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爱(独山凡鸟)

“随便吧。”赵川看起来兴致缺缺。
“我可以给你做饭，你点菜。”
“嗯？你会做饭吗？”赵川疑惑地看着他。
陆旭阳腼腆一笑：“不会，但可以现学嘛。”
“那还是算了吧。”
陆旭阳的嘴角微微撅起，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娇憨，还透露出他的失落。
赵川原本要拿起手机的手又放下，不禁一笑：“这是什么表情？”
陆旭阳没说话，内心沮丧，不自觉就把内心的想法带到了脸上。
最终，赵川还是无法硬下心肠，决定暂时放下心中的顾虑，「算了，先这样吧，等下一次，再和他说明白好了。」
决定完，赵川的表情也柔和下来，心情放松许多，他伸手扯了一下陆旭阳的脸：“点菜吧，我给你做。”
惊喜总是接连发生，这是陆旭阳怎么都没想到，在他还愁着如何说出口的时候，赵川就已经愿意了。
他感觉自己走在了幸运的路上，从昨天到今天，一切都这么顺利，让他不禁产生了一点不切实际的联想。或许赵川已经对自己有好感了，不然怎么会一切都这么符合自己的心意呢。
这样想着，他开始内心窃喜，并逐渐觉得自己的想法可以得到佐证。
陆旭阳实在是一个再好懂不过的人，他的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因此赵川总是可以犀利地看穿他的一举一动。
哪有什么老天爷在偏爱，所谓的神明分明就是赵川，所有的决定都取决于他的心情。
如果赵川有一丝心软，那么陆旭阳的生活就像被光照进了心房，仿佛爱神马上就要降临。
如果赵川不愿再做戏，那么陆旭阳就会从高处被人横踹一脚，毫无防备地坠落到底。
陆旭阳如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的玩物，他的情绪，心情都完全被掌握。
可他却不懂得，还在暗暗高兴。
“那我们一起去超市买食物吧，好不好？”撒娇的话脱口而出，是知道现在说出口后不会被拒绝的底气。
他其实也在试探，试探赵川对自己的底线。
赵川低头看着陆旭阳扒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手下意识动了一下，又任由他这样扒着。
“好，走吧。”
······
赵川此刻就像一个座上客，明明身在其中，但却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这一切。
他温和不失风度地问陆旭阳想吃些什么，然后不厌其烦地回答陆旭阳的每一个问题。
陆旭阳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这一刻的喋喋不休，好像要把所有的话都在一天说完一样。他又提起了昨日的话题，好像赵川不回答，他就会一直问下去。
“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嘛，我真的很好奇。”
“有什么好奇的，就是普通小孩儿，没什么特殊。”
“我不信，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陆旭阳不自觉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小小的下巴总是扬起着说话，做什么都做得很好，那种好好学生。对吗？”
赵川觉得好笑，自己在陆旭阳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呢，完美到不似凡人了吗。
他笑着说：“不是，我小时候很调皮，又因为父母总是不在家，没人管得了我，因此我总是完不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陆旭阳睁大双眼，嘴巴呈现一个O形：“啊？真的吗？不可置信。”
“我说了，我小时候很调皮。”
陆旭阳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对赵川的了解一直是大众视野里的赵川，他渴望走进赵川的内心深处，渴望更了解他：“那再给我说说吧。”
······
赵川给陆旭阳做了四个菜，耗时两个半小时。这期间陆旭阳就斜靠在厨房的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赵川聊天。
他好像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恨不得在一天内了解赵川的全部，试图抓住共度的每一分钟。
可惜，天会黑，饭会吃完。
