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其有幸。
能得君王如此抬举,他这步路便是最后才知是错,哪怕万劫不复,于他到底也值了。
第153章 皇帝的帐中宠
褚君陵打的一手好算盘,趁周祁感动连哄带安慰,后头周祁情绪是见好,却也稀里糊涂应承下不少事,被褚君陵拿着真话讨了不少好处。
周夫人因着方才那档子事,对褚君陵成见倒是少了些,外带着几分一言难尽,等饭后帮着周祁将来客陆续送走,又叮嘱他两声,这才揣着一脸复杂走了。
褚君陵见是周祁娘亲走远,便想兑现周祁应下的好事,被德观没眼见地借有急事请回了宫。
周祁把人送出府,瞧褚君陵摆着臭脸冷瞅着德观,吓得老太监哆哆嗦嗦,怕自个人头落地,连忙朝周祁使眼色求救,周祁心头好笑,朝褚君陵贴耳不知说了些什么,君王脸上豁然笑开,也忒善变。
昨晚累了大半夜,今日招宾待客又是近晚,实在有些乏了,送走褚君陵便打算叫下人关门歇了,又听人来报有人拜访,还道是中郎将的妹妹。
周祁狐疑:栩凝那丫头不是才随爹娘回去,怎的又折回来?
等见着人倒有些惊讶。
“表妹怎么这时才来?”
“表兄。”邢??如今见着周祁仍有些发怵,但想这人害自己至此,害怕紧让恨意占据,假惺惺道:“??听闻表兄乔迁,特带贺礼前来相祝,可是嫌我来的晚了,惹得表兄不悦?”
“哦?”周祁似笑非笑:“本将怎么记得皇上罗列的宾客名单中没请到表妹?”
邢??面色僵住,笑差点没装得下去,怨想周家人当真是绝情,竟连邢炀那个脓包都请了,竟没叫她!不就是看她娘亲遭弃,自己又嫁了个家奴,这是看不上她呢。
周祁毁了她一生,她便也不会叫这人舒坦。
奔着恶心死周祁的念头,遂也不恼了,施施然越过周祁踏入了府,周一见状要将人拽出去,被周祁摆摆手阻止,只让他带小顺子先退下,只留钟诚一人跟着。
周一恶狠狠瞪了邢??一眼,又骂她句“不请自来”,不要个脸皮,得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才顺气叫过小顺子离开。小顺子帮腔不够,路过时又呸她一声,扬说好狗不挡道,趾高气昂哼哼着走了。
周祁心偏着自家人长,也权当看戏,邢??咬牙切齿,看向周祁怨念更深:“表兄就看着你那奴才欺我?可是真把我当外人了。”
见周祁不应,嗤笑着将那贺礼拿出,当着周祁面打开,里边儿放着些胭脂水粉,再就是针线刺绣,样样分明是女儿家用的:“表兄可喜欢?”
周祁面不改色:“表妹这是何意?”
偏巧赶在这时候上门,宾客散尽不说,重点君王也不在场,邢??挑好了时辰过来,安的什么意思,周祁摸不全,倒也不难猜想到一二。
“这些是我从京城最好的胭脂铺里搜罗来的。”想着后头要说的话,邢??笑得极其欢快,瞧看周祁满眼讽刺:“表兄不知道?过段时日就是皇上选秀的时候,表兄何不赶紧练练手,打扮打扮,届时扮作女儿身,入了选,可不就能名正言顺进宫里当皇后。”
嘲说周祁如今离皇后也不差什么,天子一言九鼎,睡都睡了,总不能对周祁始乱终弃:“表兄相貌堂堂,涂脂抹粉必然是更惊艳,即便做不了皇后,讨个侍宠当当准跑不掉,表兄说是不是?”
又道自己一片好心,万事都替周祁想的周到,比那些个大臣亲友送的东西不知实在多少,周祁不料她女儿家的出口这般粗鄙,轻皱皱眉头:“你今日来就是为到我跟前逞口头之快?”
“你不就是皇上的帐中宠么?”
钟诚眼见形势不对,欲想将人丢出府去,被周祁抬手制止:“说完了?”
听邢??冷哼,轻笑道:“表妹先前倒是日日涂脂抹粉,于皇上跟前搔首弄姿,皇上可是看上你了?”
