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爱(独山凡鸟)

咖啡的香气在鼻尖徘徊，时远时近的谈话声如同潮水般时起时落，这一切都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他更加放松。
随着睡意逐渐加深，眼前的光芒慢慢转为灰色，然后又慢慢变深，头部也越发沉重。渐渐地，咖啡的香味消散，人声也越来越远，直至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陆旭阳终于沉入了甜美的梦境中。
赵川那天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议日程，需要为林易大师的儿子详细讲解展馆并商讨最后的合作事宜。由于林易大师年岁已高，平时的外交和商务事务大多由他的儿子全权负责。
平常，赵川会直接路过前台，然后径直上楼走到他的办公室。
但今天他转了弯，走到了员工们的办公区。
他的到来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因为正值午休时间，许多人都不在。在场的几位员工看到他来到，都显得有些惊讶，急忙站起身来向他打招呼。
赵川微笑摆摆手，示意大家忙自己的，不用管他。
他需要找到林雨欣，再次确认有关林易大师个人展初版设计的宣传手册，以及一些概念图，询问继初版后的最新设计图纸。
按理说，这些事项赵川并不需要亲自处理，因为他的秘书已经将所有相关文件都准备妥当，会议室需要展示的材料也已经一应俱全。
但就是不知怎么的，身体比脑子先动，直接就过来了。
自从那天之后，陆旭阳并没有主动联系他，这虽然出乎了他的预料，但也让他感到了一丝轻松。
在内心深处，他还在担心两人之间未解的情绪，他不想别人知道，也不想如果在工作中遇到时尴尬。
因此，赵川想，既然今天他已经来到员工办公区，那么如果遇见陆旭阳，还是问问他的身体怎么样，然后再嘱咐一句吧。
办公区域内寂静无声。
赵川走到设计办公区，同样空无一人。
正打算离开时，他瞥见陆旭阳正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陆旭阳身穿一件略显宽松的白色T恤，将手臂垫在桌上，松垂的衣物清晰地勾勒出背部的线条，显得格外削瘦。因为姿势的原因，从后面看一截窄腰收进裤子。
赵川不由自主地驻足观望了一会儿。
他从前从未注意过陆旭阳的身材，但那一晚过去后，零星记忆时不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这让他不自觉地对陆旭阳有了更多的想法和注意。
尤其是对于那次接触过的、手感极佳的部分，留给了他深刻的印象。
在静静观察了片刻后，赵川决定转身离开，没有去打扰仍在休息的陆旭阳。
陆旭阳睡得天昏地暗，直到午休结束，同事们都纷纷回到办公室，他才从睡梦中醒来。
顶着压出褶子的半边脸，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向坐在旁边的同事打招呼。
“哈哈，旭阳是不是还要长个子，所以这么贪睡啊？”
“嗯，不好说，毕竟才二十岁嘛，二十三还要蹿一蹿呢。”
“能不能蹿到一米八？”
“诶，我18岁以后没长过了。”
“看来这东西分人，还是基因的问题。”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聊起来。
陆旭阳还懵着，沉浸在刚醒来的迷糊状态中，脑子一时跟不上大家的节奏。
“咱们赵总个子是真的高！”
“是啊，我每次见到赵总都有点害怕，压迫感太强了。”
“这就是身高的优势了。”
陆旭阳这时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赵总？
他迷迷糊糊地下意识评价了一句：“赵总身材也很好。”
林雨欣刚走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顿时哭笑不得，半开玩笑半调侃地说：“这么喜欢咱们赵总啊？那走吧，旭阳，跟我上楼汇报工作。”
“啊？”
陆旭阳这才反应过来，赵川来馆里了！这让他的意识马上清醒。
他就这么顶着压得半边褶子的脸跟林雨欣上了楼，林雨欣始终走在他的另一侧，因此，她并未注意到陆旭阳的脸上有任何不寻常。
赵川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上，走到门口可以看到办公室真皮沙发和高级大理石的茶几。
林雨欣轻敲门框，礼貌地问候：“赵总。”
随即传来赵川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请进。”