仿佛有一个时间沙漏，最后一丝漏完后，赵川提出要回去了。
这就好像灰姑娘的水晶鞋，当钟声敲响，魔法消散，一切都将恢复原样，陆旭阳在这一刻竟产生了恐惧。
他恐惧回到曾经的状态，恐惧赵川的漠视和冷眼。
赵川站到门口时，他依依不舍看着，忍不住扑进赵川的怀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赵川没有再把他搂紧，那个一直座上客的灵魂回到身体后，摆出了抗拒的姿态。
他轻轻推开陆旭阳，淡声平静：“我先走了，你不用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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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小时候的他们碰到。
小学生小羊看向比自己高很多的初中生赵川：“你是谁。”
赵川扬着下巴，用眼角看他：“哪来的小屁孩，走开。”
小羊绞着手指，眼泪汪汪，但是听话地走开···

随着关门，空气变得寂静。能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开启又闭上。
陆旭阳返回阳台，站在楼顶向下看，直到看到赵川的车驶出小区门口才返回客厅。
他感到一种无法忍受的抽离的空洞和孤独，这种感觉让他需要马上寻找一些还留有赵川痕迹的东西。
他翻开手机相册，里面有很多张新照的照片，全部是陆旭阳偷拍的赵川。这些照片在他眼中极具价值，因为它们固定了赵川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这样想来，也许他一直在无形中做准备，怕错过这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有下次。所以拍了很多张，只是他自己当时不觉得而已。
每一张照片在陆旭阳眼里都是完美的，赵川就像模特一样，怎么拍都是一道绚丽的风景。
陆旭阳点开赵川的微信对话框，输入【你到家了吗？】
【到家了告诉我一声，开车注意安全。】
等待的时间太长，陆旭阳晃悠着走进自己的工作室，准备画一张插画来记录这一天。
这份幸福的感觉尤在心中盘旋，趁它还没有消散，他想快点把它画下来。
陆旭阳有一个个人的插画社交账号，上面会分享一些他的日常生活和画作，也积攒了一些小粉丝。
他点开看，有粉丝给他留言，问他怎么好几个月没更新了。
陆旭阳想了想，自从自己计划进入‘篇章’开始，就完全丧失了之前那种悠哉的生活，每日都在工作，自然也就没有时间更新了。
就今天吧。
他想要把这份心情通过画作分享出去，也许会有人发现他画里的秘密，这样他就不再是一个人。
他期待有一天赵川会发现这个秘密，然后自己可以笑着对他说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画中还是那个小男孩，那就是他。
在一片无垠的花海中，一位光着脚丫的小男孩静静地站立，他闭上了眼睛，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排细小的牙齿，仿佛在品尝一份无声的甜蜜。
他四周是绚烂夺目、发着荧光的粉色花朵，小男孩张开双臂，好像正准备拥抱什么。一只小鸟衔着一朵蓝色花轻轻触碰他的鼻尖，周围是一片色彩斑斓的花海，五彩缤纷。
空中还漂浮着些许闪烁的圆形花瓣，为这美丽的场景增添了几分梦幻般的光彩。
······
一画就到了深夜。
画笔下的世界逐渐清晰，陆旭阳沉醉于创作的热情中，以至于周围的一切都被他暂时忘却。
当绚烂多彩的画作跃然纸上时，他这才恍然大悟，急忙拿起早已被置于一旁的手机。
屏幕上，一条两小时前的简短回复——仅仅一个「嗯」字，显得格外孤单。
在夜色中，手机屏幕的亮度自动调低，黯淡的光芒与他那充满活力、色彩斑斓的画作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分别代表炽热的心和冷漠疏离的人。
陆旭阳轻轻按下手机侧边的按钮，让屏幕的光芒彻底消散。
他想睡觉了，很累了。
崭新的床单和被罩是洗涤完的清新香味，卧室被他收拾得整齐没有一丝杂乱痕迹，自然也没有赵川的痕迹残留。
赵川的缺席像是一块无法填补的空白。
在黑夜中，陆旭阳无法控制地产生了一点焦灼，他发出种种疑问。
到底如何才能留住他呢？
他开始反复翻看自己的手机相册。
大部分都不怎么清晰，因为做贼心虚的他总是怕被赵川发现，拿起手机拍照的时候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陆旭阳翻身面对床的另一侧，把手机放在枕头上侧立着，照片放大是赵川赤裸的后背和后脑。
