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酒吧门口，陆延南单脚撑地：“下周车队庆功宴，来吗？”
“要开店。”
“哦。”陆延南低头，“那...明天能来喝酒吗？”
裴聿摘头盔的手顿了顿：“几点？”
“老时间？”陆延南眼睛一亮。
“嗯。”裴聿转身开门，“送你瓶好酒，祝贺你。”
进门后，他透过玻璃窗看到陆延南还在原地，对着后视镜傻笑。
裴聿摇摇头，嘴角却微微扬起。
今晚的月色，好像特别亮。
季声接到宋颜电话时，正在排练室对镜练习微表情。
手机震动第三遍他才接起，耳边立刻炸开宋颜激动的声音：
“提名了！金梧桐最佳新人奖！”
季声举着手机愣在原地，镜子里映出他呆滞的脸。
“喂？听见没？”宋颜提高音量，“《逢春》陈奇思那个角色！评委会刚公布的名单！”
季声缓缓蹲下身，还有些不敢相信。
三年龙套，两年配角，第一次有主流奖项认可他的名字。
“组委会明天来拍宣传片，你赶紧准备感言！”宋颜语速飞快，“DE公关部已经启动宣传方案，今晚通稿全平台发...”
“颜姐。”季声轻声打断，“这个提名...是只看演技吗？”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废话！金梧桐又不是野鸡奖，演技是唯一标准！”
季声松了一口气。
挂掉电话，他继续对着镜子练习，但这次嘴角总忍不住上扬，眼神里带着光。
晚上回公寓，泡芙已经抱着电脑等在门口：“季声哥！热搜第三了！全是夸你的！”
平板屏幕上，#季声金梧桐最佳新人提名#话题下实时刷新着评论：
“实至名归！陈奇思演得太好了”
“查了下是纯新人，没背景没资本，纯靠演技”
“赌五毛钱必拿奖，那段月光独奏戏绝了”
季声划着屏幕，这些赞美不再带着“被包养”的揣测，而是纯粹讨论他的表演。
手机震动，是大学表演老师发来的消息：“老师为你骄傲。”附了张当年毕业大剧的剧照，他在角落里演棵树。
裴聿的电话紧接着进来：“可以啊季同学！今晚酒水我请！”
季声笑着挂断，点开通讯录最顶端的号码。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许久，最终只发了条短信：“谢谢顾总给的机会。”
五分钟后，回复来了：“是你自己抓住了机会。”
很官方的肯定，但季声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第二天拍宣传片，组委会工作人员态度恭敬，采访问题集中在创作过程，没人再问及DE或顾行川。
“陈奇思最难演的是哪场戏？”主持人问。
“图书馆告白戏。”季声答，“爱意要藏在学术讨论里，多一分就俗，少一分就假。”
“听说您为角色学了三个月钢琴？”
“不止。”季声微笑。
成片出来时，宋颜红着眼眶捶他：“臭小子，说得我都想重温剧本了！”
宣传片发布后，业内评价一边倒好评。
几个曾经拒绝过季声的选角导演主动联系，言语间满是试探：“有机会合作？”
季声让宋颜统一回复：“看剧本质量。”不再是卑微的“什么角色都行”。
颁奖礼前一周，季声在造型工作室遇见了周铭，对方这次主动点头致意：“恭喜提名。”
“谢谢周老师。”
“听说李导新戏在找男主？”周铭状似随意，“要不要一起试镜？”
季声怔了怔。
半年前同样的场合，周铭还当众嘲讽他“靠脸上位”。
“我看过剧本再说。”季声保持礼貌。
周铭笑笑：“有需要帮忙说话。”
人走远后，造型师小声说：“周铭下部戏被砍了，正到处找资源呢。”
季声看着镜子里一身高定的自己，忽然觉得陌生，这个圈子现实得可笑，但至少现在，他有了被正视的资格。
颁奖礼当晚，红毯环节季声独自亮相。
黑色西装是顾行川送的，但他坚持没戴任何珠宝配饰。
主持人问：“第一次提名什么心情？”
季声对着镜头微笑：“像陈奇思第一次摸到钢琴，敬畏大于喜悦。”
内场座位安排在第二排，旁边是几位老戏骨，许导特意过来拍拍他肩：“别紧张，提名就是肯定。”
灯光暗下时，季声深吸一口气。
大屏幕播放提名片段，陈奇思月光下弹琴的镜头出现时，场内响起轻微赞叹。
颁奖嘉宾拆信封的瞬间，季声闭上眼，听到获奖名字不是自己时，他心底竟是一片平静。
掌声中他微笑鼓掌，镜头扫过他毫无失落的脸，前排获奖者致辞时，他认真倾听，偶尔点头。
