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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后万安(麓柒夭夭)


就这么根独苗,周夫人看得比命都重,自然不舍得周祁难过,遂也忍着眼泪点点头,话里伤心:“当初就是赔上周氏,也不该叫我儿去皇帝跟前遭罪,你周氏一族的磨难,不公平叫我儿一人承受,只怪我这娘亲。”
周未手落到周夫人肩头,知她是气话,一声叹息:“我这父亲也有责任。”
哪料周夫人听更窝火:“尽是你害的!”剜周未两眼,这才觉着头痛,边埋怨边由周未搀着回房。
顺嫔出事,宫中皆知周祁得了圣宠,再因周未助君王大统立有头功,受封镇国将军,赐富地百亩,黄金千两,绫罗珠瓷各有不等,前朝后宫传是周氏后福将至,府第要起来了。
不若周祁一个跛脚的废人,又害有疯病,不日便得发作一回,君王先前把人当禁脔瞧待,今却态度大变,重用起周氏不说,更不顾群臣反对将那脔宠豢养在殿,专喊有太医调养,此等恩宠前所未有,于周祁可谓苦尽甘来,一步登了天。
亦有传言是君王故意抬举,兴起时的耍事,周氏若敢当真,日后家怎么亡地都不晓得。
众说纷纭,嫉妒的看戏的都有,眼盯着周氏何时又垮台。
近两周时候,周祁伤势将好,背上鞭痕已然落痂,新长好的嫩肉粉乎乎的,瞧地褚君陵心痒痒。
贾钦这日又来诊脉,褚君陵还未下朝,只留周祁在殿中。
“外伤已无大碍,内里病处多,需得长期调养。”
周祁听要长久喝那苦东西,眉蹙了蹙,似是不大高兴。
“近来郁结可有减缓?”
见他苦闷着表情不答话,颇有些惊讶,心想君王近来待周祁确实疼宠,以往伤势再重都少有见这人皱眉的时候,现在竟因着不想喝汤药摆小情绪。
不禁忆起周祁受践之时,君王有令,凡周祁轻伤不准人治,重伤未祸及性命亦不得治,往往是新伤裹旧伤,用药多是浪费。
太医院深晓君王救人是为施更重的折磨,次数多了亦不上心,对周祁多是秉持吊口气在的态度。
“梦魇缠身可还常有?”
问什么周祁都不开口,贾钦心生意见却斥不得,只得把褚君陵搬出来:“臣奉圣上之命前来问诊,劳请公子配合些。”提醒周祁积极治疗,争取早日破除心结,等痊愈方可不受汤药苦口。
听到褚君陵有关,周祁下意识身僵,而后轻点点头。
“近几夜可有惊醒的时候?”
又是点头。
“可有心郁脑浑,神经崩痛的症状?”
仍点头。
情绪稳性不必要问,眼下就波动得厉害,各个症况尽问详细,看周祁都是点头,一副脑空空的呆滞模样,就知今日这趟是白来。
更看他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医者心犯,不觉有些来气:“心病药石难医,得要公子自己走出来。”
走时逢褚君陵回殿,顺口问贾钦:“公子情况如何?”
贾钦摇摇头,一想到周祁敷衍的表现就呕火,当面告他的状:“公子不配合,任臣医术再精湛也无用。”
“怎么回事?”
周祁竖耳偷听,发觉君王口气不悦,自觉跪下身去。
“没说你。”过去将人捞起,转而朝贾钦动怒:“便是不配合才让你设法开导,他事事听劝还要你做什么!”
“…………”贾钦无语凝噎。
“多再给你半月时候,还不见起色朕拿你是问!”
紧即又转头哄周祁:“是贾钦无能,不关你的事。”
“…………”

第200章 我回不了家了
自周未那日来过,周祁就染上了发呆的毛病,若无人唤,往哪处一待就是半日时辰。
褚君陵当是与周未冲突把人吓狠了,恐周祁病中添痴傻一症,近来不敢说丁点重话,神态口气都得再三掂量,万事放纵。
贾钦这话,无疑是暗示周祁自己要罚他,逼得周祁害怕,褚君陵瞧他枉为医者,明知周祁心病重,还敢拿他情绪刺激,禁不住火大。
压着火气哄周祁,骂是贾钦不精医术乱问症,周祁不配合才对,直将人摘得干净。
“都记住了嚒?”
“?”方才那话尽是对周祁说的,贾钦压根儿挑不到重点,被褚君陵震慑发问,冷汗直流,假装明白道了遵旨。
等被德观送出殿,瞧他方才也在殿中侯着,忍不住问:“下官愚钝,敢问公公,皇上方才是想叫微臣记住什么?”
