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爱(独山凡鸟)

周泽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陆旭阳根本不值得一提，轻松地问道：“怎么了？陆旭阳跟你说什么了吗？”
这样满不在乎的表情让赵川感到离奇地愤怒。
即使在自己面前，周泽对陆旭阳的态度都如此不加以掩饰，充斥着对陆旭阳不尊重的态度。
那么，当自己不在时，周泽又是如何随意对待小阳的。
赵川的表情变得严肃，认真地说道：“周泽，小阳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想知道你刚才对他说了什么。”
“什么？”周泽错愕地看着赵川，无法相信似的，“我能说什么，我只是说了实话。你难道不相信朋友，要相信他吗？”
赵川的脸部肌肉紧绷，目光锐利地盯着周泽，他的神情透露出极度在乎的态度。
周泽啧了一声，紧紧皱起眉头，先向窗外看了一眼，仿佛在调整情绪。
他的胸膛用力颤抖，转过头来，望着赵川：“我说他因为你的关系才能参加这次的展览，不然就凭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个机会。”
停顿几秒，周泽继续说道：“他这样心机的人，说不好就是为了这一天才一直缠着你。哪怕你会怨恨我，我说的也是实话。”
话音刚落，便见赵川的脸色瞬间阴了下来，表情冷冽，目光如冰，使周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周泽嘴角那一抹讽刺的笑意重重刺进赵川的心脏，在这一瞬间，赵川终于明白陆旭阳为什么对他失望至极。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你这是完全没有凭据的话，你应该向陆旭阳道歉。”
这句话让周泽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他紧咬下唇反驳：“赵川，你是为陆旭阳昏了头吗？”
“周泽，”赵川的目光凛冽，声音平静而冷硬，“我需要你明白一件事。陆旭阳的作品本身就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独特性，他能够参加展览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你的言辞不仅是对他的不尊重，也是对其他艺术家的侮辱。”
赵川稍微停顿，声音逐渐加强，显得更为严肃：“虽然我们是朋友，但如果你继续这种毫无根据的指责，我将不得不考虑采取一些措施，包括法律手段。你应该知道，污蔑他人声誉可能会面临严重的后果。”
曾经的他已经做错了，可现在，他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小阳的机会。
周泽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面皮发红，但他仍然故作镇定地说：“你…就算真的是他自己的努力，可我不信没有你的帮助。”
赵川深呼一口气，凝声回答：“他在我心中非常重要，而且是我在追求他。你对他的不尊重和轻视我无法忍受，你没有资格随意贬低他的人品和才华。”
“周泽，我认为我们无法再做朋友了。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你这样的话，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赵川目光深邃，带着难以忽视的威慑力，使得周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随即，周泽颓然一笑，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苦涩的笑声。
赵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话尽于此，便转身离开了。
白子澄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罩在陆旭阳的身上，眼神中满是担忧。
“子澄，真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你就别客气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刚才抓住我时，身体都是抖的。”
陆旭阳疲惫地靠在出租车的座椅上，脑袋昏昏沉沉：“嗯，没什么事，可能就是冻到了。”
“唉。”白子澄叹了口气，眉毛几乎要拧在一处，“旭阳，在我面前就别逞强了，好吗？”
他望着陆旭阳，又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不是你一直忘不了的那个人啊？”