散场后，不少媒体围过来，意外的是，问题都很温和：“没获奖遗憾吗？”“下一步计划？”“会坚持文艺片路线吗？”
回程车上，宋颜兴奋地翻手机：“舆论特别好！都说你虽败犹荣，有风度！”
季声看着窗外流动的霓虹，轻声问：“顾总看了吗？”
“当然！”
手机震动，顾行川发来消息：“表现很好，明天见面聊。”
很简洁，但季声反复读了三遍。
那晚他失眠了，起床翻出三年前的笔记本，泛黄纸页上写着：“要成为让人记住的好演员。”
他添上一行新字：“第一步做到了。”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奖杯形状的台灯上，季声想起谢幕时，获奖的老前辈握着他手说：“年轻人，路还长。”
他当时回答：“我会一步一步走。”
现在他忽然觉得，这条路，他或许真能走到光里。
而这一次，照亮他的不是谁的施舍，是自己发出的光。
陆延南夺冠后的第三天，裴聿被持续的门铃声吵醒。
他皱着眉打开门，看见陆延南拎着两个纸袋站在门口。
“早啊裴老板。”陆延南自然地挤进门，“给你带了生煎和豆花。”
裴聿看着他把早餐摆满吧台，睡意消了一半：“这么早就来了？”
“一分钟不见我就想死你了，”陆延南递筷子，“快尝尝，老字号排队的。”
生煎还冒着热气，豆花咸淡正好。
裴聿咬了一口，汤汁烫到舌尖，忍不住吸了口气。
“慢点吃。”陆延南笑，顺手把他翘起的头发压平，“又睡沙发？”
“关你什么事。”裴聿低头喝豆花。
陆延南环顾乱糟糟的酒吧，起身开始收拾。
空酒瓶归位，桌椅摆齐，动作熟练得像在自己家。
裴聿看着他把最后一把椅子倒扣上桌，突然问：“你以前干过酒吧？”
“大学在清吧打工。”陆延南擦着吧台，“不然你以为调酒跟谁学的？”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裴聿看着陆延南挽起袖子洗杯子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陌生。
“你今天很闲？”
“下午有会。”陆延南甩甩手上的水，“早上没事，帮你干点活抵酒钱。”
裴聿轻哼：“陆总工时费太高，我可请不起。”
收拾完酒吧，陆延南从机车包里拿出个平板：“帮我看个合同，车队赞助的，法律条款看不懂。”
裴聿白了他一眼，他才不信陆延南看不懂。
他瞥了眼合同：“违约条款太模糊，让你法务重拟。”
“就知道问你靠谱。”陆延南凑近，“中午请你吃饭？”
“要备货。”
“那晚上？”
“开业。”
陆延南叹气：“裴老板，给个机会啊。”
这时裴聿手机响，是季声发来排练视频，陆延南瞥见屏幕：“小季最近怎么样？”
裴聿回着消息，“压力大，昨晚喝到两点。”
陆延南点头：“顾行川...算了不说他。”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我生日。”
裴聿手指顿了顿：“哦。”
“哦就完了？”陆延南凑近，“不表示表示？”
“给你免单。”
“没诚意。”陆延南笑，“陪我吃顿饭就行，就咱俩。”
裴聿收起手机：“看情况。”
下午陆延南走后，裴聿发现冷藏柜里多了几瓶精酿，贴着小纸条：“新品试喝，老板先尝^^”
他开了一瓶，口感意外地好。
晚市开始前，裴聿收到陆延南发来的照片：会议室里西装革履，配文“装人好累”。
裴聿回：“活该。”
很快又发来一张机车照片：“下班溜车，来不来？”
裴聿看着陆续进店的客人，回：“忙。”
十点多客人渐少，裴聿正擦杯子，门口风铃响。
陆延南带着夜风进来，递给他一个头盔：“兜了一圈，顺路来看看。”
裴聿没接头盔：“喝酒自己点。”
陆延南要了杯威士忌，坐在老位置看裴聿工作，有熟客开玩笑：“陆总又来查岗啊？”
“学习手艺。”陆延南晃着杯子，“以后失业了来打工。”
裴聿白他一眼：“工资付不起。”
打烊后，陆延南帮着扫地，裴聿在算账，听见身后哼歌的声音，调子是他常放的那首《Going Home》。
“你走调了。”裴聿头也不抬。
陆延南凑到吧台前：“那你唱个准的？”
裴聿没理他，继续对账，陆延南安静地看着，突然说：“你记账的样儿挺帅。”
“闭嘴。”
账本对完已近凌晨。
陆延南从保温袋拿出宵夜：“粥铺最后一碗鱼片粥，抢到了。”
粥还温着，裴聿慢慢吃着，听陆延南讲今天公司的蠢事。
某个董事把咖啡洒在合同上，助理用吹风机抢救结果糊了字...
