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爱(独山凡鸟)

赵川久久不能言语，那曾经席卷过陆旭阳的海浪，终于，在时隔这么长时间后，淹没了他。
可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看着陆旭阳挣扎在海里的他，终于跌入这无边的海。
然而，陆旭阳已经学会了潜游，拖着一身狼狈浸湿的身体，头也不回地上岸了。
在一阵沉默中，赵川怅然若失地低声说：“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陆旭阳决定前往南方的一座旅游城市，寻求一种不同于往常的逃离和放松。
他从未出门旅行过，即使有钱了，他也还是更喜欢待在家里。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没什么特别之处，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然而现在，当决定出来散心开始搜索后，他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美好的景色自己还没有见过。
陆旭阳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南方，因为他从小在北方长大，想看看不同的风景。
为了好好感受这个城市的独特风情，他在网上仔细浏览了许多民宿和酒店，最后选中了一家院子里开满紫藤花的民宿。
照片里，紫藤树上的花繁茂优雅，像紫色的瀑布一样垂下，扑面而来的宁静感。
这个季节，南方的天气大多是风和日丽的，天空湛蓝透彻，阳光洒满碧波荡漾的湖水。
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湖水的咸味和花香，与干燥清冷的北方截然不同。
民宿就位于当地著名的湖泊附近，游客络绎不绝，然而穿过三条街到了背后的小巷就安静了下来，闹中取静处就是民宿的位置。
民宿中，紫色的紫藤花缠绕整个庭院，部分枝蔓甚至逾墙垂下，成为路人驻足拍照的美景。
陆旭阳记得自己第一次到的时侯，那片浓烈的紫色立刻捕获了他的目光，他不假思索地就走了进去。
院子里花香淡雅，清新的香味随风飘动，宛如自然的香水弥漫在空气中。
院内共有四间房，一间由热情的房东大妈居住，其余三间对外出租。
除了陆旭阳住的这间外，隔壁一间房住了两个女大学生，结伴来游玩。另一个房间是一对情侣，两个人周年纪念日出来旅行。
虽然三个房间里住了五个人，但大家都很安静，并不吵闹。
到的第一个早晨，陆旭阳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一时间还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阳光照射进屋内的位置刚刚好停在床前，他看着外面透亮的天，细细聆听，那清脆的鸟叫声如同自然的闹钟。
拿起手机显示时间，早上五点五十三分。陆旭阳没再继续躺着，简单洗漱一番就出了门。
于是，他的生物钟从这一天开始就像被重新调整了，每天清晨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准时睁开眼睛。
“诶，小陆，今天逛得怎么样？”大妈坐在廊下织毛衣，看到陆旭阳走进大门，开心地跟他打招呼。
“大妈。”陆旭阳微笑着回应：“随便转了转，人太多了，我就早点回来了。”
大妈的手指依旧灵巧地穿梭在毛线间，声音在院子里回荡：“这里一年四季都是游客，哪天人少过？”
陆旭阳走过去，低头观察着大妈手中快要织完的毛衣：“大妈，你动作真快，图案都快织完了。”毕竟他才住了一个星期，上周这件小毛衣还只是个雏形。
大妈得意地笑着，神色飞扬：“我外孙女没多久就要放暑假过来玩了，我得赶紧多织几件，让她开学回去时穿新衣服。”
陆旭阳羡慕地点点头，看着她灵活的手穿针引线，心里不仅羡慕她的外孙女，更羡慕她的女儿。
他想，大妈的女儿无论走到哪里，一定都非常安心吧，知道远在故乡的母亲总是牢牢地记挂着她。
就这样他们聊了一会儿天，陆旭阳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今天只简短地转了一会儿。
先沿着湖边的小径散步，湖面上薄雾缥缈，随着逐渐升起的太阳慢慢消散。
接着，他去当地很有名的咖啡店里喝了一杯特色咖啡，配着烤面包。
坐在窗边，陆旭阳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迷茫，明明置身于其中，却感到没有方向。
