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祁往大腿上一拧。
晌午至楼阁,登顶望远,疏影暗香繁茂,幽幽沁人心脾。
近处无食肆,褚君陵看到饭时,先取绨布铺上石桌,拿出府上带的茶点,摆盛好后叫人过来:“将就吃点,市街新开有家酒楼,等返程去尝尝?”
周祁颔颔首,接过昏君递的携壶,拔塞要喝,却闻到股熟悉药味,无声问他。
“李老头说的药不能断,这可不怪朕。”
‘敢情这些糕点是给他解苦的。’见是出来赏个景也躲不过,周祁颇郁闷,但想这药只喝到月底,苦就苦这几日,皱着眉头一口气喝干净,喝完就被昏君塞块酸糕进嘴:“这也是药做的。”
周祁口顿住。
“你近来倦食,朕着李老头开了几味能制点心的药。”谈这酸糕是由朹果和桂花制成,另掺有些许护脾胃的药末,看他嘴含着不嚼,甚至想往外吐,似笑非笑道:“仅是开胃的,不苦。”
周祁试尝尝,尝过味道确实不错,又吃几块,咽下见昏君又递过个携壶,登时心生警惕:“总不会又是药?”
听是清茶先打开闻闻,这才放心饮用。
食过犯困,与昏君知会声,倚着桌椅小憩,迷迷糊糊察觉头上有动静,无意伸手摸,不防手腕被人扣住:“这花一碰就落,娇气得很,不甚就剩根光杈子。”
周祁睁眼瞧他。
“奉郡男女尽有簪花之好,朕入乡随俗,可不是羞辱你。”褚君陵可没忘头两世的事,被周祁不明意的盯着,生怕他多想,边解释边递一枝给他:“朕看你喜欢才折回来。”
又俯颈过去:“不信你给朕也插上。”
周祁倒不是不信:“臣戴着不习惯。”
褚君陵只催他。
两人近天黑才回府。
进门即听下人禀报,郡守来访,已等有近两个时辰。
褚君陵心想下逐客令,不防嘴慢一步,被周祁先声问那下人:“可说是为何事?”
那下人小心瞄褚君陵一眼,瑟瑟不敢言。
周祁见势猜到,要动身去客堂,被褚君陵拦腰搂住,推他回房歇息:“逛了整日,你不累朕也累了,有事明日再说。”
暗示那下人去撵人走,却算漏府上有不长眼的,听闻二人回来,蠢实告知那郡守不算,还找死的引人过来。
“奉郡郡守商应为,参见贵君。”赶到先朝周祁一拜,得让免礼恭敬起身砚删停,见褚君陵也在,正想打招呼,却看他手搂在周祁腰上,笑容一僵,差点没绷住表情。
商应为虽受擢于周未,却未见过皇帝。
褚君陵调动官府拿人是借周未的名义,更是以周福的身份,便是前几日去传周祁之令也只是变个样,并未表露真实身份。
府上下人未得授意亦不敢道实情,导致郡守错当君主是周未手下人,这阵看他不避讳与周祁亲近,深觉脖颈凉飕。
“此事、”
周祁还真不好解释。
昏君身份不能暴露,他又与其有不白举动,怎么看都是他背着君主有不忠,又看褚君陵还不撒手,一把拽开,试图挽回自身名声:“此事并非如你所见,我与、”
“微臣明白!”商应为唯恐项上人头不稳,忙垂首道:“夜色漆黑,微臣什么都没看见!”
周祁:“…………”
许久不闻主子后话,只怕周祁有灭口打算,紧赶着表忠心:“周将军对臣有提携之恩,微臣没齿难忘,断不敢开有害贵君与将军声誉之危口,今日微臣不曾来过,贵君若有顾虑、”
商应为一咬牙,赌上命道:“微臣自当尽忠。”
本就是不实事,周祁不至于起杀心,只问郡守前来的目的。
“反贼人等已照您吩咐斩断筋脉,处黥刑,后续之事……”周祁只说“放人”,这两个字意义就深,商应为拿不准是真饶过,还是假放人走再暗中处置,持谨重来请示:“还请贵君示下。”
周祁赫然看向褚君陵。
慌看周祁神色惊疑,更好似有怒,遽即问商应为:“何人说是贵君之意!”
被商应为隐晦瞟一眼。
“…………”
褚君陵越解释不清,生怕周祁真信这莫须有,心想将这狗官舌根子拔了,嘴还得先辩白:“我再卑鄙也不屑用这等伎俩!”
