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即兴发挥让许导大喊完美。季声怔在原地，突然想起顾行川说过类似的话：“方式不同，目标一致。”
收工时，段寒枫过来道歉：“今天即兴加了词，没提前商量。”
“加得很好。”季声真诚道，“真的很贴凌岳。”
段寒枫微笑：“因为你接住了，好演员就是互相成就。”
月光下，两人并肩走回住处。
季声忽然觉得，或许演艺路上，除了交易与算计，也有这样的知遇之情。
但他不知道，此刻北京的夜空下，有人正看着他们的路透照，眼神渐冷。
《唯见青山》拍摄接近尾声，宣传期悄然拉开序幕。
季声刚结束一场夜戏，就被宋颜紧急叫到房车里。
“出什么事了？”季声擦着未干的戏妆，看宋颜脸色凝重。
宋颜递过平板：“公司刚下的通知，所有宣传期行程调整，你和段寒枫的互动全部取消，包括原定的合体访谈。”
季声怔住：“为什么？”
“季声，这不是双男主剧，这部剧有女主，不能一直营销男主和男二的感情，而且，这是顾总亲自下的指令。”宋颜打断他，“从现在起，所有公开场合避免与段寒枫同框，社交媒体零互动，CP向内容全面禁止，团队会监控所有通稿。”
季声手指收紧：“因为那个视频？”
“视频只是导火索。”宋颜叹气，“顾总认为过度捆绑不利于你个人发展，你要立的是实力演员人设，不是炒CP的流量。”
“可这是剧宣需要...”季声试图争辩，“而且我们只是正常互动，根本没有炒CP！”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宋颜语气强硬，“季声，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房车空气骤然凝固。
季声看着平板上的通知文件，白纸黑字写着“减少不必要的演员互动，聚焦个人专业形象”。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段寒枫的团队突然变得疏远，原来早有征兆。
“段老师那边知道吗？”他轻声问。
“今早接到通知，他们很配合。”宋颜收起平板，“今晚的庆功宴，你坐制片人那桌，别和段寒枫同桌。”
季声猛地起身：“今晚庆功宴是剧组集体活动，这样太明显了！”
“所以要做好表面功夫。”宋颜直视他，“敬酒时可以碰杯，但别单独聊天，合影站导演另一边，别和他相邻，这些细节团队会提醒你。”
季声不可置信：“这算什么？提线木偶吗？”
“这叫专业。”宋颜冷声道，“你以为段寒枫就愿意？人家配合得很，这圈里谁不是看资本脸色吃饭？”
当晚庆功宴，季声如坐针毡。
他看着段寒枫从容周旋于各桌，经过他时只礼貌颔首，仿佛真是普通同事。
“小季，来敬许导一杯。”制片人招呼他。
季声起身举杯，正好与段寒枫视线相交，对方眼神平静。
敬酒到星耀那桌，段寒枫主动举杯：“恭喜杀青，期待下次合作。”标准客套，滴水不漏。
季声勉强笑笑：“谢谢段老师指导。”
两人酒杯轻碰，迅速分开。
段寒枫的手腕顿了一下，随即转向下一个敬酒对象。
中途季声去洗手间，在走廊遇见段寒枫，对方正要开口，看见身后跟来的助理，立刻换上公式化笑容：“季老师辛苦了。”
季声咽下所有话，只点头：“您也是。”
回到宴席，他灌了自己好几杯酒，宋颜在桌下踢他脚，眼神警告。
宴席结束，众人合影。
宣传总监特意安排：“许导站中间，寒枫站左边，小季站右边。”
季声僵硬地照做，段寒枫的手虚扶在他腰后，保持礼貌距离，闪光灯亮起时，两人笑容完美无瑕。
回房车的路上，季声终于忍不住：“颜姐，这样太刻意了，媒体会看出来...”