找不到能够无限趋近地面的脚底，他感到自己的双脚一直悬浮在离地面一厘米的空中，始终没有归属。
前两天的悠然自得就在这拥挤的人群中瞬间消失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孤独感覆盖了全身。
而陆旭阳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他看花了眼。
每当有体魄相仿的人从他眼前路过时，他的心脏都会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明知道不可能在这里见到那个人，但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这简直比看恐怖片所产生的肾上腺素还要高，身体过度新陈代谢，让他精神恍惚。
因此，他选择提前回到民宿。
坐在房间里推开窗户，院子里花香扑鼻，这使得陆旭阳的心绪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傍晚时分，陆旭阳静坐在飘窗旁，看到隔壁房间的情侣回来，他们手里提着一堆烤肉和啤酒，摆放在院子的石桌上。
他们朝陆旭阳招手：“小陆，过来一起喝点。”喊完后，又去邀请了隔壁的两个女孩和大妈。
大妈婉拒了，笑着说自己不喜欢外面的食物，让他们年轻人自己享受，但不要玩得太晚。
陆旭阳决定不再孤单地待在屋内，摆脱对赵川的回忆，他深呼吸一下，走出房间。
他没有直接加入他们，而是先到隔壁买了些啤酒和饮料再回来。
几个人天南地北地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来到这里的趣事，喝上头后开始讲自己家乡的故事，讲自己的家庭，讲自己的生活。
唯独陆旭阳，无论怎么喝，似乎都难以醉倒，酒越喝脸色越白。
夜深了，蝉鸣声此起彼伏，院子里的灯光昏黄，月光洒在紫藤花上，他就像一位孤独的精灵，坐在花海中。
其中一个女孩喝得微醺，好奇地看着陆旭阳问：“小陆，你今年多大？有没有女朋友？”
“我21岁，没有女朋友。”
“交过女朋友吗？”
陆旭阳喝光杯中的酒，轻轻摇头。
周围人不禁感叹，不解他为何还未谈过恋爱，明明这么帅气。
情侣中的女孩接着说：“我猜到了，帅哥都是有壁垒的。就像现在，你不说话时看起来好高冷，女孩子们会被吓到的。”
“高冷？”陆旭阳对这个新奇的形容词感到好笑，他笑着反问：“我吗？”
“是啊。但你现在一笑又好可爱，你的酒窝好可爱啊。”
情侣中的男生搂住女孩，故意说：“怎么能在我面前夸别人呢！我不可爱吗？”
“哈哈，你最可爱，我的宝宝。”
两人旁若无人地亲吻几下，互相拥抱，自然地把头搭在互相的肩上。
陆旭阳盯着看了一会儿，悄悄转过了头。
大家又开始七嘴八舌地研究起他的酒窝，然后话题逐渐扩展到遗传学，又到社会学，最后开始聊八卦。
陆旭阳又开了一瓶啤酒，听大家说话，仰头看天。
今天的月亮很圆，夜色也很美，所以什么时候才能把脑中那些混乱的情绪彻底扔掉呢。
喝到半夜十二点半，大家就散了，收拾完院子后，各自回各自的房间。
晚上的风还是有点凉，陆旭阳裹了一件外套，慢悠悠走到前面一条街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一盒细烟和打火机。
在昏暗的街灯下，他笨拙地点燃了第一根烟。
“咳咳咳！”
烟雾刺激得他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不甘心地，他再次深吸一口，同样被呛得眼泪汪汪。
挫败中，陆旭阳拿出手机搜索抽烟的正确方法。
然后，他就站在那条街上，一支接一支地尝试，直到他终于能将烟雾吸入肺中。
陆旭阳感到眼前发黑，人也晕晕的。
缓了几秒钟，他望着手中慢慢燃烧的香烟，低声自语：“并不好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呢。”
思绪一阵后，他走了几步，将剩下的大半盒烟和打火机统统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房间洗漱完毕，陆旭阳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最后他决定去爬山，去追赶东方初升的太阳，希望能用壮阔的日出来缓解心中的烦乱。
凌晨三点，陆旭阳穿戴整齐，又去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购买了小手电筒、驱蚊水，并带上了水和饼干，随后打车前往目的地。