德观也没听明白,但不想丢了总管太监的面儿,遂故作高深甩甩拂尘,对人说教起来:“皇上说什么自有皇上的道理,大人好好记住则是。”
“???”贾钦似懂非懂:“下官才疏学浅不得见解,公公可能说明白些?”
德观哪儿编得出来,只让贾钦自个下去参悟。
贾钦真当是自个学识短浅,或是君王话藏的太深,且看德观一脸的高深莫测,对自己的无知深感惭愧。
稀里糊涂想了一路,步伐瞬乱,再次惊起一头冷汗:他方才竟当着皇上如今心头肉的面告对方的状,也是气昏脑了。
遂连想到君王给的期限,以及十分不给面子配合的周祁,直觉脑瓜子疼。
贾钦前脚走,后脚周祁就恢复神智,顺将主奴规矩搬到褚君陵面前,神情毅然,跪姿再端正不过:“奴有一事求皇上答应。”
‘他敢不答应嚒?’瞧周祁一副不答应就长跪着的气势,再硬的心也软了:“朕答应你,快起来,莫把膝盖骨磕疼了。”
“奴想回住处去看看。”
“就这事?”
周祁迟疑:“奴想回去看看周一。”
他当是什么。
让周祁这阵仗闹得失笑,待人起身替他将衣褶拍平,顺想到他腿脚不便,问是否要轿舆接送,紧见周祁面色屈辱,知是触到敏感处,连忙又改口:“不要便不要,朕让德观与你同去,遇事能有个人使唤。”
周祁先前住处鄙陋,又近宫厕,着实非人住,褚君陵爱屋及乌,给周一换了个好地方养伤:“地方离你先前住处甚远,后宫地广路深,墙围多曲折,便当带个认路奴才?”
路上想多逛逛也成,周祁自愿出门,褚君陵自然也乐得高兴:“路途景色不错,朕让德观指几个赏春好去处给你,下回独身去也不怕迷路,如何?”
问周祁意见,周祁当是监视,却也没拒,轻朝褚君陵道声谢。
周一让那几十大板打伤筋骨,屁股至今还痛着,加之外伤腐肉尽落,又痛又痒还不敢伸手挠,蹉磨极了。
高烧醒来发现不在先前住处,身下的床铺棉被尽都柔软,屋中布置也颇……颇……周一读书少,仅能识几个大字的文化,腹中憋了半天墨水,对房中家当也仅能用“值钱”概括。
比起那又熏又破的烂房子,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若非见床侧站有个熟悉面孔,还当被哪个高手救出了宫。
人是皇帝跟前的奴才,每次周祁因受刑或房事晕了身,都是这奴才来喊他去接,更没少刁难他主仆二人。
睁眼就见这奴才冲自己笑得奉承,冲击不小,再看对方客气中乃甚夹着几丝恭敬,又惊又骇地,心里慎得慌。
一听住处是皇帝换的,皇帝还专派了个奴才伺候自己养伤,更觉玄幻,够着脑袋往窗外探: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皇帝是疯了嚒。
还是他家少爷、、
“我家少爷在何处?皇上又把他怎么了!”一时忘记屁。股被打烂,蹭起身又躬弹回去,痛得眼泪都逼出来了,大口大口地抽凉气:“我不要恩赐,也不要你的好地方,我只要我家少爷!少爷人呢,你们究竟把他如何了?”
“你家少爷如今是皇上的心头好,奴才哪敢得罪。”瞧周一怒瞪眼要与自个拼命,忙摆手撇清,透露周祁得了圣宠,主仆二人好日子来临,嘴恭喜着要人照拂:“皇上让你养好伤再去殿中伺候,放心吧,你家公子往后的命可好着呐!”
闻说皇帝对周祁态度大改,捧在手心里宠,还亲口宣告周祁是养心殿的主子,更觉诡异,腹诽自己这哪是得高手相救,摆明是被打死后上了天,不若哪有这般玄乎的事。
任那奴才说得天花乱坠,周一未亲眼见,心中是不信的。
着急周祁安危,皇帝又下令不准带着伤去,说什么怕血气冲撞到主子,周一急尽无法,只能老实趴着,药恨不得两回量作一回用,只盼能早点儿见到自家主子。
“你当真没骗我?我家少爷当真安好嚒?”