“你!”邢??被戳中痛处,以为周祁是故意暗讽她嫁给周府奴才的事儿,更恨他入骨:“你别得意!我这般田地都是你害的,若皇上知道你心肠狠毒,卑鄙害我、”
“若皇上知道我心肠狠毒,害你?”周祁禁不住打断,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若我今日要你命丧于此,便是皇上晓得与我动怒,气也只会是气我脏了手,表妹这命在皇上眼中,怕是不值什么价的。”
说罢拿起邢??手头的胭脂瞧了瞧,冷眼将那盖子合上:“可见表妹送这些个东西不起什么用处,皇上宠不宠的,得看人。”
邢??不妨周祁如此自信,一时找不到话嘲讽,倒是一向木讷闷言的钟诚在后头听了,没忍住笑出动静来,更闹的邢??面色难堪。
周祁挑挑眉,扭头问钟诚:“怎么,本将说得不对?”
“没有!”被周祁警告似的扫视过来,忙止住笑,答得一个义正严辞:“主子所言极是!”
说罢看向邢??,见她对周祁大有不敬,想到君王派自己到周祁跟前伺候的那些命嘱,也不管邢??是个女子,丁点不客气:“皇上告诫过属下,便是与天下相论,那也是中郎将在先,江山社稷在后,胆敢有人对将军不敬,不论其地位身份,一律当诛。”
邢??不料两个大男人合伙刁难她一介女流,指着周祁鼻子要骂,随即见钟诚拔刀要动真格,这才恨懑不平收回手,恶狠狠将两人盯着。
好在邢??嫁那护卫得知邢??不要命来找周祁的麻烦,怕祸及家门,紧赶来同周祁告了罪,听闻周祁未作计较,这才战战兢兢将人骂领了回去,连带着邢??带来羞辱人的胭脂水粉。
周祁原本想歇下,现下被邢??一闹,身体还是乏力,困倒是不困了,嘱咐钟诚莫将今日之事告知君王,回房想到今日周夫人和邢??纷纷提起的秀选之事,取过酒盏倒了杯酒,神色晦漠。
后不觉间饮下半数,褚君陵来就见他神思恍惚,手中动作倒是没停,察觉周祁不对劲儿,赶忙夺过他手中的酒樽:“不是说累了?怎的兀自在这儿喝闷酒?”
第154章 褚君陵屠尽了周府满门
才不过离开不过两个时辰,怎么人还感伤上了:“发生了何事?”
周祁闻声回神,眼中带些未散尽的恍惚:“皇上?”
“朕才离开不多会儿,中郎将怎的还偷着借酒消愁?”见是周祁不肯说,作势要喊奴才来问,被周祁叹口气拦下:“当真无事,皇上不是有要事,这就处理好了?”
“朕若不来,你打算喝到什么时候。”轻哼声,打算将人教育几句,细看周祁面色见红,显然酒劲儿上脸,没得伸手捏了捏:“中郎将今晚是酒心儿的,煞是醉人。”
周祁当没听见褚君陵一腔不着调,轻拍开在自个脸上作怪的手,揉了揉额:“臣头犯晕,皇上莫作弄臣。”
褚君陵听罢心疼,带过人按着头上穴位轻轻揉搓,直觉周祁有事瞒着,当是不放过他:“老实交代,究竟发生了何事。”
威胁要喊奴才一个个来问,周祁无奈,将事儿交代个含糊,也不知是不是酒劲儿上头,侧身靠在褚君陵怀里,一想这事就心堵得厉害,连带口气都有股子酸味:“不若臣顺表妹的意,也扮作女子参加大选,就不知到时能否入得皇上眼。”
“当真是喝醉了。”褚君陵瞪他一眼,作惩罚似往周祁腰间不轻不重掐了一把:“届时天下皆知镇国将军府出了位养在深闺的小姐,也不怕你爹没法子同你娘交代。”
瞧周祁眉头皱着舒坦不得,低头吻了吻:“实在忧心,待那日 你陪着朕,若朕当真看中哪个,你不妨将那女子一剑砍了。”
“臣哪里敢。”听褚君陵这浑话总算是见笑,也不要对方按摩,起身面对着人:“臣砍了皇上心悦之人,怕是要诛九族的。”
“混账东西。”故意说这离心话气他:“朕心心念念地尽是哪个,中郎将确真不知?”