陆旭阳怔忡一瞬，点了点头。
想到赵川，他感觉身体和头脑都变得越来越沉重，浑身疼痛。
他尝试转移话题，问道：“子澄，你住的地方订好了吗？”
“嗯，都安排好了，行李已经托朋友放在酒店了。”
“那就好。”说着话，陆旭阳感到自己好像又说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人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白子澄轻轻摸了摸陆旭阳的额头，感到异常的热度。他立刻让司机改道，直奔最近的医院。
当陆旭阳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白子澄拿着手机正在和别人打电话，而自己，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微微动了动身体，白子澄注意到他醒来，匆忙挂断电话。
“你感觉怎么样，旭阳？刚才你发高烧，体温达到了39度。”
陆旭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自嘲道：“看来我这身体真得好好调理调理，这一年进医院的次数太多了。”
白子澄走过来，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嗯，烧退了。”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继续说，“等你精神点我们就回去吧。你家里方便吗？我去你那儿住吧，照顾你几天。”
“家里当然有地方，只是怕你家白滔再次飞过来找你。”
白子澄轻笑出声：“你还有精神开玩笑，看来是好了。”
陆旭阳慢慢坐起身，感觉自己浑身是不舒服的黏腻汗水，渴望回家洗个澡。
他从病床上下来，嫌弃地说道：“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我想洗个澡。”
经历了一天的波折后，陆旭阳的心情如同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
他在沉稳的睡眠中觉得一切犹如远古的梦境，虽然一切发生在几个小时前，但感觉似乎已经很久远了。
到家，白子澄看着陆旭阳吃完了晚饭，吹干头发，才让他入睡。
时间还尚早，并且已经睡了一下午的陆旭阳在此刻一点睡意也没有，甚至有一点亢奋。
白子澄看他又开始说着话就失落起来，尝试性地问他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旭阳犹豫片刻，还是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他，并且越说越生气，连过去的一些事情也倾泻而出。
说出来后，陆旭阳感觉松快多了，看着白子澄为自己而发怒的脸色，反而笑了起来。
“我都习惯了其实，他们总是这样瞧不起人。”想到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陆旭阳甩了甩脑袋，装作释然地说，“反正我现在已经和赵川说清楚了，只要他不再缠着我，那些人自然也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可白子澄却觉得不太可能，单说赵川现在就住在隔壁，陆旭阳就很难把他甩开。
这摆明了就是要打持久战的意思，白子澄感到陆旭阳也还没有完全放下过去，这让他不禁担忧。
他怜爱地看着陆旭阳，想到自己曾经被白滔纠缠的烦恼，感到一种同病相怜的滋味。
“旭阳，你一定要坚守底线，不要轻易原谅他。”白子澄忧心忡忡地说道。
“嗯，我不会再原谅他了，肯定不会。”
看着陆旭阳平静又坚定的表情，白子澄微微放下心来。
“那你快睡吧，我去酒店拿行李，一会儿就回来。”
“好，那你快去快回。”
白子澄拿好钥匙，打了辆车回酒店取了行李。
这个过程用不了半个小时，当他回到大楼并走进电梯时，意外地看到赵川也在电梯内。
犹豫了一瞬，白子澄还是走进电梯。
赵川睁大眼睛看着白子澄，显然没想到白子澄真的和陆旭阳一起回了家，低头看到白子澄手边的行李，感觉有些窒息。
难道这个男人要在小阳家过夜？
难道他真的是小阳的男朋友？
赵川沉不住气，开口问道：“你，你是小阳的什么人？”
白子澄挑了挑眉毛，知道赵川误会了他和陆旭阳的关系，但他没有辩解，反而故意说道：“预备男友吧。”
赵川的脸色变得铁青，显然因为这个回答变得焦虑和愤怒。
白子澄傲慢地抬起下巴，对着赵川仿佛嗤之以鼻的样子：“合格的前男友就应该像个死人一样，你怎么还一直出现在旭阳面前。”
“希望你不要再缠着他了，我想他下午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最好能尽快搬走。”
电梯叮的一声，有人按下电梯键想要下楼，发现他们是上去的，便退了出去。
沉默一瞬，白子澄接着说：“除此之外，让你的那些朋友同样离旭阳远一点。”