“就是要让他们看出来。”宋颜冷声道，“DE和星耀同时疏远，明眼人都懂是拆CP，过几天发通稿强调你们各自发展，这事就翻篇了。”
季声攥紧拳头：“戏还没播就内讧，对剧不好吧？”
“顾总说了，剧的热度DE有数，你的个人发展更重要。”宋颜瞥他一眼，“别忘了，你的合约里写得很清楚，一切以公司决策为准。”
房车门关上，季声疲惫地靠在座椅上。
手机震动，是段寒枫发来的消息：“公司安排，理解，戏好最重要，保重。”
他盯着那行字，心里发苦。
连段寒枫都妥协得如此彻底，他凭什么反抗？
第二天机场送机，原本计划的剧组集体送机取消，改为各自出发，季声在VIP通道遇见段寒枫，两人默契地点头错开。
粉丝拍的视频里，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毫无交流。
评论区很快有人猜测：
【“寒声BE了？昨天庆功宴还好好的”】
【“明显团队拆CP啊，这都看不出来？”】
【“离婚感满满，更好磕了！”】
飞机上，季声看着窗外云海，心里空落落的。
这几个月演戏的纯粹快乐，终究还是染上了算计的颜色。
回到安城，顾行川的司机直接接他去DE大厦。
总裁办公室里，顾行川正在看《唯见青山》的粗剪片段。
“戏不错。”他头也不抬，“许导夸你进步很大。”
季声站在桌前：“谢谢顾总。”
顾行川抬眼：“宣传期安排，宋颜都说了？”
“说了。”
“有意见？”
季声沉默片刻：“觉得对剧不太公平...”
“剧的热度我会把控。”顾行川放下平板，“你要的是个人口碑，不是CP流量，明白吗？”
季声垂眼：“明白。”
“段寒枫那边，以后保持距离。”顾行川语气平淡，“他团队很懂规矩，你也要配合。”
季声突然抬头：“顾总，我和段老师只是正常同事...”
“我知道。”顾行川打断，“所以是预防，这类炒作对你没好处。”
“如果是正常互动呢？”季声忍不住问，“好朋友也不能做吗？”
顾行川轻笑：“这个圈子里没有纯粹的朋友，记住你的位置。”
“我的位置就是听话的木偶？”
“你的位置是DE的艺人。”顾行川起身，走到他面前，“我投资你，不是让你去交朋友的。”
两人对视片刻，季声先移开视线：“我知道了。”
顾行川拍拍他肩：“周末有个商务晚宴，我带你去见几个导演，都是正剧资源，适合你的路线。”
季声没应声。
“不甘心？”顾行川挑眉，“觉得我管太宽？”
季声深吸一口气：“只是觉得...连正常交友都要被控制，很累。”
“等你足够强大，自然有自由。”顾行川转身，“现在，按我说的做。”
离开大厦时，天色阴沉。
季声坐进车里，手机里，《唯见青山》剧组群还在热闹聊天，段寒枫偶尔发言，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专业。
季声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最终什么都没发。
他点开段寒枫的私聊窗口，打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一句：“下次见。”
对方很快回复：“保重，期待下次合作。”
季声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从DE大厦回来，季声直接让司机开回了自己公寓。
手机在茶几上震个不停，全是宋颜发来的新行程安排。季声扫了一眼，没回复，径直走进浴室冲澡。
接下来的几天，季声完全按照行程表行动，但多了些微妙的变化。
宣传通告准时到场，采访问题标准回答，提到段寒枫一律称“段老师专业敬业”，多一个字没有。
宋颜暗示了几次可以适当互动，季声只当没听见。
“今晚平台直播，主持人可能会cue段寒枫，你准备怎么接？”彩排时宋颜提醒他。
“就说合作很愉快，期待下次机会。”季声看着台本，头也不抬。
“会不会太官方了？.”