“哎哟,千真万确,奴才就是敢骗你也不敢造皇上的谣呀。”
让周一只管安心养伤,从外头领进个嫩生生的小奴才,年纪比他还小些,叫小顺子。
怕自个粗心害周祁于危难,不信皇帝真有好意,一开始对小顺子防备颇深,本着谨慎不敢与他多说半字,多日相处下来发现这小奴才愣戳戳的,有点聪明也仅是有点儿,心眼子还不如自己的多。
照皇帝作风,有阴谋也不会派个如此蠢笨的人来,心防卸下,难得有个能说话的,嘴没得空停。
互道各自难过事,只觉惺惺相惜,后头更甚称兄道弟,净不拿对方当外人看。
这一世徐氏早早得诛,连环效应使然,连同左参与县令等几个祸官一并遭到清杀,小顺子家仇得报未再回康城,命数皆改,已然与前世不同。
“周一大哥!”
小顺子气喘吁吁跑进屋,高兴拿手指向门外:“周、周公子看你来了。”
“少爷回来了?!”周一大喜,掰着腿往门口跑,果真见周祁进来,登时喜极而泣,冲过去扑到周祁怀里:“奴才以为再见不到您了。”
周祁揉揉他脑袋,嘴角扯出个笑:“我又没死,说什么傻话。”
“是奴才嘴笨,少爷好着呢,才不会死。”呸呸两声,改说周祁得长命百岁,又把他抱紧了点,嫌哭鼻子惹人笑话,抽抽巴巴把眼泪揩到周祁衣襟上:“奴才好想您。”
周祁也说句“想”,轻推开周一查看:“你近来如何,可有遭人欺负?”
周一摇摇头,自从换了地方,他每日不是躺着就是趴着,几乎没跟外人打过照面,送餐的奴才也是把饭菜放到门口,由小顺子端进屋,吃完再放回门口等人来收:“奴才盼着伤好快些能来见您,没敢出去惹祸。”
最多就是腿能走后憋得慌,到院中溜溜食,就没出过院子:“期间也就是几个太医来过,待奴才也都和善,特别是那个贾太医,还给奴才吃糖圆子呢。”
“贾太医?”周祁微愣:贾钦?太医院有几个姓贾的太医?褚君陵不是让对方专负责治他嚒?
“好像是叫贾钦,那夜奴才高热复发,当值的太医家中恰好有事,托他过来的。”许是看他烧糊涂了,登着腿喊难受,哄小孩儿似的往他嘴里塞了颗糖圆:“您也认识他?”
“我身上伤处便是他治好的。”知是想多轻颔颔首,捏捏周一脸上的肉。
“少爷..”围着周祁转了一圈,又凑鼻子闻了闻,没发觉有血腥味,扭捏问他:“有人说皇上如今待您极好,是当真嚒?”
“极好嚒..”周祁苦笑声,困在其中实难探真假:“是吧。”
没打罚他,亦没逼他委身膝下,如何不算好呢,不想周一跟着担心,收拾好情绪轻笑笑道:“我一切都好,莫担心了。”
‘不好,一点也不好。少爷笑得可勉强了,就会骗他。’
看着周祁难受,自己也难受的想哭,却懂事地没拆穿他:“少爷好奴才便好,咱们都要好好活着,不能让将军和夫人担心。”
周祁听他道回家的事儿,沉默片刻,认真看着周一:“我命数乖蹇,害你也多跟着我受难,周氏已然是清白身,你若想回府了,我且去求皇上放你出宫。”
听周一问自个,视线躲闪,神色有些慌措,偏又极力撑得如常:“我病未愈,暂且回不去的。”
“少爷在哪,哪里才是奴才的家。”不知周祁话中深意,真当说的是病,见周祁难过当是为此事,拍拍自个耸拉着的脸笑着安慰他:“奴才得留下来照顾少爷,等您病好咱们就回家。”
周祁笑着没说话,只敢在心底道:‘傻周一,我回不了家了。’
德观知二人主仆情重,识相在外头侯着,小顺子亦躲在屋里,晓得两人许多话诉,没好意思打扰,还是听周一喊自己名字,轻答应声小跑过去,恭恭敬敬朝周祁行了个礼:“奴才见过公子。”
被周一拉着叽叽喳喳一顿介绍,心中沉重缓和,难得有个真心笑容:“我日日忧心你遭欺负,你倒能干,背着我认了个弟弟。”
往周一头顶一记敲打,趁他吃痛抱头,仔细瞧了瞧他这个弟弟,莫名生出股熟悉感觉。

第201章 朕给你报仇
对小顺子实在没个印象,料想他是君王的人,许是哪日在宫中匆匆见过一面,未作深想。
“要是小顺子能随我们一道回府就好了。”
周祁瞧他满脸可惜,实在喜欢这个弟弟,心中愧疚使然,犹豫片刻,问小顺子的意思:“你如何想的,可愿随周一回将军府?”