到达山脚下，他没犹豫，打开手电筒，沿着指示标志开始攀登。
一路上偶尔能遇到其他几位早起的登山者，大家都以快速的步伐前行，很少交谈。
陆旭阳一边走一边停，终于在清晨五点十分到达山顶，筋疲力尽地坐在石阶上。
山顶已经有一些人举着相机，准备捕捉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歇了一会儿，陆旭阳听到旁边人的惊叹声，他也站了起来。
夜色已经褪去，初晨的微光开始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山顶的空气清新凉爽，还带着一点雾气的寒，山风轻轻拂过。
很快地，天际线染上了蓝紫色，逐渐变得金黄灿烂。
陆旭阳拿出手机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看着远处山脉的层层叠叠，周围的景色变得一览无余。
在这一刻，时间好似停止了流动，仿佛一切都被赋予了新生。
陆旭阳也感到自己好似被赋予了新的力量。
在山顶感受完壮丽的日出之后，陆旭阳感到筋疲力尽，没办法马上下山。
于是租了两件军大衣批在身上，窝在墙角抵挡不住困意。看到周围的人群也纷纷找地方休息，他才安心闭上眼睛。
然而，睡梦中的陆旭阳却无法逃离内心深处的纠结和思念。
梦中，他看到那个熟悉而宽阔的背影，感到一阵悸动和心碎，原来他是那么思念赵川。
陆旭阳向前奔跑，想要追上赵川，想要拥抱他，但赵川的身影却似乎永远触不可及，越来越远，即使在梦中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和失落。
他不敢再追，只是歪着头看向赵川的方向，看到赵川在说些什么，但他听不清，也看不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于是，陆旭阳再一次向赵川的方向奔跑，可依旧无法触摸。
直到他累了，伤心地大喊。他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决定离开赵川了。
这个念头一想起，就像一把大锤狠狠砸在心口。
阳光照射到脸上，嘈杂的人声把他吵醒，他从军大衣里探出头，看到很多人站在山顶。
他摸了一把脸，湿的，心脏紧紧揪在一起，带着未完全消散的梦境和未曾平息的心痛。
多可笑，多讽刺。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为新的开始而感慨，而现在现实告诉他，他仍在被过去的阴影重重打击。
陆旭阳不愿再多想，等到身体感觉稍微恢复些，他缓缓站起身，归还了军大衣，慢慢下山去了。

第52章 偷偷关注
回到民宿后，陆旭阳草草地洗了个澡，冲掉浑身的疲惫和尘垢，然后连饭都没吃就直接倒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一觉睡到了黄昏。
醒来时，他的头都是懵的。屋内外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细雨的轻柔拍打。
他下意识从窗户向外望去，发现上午还晴空万里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雨也下得静悄悄的，雾气朦胧，透过窗户带来阵阵清新的泥土气息。
陆旭阳睡眼惺忪摸索着按亮手机，屏幕上除了几条无关紧要的推送，还有郑星然发来的微信消息，关心地问他旅行如何。
他爬起床，起身喝了些水。先给郑星然回复了几张自己拍摄的风景照，告诉他自己玩得很开心。
不一会儿就弹出郑星然发来的语音通话。
“小阳！”郑星然热情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响亮：“你玩得怎么样？”
陆旭阳赶忙把手机音量调小，声音不自觉带着笑意：“星然，你吓我一跳！”
郑星然嘿嘿笑，详细地问他这几天都干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好不好玩，吃了什么，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等等一系列问题。
他就耐心地回答。
“你看到我发的照片了吗？日出真的很美。我住的地方也很安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陆旭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宁静和刚睡醒的放松。
郑星然的回应轻快而充满兴趣：“下次我也去看！”