“颜姐，”季声终于抬头，“公司不是要拆CP吗？官方点不好吗？”
宋颜被噎了一下，没再说话。
直播时主持人果然搞事：“和寒枫合作有什么趣事吗？”
季声微笑：“段老师很专业，经常帮我对戏，受益匪浅。”
下播后宋颜皱眉：“你这也太冷淡了，媒体会写你们不和。”
“那怎么写？”季声解着麦克风，“写我们情同手足？顾总该不高兴了。”
宋颜瞪他：“你最近吃错药了？”
季声没接话，收拾东西走人。
回公寓的车上，他点开微信，顾行川的聊天框还停在三天前，对方发来一份商业活动流程，他回了个“收到”，再没下文。
手指悬在键盘上，他最终退出对话框，点开裴聿的窗口：“今晚有空吗？喝一杯。”
裴聿很快回复：“又被金主欺负了？”
“单纯想喝酒。”
“来吧，给你留角落位置。”
酒吧里，裴聿看着季声连灌两杯威士忌，挑眉：“慢点喝，我这酒贵着呢。”
季声抹抹嘴：“记顾行川账上。”
裴聿笑了：“行啊，学会薅羊毛了，说说吧，又怎么了？”
季声转着杯子，把拆CP的事简单说了，裴聿听完啧了一声：“这不挺正常吗？资本家都这样。”
“就是憋屈。”季声闷声道，“连跟谁说话都要管。”
“不然呢？你真以为他捧你是做慈善？”裴聿擦着杯子，“不过你这次挺刚啊，敢甩脸子了？”
“没甩脸子。”季声撇嘴，“就是...公事公办。”
裴聿凑近打量他：“让我猜猜，现在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见面就装乖，其实心里骂娘？”
季声被逗笑了：“差不多。”
“幼稚。”裴聿拍他脑袋，“顾行川那种人，在乎你闹脾气？”
“不在乎最好。”季声又灌一杯，“我就想安生拍戏，怎么这么难？”
这时电话响了，是顾行川。
季声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等铃声快结束才接：“顾总。”
“明天晚宴，司机六点接你。”电话那头声音平静。
“明天有台词课，可能赶不及...”
“推了。”顾行川语气不容拒绝，“李导也在，你该见见。”
季声沉默两秒：“好的，地址发我就行，我自己过去。”
电话那头顿了顿：“随你。”通话干脆利落挂断。
裴聿挑眉：“吵输了？”
“就没吵起来。”季声烦躁地抓头发，“他根本不在乎我高不高兴，只要我听话。”
“不然呢？”裴聿好笑，“你还指望他哄你啊？”
季声不说话了。
第二天晚宴，季声特意迟到了十分钟。
到场时顾行川已经在了，正和几个制片人聊天，看见他，只淡淡颔首，没多余表示。
季声自己找位置坐下，安静吃饭，有人来敬酒就喝，没人搭话就发呆。
中途顾行川过来：“这位是李导，正在筹备新电影。”
季声起身握手：“李导好，久仰。”
李导打量他：“小季是吧？《逢春》演得不错。”
“谢谢导演，还在学习。”
顾行川在旁边补充：“他肯钻研，为戏能吃苦。”
季声瞥他一眼，这话像是夸奖，但由顾行川说出来总觉别扭。
整晚两人没单独交流，结束时顾行川被一群人围着先走，季声自己叫车回家。
车上收到顾行川消息：“明天让助理送礼服样品给你挑，周末电影节穿。”
季声回：“好的，谢谢顾总。”
对话就此结束，公事公办得像个客服机器人。
接下来一周，季声完美执行“沉默抗议”计划。
工作消息秒回，但绝不多说一个字，必要见面全程职业微笑，但眼神不接触。
有次在电梯偶遇，他居然能对着顾行川完整汇报五分钟工作，一句闲话没有。
顾行川似乎没察觉，照常安排工作，过问进度，有次季声排练到深夜，收到他消息：“进度如何？”
季声回：“一切顺利。”配了张排练照。
对方已读，没回复。
季声盯着手机，莫名来气。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更让人憋屈。
周末电影节，两人第一次公开同台。
红毯上季声保持半步距离，合影时微笑得体，采访提到顾行川一律称“感谢公司培养”，官方得媒体都写不出花样。
内场座位安排在一起，季声全程专注看典礼，连个眼神都没给旁边，顾行川倒是自然，偶尔侧身点评两句表演，季声只点头不接话。
颁奖环节，顾行川突然问：“紧张吗？”
季声愣了下：“我没提名，紧张什么？”
“明年会有。”顾行川语气肯定。
