴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他汗湿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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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行。”裴聿声音闷在他肩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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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聿抬头:“骗谁呢?”
“真的。”陆延南眼神认真,“以前都是逢场作戏,没动过心。”
裴聿哼了一声,却没推开他。
窗外传来早鸟的啼鸣,天快亮了。
陆延南下床倒水,光着身子在月光里走动,裴聿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景熟悉得可怕。
“想什么呢?”陆延南递水给他。
“想你什么时候会腻。”
陆延南躺回他身边,紧紧抱住:“那就等到你先腻了我。”
晨光微露时,两人都睡不着了,陆延南玩着裴聿的手指:“今天别开店了,休息一天。”
“不行。”
“那我帮你看店,你睡觉。”
“你会调酒?”
“你教我啊。”陆延南笑,“夫妻店多好。”
裴聿踹他一脚:“谁跟你夫妻。”
但没用力。
天亮后,裴聿先起床洗澡,陆延南靠在床头看他穿衣服,突然说:“搬来和我住吧。”
裴聿系扣子的手顿了顿:“得寸进尺?”
“认真的。”陆延南下床从背后抱住他,“我想每天醒来都看见你。”
裴聿透过镜子看身后的人:“陆总,我们才睡了一次。”
“所以要多睡几次。”陆延南亲他后颈,“睡到你不赶我走为止。”
下楼开店时,裴聿腿有点软,陆延南非要扶着他,被瞪了一眼才讪讪放手。
清晨的酒吧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陆延南主动去擦桌子,哼着不成调的歌。
裴聿在吧台后,偶尔抬眼,总能撞上陆延南带笑的目光。那眼神太亮,让他不得不低头掩饰微扬的嘴角。
从那天后,每个熟客都发现,冷面老板的嘴角,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打烊后,陆延南赖着不走:“今晚还能上楼吗?”
裴聿擦着杯子:“看你表现。”
“怎么表现?”
“先把地拖了。”
陆延南真的去拿拖把,看着他笨拙的背影,裴聿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这次,真的不一样。
夜色渐深时,他对自己说:就再信一次。
四年时间在密集的片约和宣传中悄然流逝。
季声再次坐在DE大厦会议室时,窗外天际线已添了好几栋新楼。
宋颜推过来的日程表排到半年后,但最显眼的是用红笔圈出的日期——距七年合约到期还剩整整三年。
“蓝血代言续约谈判下周启动。”宋颜划着平板,“品牌方要求续约五年,顾总的意思是可以谈,但要等你的合约先定下来。”
季声翻看代言条款,年代言费数字比四年前翻了十倍不止。
但他注意到附加条款里写着:“若艺人更换经纪公司,品牌有权终止合作。”
“你怎么想?”宋颜观察他的表情。
“听公司安排。”季声合上文件,笑容得体。
这四年他学会很多,最重要的就是藏住真实情绪。
从《唯见青山》到拿下金梧桐最佳男配,从新人到一线,他越来越擅长在顾行川面前扮演温顺的艺人。
回公寓路上,他点开手机加密相册。
最新一张图表清晰标着时间节点:合约到期前24个月启动秘密筹备,前12个月接触新东家,前6个月正式摊牌。
三年的时间跨度让他有足够空间布局。
车停在十字路口时,户外大屏正播放他代名的腕表广告。
画面里他穿着高定西装,眼神矜贵疏离,和此刻后座穿卫衣的判若两人。
司机笑着搭话:“季先生这广告拍得真帅,我女儿说是她手机屏保。”
季声勉强笑笑。
这四年他收获无数喜爱和热搜,但更清楚这些光环都拴在DE的绳子上。
到家后他反锁房门,打开书房暗格里的保险箱。
里面存着四年来悄悄准备的资料:独立工作室的三年商业计划书、接触过的律所名单、甚至几个小投资人递来的橄榄枝。
最底下压着张旧照片,是多年前在“满上”酒吧跳舞时裴聿抓拍的。
照片里他戴着面具,但眼睛明亮。
手机震动,顾行川发来威尼斯电影行程安排。
附件里详细列着要见的制片人和媒体,最后备注:“D&G高定已空运至米兰,试装后直飞威尼斯。”
这种事无巨细的安排,四年前会让他受宠若惊,现在只觉窒息。
他回复“收到”,顺手将邮件转发给加密邮箱存档。
深夜两点,季声乔装后从后门溜进“满上”,裴聿正在清账,见他进来挑眉:“大明星又来做贼?”
“陆延南不在吧?”
“去德国看赛道了。”裴聿推过来一杯苏打水,“说吧,又怎么了?”
季声调出手机里的合约到期倒计时:“还剩三年。”
裴聿皱眉:“这么早就开始准备?”
“三年转眼就过。”季声点开联系人列表,“这三个制片人明确表示,我恢复自由身就合作,但需要时间建立信任。”
“顾行川那边...”
“他最近在忙并购,没空盯我。”季声压低声音,“但宋颜可能发现了什么,上周突然问我有没有接触其他公司。”
裴聿严肃起来:“你怎么回?”
“装傻。”季声苦笑,“但瞒不了多久,DE的法务部不是吃素的。”
那晚他们聊到凌晨。
季声详细说了计划:用两年时间低调积累人脉,最后一年才开始实质性接触新团队,三年缓冲期足够他稳妥过渡。
“钱够吗?”裴聿问出关键问题。
季声调出加密的资产表:“片酬分成我留了25%,理财收益不错,但独立运营前三年需要五千万周转资金。”
“我这儿能凑八百万。”裴聿说,“陆延南之前提过想投资文化项目...”
“别告诉他。”季声打断,“越少人知道越好,三年时间,我能筹到更多。”
凌晨四点回公寓时,季声在电梯里遇见顾行川。
对方显然刚应酬回来,身上带着酒气,领带松垮。
“这么晚?”顾行川挑眉。
“和裴聿好久不见了,聊的晚了些。”季声面不改色。
电梯上升时,顾行川突然说:“威尼斯回来后,把续约合同签了。”
季声手指一紧:“不是还有三年多么?”
“提前定下来,我好安排后续资源。”顾行川侧头看他,“有问题?”
“没有。”季声垂眼,“听您安排。”
电梯到达,顾行川按住开门键:“季声,这四年DE待你不薄。”
“是,我很感激。”
“知道就好。”顾行川松开手,“晚安。”
进门后季声反锁房门,顾行川显然察觉了什么,今晚是试探。
他快速打开电脑,给加密联系人发邮件:“计划照旧,但需更谨慎。”
第二天威尼斯行,季声全程配合。
红毯上挽着顾行川的手臂微笑,专访时感谢公司栽培,甚至主动提及期待续约。
顾行川似乎很满意,晚宴时亲自向品牌方介绍:“这是我们DE未来的台柱。”
但回酒店后,季声立即联系了瑞士的私人银行经理。
四年前他悄悄开设的账户里,已存够第一阶段的运营资金。
回国航班上,顾行川翻看财经报纸突然说:“星耀最近在接触几个独立工作室,开价很高。”
季声心里一凛,面上微笑:“是吗?不太清楚。”
“你当然不清楚。”顾行川合上报纸,“DE给你的,别人开不起价。”
飞机降落时,季声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
这座见证他从龙套到顶流的城市,或许三年后就要见证他的第二次冒险。
取行李时,顾行川突然递给他个丝绒盒子:“生日礼物,提前给你。”
盒子里是百达翡丽限量款,表盘刻着他名字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