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瞧出褚君陵有真功夫,眼珠子转转,设辞道具没摆对位置,将自来距玩家一丈远的铜壶拿放到两丈外:“您请。”
周祁心算此刻去报官,既难挡这摊贩暗藏有同伙通风报信,亦难猜官府有无此人靠山,告得了是好,就怕弄巧成拙,倒不如让昏君先赢下这小兽。
再看摊贩赖改规则:“活物抱着应是比手炉更暖和?”
褚君陵收到暗示,“咻咻”几下,十支箭稳稳落入壶中,投完后不着急要彩头,先侧首向周祁。
周祁勾勾唇:“好厉害。”
哄得昏君颇得意,这才催摊贩将笼子拎来。
“这..”
贩夫猜到褚君陵有点技巧,但没想他真能全中,尤其那壶口极其窄,他还将距离翻了个倍,妥妥是高难度,何况这外地来的手法忒随意,就没见他刻意瞄过准,这都能进,可别太神乎!
只当褚君陵是走运,震惊归震惊,熊一点儿不能给。
于是照对策提个空笼子给他:“您拿好。”
看两人都不接,继续装糊涂:“二位这是?”
紧又恍然拍拍额头:“瞧我!公子方才指的是关熊的笼子,小人这就去给您换。”
褚君陵看他是活腻歪了。
见摊贩真充愣去换笼子,揪住后脖领子拖回,问他给熊还是给命。
“阿陵。”周祁不想多生事,以免起是非分开两人,算好态度与那摊贩交涉:“彩头是红熊,摊主却给我个空笼,可是存心欺客?”
“您这可冤枉人!”贩夫拾掇好被拽皱的衣领,畏葸瞟了瞟褚君陵,将自己表现得弱势:“这位公子问规则时手指的就是笼子,投中后也是让小人提笼子过来,他自身理解错,怎怪得到小人?再说这红熊琭琭金贵,万两金也难求,岂是一筒箭价能换得?”
说罢隐晦端量起二人:“看您二位衣着华贵,不该是那不讲理的,要觉这银子花得不值,我退半就是,犯不着起手头争执。”
周围摊贩听这话来帮腔。
“谢幺说的是,大过年的,别为点小事伤了和气。”
“我俩常年在这块儿营生,一筒箭就是笼子的价,是这位公子没问清楚。”
“玩也玩了,就让谢幺退您些钱财,您也不吃亏。”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连从此路过的行人也插嘴,听似句句公道,实则一致对外,周祁虽骇疑民众曲袒奸贾,更知当地人越同心,越不宜结怨,昏君与暗卫再武技精湛,既不可伤平常百姓,二来对方人多势众,争输闹赢都不光彩。
遂拉住想靠暴力的昏君:“钱不必退,我是诚意要那小兽,摊主只开个价。”
谢老幺看坑完冤货又来个蠢蛋,不赚白不赚,心眼子转转 ,用官话夹带着方言与周祁道:“奇珍异兽有市无价,有价就不值价,小人也不是贪财的,公子既想得这小兽,仍以投壶的方式,一两银一支箭,三丈三筒三十支,若全中,不仅彩头,小摊上有的一并归您。”
惟有个要求:“您要这小兽,箭只许您投。”
周祁只让昏君给银子。
“不行。”褚君陵不答应:“手上冻瘃才治好多久,复发又有得受。”
“哪有如此娇弱。”
周祁箭术曾列京中一流,实力再减退,这点准头还是有,况是如今双手恢复,离功力在时不差多什么,就这昏君怕有闪失,好后比他病时还管的仔细,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就三筒箭,冻只冻片刻时候。”
看昏君还反对:“赢给你做新年礼物。”
“少拿这话堵我。”
周祁可不管,忍笑将手炉塞给他,用只有褚君陵能听清的声音:“臣难得松快,皇上却不准嚒?”
褚君陵只好准。
求住难求的拿银票给摊贩,防他事后又不认账:“三丈三十支箭,尽中红熊便是我的,这回可有错?”
“没错没错。”谢老幺呵呵点头,一手拿钱,一手交出箭筒:“童叟无欺,全中这摊子尽是您的。”
周祁对摆摊卖笼子没兴趣,远看那投壶不像能装进三筒箭矢,让谢老幺换个,谢老幺看他事多,错觉是周祁没活硬整,大方给换了,片刻钟后……
“拿来。”
谢老幺不信邪擦擦眼,脸上笑挂不住。
被周祁眼眈口催着,输不起又狡赖:“小人官语不熟练,许是方才那几句土话叫公子会岔了意。”
周祁接过手炉,神色转冷,隐隐没好脾气。
“小人意思是十支一投,三筒箭分三回投中,才算得您赢。”又以打发褚君陵的伎俩假慷慨:“此番是小人没讲述清楚,就算小人的,公子只消重投过,中了这彩头仍是您的。”
被周祁用土话回句他听得懂土话:“算谁都是小事,摊主背法鬻贩珍兽,就不怕我报官?”