几句话的功夫，到达他们的楼层，白子澄先一步走下电梯。
在开门之前，他回头：“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这还要谢谢你朋友的‘推波助澜’。”白子澄轻蔑一笑，上下打量了赵川一番，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冷笑道：“至于你，好自为之吧。”

白子澄的话如一记记重拳，不断地冲击着赵川的内心，让他喘不过气来。
看着眼前陆旭阳家紧闭的房门，赵川的手抬了放下，放下抬起。
他的眼神空洞，心中已开始不由自主地描绘陆旭阳与那个男人共处的画面，这让他感到切肤之痛。
片刻的沉默，赵川转身打开自己家门，步入屋内。
进门后，他机械地拉下缠绕在脖子上的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三个扣子，这才略感一丝呼吸上的顺畅。
然而，胸口的压迫感却始终未能消散，仿佛他正置身于一场无声的战斗中。
即便这一瞬间吸入的新鲜空气稍微缓解了他的窒息，但只是让他得到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赵川不得不正视现实，这段感情或许已经被他弄丢了，陆旭阳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处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
屋子里黑漆漆没有亮光，只有从窗户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亮阳台的一小部分。
赵川颓然地坐在沙发上，肩膀无力地垂下，双手无意识地搭在膝盖上，指尖轻轻颤动。
他心中充满了猜想和忧虑，思考着此刻陆旭阳和那个男人可能在做什么。
那个男人是否会趁着小阳伤心之际向他表白？
小阳会不会接受他的心意？
赵川不知道的是，陆旭阳其实正因为喝完感冒药而沉沉入睡，白子澄则在另一个房间和他黏人的弟弟打视频电话。
而此时的赵川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中，心口处感到撕裂般疼痛。
他迫不及待想要找些什么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让自己能稍微喘息一下。
他走到厨房，找出早买的却一直未开的一箱啤酒，打开后直接对着瓶口痛饮。
一瓶接一瓶的酒下肚，赵川却觉得自己越喝越清醒，清醒到似乎能听到隔壁陆旭阳家的谈话声，隔着厚厚的墙壁传了过来。
那声音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耳边，像超高清的电影。
他看到那个男人把他的小阳抱在了怀里，嘴里还振振有词，说着惹人恼怒的情话。
可他看不清小阳的反应，好像点头了，又好像没有。
赵川再次猛地喝了一大口酒。
然后，他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小阳点头答应了，随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直至几乎贴面而坐。
白子澄回到陆旭阳家后，直接走向卧室。
他发现陆旭阳正蜷缩在被窝中玩着手机，眼神中透出一丝忧郁，显然又想起了上午的事情。
白子澄坐到床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刚才给你报仇了。”
陆旭阳好奇地放下手机：“报什么仇？”
于是，白子澄就把刚才短短两分钟发生在电梯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陆旭阳。
当白子澄说到赵川脸色苍白、表情难看时，陆旭阳的心还是不自觉地刺痛一瞬。
又听到白子澄说，他告诉赵川他们可能很快在一起时，陆旭阳的嘴巴蠕动两下，下意识想要解释。
可解释给谁听的？又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听完，陆旭阳的心情依旧低沉，白子澄揶揄地笑道：“你是不是还舍不得他？你不是说你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吗？”
被戳穿的陆旭阳并没有马上反驳，而是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这让白子澄有些不安，他移动到床头，关切地问：“旭阳，是不是我多管闲事了？对不起。”
“当然不是。”陆旭阳立马抬头否认，“子澄，谢谢你这么维护我，还帮我出气。”
停顿两秒，他自嘲道：“我从来都说不过他，还是你厉害。”
白子澄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依旧带着歉意的目光看着陆旭阳。