周祁假意琢磨一番,眼笑的狡黠:“臣愚钝。”
‘朕看你是欠收拾了’心骂一声,晓得周祁戒酒装蒙也不废话,直拽过人往榻上带:“中郎将醉的不轻,朕这便给将军解解酒。”看这混账还敢乱拿他的心意来说笑。
周祁醉意朦胧,半推半就由褚君陵一番教训,后头实在困的紧了,任他如何哄都不肯,褚君陵心疼人,也不舍得硬迫着周祁从他,只得喊下人打来热水,依着替周祁洗了身,再将某个酒品不太好的醉鬼哄着歇下,喊来钟诚将今日之事逼问详尽。
沉色斟酌一番,只让钟诚将此事告诉到周祁娘那儿,周夫人再心疼自家独苗不过,总不会轻饶了那贱人。
果真次日就听邢??让周夫人掌嘴之事,连同一旁企图劝和的周未也未幸免,很遭周夫人一顿说教,听周未院中伺候的奴才传,镇国将军当日半只胳膊都被自家夫人给掐肿了。
褚君陵不知后事,只看周祁睡下,着实有些想不通,白日周祁酒也饮了不少,瞧着人前再如常不过,怎的今晚在他跟前跟换了个芯子似的,看来饮酒不仅伤身,还有些伤智,下定心往后少让周祁沾这玩意儿,收拾一番躺上塌,伸手将人揽进怀中。
许是白日被邢??那些话刺激,加之心中本意在乎,再被人借羞辱之意屡屡提起,这事仿若根刺扎在周祁心头,夜里歇亦歇不安稳,便是人睡着,眉目始终染皱着愁,后夜更像梦魇使得,额间冷汗层层渗出,身颤由微转急,挣扎着想硬醒过来,褚君陵迷迷糊糊察觉到异样,神智还不清晰,口中称呼才要唤出,不妨周祁惊醒过来,脸色白的骇人。
“做噩梦了?”褚君陵被他这模样闹的惊忧,想抱过人安慰,却看周祁猛的躲开,好似见了厉鬼野怪:“别过来!”
“祁儿?”
褚君陵当他梦魇未消还不清醒,闻言安抚:“莫怕,是我。”作势仍想搂人过来,不妨周祁应激,趁他不备袭身下塌,取过房中配剑,拔了剑鞘直指向自己,差一点就得捅穿喉咙。
褚君陵被眼前这情况彻底弄懵,先是震惊看向周祁,一脸不可置信,随后略经琢磨,又是恍然:饮酒果然伤智,这不,连他都不认识了。
更坚定往后不准人再碰那东西,怕周祁趁着醉酒脑子不清醒,真将自己一剑戳了,又不舍得朝人动武,只敢耐着性子哄他:“听话,把剑放下。”
周祁闻言手不受控颤抖起来,眼睛涨得通红,像有万分恨意,又似爱恨交杂,神色瞧着痛苦极了,后听褚君陵一声声熟悉的温哄入耳,仿似临及崩溃边缘,喉间呜咽挤出,掌心脱力摊开,随着剑砸向地重重跪在天子脚下,眼色空洞,若一潭死水。
褚君陵这也意识到事态严重,见人这般模样也不敢细问,算着先将人搀扶起来,不想刚伸手,就瞧周祁抬头看他,眉目间既绝望又悲凉,叫褚君陵心头一窒,竟是忘了动作。
半晌勉强笑笑,脑中豁然生出个念头,笑也僵住,撇开眼不敢与周祁相视,话不自觉沾染上惶恐:“这是怎么了,地上凉,先起来再说?”
良久不闻回应,试探唤周祁一声,下意识看去,正对上周祁满面讽刺,眼中有浓烈恨意,又似心中有什么崩塌,神智快被折磨疯了,颤抖着口气问他:“褚君陵,你前世可是..屠了我周府满门。”
褚君陵脑中一空,如坠冰窖。
周祁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知道他前世待他万般折磨,知道他为报复周氏恶行做尽,知道他下令诛尽周府满门,杀了他爹娘。褚君陵想:他许是完了。
他自晓得前世罪孽深重,万不曾想报应会是这般:这是要周祁恨他入骨,在他以为今生能得圆满的时候。
杀人诛心,原是这般。
苦笑一声,却想着地上凉,担心这人跪得久了膝盖难受,如今怕再刺激到周祁,不敢靠近他,更不敢搀手去扶,只敢千万小心的轻哄人起来:“朕都告诉你,你先起来。”
哄说事情太长,想叫人坐下慢谈,周祁却是不动作,自顾自的喃喃着什么。
褚君陵心中着急,怕他精神真被逼崩溃,语气越发谨细:“是朕的错,朕认罚,你莫伤着自己。”
“恨朕也无妨,你千百倍讨回都好,别这般不理我。”
“祁儿,我早知错了。”
许是这一句句安抚起作用,周祁缓缓恢复些神思,唇齿启启合合,终只问他:“皇上当真重活过一世,是么?”
