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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扇(云雨无凭)


张启渊:“我意思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娶妻了,不再听他们的了。”
“爷……”
珍儿不是张启渊,现在这形势下,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他怎么这样,在她看来,暗地里找个太监还算可行,但一个少爷为了那样的人不娶妻,简直就是妄想。
这些天什么好大夫都来过房里给张启渊瞧病,可现在,珍儿觉得该请个歪门邪道的人,来看看这房里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她心绪复杂,担忧他、心疼他,不想他被张吉送去辽东,想他能留在京城,过从小到大在过的富贵日子,然后娶妻、生子,这么四平八稳地下去。
归根到底地说,她想让张启渊不受苦,好好活着。
太庙在宫城东边儿,神宫监衙门离着太庙是不远的,魏顺来这里当差十来天,每日卯时起,酉时归,不像从前那样被各路人簇拥招呼,日子忽然过得冷清清的。
这天傍晚,趁着他回家,彩珠带了些点心小菜来串门儿了。她发髻上别了两朵新鲜采的花,正在厅里摆碗筷。
徐目把饭前洗刷的水打进来。
半旧的屋子,干净但简朴的院子,魏顺带着满身的香灰气走到了门里,素衣素发,整个人都显得沉寂。彩珠抬头看见他了,放好东西给他行礼,笑着说:“主子,我在家里做了些你爱吃的带来,都摆上了,羊肉水晶饺子,还有小个儿的赤豆馒头。”
徐目也笑,在一旁帮腔:“别急,出了锅就拿来了,还烫手呢,爷你洗把脸再吃,累了一天了。”
“不累。”
魏顺轻轻回了夫妻俩的话,朝着水盆走去,一边走一边挽起了袖子,他今儿穿的就一件发灰的薄袍子,很简单,他早上还自嘲呢,这么打扮,像胡同外街口茶楼里的账房。
可他不知道,这样落难的、收敛的他,别有一番忧愁气韵;他人瘦高端正,脸还俊俏,白皮肤,褐色头发。
完全不像个做过提督的了,和太庙里的香灯一样,既静谧,也肃穆了。
洗刷好了,把白日上值的衣裳换了,魏顺穿着件青色衣裳,和徐目、彩珠坐下吃饭。
彩珠让他快尝尝饺子。
他对她笑,说:“改天去你家串门儿吧。”
她应声:“主子,那当然好,您要是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我叫他们准备。”
魏顺:“你觉得我这房子好不好?”
“蛮好,”彩珠是不说瞎话的,这房子宽敞干净,足够住,对她来说就是好的,她说,“比我们那儿大多了,地方宽敞,自在。”
魏顺尝了一口饺子,嚼完咽下去, 对彩珠说:“之前还让你常回金环胡同呢,现在也没法儿回去了,我不住那儿了。”
彩珠腼腆地笑笑:“主子,都一样,这地方离水近,凉快,闲的时候还能去潭子里钓鱼,多好。”
“行,你也吃吧。”
魏顺瘦了,彩珠刚才一眼就看了出来,她对朝堂上的事情知道不多,只觉得魏顺受苦了,需要身边人关心。
徐目把喜子喊进来,让他端了两碟子点心,去跟几个下人一起吃。
喜子很高兴,一直在道谢,徐目还跟他开玩笑,说:“你们都吃,不过不准你柳儿哥哥吃。”
喜子皱着小脸儿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准。”
徐目就是这么讨人厌,太庙里肃穆,主子又想低调,所以他不用天天随行了,主要是在家打理,顺便欺负喜子柳儿这俩孩子。
俩孩子听话,连王公公都看不下去了,说他俩其实挺老实,让徐目别使坏,徐目却倚着墙笑,说:“你懂什么啊?他俩桑间濮上,鸾凤交颈,搬来这儿了,算是捞着了,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把该干的都干了。”
王公公当时正脏着双手往坛子里栽花呢,瞥了徐目一眼,说:“徐公公你自己的媳妇儿忙活不够?还有心思管别人?”