只让小顺子自个想清楚。
他如今就是君王跟前的一介下奴,真假得宠尚难决断,若哪日君王收回这恩典,难保小顺子不会成下一个挨板子的。
“奴才不怕。”小顺子再愿意不过,深知待在御前比跟着周祁危险得多。
君王残暴,打他到御前伺候就没少见对方杀人,不是砍头就是抄家,再惨烈些的遭凌迟车裂都有,伴君如伴虎,不准哪日头就不在脖子上了:“奴才愿意跟着周一大哥,谢公子大恩。”
“此事还得要皇上应肯。”那人近来待他纵容,就不知真伪,算想君王即便是装,眼下兴致没生腻,这点小事该不难求,遂与周一道:“我那处尽有人照料,你身体未大好,且再修养段时日,不必着急过来伺候。”
叮嘱小顺子照顾好人,见是周一不依,强硬撇他一眼,这才吓得人乖觉。
进屋又聊一阵,眼观房间物什俱全,布局不俗,门窗亦是朝阳方向,知君王确实将人安置得极好,后想他近来待自己的前后差别,心神复杂。
若不累及周氏,他情愿褚君陵如既往般狠心相待,好叫自己将人恨彻底些。
这般拿希望逗着他,比皮肉上的折磨还虐人。
德观站有个多时辰,才见几人出来。
周祁和他那小奴才净都脚跛,小顺子又憨头憨脑地,凑一块儿看有些滑稽,德观看在眼中怜悯居多,倒是笑不出来。
又知周祁屈辱心重,闻要回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没敢伸手扶他。
“这几日天气阴沉沉地,春日雨季要来了。”一路沉寂得厉害,德观心觉尴尬,笑着上前搭话:“再往东就是御花园,这几日垂丝海棠和玉雨开得正好,老奴领公子去赏赏?”
周祁顿住脚,望向德观手指的方向,眸色淡漠:“公公可还记得奴这双腿是如何瘸的?”
德观怔罢忆起,一时难有说辞,便见周祁扯唇笑笑,神色凄冷萧瑟:“奴去年冬日赏梅林雪,叫皇上罚的。”
这御花园的景再盎然,不是他的春机,岂敢藏入眼:“回去吧,莫让皇上等得久了。”
“嗻。”好意勾起人伤心事,德观心头愧疚,也不好再多嘴。
转过宫墙听得几声笑语,猜有妃嫔往此处过,周祁不想与人照面,遂打算往另外条路回,却被其中个撞见喊住:“德公公!”
许贵嫔先见着德观背影,忙喊住人,本想求对方到君王跟前吹吹耳风,替自己争取次侍寝机会,走近却看周祁也在,愣了愣,怕落得和顺嫔一般下场,忍住晦气打了声招呼:“周公子也在。”
后边两个妃嫔也跟来,一一开口与周祁问巧,周祁净不认得,侧首等德观介绍。
“这位是许贵嫔,另两位是肖婕妤和赵良媛。”
周祁拱拱手,回以恭敬:“下奴见过各位娘娘。”
“公子莫多礼,你如今有圣宠贯身,可比嫔妾们矜贵。”其中许贵嫔位分最高,充做代表假意客套两句,瞧周祁的神态却轻蔑:“公子不是日日在圣上寝宫承宠,今日怎生有兴致闲逛,莫非是皇上政事繁杂冷落了公子?”
肖婕妤拿手绢掩面偷笑,知晓许贵嫔嘴是出了名的骂人不带脏字儿,就由着她阴阳怪气地嘲讽周祁,乐得看好戏。
只赵良媛不同于二人,面上未有藐鄙之色,拿周祁当寻常的熟人看待,顾虑德观在场悄拉拉许贵嫔襟袖,暗示她莫过于。
果真听德观话带告诫:“娘娘话可注意些,辱说公子事小,若叫老奴不小心传到皇上耳中,顺嫔娘娘可盼着有人作伴儿。”
许贵嫔面色一僵,不敢得罪德观,听他这般维护周祁,更知君王荣宠至甚,逞笑与周祁赔不是:“本宫未想羞辱公子,闻听公子风光正盛心有嫉妒,说这不过脑的话,还请公子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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