在几个小时前，这里还躺着真实的人，他还可以触摸得到。
焦灼的心态如蚕食一般，面积越来越大，同时还带有一点不甘心的成分在。
他无法自控的焦虑和恐惧，恐惧失去，恐惧被遗忘。
在这样的心态驱使下，他做出了冲动的行为。
把手机拿回手里，翻开与姚遥的对话框，发送这张他欣赏了半天的照片。
然后盯着时钟，倒数。
时间一到，便撤回。
黑夜衬的人更加鬼鬼祟祟，陆旭阳在这一刻地要报复，报复姚遥在周五时给他发的那句话。
但最终这样的行为只是让他自己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怀疑中，也许太晚了，姚遥已经睡了，根本看不到这张照片。
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如果在白天，在非常清醒的时刻，他又无法鼓足这样的勇气。
他意识到，无论是对赵川的思念，还是对姚遥的报复，都无法真正解决他内心的问题。
也许睡一觉醒来，一切都变好了。
他安慰自己，时间不会骗人，他的画作和那些美好的瞬间都是真实的，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因素而改变。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
'篇章'这个充满艺术氛围的地方正处于一片忙碌之中，新旧馆之间的长廊如一条优雅的纽带，即将在工匠的手下完工。
新馆还在施工中，有时会有工人进进出出，但今天没有，却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陆旭阳经过前台时听到称呼那人为魏总，然后刘玮下来亲自接待。两人边走边谈，关于新馆的施工和设计细节。
陆旭阳心中暗自思忖，这新馆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细节，都与赵川密不可分。今天，他或许有机会再次见到赵川。
自周六过去以后，陆旭阳发给赵川的信息不再像以前那样石沉大海，会偶尔收到回复。
最新的一条还在昨天，陆旭阳问他什么时候会来‘篇章’，隔了几个小时后收到令人捉摸不透的回复「不确定」。
聊胜于无吧，陆旭阳这样安慰自己。
······
赵川因为意外的交通堵塞，姗姗来迟。迈着大步跃过前台直接向办公室走去，对周围的目光毫无察觉，自然也不会注意到陆旭阳的目光。
新馆的一些内部建设问题，需要他亲自审核与决定。与魏总的会谈不仅仅是关于建设，更多的是一种策略上的相互了解与探讨。
一聊就是一下午。
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会议，被一直延长，赵川这时明白魏总来应该还是有别的目的。
直到李远的突然到来，魏总期待目光的闪现。
看来魏总希望通过赵川搭上李远的线，为的是他公司旗下的某位艺人，这位艺人恰好是魏总情人的偶像。
赵川已经开始不耐烦，结束对话。
“好，慢走，魏总。”赵川站起来与魏总握手。
李远也在一旁，微笑着说：“等我确认完艺人行程，第一时间让秘书联系您。”
秘书孙海洋很有眼色地上前一步，微微弯腰：“魏总，我送您下楼。”
魏总看起来好像再多说几句，他此行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李远公司的艺人，他的情人很喜欢那个艺人，他实在扛不住情人的撒娇，硬着头皮找到了赵川，想通过赵川结识李远。
魏总是白手起家的一代，接下‘篇章’的项目也是托人情，找关系才拿下的。他一直尽心尽力，他知道像赵川这样的人，普通情况下很难接近。
赵家在圈里的名望有目共睹，想近身的人太多，他也只是其中一个。还好他一直勤恳，并全力把赵川提出的需求做到，留得一个好印象。
这次也是无奈之举，情人怀了双胞胎，他不想让情人失望。他也是多方打听，知道李远今日会来，才借此机会，一定要亲自前来。
刘玮也上前一步，站在魏总的另一侧：“还有一些小问题需要魏总您去新馆看看。天色不早了，咱们边走边说吧，结束了让孙秘书送您。”
魏总被左右夹攻，也知道不该再逗留，跟着他们离开了。
李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真够烦的，走到哪都是这些人。”
“我说让你明天再来，偏要让秘书给你约个日期，这回好了，都堵我这儿来了。”赵川瞥他一眼，走到窗户边上抽烟。
李远也点燃一根，狠狠吸了一口，阴阳怪气道：“我是怕你最近太忙，没时间见我。”
“哧。”
“跟咱们也说说，怎么跟叔叔阿姨解释你夜不归宿的。”