“滚,就不该带着你来这儿,老东西。”
徐目没承认自己气急败坏了, 把手里的草杆叼在嘴里,丢下满头大汗的王公公出门去,他在想啊,媳妇是有的,忙活是没有的,不但不亲近,还老是生气,还得对她温柔,所以憋着。
徐目终于领悟到成了亲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饭桌上,魏顺语气很平静地,将徐目的话反驳了,对紧张的喜子说:“拿去分着吃吧,都有份儿,短不了你哥哥的。”
“谢谢主子,”喜子声音还是那么细,像小鸟儿嚷叫,他说,“柳儿说了,我们把玉珠子卖了,明儿给家里添个好菜。”
魏顺:“不用,你们自己收着吧。”
喜子:“没事儿的,主子,柳儿说您能带着我们,是拿我们当自己人了,我们为了感激你。”
孩子腼腆,话说完,耳根子都红了,魏顺于是打发他带着点心离开,然后给徐目两口子夹了菜,说:“吃吧,你们也都别担心我,虽说现在不如以前,可我好歹还是个掌印的,总比发遣充军的结果好,是吧?”
徐目:“那就好,别的都无所谓,就是怕您心里郁闷,憋出病来。”
魏顺:“其实神宫监真挺好的,安静,我在那儿忙活着,一个白天很快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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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晚上了,徐目和彩珠到家,看见林无量在灯下站着,还是以前那样儿——一袭素布衣,眼底有哀郁,整个人瘦条条。
人站在这里了,也不好视而不见吧,彩珠把徐目手里的空提盒接过去,小声道:“我先进去了。”
徐目嘱咐她:“你先睡吧。”
场面真挺奇怪的,彩珠觉得林无量来此是好心,觉得徐目对这个可怜的男人苛求,可徐目知道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是把戏。
彩珠进门去了,门从里边掩上了。
徐目开门见山地,问:“这么晚了,来我这儿干嘛?”
林无量放低了声音,道:“大人,说些不好的事儿,你也别嫌我多嘴,我几日前在贩子庙那儿看见你娘子了,她跟个男人进酒肆,靠墙开了张桌子,点了酒菜,后来喝得兴起了,两个人就抱在一块儿了。”
“这样……你又想使什么招数?”
林无量就是个在市井里混的,是个没谱儿的,徐目没相信他话里的一个字,琢磨着这又是个什么计谋,往后退了半步,离他远点儿。
“就知道您不会信,”林无量那双眼是黑墨色,整个人淡雅,又带着点儿卑微,他说,“要是您不信,可以现在把她叫出来,当面问她。”
徐目冷笑:“你说问就问?你一直在韩家潭,一去贩子庙就遇见她了?天底下有这么凑巧的事?”
“不是凑巧,”这人的视线向下滑,先是思索什么,然后有了决定,他抬起眼睛,往徐目的眼睛里瞧,悄声说,“我平时有空闲就常来你家看看,你每天不在家的时候她在干嘛,我比你清楚。”
徐目:“天天盯着别人家娘子,流氓啊你?”
“我没盯着,我是来看你的——”
话快说完了才止住,原本就是文弱性子的林无量顿时显得局促,然后惊慌地遮掩,道:“我也没常来,就是经过胡同的时候来,是帮着我们掌柜的去进药的时候。”
徐目叹气:“现在已经给你赎身了,那礼我也收了,你还来找我干嘛?”
“徐大人,她……”林无量撩起袍子,像朵清瘦的落花那样,缓缓跪下,一只手把徐目的衣裳揪着,抬起眼睛看他,说,“那女人当着你的面是一套,背后是另一套,与她厮混的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家里的仆人,两人那样好些天了,也不是这几日才发现的事。”
徐目眸光暗了下去,看着他,问:“你当真?”
林无量:“大人,无量从不骗人,更不会骗你。”
徐目:“你先起来吧。”
“你可以兜圈子问她,”林无量很有礼节地起身了,说:“别的事儿没了,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我这就走了,你歇吧。”
说是要走,可又拽了一下徐目的袖子,跟他开玩笑:“忙成这样了,袖子都露线毛了,比我还寒碜。”
徐目诧异,困惑,继而叹气,说:“快回吧,再盯下去连我五脏六腑都看见了。”
林无量:“你这些时候都没来药铺,改天有空过来吧,五巧做饭的活儿被我揽着了,你过来可以喝两杯。”
徐目:“不用。”
这胡同里也没几盏灯,越往前走越黑,徐目说完拒绝的话,也不知怎么,忽然愣在那儿了。
当他再回神,林无量已经走远了,身影消失了,要摸着黑回去了。
徐目皱了皱眉,一边进家门去,一边想:只有书里的狐狸妖是来去无影的,是老缠着人的,这林无量就和那些一模一样,只不过他是男的,书里的妖是女的。
随即进了院儿,进了房门,没看见彩珠在,只看见小厮郭金趴在地上找什么。
“怎么了?”徐目问。
郭金:“主子,夫人说这屋里有动静,怕是耗子,我进来找找。”
徐目:“夫人呢?”