“然后呢？”裴聿问。
“然后我让法务重打了。”陆延南笑，“你是不是在笑？”
裴聿低头喝粥：“没有。”
收拾完厨房，陆延南该走了，在门口磨蹭半天，突然说：“生日那天真没空？”
裴聿擦着杯子：“几点？”
“晚上七点，就一小时。”陆延南眼睛亮起来，“吃完就送你回来开店。”
“...地点发我。”
陆延南笑得像中了奖，跨上机车时差点没扶稳。
裴聿站在门口看他消失在街角，转身锁门时发现门上挂了个小盒子。
打开是枚机车钥匙扣，刻着“满上”的logo。
裴聿握紧钥匙扣，他点开陆延南的聊天框，打了又删，最后发：“钥匙扣丑死了。”
对方秒回：“那你扔了吧^^”
裴聿没扔，挂在了钥匙串上。
陆延南生日当天，“满上”酒吧挂上了“今晚包场”的牌子。
下午四点，裴聿正在核对酒水单，门口风铃急促响起。
“裴老板！”陆延南抱着个大纸箱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搬音响的工人，“帮我接一下！”
裴聿皱眉：“你这是要把酒吧拆了？”
“生日派对嘛，气氛要到位。”陆延南擦着汗，指挥工人布置彩灯，“我请了乐队，八点开始。”
裴聿看着逐渐变样的酒吧：“你请了多少人？”
“就车队几个兄弟，还有...”陆延南顿了顿，“几个朋友。”
六点开始，客人陆续到来。果然不只是车队的人，还有些穿着时髦的男女。
有个红发女孩格外显眼，一进门就扑向陆延南：“南哥！生日快乐！”
裴聿擦杯子的手顿了顿。
那女孩叫姚冉，是赛车圈小有名气的女主播，以前和陆延南传过绯闻。
“冉冉来了？”陆延南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礼物，“最近直播不错啊，观众破百万了？”
“还不是南哥带得好！”姚冉眨眨眼，突然看向裴聿，“这位是？”
陆延南拉过裴聿：“裴聿，这儿的老板，裴聿，这是姚冉，我们车队赞助商代表。”
姚冉上下打量裴聿：“原来你就是南哥常提的＇冷面老板＇啊？”
裴聿淡淡点头：“要喝什么？”
“哇，真的好冷。”姚冉笑着挽住陆延南，“南哥，你最近老往这儿跑，就是为这冰山美人？”
陆延南尴尬地抽出手：“别瞎说。”
裴聿转身去酒柜取酒，听见身后姚冉娇嗔：“人家吃醋了嘛，以前你生日都先陪我的~”
派对开始后，气氛越来越热。
姚冉明显是活跃分子，拉着陆延南玩骰子喝酒，肢体接触频繁。
裴聿在吧台后默默调酒，偶尔抬眼，总能看见姚冉贴在陆延南耳边说笑。
“吃醋了？”陆延南凑过来，“阿冉就那样，都哥们儿。”
裴聿擦杯子：“关我什么事。”
八点半，陆延南切蛋糕时，姚冉非要和他一起握刀。
合影时更是直接搂住他脖子，画面亲密得像情侣。
裴聿放下调酒器：“我出去透口气。”
后巷夜风很凉，裴聿点烟的手有点抖，他很少抽烟，除非特别烦躁。
“躲这儿干嘛？”陆延南跟出来，“蛋糕给你留了最大一块。”
裴聿吐烟圈：“里面太吵。”
陆延南凑近闻了闻：“你抽烟？第一次见。”
“偶尔。”
沉默片刻，陆延南突然说：“姚冉是我前赞助商的女儿，就爱闹，没别的。”
裴聿掐灭烟：“不用跟我解释。”
“我觉得要。”陆延南看着他，“你刚才脸很臭。”
裴聿转身要进去，被陆延南拉住手腕：“生日礼物呢？”
“免单不是礼物？”
“没诚意。”陆延南凑近，“我要别的。”
在陆延南快吻上时，姚冉找了出来：“南哥，你在哪呢？大家都等你呢！”
