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爱(独山凡鸟)

他的背脊一阵发凉，心里不禁涌上一股后怕。如果自己再晚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郑星然的眼角渗出了眼泪，他轻轻抹去，内心充满了对好友的心疼和不舍。
因为抢救及时，陆旭阳只需要在医院观察四十八小时，打一些消炎药和保护胃的营养针剂就可以出院了，这让郑星然放下心来。
但他还是越想越气，坐在病床旁边，语气带着无奈和怒气：“我是让你小心他们两个，可没让你做这样的傻事！”说完看向陆旭阳，声音中充满责怪：“为什么还让赵川来看你？你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他害的！”
陆旭阳半垂着双眼，脸色苍白无力，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消瘦。
郑星然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怒气被担忧所取代，语气也软了下来：“小阳，你以后真的不能再做这种傻事了，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陆旭阳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抬眼看他：“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
但郑星然显然不信，刚要再嘱咐他，就被开门的声音打断。
赵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一进到屋子里让人觉得整个房间都逼仄起来。
郑星然一看到赵川，怒气又腾腾升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敌意：“你来做什么？现在才来，还有什么意义？”
赵川没有回应郑星然的攻击，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床上苍白的陆旭阳身上。
他步履沉重地走近，神情里带着愧疚：“小阳，你，你怎么样？”
陆旭阳看着赵川，眼中复杂的情绪难以言表。
“你说呢！他差点死过去！”郑星然看到赵川这假情假意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要再骂他几句，就被陆旭阳打断。
“星然，你先出去一会儿吧，我和他单独聊聊。”陆旭阳的声音沙哑，没有力气，但轻而易举就阻止了要发怒的郑星然。
郑星然抿起嘴，不情不愿地点头：“那你有什么事就喊我，我就在门口。”说完，他又狠狠地瞪了赵川一眼。
随着关门的声音，病房陷入一片静谧。
这让他们都想到了前些天在医院发生的一切，只是躺在床上的人换了，陆旭阳也没有了之前那样发狂的气力。
赵川注视着陆旭阳那张巴掌大憔悴的脸，床上的身影在被子的掩映下显得格外瘦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孤独感，这让赵川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你…”赵川和陆旭阳几乎同时开口，眼神相遇后，陆旭阳将目光移开。
沉默片刻，赵川先出声，声音带着掩不住的艰难：“小阳，你不该拿生命开玩笑。”
陆旭阳轻轻摇头，示意赵川帮他将床头稍微抬高：“帮我把床摇起来。”
他半靠在床头，双手搁在被子上，盯着赵川的脸。
看到赵川关切的眼底，焦虑的表情，他觉得好笑，自嘲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还没那么下作，要通过威胁自己的生命去挽留你。”
赵川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嘴角嗫嚅，半天才艰涩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旭阳的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但这份平静背后却藏着深深的疲惫。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地质问赵川，体力和情绪的双重折磨让他没有足够的力气再去激烈表达自己的情感。
他的声音平静，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我思考了很久，从一开始到现在，我总是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冷漠，为什么你有时如此温柔，为什么你不能爱我，诸如此类的问题，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停了一下，缓缓抬头，目光坚定地锁定赵川：“你能回答我吗？还是到现在你也仍然想要逃避？”
这些直截了当的问题如锋利的刀刃，逼得赵川不得不面对这个令人窒息的现实。
赵川心中沉甸甸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低沉而无力：“我…我从未想过真的伤害你。”
“哈。”陆旭阳忍不住嘲讽地发出一声气音，苍白的脸上升起一抹潮红，反问赵川：“你不想伤害我？”
赵川沉默无言。
陆旭阳的声音里满是苦涩：“是啊，你良好的教养告诉你，要对我负起责任。你装得多像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丑话说在前头，好像选择权都在我身上。”
他的眼眶泛红，想到赵川过去的态度，自己卑微的姿态，一切努力的结果竟然还是自己的错，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委屈和愤怒。
不自觉地握紧双手，他的声音颤抖，但仍努力保持着冷静，不想再无意义地争吵：“我没有逼过你吧？没有试图拆散过你们吧？我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偷，没有抢。我等到你们分手，等到我们再见，等了一次又一次…”
说到这里时，陆旭阳的声音几乎哽咽，满是痛苦与不甘：“我想把握一次机会，不想再等下去，这样也是错吗？就是不择手段？我的感情对你来说是错误吗！”
陆旭阳怒视赵川，倔强地等待着赵川的回应，眼睛里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期待和渴望。
可赵川几乎无法承受陆旭阳这样的目光，转了个身，坐到刚才郑星然坐着的地方。