何况雷恒已是个毁容的废物,他犯不上再惹身臊,更不必要多此一举闹得与这人嫌隙:“便是我要你二人反目,远有更稳妥的法子,断不会让你背恶名。”
倒是这商应为:“奉郡大小官吏尽出自你爹麾下,与雷恒不熟也算认得,难说有哪个被策反,坏意来挑拨你我关系。”
“微臣不敢!”商应为听被诬陷与反贼为伍,当‘周福’是因被撞破私情要除自己,忙不迭澄清:“微臣只一心效忠皇上和将军,绝无勾结贼子之举,还求贵君明察!”
周祁倒不疑这。
一面见郡守砸膝盖讨清白,一面听昏君诉有莫大冤屈,心累懒分辨,只让商应为将褚君陵去传令之事无巨细说来。
商应为忙讲述:“那日周福来见微臣,说您有事吩咐。”
再就是如前言所道,‘周福’来传周祁之令:将雷恒一行废武功,处黥刑,然后就放人。
还因着‘周福’变换了容貌,商应为肉眼没认出来,险当成反贼同伙的抓了,得靠有周未的令牌为证,这才没误伤。
“微臣怕有误,再三问过周福..”
说罢眼瞅向褚君陵,正好与他视线对上,吓得直打怵,又听周祁问‘周福’找上他是哪日,边照实回复,心头边叫怪:分明周祁才是主子,他怎么对周福更怕些,一对眼就头皮发麻..
“周福便说是您的意思,反问微臣是否是质疑您的决定。”
商应为哪里敢,于是受命将雷恒等筋脉毁断,又以朱墨黥面,到“放人”处酌有歧义,等隔日来请示,却听管事告知周祁将养间不见客,直拖至今日。
言讫犹觉自身无过,跪挺起腰板:“微臣奉命行事,固有谬误,惟于信伪谕,矫举令者罪又甚焉!”
找出问题出在哪并被诬愬传假谕的褚君陵怒得想劈人,被周祁以眼色镇压,问郡守‘周福’当时原话。
“原话是..”
不知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商应为复述过,隐隐想过头。
‘周福’先是说将反贼处刑,再才传周祁令,让放人走以销与雷恒旧日交情,他心听要刑后才放人,误认为用刑也是周祁的意思……
急急伏腰请罪:“微臣妄揣贵君心意,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褚君陵再发作,再被周祁眼神压住,无视他委屈让商应为起身:“此事的确是我之意。”
“那雷恒等?”
“放人。”
恐商应为又乱揣测:“莫做多余事。”
“微臣明白。”
商应为恭应下,又见周祁没怪罪,小心谈到下属官吏这些日未来谒见之事,言因周祁前阵静养,不敢来惊扰,今日尽打算来,旦怕人多烦他清净,遂由自己先来请示:“贵君可要传见?”
“不必。”人再是他父亲麾下,他却是后宫人,昏君爱时姑息,爱弛无罪胜有罪,周祁无勇赌,再则心中有所忧,怕惹急昏君横生枝节,亦不可见雷恒,心念几转,试将褚君陵手握住,朝商应为吩咐:“差人将王虎带来,我有事要见、”
“要见也是明日,何故急今晚。”褚君陵顺过话,瞧周祁想反对,存意往他掌心捏捏:“人好好在狱中关着,总不会半夜里死了。”
暗示过转言向商应为:“明早将人带到,等贵君审后一并赦放。”
商应为望周祁。
周祁望昏君。
褚君陵轻笑笑,拿唇语无声道:“怕你耍心眼。”
知在放人当口,周祁不想事更糟,眼看着昏君与前者道:“明日带人过来。”
商应为领命退下。
等人一走,褚君陵即刻贴上来:“让用刑的是朕,你认下做甚?”
“皇上借家父的名义下令,父亲之意何不算臣之意。”周祁抽回手,见是昏君还往上凑,错开身径自往住处走:“况是臣为何要认,皇上不最清楚?”
关门时慢一步,被褚君陵挤进房中:“出游时好好的,回府就看朕不顺眼,你我到底是谁善变?”又看周祁背过身不搭理,笑绕到他前头打趣:“快活完就不认账,贵君好没个良心。”
“皇上有心,明将父亲令牌给臣,却瞒着臣暗里利用。”
得昏君极好气的认错:“下回经你同意再拿。”
周祁没兴头扯这些没用。
“为何要用黥刑?”