陆延南无奈地松开手：“来了。”
回到酒吧，气氛更热烈。
姚冉明显喝多了，整个人挂在陆延南身上，裴聿面无表情地调酒，一杯接一杯。
九点多，裴聿发现威士忌库存不够，去仓库取酒。
回来时看见姚冉把陆延南堵在角落，踮脚要亲他。
“南哥...”姚冉声音黏糊，“你知道我一直...”
陆延南侧头避开：“阿冉，你喝多了。”
裴聿重重放下酒箱。
声响惊动两人，姚冉不满地瞪他，陆延南趁机挣脱。
“裴聿，我...”
“酒来了。”裴聿打断他，转身去吧台。
十点，裴聿开始收拾吧台，陆延南过来帮忙：“这么早打烊？”
“累了。”
“那我让他们散了？”
“随你。”
陆延南真的开始送客，姚冉不情愿地嘟囔：“才几点啊...南哥我们去续摊嘛~”
“下次吧。”陆延南把她塞进车里。
客人散尽，酒吧突然安静了下来。
裴聿擦着杯子，陆延南扫地，两人都没说话。
“今天...”陆延南开口。
“生日快乐。”裴聿放下杯子，“我要关门了。”
陆延南拉住他手腕：“你生气了。”
“没有。”
“因为姚冉？”
裴聿甩开手：“我说了没有。”
陆延南突然笑了：“裴聿，你就是在吃醋。”
“自作多情。”
“那为什么躲我一天？”陆延南逼近，“为什么看见姚冉靠近我就摆臭脸？”
裴聿后退一步：“你想多了。”
“我没想多。”陆延南把他抵在吧台边，“你就是在乎我。”
裴聿别开脸：“滚。”
陆延南捧住他的脸，强迫他对视：“承认一句在乎我这么难？”
裴聿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睛，心跳突然失控，他想起姚冉贴在这人耳边笑的样子，想起她搂他脖子的手，想起...
“是，我在乎。”裴聿突然说，“满意了？”
陆延南愣住。
裴聿推开他：“现在能滚了吗？”
陆延南却笑了，“再说一遍。”
“不说。”
“裴聿...”陆延南低头靠近，“我的生日愿望还没许。”
“关我...”
话没说完，陆延南吻住他，这个吻很急切，带着威士忌的味道和不容拒绝的力度。
裴聿挣扎两下，最终闭上眼。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喘。
陆延南抵着他额头：“生日愿望成真了。”
裴聿耳根发烫：“...幼稚。”
“就幼稚。”陆延南笑。
裴聿推开他：“锁门了。”
关灯时，裴聿看见陆延南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蛋糕盒：“真不尝尝蛋糕？我特意留的。”
裴聿接过盒子：“...谢谢。”
月光下，陆延南笑得像个孩子：“明天见，裴老板。”
看着机车尾灯消失，裴聿打开蛋糕盒，奶油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给裴聿的”。
他挖了一勺，甜得发腻。
但莫名地，不讨厌。
顾行川最近工作很忙，这也是金梧桐颁奖典礼结束后，他第一次见到顾行川。
季声还在拍戏，顾行川的车停在不远处，他坐在车里默默的看着他，等收工后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顾总。”季声走上了前。
“上车。”
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