“你肯定起不来。”陆旭阳调侃道。
“才不会！”郑星然先反驳他，然后话锋一转，顿了顿：“小阳，那个…赵川最近联系你没有啊？”
猛然提起赵川的名字，陆旭阳的心还是会用力紧缩。
望着窗外细腻的雨丝，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怎么了？他没有联系我，我已经把他的所有方式都拉黑了。”
“哦哦，那就好！因为昨天我去李征家玩的时候碰到他了。他问我你最近怎么样，我没有理他。”
陆旭阳的心沉了沉，不明白赵川为什么要打听自己的近况。
至少在他心里，赵川是他想要躲避的，逃避的存在。他们的分手并不体面，即使最后分手的话是他提的，但他们心里都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深深地爱过，所以他才觉得无法轻易释怀，无法像赵川那样心胸开阔地提及对方。
但不管怎么样，陆旭阳不愿再去猜测赵川的想法，也不想再和赵川有联系。
郑星然小心地继续道：“你…你现在忘了他没有啊？”
手机被陆旭阳下意识用力捏紧，指节泛起青色。
他轻叹一声，诚实地说：“我在努力中。”
“没关系的，小阳，感情的事需要时间来慢慢理清和消化。”郑星然安慰他：“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陆旭阳沉默了一会儿：“别说我了，星然，你最近怎么样？”
“我还是老样子呀，天天上课，羡慕你可以出去玩。”
陆旭阳打趣他：“大学生，你只能等放假了。”接着说：“我准备在这儿再待两天就去别的城市了，等我到了以后给你发照片。”
郑星然羡慕地说：“好啊！那我跟着你云旅游。”想了想，他继续说：“小阳，你要多享受旅程，别想那些烦心事了。当然，不要勉强自己，任何时候觉得难受都要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
陆旭阳感到眼眶发酸，揉了揉眼睛，温和地说：“知道了，你放心吧。”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儿，就把电话挂断了。
陆旭阳坐在床上发呆，刚刚还嫌郑星然声音太大，可当声音消失了以后，心里那孤独的感觉又晃晃悠悠冒头而出。
不想再继续这样，陆旭阳靠在床头翻开手机，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有登录的个人插画账号。
他点开，看到一些粉丝们问他最近怎么没有更新了，大家都好奇他是不是去谈恋爱了。
确实，最近一次的更新还是几个月前，是他分享的几张帮李征画的画册。
思索片刻后，无聊的陆旭阳发了一张他今天拍摄的日出照片，并配文解释自己最近在旅行，旅行结束后会将自己喜欢的照片转化成插画，与大家分享。
然后在评论区和粉丝们互动了一会儿。
与此同时，陆旭阳和郑星然不知道的是，李征已经把陆旭阳出卖了。
赵川坐在客厅，看起来随意地问李征：“二征，你的那本画册送出去了吗？”
果然，听到这个话题，李征立刻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如何把画册送给他心仪的女神，并且如何成功获得了她的芳心。
他得意地说：“嘿嘿，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女朋友不害羞了，我就介绍她给你们认识。”
李远在一旁轻哼了一声，对弟弟这种纯情恋爱脑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川点了点头，装作赞同的样子，语气轻松：“那这本画册的威力可不小啊。”
李征肯定地回答：“当然了，你不是应该最了解吗？小阳的画……”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了敏感话题，因为赵川和陆旭阳已经分手了。
他迅速闭上了嘴，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然后悄悄看了看赵川，发现对方表情轻松，似乎并不介意刚才的话题，他呼了口气。
“怕什么啊。”赵川好笑地摇头：“我知道他画得好，能不能给我看看？”
赵川的态度似乎很自然，完全没有被提到陆旭阳的事情所影响。
李远又重重哼了一声，心里讥讽赵川装模作样。
赵川回头看他：“你要是鼻子不舒服，找点药吃，别在这儿哼来哼去的。”
李征听到这话，感到一阵同盟的快感，笑着附和：“就是就是，我哥总这样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