“报官?您想报哪个官?”谢老幺听这话反而不怕:“实话告诉您,县令是我表姨夫,别说您告不告得了我,光是买卖同罪,二位就跑得了?”
涿安县令陈怀民,是谢老幺二外婆家大女儿的丈夫,县里最大官,与谢老幺不仅是表戚,更有利害往来。
谢老幺所赚黑银有三层是孝敬给陈怀民,陈怀民贪赃,却也干实事,自其就任,涿安县内沿革日好,穰穰满家,街衢冇有贫乞与夫凶豪,百姓承其惠,是以明知陈怀民是贪官,对他仍多崇敬。
再者陈怀民有明令,县内人不得自相鱼肉,违者轻则受重责,重则削户,长日默化,致使百姓盲从团结,遂有纵谢老幺为奸之事,谢老幺又因此只坑骗外来人,本县人利益不受损,更不必要多惹闲事。
层层利害参杂,即便周祁告上公堂,也拿谢老幺没办法:“我听二位口音是京里人?涿安这地方,您二位说了可不算。”
“若我上告回京。”
谢老幺嗤笑:“您尽快告去。”
他摆这摊子半年,来客何止京城这两个,事至今没闹大,便是提早与县令谈好,受坑的不告官则不管,告则由县衙出面调解,再‘强制’他退半数钱,双方就算事了。
再有如这两人一般难对付的,他便自曝是县令亲戚,外来人听他有县太爷撑腰,大多自认倒霉,即使有不认栽地真往上告,上边儿还有县令打点,或是真来查,有满县人给他作伪证,有理的还是他谢有理。
“小人再不学无术,法还是识得,我早在县衙备过案,有这小兽养权,关着它不犯法,带着上街是怕有窃贼趁无人在进家里偷盗,至于彩头……可是实物也可是吉兆,小人一没构成事实交易,二没强使此兽献技,连高价也是您自愿给的,您能告我什么?”
说罢拿出二十两银退还给周祁:“二位共花销三十五两,大过年的,您别为难我,我也不多要您,还金您收好,就当是给二位的拜年钱,还请二位快些离开,莫耽误小人做后头生意。”
紧被箭矢戳脖颈子。
“做、做什么!”谢有理没料到两人明知他有后台还敢动手,登时有点慌:“大过年的,有事好商量,我再给你们多退五两,你们别、”想叫别冲动,又紧觉示弱是助长他人气焰,死攥住衣袴抖着声充硬气:“别给自己找麻烦!”
脖颈间猛吃痛。
箭矢刺破皮肉,真见了血,谢有理看两人真要他命,即刻就认怂:“贵客息怒!”边嘴喊人手下留情,边怕得摸出周祁给的银票,连带那二十两一并给他:“我全退、不不,我再倒贴一半给您,您二位别冲动!”
又是没哪个接。
周祁贯来讲究先礼后兵。
看谢有理要赖到底,讲不了理就不讲理,给褚君陵去个眼色,让将人控制住,又看周遭百姓想帮架,由着昏君稍刺伤‘人质’,颈血外流,镇使周围人或惜命或顾忌谢有理安危不敢再上前,免去一场冲突。
后看他将银钱奉还:“退就不必,倒是我还剩次机会?”
谢有理只敢点头。
第318章 得委屈皇上陪臣过个不太平年
周祁找细绳将箭绑作三捆,三投三中,赢后将关红熊的笼子提过,与褚君陵道:“回去了。”
路上回想当时事:谢有礼被扔趴到地上也不起来,就张着眼睛瞪他两个,又不知被吓地还是摔疼,一个大男人,眼通红地竟是要哭了:“臣总觉遗漏了什么。”
褚君陵想想:“摊子忘打包了?”
周祁:“…………”
实在没思路,压下心中怪感,看向笼中翻着肚皮打呼噜的红熊,问昏君要怎么处置。
“你喜欢就养着,养不熟再炖汤吃了,皮毛给你做围脖。”被周祁轻一瞥,立刻不逗他:“你不是喜欢才非要来?”