答非所问地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和歉意：“那天，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多不容易啊，能等来赵川的认错，陆旭阳自嘲地想。可他不稀罕了，不愿意再迁就，他就要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陆旭阳的目光在赵川脸上停留，声音低沉而沙哑：“你说得对，爱一个人真的很累。你不愿意爱我，这没有错。就像你问的，我愿意去爱你，哪怕你不能回应我的感情。但你嫌弃，你厌恶，你觉得恶心。”
他的话语冷静而锐利，像刀片般刺入赵川的心脏。赵川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语气无力。
“我看过了，看过你对待他的样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大喊一句，不愿多说一句抱怨的话。即使他抛弃了你，你也依然如此。怕增添他内心的负担，怕他以后的生活不快乐。”
说到这里，陆旭阳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为什么偏要到这步田地才看清这一切。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悲凉的自嘲：“可你对我却总是弃如敝屣，不愿跟我交谈，总是用你那最冷漠的态度来伤害我。”
他停顿片刻，轻轻地说：“我厌倦了。”
厌倦总是窝囊卑微的自己，厌倦总是冷酷无情的你。

第48章 走到尽头
陆旭阳直白的质问让赵川感到愧疚，他辩解否认：“怎么会，小阳，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陆旭阳摇头，目光中满是绝望：“你不在乎，你只是不在乎。在你心里我是烂的，和我在一起，你说自己像个烂人，所以你任由你的朋友们对我讽刺讥笑，因为你心里和他们想得一样。”
“我没有……”赵川的声音低沉，眼神痛苦。看着陆旭阳苍白的脸和淡淡的酒窝，他的心被一种说不出的痛楚填满：“对不起，小阳。”
赵川沙哑的声音，歉意的眼神，都让陆旭阳感到无法诉说的痛。
曾经，他大声地对赵川说，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爱我。那时他还抱有侥幸，还幻想有一天他们可以毫无保留地相爱，那是陆旭阳憧憬的未来。
现在，现实告诉他，他有多可悲。
时间仿佛有了实质性的声音，陆旭阳甚至能听到嘀嗒声在脑中不停回响，一分一秒流逝，再不愿也不能改变。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冷静而淡漠，好像真的放下了所有：“从一开始就是你主导着我，但这最后一次，就让我来说吧。”
赵川的瞳孔微微一缩，似乎预感到了陆旭阳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们分手吧。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要联系，我连和你做朋友也做不到。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巧再次遇到，装作不认识是最好的。”
陆旭阳的声音可以说是轻缓的，可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他尝试在这段感情的最后一刻找回一丝尊严。
赵川的表情僵硬，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但当这话真正从陆旭阳口中说出时，他仍然感到一阵刺痛。
这明明是他所期待的结果，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
陆旭阳的眼神坚定，没有了以往的迷茫和求索：“等出了院，我就会去‘篇章’办理离职手续。”他深深地望着赵川，眼中不再有泪水：“就这样吧，你走吧。”
就这样吧，既然这段感情既不是你，也不是我想要的，那就彻底放弃吧。
他对这段感情的投入已到了尽头，心力交瘁，疲惫不堪，无办法再继续。
所以，即使心如刀割，陆旭阳也决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委曲求全。
但赵川却像没有听见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觉得自己可笑，为什么听到分手的这一刻会浑身发麻，站也站不起来。
在这之前，他还在埋怨陆旭阳的行为，认为两人性格不合，早日结束也是好事。
然而，当一切按照他的想法发展，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似乎难以接受这一切。
在赵川低头的沉默中，陆旭阳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留恋，仿佛在用最后一眼将赵川的面容刻进心里。
直到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他才逼迫自己低下头，抑制那份不该再有的情感泛滥。
过了片刻，他轻声喊出：“星然？”
站在房门外的郑星然听到呼唤，迅速走进来，眼前的静谧让他不知所措，两人都低着头，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他问道：“你们谈完了？”
陆旭阳点头回应，赵川却依然没有动作。
郑星然不耐烦地看向赵川：“谈完了你怎么还不走？快走，快走。”
赵川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缓缓站起身，内心波澜起伏，却又仿佛空无一物。
眼神复杂得让陆旭阳难以解读：“小阳，我…”
陆旭阳打断赵川，他怕再被无用的思想牵绊，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仿佛已经真的释怀：“你和姚遥是真爱，如果你们能再在一起，那我祝福你们。”
这句看起来真心的祝福充满了讽刺，让赵川控制不住的面容微微扭曲，他忍不住解释：“我和他不会再在一起。”
郑星然站在一旁显得急躁，大声插嘴：“谁在乎你和谁在一起！现在就走，别打扰小阳休息了。”
陆旭阳闭上眼睛，沉默不语，身体语言明显地拒绝再继续任何对话。
赵川悻悻然不再解释，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也明白，这段感情在这里画上句号是最好的。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赵川想说以后再见，可陆旭阳刚刚说过，连朋友都不要跟他做，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最后，他欲言又止地低声说：“那我走了。”
陆旭阳看着赵川转身离开，赵川的背影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一样，一样让他痴迷，一样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去拥抱。