林雨欣率先走进赵川的办公室，手中抱着电脑，而陆旭阳则跟在她身后，手中捧着刚打印出的概念设计图。
陆旭阳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赵川的办公室，充满了好奇与赞叹。办公室里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是他喜欢的那种清香味道。
办公室里的博古架上有不同的摆饰，看起来非常有设计感。
每一处细节的设计都反映了赵川对品质的追求和对美学的理解，这个办公室的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很简约，但却处处透露着名家设计的风格。
陆旭阳猜想，为了符合‘篇章’的风格，赵川一定对每一件事物都进行了精心的挑选和布置。
这种完美主义的态度让他的内心对赵川这个人有了新一层的幻想，想为什么赵川做什么事情都这么面面俱到。
随后，他抬头看向赵川。
赵川坐在圆弧形的办公桌后，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了，因此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气宇不凡，英俊迷人。
赵川看到陆旭阳也跟着进来时，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这次，陆旭阳除了刚开始像以往那样低头躲避，现在倒是正微微红着脸地直视着他。
以往那个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姿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目光中带着闪烁的光芒。
陆旭阳看到赵川冲他的位置挑了下眉毛，他立即咧开嘴笑了一下。
一对酒窝凹陷在脸庞，脸上还残留着衣褶的印子，意外地多了几分灵动和可爱。
“赵总，这是我们最新一版的宣传设计。”林雨欣并未注意到赵川和陆旭阳之间的互动，只是专注于即将进行的工作汇报。
在林雨欣的指示下，陆旭阳迅速将手中的打印好的图纸递到了赵川的办公桌上。
赵川再次扫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审视图纸。
正当林雨欣准备打开电脑展示更详尽的效果图时，赵川打断了她：“不用了。”
接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陆旭阳身上，发现陆旭阳依旧直勾勾地看着他，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
“你先下楼吧雨欣。”
“好的，那您先忙赵总，有需要再叫我。”
林雨欣回答完收起电脑慢退两步，准备离开，并给了陆旭阳一个暗示的眼神，意味着他也该跟着她一起离开。
然而，赵川却突然说了一句：“陆旭阳，你留下。”
林雨欣感到诧异，向陆旭阳的方向看过去准备再给他一个眼神信息，意思让他好好表现。
但当她看过去并顺着陆旭阳的目光转移时，她发现陆旭阳正目不转睛地看向赵总，并且面若桃花，脸颊绯红。
这很奇怪，林雨欣想。
看到赵总面无表情的脸，她不会在此时不知趣地问为什么会让陆旭阳一个新人留下。而且陆旭阳那种略带暧昧的神情让她加快步伐离开，不敢多做停留。
刚才同事们之间开玩笑的话语说得没错，赵总的压迫感确实很强。即便他从来没有为难过任何员工，但他的气场依旧让人感到有些压抑，不敢直视。
林雨欣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凭借着她的直觉，她知道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尽快离开，并在离开时贴心地将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
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沉默和谨慎显得尤为重要。
随着门轻轻地关上，办公室里的氛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这份安静中，陆旭阳的笑容虽已收敛，但他那光彩照人的面容，和眼中闪烁着的光芒似乎在无声地表达着他的喜悦。
“身体怎么样，不难受了吧。”
赵川打破寂静。
虽然这个问候迟到了很久让陆旭阳失落，但现在，他体会出了一点别样的味道。
即使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改变，但还是有无言的东西变化了。
“嗯，早都好了。你，你不用担心。”