“那些逆贼害朕险些丧命,朕总要报复。”死罪可免,个人恩怨还须清算,饶命和上刑不矛盾:“此刑不致死,算不得朕食言,也绝那姓雷的再对你生邪念。”
“皇上就这般不自信。”
褚君陵笑滞住。
“还是皇上素好以严刑辱人,以往对臣是,今对外人亦是。”
“比起羞辱,朕现在更想杀了他。”褚君陵话恼怒,实则就听进声“外人”,心头颇欢喜,又看周祁借困赶自个走,掐他腰往床上一掼:“这次不求情了?”
遭周祁个冷眼。
“不就是刺个字,雷恒一伙行刺朕,可是奔朕的命,你要是心公道,就该想想朕为君主,没叫那些反贼断子绝孙已是开了天大个恩。”
瞧某个仍赶他,抱人翻个身,使得周祁重心不稳差点撞床头上:“朕认床,只睡得惯贵君的。”
惹得周祁想打他。
又听昏君扯什么梦游,当他是想被赶后溜回来,边说夜里会锁紧门窗,边使力将昏君推开,起身去将窗牖关上,倚着门催人走。
“是得锁好。”褚君陵憋着笑:“朕梦游时有砍人的习惯,若无意到哪处误杀掉哪个,也不知算不算食言。”
看周祁想撇下他去别处:“贵君不挨朕睡,朕也是要梦游的。”
周祁深吸口气:“臣只走走也不行?”
“找李老头不行。”褚君陵看破就说破,直言墨是特制成的,皮扒完也祛不掉,好心劝人莫白费心思,又看外头夜深风重,恐周祁染风寒,取来大氅给他披上:“朕着人去备热水洗漱,你看着时候回房,莫在外待久了。”
周祁最终没出去。
昏君硬赖着不走,又拿软态度磨他,弄得周祁有气却无力发,只能闷在心头,还是褚君陵瞧不过眼,等沐浴过拉人坐下,趁帮他擦头发往耳尖轻捏捏:“还在生闷气?”
周祁任揉任搓,就是不回应。
“知你不高兴什么。”褚君陵看他这模样就来趣,故意将周祁头发搓得乱糟糟地,被他仰头瞪来,顺势往额头上亲亲:“往后事事尽不瞒你。”
就看对方眸光流转,似在考虑这话的可信度。
“不欺瞒,不算计。”
得许久沉默。
褚君陵也不急,将他满头乱发捋顺,打算等睡时再哄哄。
摸摸发梢还有些润,换块干布又擦上阵,期间防周祁等得无聊,拿本游记给他打发,又嫌灯暗太伤眼睛,多点上几盏,等后怕人渴着冷着,添好热汤欲去取薄毯,被周祁无可忍的喊住:“皇上只好使这些手段哄臣?”
打算睡时再哄人的褚君陵一脸莫名:“朕还没开始使呢。”
边取来薄毯盖到周祁身上。
周祁:“…………”
过半个时辰总算歇下,褚君陵刚进被窝,就听枕边人瓮声喊他。
“怎么了?”
又是片刻沉默:“只有黥刑?”
正准备开哄的褚君陵稍迟疑。
“直至今时,雷恒等人除被废武功外,只有黥刑?”
褚君陵不悦地“嗯”声。
“事事不瞒臣,不欺骗,不算计。”周祁侧过身,借着透窗的月色看他:“君无戏言。”
被褚君陵按进怀中:“不信朕便等明日去问那逆贼手下。”并不准他再提雷恒,否则就要周祁使手段来哄他,哄不好便“梦游”去将那些个贼砍了:“朕可不好哄。”
被周祁反抱住。
翌日早膳过,褚君陵闻人带到,颇自觉回避。
走时主动与周祁交代去处:“过两日回京,朕去清点行李,有差的好趁早备上,管事朕顺带也捎上,待会上街肆买些能存放的土产,路上吃些,也给你爹娘带些回去,既是宽慰他二人为你担心这几月,也算替你尽几分孝心。”
闻人道谢,凑身过去讨个亲近,随即当周祁面将暗卫和下人尽遣走,只传周暀来守着他喝药:“想问地尽管问,朕不偷听。”
遭周祁意外瞧了两眼。
“怎的这副眼神?”