“朕、、”褚君陵无措想解释什么,到底无言。
周祁眸中侥幸散尽,怔怔瘫坐在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说呢,这人前头才打罚了他父亲,他进宫求情,褚君陵理应借此为难一番,却肯轻易饶过,再到与他表明心迹,他惶惶许久都不得解,君王真心来得突然,怕褚君陵故意拿情爱诱他入局,后头真领受了君王的好,他信了这人待他真心,却难寻缘故,总归是不安。
回想起往先几场无端噩梦,竟..都是真的。
原来那梦不是警醒,一切都发生过了,在前世的周祁身上。
褚君陵肯待他好,所谓处处恩宠,情深意重,原是为的这般:“臣在皇上眼中,究竟算什么呢。”
上一世待他的愧对?
还是君王填补愧疚的存体。
又或者褚君陵待他这份所谓深情,付的是哪一个他,真真假假,周祁只觉混沌极了,头痛得似要裂开来:“你明知我并非前世之人,若我未得这段记忆,你便要瞒我一辈子么?”
偿他二人前世孽缘,弥补过错,将他蒙在鼓里却自以为老天开眼,叫他如愿以偿一腔心意得了回应,褚君陵这一盘棋下得当真是好,这回如何都是赢过他了。
“皇上可想过,任你待臣如何情真愧疚,我终究也不是我了,这些好,前世到死都奢望皇上几分情意的周祁受享不到,是我侥幸,卑鄙占了本不该有的、”
话到此处竟是哽咽,不知该悲还是该恨,仰头望着褚君陵许久,待他也蹲下身来抱住自己,感受君王身怀颤抖慌措极了,卸力靠着对方。
察觉到周祁不再抵触,褚君陵心里的石头才敢落下,试探轻轻抱住人,瞧是周祁不挣扎了,猛的收紧力道,唯恐人再失了:“朕知错,当真是知了。”
“周祁便是周祁,哪一世都如此,朕愧对你前生,不知走的什么大运得以重生,不惜好也罢,岂敢再负你分毫,重活那日朕便想,这一世是不是不该招惹你了,我亏欠你良多,到底是不敢再见你的,哪知是、”
哪知来的时候不对,恰好他打了周未板子,恰好周祁硬进宫来,他一见着人,心便不受控了:“朕再见到你那一刻,什么打算都扑了空。”
直到周祁视线落到他眼中:“与你相望之时,朕便晓得,是朕的周祁回来了。”
是前世那个遭他折磨,跛脚残疾痛失双亲的周祁,亦是今生不知轮回尚且风光霁月的少年将军。
可眼下,他深藏着不敢与人道的真相还是叫周祁知道了:“即便早知有来世,我也悔不当初了。”
周祁良久无言,而后戚戚扯出个笑:“周祁便是周祁..”褚君陵既是晓得这个理,前世害他家门灭绝,虐他身诛他心,怎么还敢叫他放下,这哪是求他的原谅,这是往他心上又刺了一刀。
“皇上要臣行行好?”
“祁儿、”
周祁闭闭眼,赫然推开褚君陵,声色因着质问带了些凌厉:“你什么道理都明白,怎么就不行行好?你前世斩杀周氏满族,可曾想过我半分心痛,你谋算着将我蒙在鼓里,我已经糊涂一世,这一世,你还想当我是个傻子么?还是皇上觉得,灭门之恨,你怀着亏欠全我情意,便算偿了我了?”
方才这人叫他莫折磨他,哪是他折磨褚君陵:“前世你因着什么记恨的周氏?何不换位替我想想?褚君陵,你好狠的心。”
褚君陵听罢,只觉眼干的厉害,张口欲要解释,叫周祁一席质问堵的彻底,他害周家是事实,妄图补偿也是事实,字字句句,没哪件是冤枉他的。
“皇上如何才肯放过臣。”
放过?放过什么?褚君陵听这话一慌,顾不得周祁抵抗,强硬将人拽过:“什么放不放过,前世、到底都过去了,便看在我虔心悔恨,给我个机会。”
“机会?”利用周家迫他入宫,毁他功脉、贬他作贱奴,放任宫嫔奴才欺辱,将他拿当娼 妓调训之时,这人可曾想过要给他机会:“恨悔当真是个好借口,前世皇上恨臣,几分人样都难给臣,如今靠这一声悔,尽想一笔勾销,从始至终,周祁对皇上,终不过是玩物。”
“你当真如此想?”
“褚君陵。”周祁恍恍闭眼,唇壁叫牙磨破,口中一阵铁腥散开:“你可知方才那一刻,我当真想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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