但不同的是，他已经学会了新的一课，知道了不是喜欢就要拥有，远远地看着，也许会更加美好。
郑星然看着陆旭阳苦涩的表情，他的心里也是一阵酸涩。
他试图用幽默化解紧张的气氛，轻松地说：“小阳，等你休息够了，我再给你介绍更好的帅哥！男人多得是！”
陆旭阳勉强笑了笑，知道郑星然在逗他开心，也配合地说：“好，等过一段儿。”
说完，他又喃喃自语说：“等过一段儿，一切都会过去的。”
压抑的气氛始终围绕着，难以驱散。郑星然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让陆旭阳真的开心，最后只能坐在床边帮他削苹果。
病房里一时只有刀削果肉的沙沙声，还有一点点微风吹动窗纱。
陆旭阳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好痛。”
郑星然吓了一跳，慌忙把刀和苹果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半撑起身体，一双大眼充满了焦急的关心：“哪里痛？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陆旭阳摇了摇头，对上郑星然关切的目光，他的眼睛一瞬间盛满了泪水，声线带着颤抖的委屈：“好痛啊，星然。浑身上下哪里都痛。”
看到陆旭阳哀伤绝望的目光，郑星然坐回床旁，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小阳，没事儿的。会好的，很快就会好了。”
“真的吗？有多快呢？我想再快一点儿。”
郑星然嘴唇翕动，无法回答陆旭阳的问题，上前抱住他，轻轻拍打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陆旭阳靠在郑星然的肩膀上，泪水无声地滑落。他深知这些痛苦终将过去，但此刻的痛感却如此真实。
他把头埋得更深，借着朋友的力量，他默默生出一点勇气，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夜晚，陆旭阳拿出手机，先打开了相册，看着所有有关赵川的照片。他自嘲道，竟然没有一张不是偷拍，仿佛连照片都在嘲笑他。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决绝，没有犹豫地点击删除。
同时，赵川的所有联系方式也都被他拉黑删除，心中虽然有千万般不舍，但更多的是解脱。
他知道，从此以后，赵川在他的生活中将变成一个过客，变得无法触及，只能在记忆中逐渐模糊。
回想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切，不论是赵川的联系方式，还是照片，都是他悄悄保存，费尽心思得到的。
陆旭阳讽刺地想，不怪赵川要说他是阴沟里的老鼠，总是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但是，无所谓了。
这段感情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相爱相杀的戏码。
始于陆旭阳的一厢情愿，结束于陆旭阳的幡然醒悟。
如果说人和人的关系需要费尽周折才能建立，但是断开这种联系只需要一瞬间。
陆旭阳轻轻地关闭手机，躺下身子，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的思绪随着夜色一起深沉下去。
他希望今晚能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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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羊终于放下的这一刻，走出病房的赵川像游灵一样。】
风水轮流转，苍天绕过谁！o(∩_∩)o

人会根据个人情感把很多东西看的重之又重，而情感又不是很受人的控制。
所以，有时人会产生一种错觉，就是以为比生命还重要的原来什么都不是。反过来亦然，以为什么都不是的原来珍贵无比。
这是最让人觉得讥讽和嘲笑的，那么简单易懂的事情，偏要到了最后才能看清。
赵川的魂不守舍主要表现在秩序混乱。
首先，是每日回家的洗澡顺序推后了，常常发生已经换好了新的家居衣服，才想起来还没洗澡。
洗脸用的是牙膏，水杯放在冰箱上，衬衫穿成了反面，煮的面条糊成一团，甚至卧室的床头柜上有一个快要腐烂的香蕉。
这些种种，赵川全部归结于太累了，近期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他大脑一片混乱。
倒是养成了一个习惯，钥匙上挂着的小羊娃娃因频繁摩擦而卷了边儿。
除此之外，就是不论有事没事，赵川都会去‘篇章’转一圈。
但每次去了之后，他都板着脸不言不语，这种低气压的氛围让秘书感到困惑不解，生怕是某处出了问题。
微信对话框里的红色叹号异常显眼，陆旭阳说到做到，在说完了分手以后，绝不拖泥带水，彻底划清界限，把他拉黑了。
因此，赵川的那句「身体怎么样了？」和隔了一天的「出院了吗？」都没有发出去，这两条微信消息前面都标着一个重重的红色感叹号。
那天陆旭阳平静中带着绝望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出现在赵川脑中，让他焦虑不安。
这时的他已然忘记了自己对陆旭阳说过的伤人的话，只能记得陆旭阳说的那句‘分手吧’，就像魔咒一样，让他想起来就头痛。
不知道是多少次，赵川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
他不禁在心里反问：陆旭阳真的爱过他吗？为何能如此快速地抽离？为什么他们不能至少保持朋友的关系？
滑动过去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陆旭阳发来的，而自己的回复寥寥无几。白色的对话框密密麻麻，绿色的回复显得稀少而冷漠。
自己之前都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回复他，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自己所谓的负责，会变成一个好的男友，原来其实从未真正做到。
‘篇章’的内部会议刚结束，赵川就把林雨欣单独留了下来。
他双手插兜，神色懒散：“这次林易大师个人展的宣传设计很出色，他很喜欢。”
林雨欣有点茫然地看着赵川，心想这话刚才开会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怎么还要再把她留下来单独说一遍。但她面上不显，谦虚地对赵川的表扬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