“我只是觉得自己窝囊，好像无论他怎么做，我的心都没办法恨他到底。”
陆旭阳想着过去的种种，以及今天发生的一切，看似释然一笑：“所以，我没办法原谅他，因为原谅他的前提是先放过我自己。”
谈心环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陆旭阳在服用了感冒药后，药效逐渐显现，使他感到极度困倦，眼皮沉重得难以睁开。
白子澄帮他盖好被子：“你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
陆旭阳巴掌大的脸在柔软的枕头里几乎快要被埋没，他轻轻嗯了一声。
朋友的陪伴让他安心，倾诉完心事后，他觉得一身轻，很快就沉入到了睡梦当中。
——砰砰砰。
门外响起了几下敲门声，声音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异常突兀。
白子澄刚和白滔打完视频电话准备睡觉，就听到这几声敲门声，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依旧是砰砰砰几下，持续不断地敲响。
白子澄怕打扰到陆旭阳休息，急忙下床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一开门，酒气熏天的赵川低垂着眼睛站在门前，表面看起来还算正常。
白子澄意外地挑了挑眉毛，声音压低：“你来干吗？旭阳已经睡了。”
这话在赵川耳中，只有“睡了”两个字引起了回响，他的脸色阴沉，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可冷静的人怎么会在深夜敲别人家的房门呢。
“你和他睡了？”
“什么？”赵川的话把白子澄说得一愣，语气中带着不快，“你瞎说什么，大半夜来别人家耍酒疯吗？”
赵川死死地抵着门框，尽管心中冲动，但他没有闯入，记忆中陆旭阳上次因此生气的情景让他有所顾忌。
白子澄看他一副不罢休的神情，感到无语，又怕赵川冲动之下做出什么。
因此，他耐下性子解释：“我说旭阳已经睡了。他今天下午发烧，现在刚吃了药才睡着。”
赵川的表情从阴狠慢慢变得担忧，这一句话仿佛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奥语，在脑子里反应了半天，才听到陆旭阳生病了。
这消息让他心神不宁：“他怎么了？是不是胃疼引起的？”
话音刚落，就要急急闯入家中去看陆旭阳，所有担心被陆旭阳责怪的念头瞬间消散。
白子澄被赵川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就看到赵川身姿灵敏地进了屋。
“诶！”白子澄喊他，又急急降低声音，用气音呵斥他，“你干什么！别吵醒他。”
赵川仿若未闻，但将要走进卧室时，还是下意识放缓了脚步，用他以为的悄声靠近。
陆旭阳在睡梦中感到有人在吵架一样，他的眉头紧锁，即使在梦中也无法得到片刻的宁静。
赵川又走近一步，黑暗中难以辨识陆旭阳的表情，他凑近想要再看一看。
正当他接近时，陆旭阳突然睁开眼睛，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赵川，使他惊愕地僵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在梦中，陆旭阳感到一个庞然大物向自己走近，幽暗的背景里，他看不清怪物的样子，但却能听到怪物急促又粗重的呼吸声。
他被吓得猛地睁开眼睛，以为自己正做着一场噩梦，却看到了床头站着的黑影。
陆旭阳心脏都被吓得停下一瞬，然后开始剧烈跳动，他看到卧室门口又有一个人影，这场景简直比恐怖片还要吓人。
急忙撑起身子，打开床头灯，房间瞬间亮了起来，强光让他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当他终于看清楚站在那里的是谁时，他的眼睛瞬间睁得更大。
“吓到你了。”赵川低垂着眼睛看向陆旭阳，声音沙哑，显得有些尴尬和不安。
陆旭阳穿着柔软布料的浅蓝色睡衣，看起来稚气又惹人怜爱，也许是刚刚退烧，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红晕。
衣服最上方的扣子凌乱地散开，就这样不设防地半支起身子坐在床前。
这一幕美好到让赵川几乎想要落泪，然而身后白子澄的存在提醒了他，这一幕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另一个人。
白子澄紧随其后走进房间，陆旭阳的目光从赵川身上转移到白子澄，这一转移让赵川感到一阵愤怒。
酒精开始在他体内翻腾，血液中似乎也充满了热气。
他把身体一转，挡住陆旭阳的视线：“小阳，你身体怎么了？好些了吗？”
赵川笨拙地想要夺取陆旭阳的目光，可他这样一个酒气熏天、又在大半夜擅闯别人家的人，装得再无辜也难以遮掩他真正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