“臣是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凡有关雷恒之事,昏君向来是警惕他,此番不仅不监视,连暗卫也撤了,委实可疑:“皇上今日倒不怕臣耍心眼?”
“朕倒是想时刻盯着,就怕某些人置疑朕是要威胁哪个,问得实话也成假话。”褚君陵故作气哼,装得满脸好心惹猜忌的冤枉:“朕在场也不对,不在又是有阴谋,就没个不错的。”
假怨周祁难迁就,待他将信将疑赔个不是,又讨个便宜。
“…………”周祁揩揩嘴:“皇上原是在这等臣?”
褚君陵乐不语的离开。
“阿暀。”周祁喝过药,趁王虎从前院过来这阵叫住打算端碗走的周暀:“你帮我个事。”
周暀眼皮子一跳。
褚君陵就近从侧门离府,未与王虎遇到。
周祁嘱托过周暀,即见官差带人进来,按规矩先行礼,随后押王虎下跪,立于其侧等候发令。
被令卸去王虎四肢镣铐,恭释以防贼子伤人,得放后才能解,惮于周祁强硬要求,不敢违其命,解除枷锁又照吩咐退到外头,彻底不知屋内动静。
“你..”
周祁含愧看向王虎,见其脸上“刑犯”二字,竟不知要如何开口,只能先扶他起来,添好热茶请人入座,却迟迟无话。
还是王虎先招呼他:“公子身体大好了?”
周祁心酸颔颔首:“都好了。”
却无颜面对他,一直垂着眸:“是我害你们。”
“哪怪得您!”王虎喝口茶,愤愤然捶桌道:“往饭菜里下 药的是管事,您当日忙于治身,固然不知情,官府说是奉周将军之令,我等却知将军磊落,不屑用那等龌龊手段,此事定是狗皇帝所为!”
又看周祁负疚,手拍上他肩膀,拿玩笑话开解他:“公子总低着头,莫非是嫌我面相丑陋,没得眼见?”紧怪官府的人粗心,来时光顾着绑他手脚,脸竟是忘遮:“不看着也好,省得将您害出心悸,我心头既愧疚,那些狗官怕担责再拿我顶罪,我还没法儿走。”
周祁总算抬眸,喉发苦问王虎等人被抓之后可常常受刑责。
“刑倒是少受,就是如今失了武功,更难是皇帝对手。”顺想到武功被废那日从郡守口中套听到的:“领头的早说周福可疑,赖我蠢得没信,动刑那日郡守来过,说是奉您之令。”
雷恒等人自然不信。
“秦烨趁此提要见您,套知是周福代传,昨夜又来官差通知您要见我,今日更要将我等释放。”
让抓捕的既是皇帝,断不会轻饶过他几人,如此做法,要么是皇帝有更阴狠方式,要么就是周祁求情:“京城遥远,皇帝却能实时洞控此地之事,公子只告诉我,那周福可就是狗皇帝?”
观周祁缄默于是确信,想到前些日被对方耍得团团转,破口就骂:“*他娘的,早知一剑攮死那狗皇帝!”
再想到来时雷恒交代,气惴惴转告:“领头让我带话给您,帝王情意最不当真,您既做有选择,不论为情还是为周氏,都不该为我等求情。”
“我明白。”却叫周祁更不好受:“我愿想着..损失武功至少换有一线生机,只没想、”话到失声,旋即侧过身去,手往脸上不知做什么,须臾眼酸涩转回来,愧极将君王放人真相及擅自替几人做主之事道过,再不敢看王虎:“好不好心,我都是做错了。”
王虎只认定是皇帝的错:“要不是您,我等早是不得好死,现仅是失身武功毁张脸,命好歹暂保住,况我这些人本就是不拘边幅的糙汉,丑不丑不妨碍。”
周祁却知不是美丑的事。
更没脸叫受害者反过来安慰自己,强稳住情绪,取出早备好的银票和细软,正逢见周暀拿药过来,一并装好给王虎,悄声与他说个去处:“此药可暂时保丹田,后路艰险,只望诸位多加保重。”
又知雷恒心气高,恐他不肯受昏君伪恩,或是受此打击厌生,另让王虎带话:“便说我要他好生活着,来日皇帝负心,我只等他来接我。”
两人尽心知是空愿,各自不点破。
君王之令将传回京,圣旨一宣,紧是天下通缉,周祁恐误逃生,该叮嘱的叮嘱过,紧令官差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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