“我那天有点事儿，太晚了就没回。你管那么多干嘛，别跟我说你就为了问我这个专门跑一趟。”
李远也学赵川哧了一声：“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回事。川儿，你不是那样人啊，就算跟姚遥不可能了，你也不能乱来啊。”
赵川疑惑地看向李远：“说什么呢。”
“那个邻居小孩儿，你特么跟他睡觉了？！”
赵川被李远的语气吓了一跳，随后就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你和内小男孩不合适，抓紧断了。”李远皱着眉头，仿佛说起什么让他讨厌的事情。
李远的话像触到了赵川的敏感神经一般，他声音冷硬：“你少管。”
“你当我愿意管？我是看你太离谱了···”
话还没说完，几下敲门的声响打断了李远的话。
“进。”
陆旭阳先露出头，然后慢慢身子站直在门口，本来笑着的脸看到李远也在变得有点尴尬：“赵，赵总，这里有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赵川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李远，然后才把目光转向陆旭阳：“拿来吧。”
李远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旭阳，本来跷着腿的放平。
陆旭阳快步走过去递上文件，然后低下头，感觉到一股端量的视线。他此时后悔自己主动要求送文件上来，李远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
赵川大概翻看完文件，签完字后，陆旭阳接过就要离开。
李远这时戏谑地说：“这不是小邻居吗，在这干什么，当秘书吗？”
陆旭阳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回话，不明白为什么李远突然对他这么大的敌意，明明之前见过的几次都很友好来着。
“行了，你先工作去吧。”
赵川出声解救了他，他听后马上走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
手脚麻利，不拖泥带水。
赵川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说吧，怎么了，你没事儿针对他干什么。”
“他怎么在这儿工作，你在这儿玩办公室恋情呢？”
赵川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语气不耐烦：“瞎扯什么。”
“这小子可不老实，心术不正，你抓紧把他辞了吧。”李远语重心长：“你和他可不合适，你要是真想找了，我给你介绍。”
“我跟他没关系。再说他是正规应聘进来的，你别这么说他。”
李远意味深长地盯着赵川看，也不说话，又点燃一支烟。
他这样的神情让赵川更窝火：“你有话就说。”
李远啧啧嘴：“他给姚遥发你的床照，这理由够不够啊？”
“什么？”
“川儿，这事儿要是你让他做的，兄弟劝你别这么幼稚。但我猜肯定不是你，是他自己背着你偷偷发的。你和他什么关系，他要给姚遥发内种照片啊。姚遥说他早盯上你了，你不是知道吗？”
李远抽了一口烟，轻轻吐出：“你自己不记得那踹门的一脚了？”
私事被朋友拿到明面上来说让赵川觉得尴尬，那层他还没想明白的关系被突然说出来更让他觉得羞耻。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就快点断。我今天来就是想当面跟你聊聊，就算你和姚遥不可能了，也别找一个这样处心积虑的人。”
赵川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替陆旭阳辩护几句，想说陆旭阳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但话到了嘴边，他踌躇了，最后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俩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李远站起身：“那我走了，智宇说好久没聚了，过几天聚一聚。”
赵川也跟着起身送他，李远走到门口：“我最后再嘱咐你一句，不要因为一时的性冲动，去和一个不合适的人纠缠一起。”
“行了，快走吧。”
李远看看赵川，点了点头。
······
赵川坐回沙发上，迟缓的气愤慢慢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