季声抿嘴：“借顾总吉言。”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最佳男主颁奖，顾行川突然凑近些：“想知道你差在哪吗？”
季声终于转头：“请指教。”
“刚才那段获奖感言，”顾行川看着舞台，“感情饱满，但技巧太重，你有时也这样。”
季声手指收紧：“谢谢顾总指点。”
“不服气？”顾行川挑眉，“觉得我不懂表演？”
“不敢。”季声垂眼，“您说得对。”
典礼结束，后台拥堵。
顾行川自然地护了下季声肩膀避开人群，季声立即侧身避开：“谢谢顾总，我自己可以。”
顾行川手顿在半空，缓缓收回：“随你。”
回程车上，两人各坐一边，季声假装看窗外，其实玻璃上能清楚看到顾行川的倒影，对方正闭目养神，似乎完全没受影响。
季声心里那点别扭反而加重了。
他宁愿顾行川发火，也好过这种彻底的无视。
到家时，顾行川突然开口：“明天下午试镜，我让宋颜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随你。”顾行川淡淡说，“别搞砸了。”
车门关上，季声站在楼下，看着车子驶远，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他以为的对抗，在对方眼里可能根本无关紧要。
上楼后，他点开顾行川微信，打了又删，最后发了一句：“今天谢谢顾总，我会继续努力。”
半小时后，对方回了个：“嗯。”
季声把手机扔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
这场冷战，他好像输得有点难看。
裴聿生日这天，“满上”酒吧照常营业。
季声因为工作的原因不能来和他一起过生日，给他转了账送了礼物。
裴聿无聊的坐在吧台，一瞥眼看见陆延南靠在路边一辆黑色机车旁，手里拎着个纸袋。
“裴老板，赏脸喝一杯？”陆延南笑着走过来，没穿西装，简单的皮夹克和牛仔裤，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裴聿挑眉：“陆总今天走亲民路线？”
“过生日嘛，放松点。”陆延南自然地走进酒吧，把纸袋放吧台上，“给你带了蛋糕，别说你不吃甜食。”
裴聿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想查总能查到。”陆延南自己从冰柜拿了瓶啤酒，“不介意吧？”
裴聿没说话，打开纸袋。
是个简单的巧克力蛋糕，上面写着“裴老板生日快乐”，字迹歪歪扭扭的。
“你自己写的？”裴聿有点想笑。
“自己写的才显得有心意嘛。”陆延南举瓶，“生日快乐。”
两人碰了下，裴聿切蛋糕时发现底下还有个盒子。
打开是个复古调酒器，铜制的，刻着“满上”的logo和日期。
“这太贵重了...”裴聿皱眉。
他认得这牌子，古董级，起码五位数。
“朋友店里收的，放他那落灰，不如给你用。”陆延南语气随意，“试试顺不顺手。”
裴聿拿起调酒器，手感极好，重量平衡得恰到好处，他忍不住试了几个花式动作，流畅得惊人。
“还行？”陆延南笑问。
“嗯。”裴聿放下调酒器，“谢谢，但真不能收。”
“那借你玩总行吧？”陆延南又开瓶酒，“等我哪天想喝了，用它调给我就行。”
裴聿没再推辞，切了块蛋糕推过去：“谢了。”
两人坐在吧台边吃蛋糕喝酒，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陆延南没提生意也没撩骚，就聊些调酒和机车的事，意外地投缘。
“你还玩机车？”裴聿有点意外。
“玩几年了。”陆延南拿出手机给他看照片，“下个月有比赛，来看吗？”
裴聿扫了眼照片：“你这车改得不错。”
“懂行啊。”陆延南眼睛一亮，“改天带你去跑山？”
“再看吧。”裴聿低头喝酒。
吃到一半，陆延南突然说：“等等，还有个东西。”他从机车包里拿出个扁盒子，“刚忘拿了。”
裴聿打开，是张黑胶唱片，Cohen的《Old Ideas》，封面上还有签名。
“你...”裴聿愣住，“这哪搞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