在陆旭阳那如星辰般闪烁的眼神和甜美的笑容下，赵川发现自己无法说出让对方感到难堪的话。
他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人，明明还是同一个，怯生生的目光变成了含蓄温婉，总是羞涩到红彤彤的脸变得真诚可爱。
此时，赵川意识到了自己这如轻轻摇曳的绿叶般的想法，虽然微弱，但再也做不到讨厌，乃至忽视。
因此他没有反驳陆旭阳的话，他无法冷漠地说出，「我并不担心，没事就好，你走吧。」
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只能无言地点了点头，接受了陆旭阳的回答。
于是，办公室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但这份安静之下，却蕴藏着两人之间新的、微妙的情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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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欣（职场老手，职场精英）：「职场打工人的基本准则，第一条就是眼力见。」

生活如常，转眼间又过了半个月。
这期间赵川来过两次‘篇章’，每一次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连一个稍纵即逝的目光都未曾留给陆旭阳。
这让陆旭阳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他仿佛是一位已经拉满弓弦的弓箭手，却因为猎物的缺席而不得不放弃射击，感到疲惫和失落。
原本两人之间似乎即将迈出的一步，现在又被按下了暂停键，那有点渐渐升温的情感再次停滞不前。
每一次等待，都似乎比上一次更加漫长，每一次的失望，都让陆旭阳的心越发落寞。
其实半个月的时间并不长，但可能是因为他总是在脑海中反复回味那短暂且稀有的相处，使得这半个月的时间变得异常漫长。即使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但还是拼命回想，这种强烈的情感体验让每一分一秒都无限延长，也让等待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天空湛蓝，只有像点墨似的淡白云彩点缀在天空上，增添了几分清新和宁静。如果不出去，会感觉室外的温度和夏天一样，应该是个极好的暖阳天。
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天气下，陆旭阳却沉浸在项目插画的最后细节调整中。这项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但细节繁琐，还需要他投入大量的精力和耐心去修改。
由于一部分同事已经前往楼上的会议室开会，办公室显得格外安静。
在这片宁静中，陆旭阳不禁伸了个懒腰，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那晴朗的天空，久违地想出门转一转。可惜今天是工作时间，不能随意旷工。
心中不禁感叹，如果不是因为赵川，他可能早就选择了成为一名自由工作者，不愿再受制于固定的工作时间和地点。
几年的打工经历已经让陆旭阳对为他人工作感到厌倦，现在的他更希望能够做自己的主人，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毕竟，即使选择不工作，他也已经有足够的积蓄可以保证生活所需。
虽然心中有这样的感叹，但实际上，他还是甘之如饴的。
在‘篇章’工作不仅可以接触不同的艺术项目，还有机会可以见到赵川。
想到这儿，他打开手机，下意识地再一次点开赵川的微信，微信消息提留在昨天早上的「早上好」。
再往前翻，还有上周赵川来‘篇章’时，他问赵川下班后是否有时间。
话不多，但言语中能感觉到他迫切的心情，那种想要再单独相处，哪怕说说话的心情。
可惜，赵川一次都没有回复过。
而且赵川的朋友圈也没有任何更新，这让陆旭阳除了在‘篇章’能有机会见到赵川一面外，竟没有一点渠道去了解赵川，也无法和赵川说上一句话。
他关闭对话框，百无聊赖地点开朋友圈，想要消磨时间，看看好友列表都分享了些什么新鲜事。
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是姚遥在十五分钟前发的一条图文朋友圈。
图片中两只小鸟静静地并肩坐在几乎光秃秃的树枝上，只剩下两片黄色的枯叶。
图片的角度是从屋内向外拍摄，四周的黑暗与窗框勾勒出一片宁静而孤独的景象，而中心的长方形蓝天和那对小鸟，则显得格外和谐温馨。