喜欢是喜欢,野兽难驯服,总不是好养的:“明日寻个兽医来诊,有疾则治,无恙再寻山林放生?”
褚君陵尽依他。
“当场定有人去报官,今夜想必睡不安稳。”
但也不打紧。
真有个什么,昏君身份不能暴露,他还有块令牌:“就得委屈皇上陪臣过个不太平年。”
“又说生分话!”褚君陵不满,看此处鲜有人过,将周祁身一捞:“有贵君作伴,莫说是“年”,刀山火海朕也情愿得过。”
被周祁手推开。
回住处将熊给暗卫照看,另差两人潜去官府查事。
近来除却铲雪开路,主子就没过别的吩咐,平素闲逛也不让跟从,使这些暗卫得闲一日复一日,手头没事心更没底,此时得令,外出那两人倒熟练,留下的几个各个犯难,生怕将这野物养死了。
官府夜里竟没来人。
周祁失眠,想起身到外头走走,又怕闹醒在外侧的昏君,作罢翻个身,遭对方拦腰搂进怀里:“睡不着?”
“扰到皇上了?”
褚君陵往他颈窝蹭蹭:“在担心今日事?”
“倒不是担心。”周祁微叹,翻回身与他正对着,正想说什么,突听房外一阵响动,瞬间坐起身:“谁在外头!”
听暗卫道抓到个贼,凝色望昏君,褚君陵旋即也起来,帮周祁将衣襟穿上,下床掌灯,打开门一瞧:好嚒,谢有理半夜三更偷熊来了。
“小瞧你了。”
谢有理也不料这两人还有护卫……
颈间多把武器架着,再对上褚君陵阴恻恻的目光阴恻恻的话,身发抖心发毛,说话都结巴:“我..我的熊在..在哪。”
被暗卫单手丢进房中。
“哎哟!”谢有理屁股和背先后着地,痛得直咧嘴,爬起来时又挨一脚,额头撞到桌角上,登时起个包:“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是来做贼的!”
连忙从兜里掏银子:“我..我蕴蓄都在这儿,全给你们,你们把熊还给我。”
周祁只问他如何找到这来的。
“我问路的..”
两人从摊上回客栈,尽有路人盯梢,谢有理沿街巷打听,一路寻到这,再从掌柜那问到两人歇处,回家取积蓄来赎熊,等到后又肉疼钱财,于是起歪念。
涿安有宵夜的风习,谢有理猜两人即便是外来,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入乡随俗,遂往药铺买包迷药,买通客栈伙计,欲等两人喊餐时下到所点的酒菜里,结果这两人不夜食,药就没用得上。
一计不成,谢有理便想趁人睡后去偷。
在客栈外的老槐树上守到半夜,见房中熄灯又等上阵,而后顺树爬进二楼,摸黑到房前,将门轻轻推开条缝……
谢有理问只问两人住哪间房,没探具体情况,掌柜的那会忙着对账,亦没得空细说,导致其误判对方人数,这会见门内没动静,又推开点,凑眼往里边看,差点被暗剑戳瞎眼睛。
熊没偷到人还被捉,谢有理又一计失策,该舍财只得舍:“我总共就这些,你先把熊还我,不够我再去凑。”
又看这些人个个没表情,更颤巍巍道:“我就想把熊要回来,没想害人。”仍不见暗卫收回武器:“杀人偿命,我叫人去县衙报了案的,你们灭我口也没用。”
褚君陵懒得废话,听客栈也有份,眼使唤暗卫将掌柜抓来,被周祁以夜深为由阻止:“明日再说。”
再瞧向谢有理,人都抖成筛子了,还不忘要那熊。
让暗卫将人绑去隔壁关一夜,等官府来再处置,不妨他突然抓自己腿,又被昏君一脚踹开,脑后再起个包。
谢有理抱头痛哭:“那是我的熊,你们这是犯法的,再不还我我告你们去!”如数罗列两人罪状,强买强卖,非法抢占私人财物、殴打并囚禁无辜百姓:“你们现在把熊还我,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周祁只疑他非要回那小兽做甚。
“我的熊我自然得要回。”
“要回做假买卖?”