郭金:“去厨房了。”
徐目:“不用找了,碰见了再逮,也不一定就是耗子,蛾子什么的也有可能。”
郭金:“是,那我伺候您更衣。”
徐目:“不用了,你先出去吧。”
说着话呢,徐目就自己把外衣脱了,那郭金离开,他瞄着他不放,脑子里反复琢磨林无量刚才的话,他在想,如果他没撒谎,说的全是真的,那和彩珠厮混的一定是郭金。
郭金,人机灵,心热,长得凑合,还是个“男人”。
徐目无意地把牙关咬紧了,没一会儿,彩珠进来了,她说:“今儿看见咱们督主,觉得他真可怜,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徐目:“你睡吧,我去那边儿房里睡了。”
彩珠:“怎么了?”
徐目:“没怎么,晚上想练练字,怕吵着你,你歇吧,别问了。”
徐目冷了下去,不过平时也没多热,他总关切她,可那感觉不一样,不是平常夫妻的感觉,回味起来教人膈应。
徐目走了,一会儿之后,郭金又回来了,他在外边敲门,说:“主子,给你们拿了点儿驱蛾子的药。”
彩珠:“什么?”
门从里边,“吱呀”一声打开。
郭金:“夫人,也不知道是耗子还是蛾子,我拿了点儿赶蛾子的药,好使。”
彩珠:“行,给我吧。”
被草纸包着的药放在了彩珠手心了,也没再交谈别的,郭金这就走了,彩珠收拾收拾打算休息,外衣脱掉了,灯吹灭了,结果又听见人敲门。
她也没问什么,就把门打开了,借了院儿里灯笼的光,溜进来个男人的影子。
他麻利又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然后用清澈的嗓子唤:“姐姐。”
彩珠带着笑,说:“人家在家,你个胆大包天的!”
男人还年少,有双亮亮的眼睛,他用视线把夜色里彩珠的身影勾勒一遍,靠近她,说:“在家怎么了?什么用场都派不上。”
彩珠:“别这么,他是个好人。”
“好人……那些死在西厂监牢里的人可不这么觉得,”男人的嘴温热,一下子把吻印在彩珠脸颊上,说,“他在也不怕,灯下最黑,我想念姐姐,今晚就来陪你。”
“嘴把式!”彩珠推他胸膛,数落他,“刚才不还在厨房见过了?有什么想的!”
男人:“那还不够,想念姐姐叫我夫君,温香软玉。”
彩珠:“吴板儿你个泼皮……你小点声儿……”
这家里总共也没几个人,徐目在厢房里乱翻书,郭金在想办法治耗子……而这个平时胆小不中用的板儿,居然爬到主家娘子的床上去了,他年纪很轻,生得清秀,尤其笑的时候,眼睛亮,嘴巴红,牙齿像是玉石。
他火气正盛,一切俱全,没碰过几个女人,可早已经无师自通,他从第一次见彩珠那天就喜欢她了,知道徐目是太监,于是敢大着胆子冒犯了。
他没有阅历,满腔真情,不知无畏。
京城到了湿季,暴雨见天儿地下,这天午后,珍儿趁着雨停进房去,看见张启渊趴在榻上睡了。他近来出不了门,也不多吃饭,人瘦了,穿着件水蓝色的薄袍,孤零零倚在一摞折起来的被子旁边,手上握着俩盛药膏的圆盒子。
珍儿没叫醒他,找了把扇子过来,往他身上扇风,他睡了很久,直到珍儿摇扇子摇到手酸了,才醒来。
身上倒是没动,先是动了眼睛,张启渊看向珍儿,珍儿抿着嘴冲他笑:“爷,雨停了,待会儿能去院子里吹风了。”
张启渊发着懵,小声念叨:“闷热,哪儿来的风?”