姚遥的配文写着「像不像曾经的‘我们’。」
似乎在暗示着这对小鸟代表了某种亲密关系，即使在环境凋零、世界变得幽暗的秋天，也依然彼此依偎，共享一片属于他们的蓝天。
第一个点赞的头像很熟悉，纯蓝色背景，昵称‘zc’。
陆旭阳看着赵川的微信头像，内心发出苦涩的自嘲。
看吧，他不是看不见你发的消息，只是再次选择忽视罢了。
还不待如何平息内心中这股不忿，手机上方显现出一条新的消息，来自姚遥。
陆旭阳点开。
消息内容戏谑而带有一丝挑衅「怎么，那天的威士忌不好喝吗？」
紧接着是一张姚遥朋友圈的截图，显示设置为仅他和赵川可见。
陆旭阳一时没明白姚遥是什么意思，想要打字回复，然而手指只打出一个呵字，就无法再继续输入。
他懂了，来自姚遥的嘲笑。
而姚遥在确保陆旭阳看见他发的消息后，把这条消息和照片都撤回了。
楼上的会议结束。
同事们低低的说话声和脚步声纷沓而来，陆旭阳仍呆立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前方。
有同事看见他目光呆滞的样子，关心地问他是不是太累了，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如何回应的——是点头还是摇头？
话语在耳边模糊不清，他的心思完全被那突如其来的消息和姚遥的举动所占据。
此刻的他，感到气愤、恼怒、嫉妒和不解，这些负面情绪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潮流，让他难以平静。
他关闭了与姚遥的对话框，却又忍不住回到那条朋友圈，目光死死地盯着赵川的头像。那纯蓝色的头像背景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对他心情的一种讽刺。
然而，面对这样的讽刺，他却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去反击。
陆旭阳想去问赵川为什么要给一个背叛者点赞，明明姚遥已经放弃了他们的感情，又为何要在朋友圈怀念过去，而赵川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姚遥发出的话。
难道赵川和姚遥都后悔了，他们都察觉到自己无法放弃那四年的感情，想要和好如初吗。
那他怎么办？
要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和好，然后再次卑微的，如同从前那般，被他们讥讽是阴沟里的老鼠吗？
陆旭阳感到痛苦，觉得自己无法承受，祈祷一切都是他想得太多。
无数想法在陆旭阳的脑海中涌现，但他又深知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和身份去质问赵川，这份不甘和挫败让他的情绪更加复杂和煎熬。
沉溺的窒息感咕噜噜地包裹了他，那种令他讨厌的感觉再一次浮现。
每一次他都是自我拯救，自我调节，自我安慰。可今天，这种感觉让他异常疲惫，生不出反抗的心。
陆旭阳坐在办公室，却感觉是在水下，周围同事的声音都被水隔绝开来。
只有他一人沉在水底，其他人都在岸上，让他听不清大家说的究竟是什么。
他发出去的信息就像是垃圾信息，会被自动屏蔽，归类为无效信息，也许甚至从来没有被赵川点开看过。
或者，在看到信息时，赵川的表情会是从前那种不耐烦的表情也说不定。
有个声音在他的身体里出现，那个声音巨大无比，「我都说了，不要无视我！」
可随之而来的，那个点赞的朋友圈让他就像泄了气的气球，另一个声音盖过，「算了吧。」
坚持需要持之以恒的耐心和决心，可放弃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
陆旭阳感到前所未有的灰心丧气，他因为那对于赵川来说荒唐的一夜而得意忘形，又因为赵川随口的一句问候而心神荡漾，误以为有什么在悄然改变，让他加足了马力，向赵川的方向奔跑。
那几句会被当作垃圾的无效信息，是他反复思量，反复犹豫发出的。
鼓动的心脏会在每一次看到发出的信息时再次剧烈跳动，因为那是混合了害羞，斟酌，犹豫，和充满了期待的心情。
只能等待的被动，让他更加敏感和脆弱。
现在，他不愿再去想那条朋友圈的含义，也不愿再去猜测姚遥那句话的深意。
直到陆旭阳慢慢回过神来，已是傍晚，天空不再是清澈的蓝，而是昏暗的紫黑色，恍如隔世。
手中工作还有一小部分未完成，他不愿把工作拖到下周一。因此，同事们都在开心今日是周五终于能够放松一下，他选择留下加班。
陆旭阳去茶水间沏了一杯浓稠的咖啡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开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