“我是为了养家糊口。”谢有理想就心酸,糊口糊的还不是别个,正是那只熊:“我养它半年了,你们不能说抢走就抢走。”
谢有理自幼丧父,家里就剩生母和祖父,祖父年事高,生母又病弱,没人管得住他,使他自小与地痞流氓厮混,养成些烂德行,后来亲长相继离世,就更不顾忌,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直至陈怀民上任。
陈家早年贫苦,多靠同村和亲友帮济,陈怀民求学与科考的盘缠尽由各家众筹,谢家也在其中。
谢母看谢有理不学好,更不是读书的料,便将给谢有理入塾的学费与所存积蓄借与陈家,一来防谢有理嗜赌成性,败光家底,再也是为他留后路,盼陈怀民来日成器能照拂他一二。
奈何谢有理烂泥扶不上墙。
陈怀民瞧不起这混子,因受谢母恩惠,又与谢家沾亲带故,对谢有理也算关照,后头从他那得到切实好处,平日包庇不提,只要求谢有理不为害当地百姓,也好是谢有理没烂透根,混日子归混日子,倒不曾与县里人交恶。
坑自己人昧良心,骗外来的又得碰运气,谢有理手头穷,被迫戒了赌,又看家中揭不开锅,只得暂且找个散活。
这日发工钱,买了酒和半斤熟肉,意想打牙祭,哪知撒泡尿的功夫,竟有熊溜进屋霍霍他桌上的肉,谢有理脑一转,权当是添个下酒菜,朝那野熊提刀砍去,末了桌被砍坏,熊也跑了,还折了半斤肉。
气得谢有理直骂脏。
次日下工,又买回半斤,设好陷阱等熊再来,事因昨夜气得没睡好,今个又干了整日苦力,眼皮子实在困,靠墙藏住想稍眯会,却倒头就睡死,等醒天色已是大早。
赶去看陷阱,陷阱毁了,再看桌上,不仅肉被叼走,那熊还在他桌上拉了!
谢有理杀心更重。
后头又试过几次,仍旧没捉到,乃甚那熊日日都来,有时还给谢有理叼两个野果,使得谢有理抓出感情,有次见它连两日没来过,不放心进山找,果然在处深坑找到摔折腿的红熊。
那熊跟他熟,被救也不反抗,任着谢有理抱回家。
谢有理买肉买药请兽医,花掉整月工钱,又瞧这小兽被养懒,伤好仍不肯回野外,索性带去官府备案,取了名叫招财。
招财胃口大,家养后还挑食,常使谢有理入不敷出。
眼看做散工难养活,只得另寻出路,又知自个身无长处,思来想去,还是坑蒙拐骗容易,这才有的投壶摊子。
来客无非是那几类,要么是瞧中红熊皮毛,要么纯粹感兴趣玩玩,再有心软想救生的,这熊通人性,只消谢有理打个手势,立刻缩成团,爪抱着尾巴瑟瑟地抖。
一人一熊相配合,日入够抵做两月工,再有官府为倚杖,谢有理半年没吃过亏,怎知今日碰到俩硬茬子:“不信去官府问,这熊就是我养的,你们这是抢劫!”
周祁总算想明白哪奇怪。
这熊圆滚滚地,皮毛更是油光水滑,毫不像遭过虐待,再是在摊上抖得厉害,理应极怕人,却敢在昏君手头鼾睡,到客栈都没醒,一点不符合野兽习性。
等交与暗卫尤没动静,他当是被吓晕,敢情听谢有理这话,这小兽是被养熟了..
但也不全信他。
着人去将红熊带来,任谢有理唤声“招财”,果然见那小兽欢快甩尾巴,这才起意还他,被昏君先将笼子拿过:“怎么?”
“不是赢给我做礼物?”之前肯放生,是周祁说野兽难驯,怕这东西伤着他,这会知是家养,周祁之前也说过喜欢,甭管有理没理,这熊只能是周祁的:“新年伊始,给我也招招财。”
瞥谢有理来抢,一手拎笼子一手拎他,打算丢出窗,突瞧笼中鸷兽发狂,头撞击笼子,竖尾举爪朝他哈气。
褚君陵顿了顿,打算两个都丢。
被周祁将窗牖锁住。
此处是二楼,窗外又是山石景观,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谢有理可恶,却没到穷凶极恶的地步,此举难免过于。
于是手将笼子接过,边让褚君陵放人:“照方才打算先关一夜,剩余等官府来再处置。”
相似小说推荐
-
万人迷扮演准则(余执qw) [穿越重生] 《万人迷扮演准则[快穿]》作者:余执qw【完结】晋江VIP2024-11-15完结 总书评数:1153 当前被收...
-
重金求狗(四畔灯郎) [古代架空] 《重金求狗》作者:四畔灯郎【完结】长佩VIP2024-11-20完结 25.28万字|1.57万人阅读|194.18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