“晚上该起风了,”珍儿道,“您手里拿的是什么药?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我让人把大夫叫过来。”
“不是,”张启渊动也不想动了,浑身累,不是身子累,是心累,他用手指摩挲那俩盒子,说,“这是汪霄帮我弄来的,我和魏顺行房用的。”
“成吧……”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珍儿一下子害臊了,就动着扇子把脸转过去,顺嘴换个话题,“爷,你的婚事有眉目了,等到成亲那天,就能出这院子了。”
“那我不出去。”
张启渊就总这么拗着,近些天被杀去了锐气和莽撞,却还是做不到“听话”。他着急,有时候连房顶都上,也丧气,有时候在床上一待就是一天。
珍儿倒了水拿过来,让他喝两口。
张启渊:“你能不能想办法把汪霄叫来?”
珍儿摇头,把杯子递给他:“没法子,咱们房里的信都送不出去,叫不来的。”
她看着他喝水,站得更近些,又道:“听说几日前汪四爷来找过你一次,但没让进来,被锐大爷劝回去了,估计是老爷吩咐的。”
“那我就去辽东,反正我不成亲。”
张启渊眼睛里灰蒙蒙的,垂下手去,把杯子放在榻上,他想了想,忽然抬起头,告诉珍儿:“我想上吊,我不想活了。”
珍儿吓坏了,忙压着嗓子劝他:“可别,爷,为了一个太监搭上命,真的不值当。”
张启渊:“太监怎么了?太监也是人,只要他是魏顺,我就愿意豁出我的命去。”
珍儿:“爷,你糊涂。”
不下雨了,外边和屋里都安静,主仆两个人四目相对,珍儿的眼泪就要冒出来;她认真地想过了,莽或勇、错与对都想过了。
以她的身份和阅历,实在说服不了自己撺掇主子为了个阉人拼命,她只希望张启渊能安安稳稳活着。
可张启渊又倒在榻上了,脸朝上,神情黯淡,思前想后,轻声说:“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在神宫监到底好不好,他以前那么风光,遭人记恨,如今会不会被欺负。”
主子这样,珍儿心疼,她抬手拭泪,小声问:“爷,魏公公他……到底有哪儿好?”
张启渊:“我不知道,也解释不清,能见到他就好了,他打我骂我都行,我都受着。”
“爷,你对我怎么说都行,但别在他们面前提,”珍儿替主子担忧起魏顺,就跪在了榻下,凑近了,“魏公公他现在境遇不好,要是你太痴心,惹怒了老爷,老爷该不留他了。”
张启渊还是眼睛失神,有气无力,问:“祖父真的会杀他吗?”
珍儿:“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咱们谨慎——”
张启渊费力扯出一个笑:“珍儿你去告诉守院门的那俩人,要是魏顺有什么不好,就让张吉等着给我收尸吧。”

第52章
从金环胡同搬到这破地方来,魏顺把家里很多东西扔下了,却把绯扇的书带着,装在个落锁的小木箱子里,搁在卧房的柜上。神宫监的事务少,魏顺变得很闲,所以每当无事可做,想东想西的时候,他就把箱子从柜上抱下来,拿出那些书,一本接一本地翻。
不仅仅是看书,主要是觉得跟这写书的有缘分,像远方的知己,也像陌生的朋友;绯扇是个太好的人,那次不光送了新书给魏顺,还题词、钤印、署名号,弄得他心里触动。
魏顺此时孤独失意,需要一处灵魂的依靠。
他穿着寝衣光着脚坐在书桌上,人很懈怠,把那本《雨罗衣》翻开一百遍,他低念“瓮山泊,红肖梨”,感受着“此间一轮月,共读《雨罗衣》”。
继而一个刹那,热流涌在魏顺心头,近日积攒的孤单很多,但幸好能看见午夜天顶的月亮。
魏顺想,有人正与自己读同一本书,看同一轮月亮。
这是绝顶的风雅,带着点儿缱绻。
夏夜微凉的风透过窗户刮进来,魏顺迷迷糊糊,躺在书桌上,把书盖在脸上睡着了,大概是心诚则灵,他预知到自己会做梦,结果真做梦了——他站在一幢高楼的屋顶上,离月亮好近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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