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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丝雀决定离家出走(枳许)


也不知那人用了多大的力气,胳膊一扯一甩,刚刚还气焰嚣张的男人瞬间求饶地哀叫着倒在了桌子另一边。
“滚!”一声低呵像是从紧咬的牙根里挤出来的,带着骇人的冰冷温度。不光是那人,余年都听得心跳一滞。
“这就滚这就滚。”男人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挤开熙攘的人群逃也似地跑了。
那人出声的时候,余年已经听出来是谁了,虽然那张脸被包裹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楚,但余年能感受到他的墨瞳正盯着自己。原本涣散的意识稍稍回笼了一些,后背蓦地梗了几秒。
余年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不甚清明的脑海里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覃斯越怎么会在这里。
放不下他?跟踪他?
着急搜寻答案的时候,另一个面孔在脑海中闪过,余年又颓然地自嘲,说什么放不下,只怕是又被白舟年给拒绝了吧。
覃斯越找到了余年也只是适时地替他解决了一些麻烦,怕惹余年不高兴,所以不敢多说话,就守在一边等着。隐匿在暗处的一双眼里满是心疼和不舍。
余年还以为覃斯越至少要跟他说点什么,他没再继续喝酒,而是垂首安静地坐着等了一会。
闹剧过去,酒吧里已经重新恢复了喧哗,但他们这一隅世界像是被隔离在喧闹之外,安静地有些异常。不过最终什么都没等到,余年在心底苦笑一声,黯然将空了一会的杯子重新添满。
“别喝了。”
手腕被一只手轻轻握住,落在耳里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让人听着很想哭。余年抿了抿唇,心底柔软成泥,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伤人的尖刺。
“跟你有什么关系?”
握在腕上的手一抖后松开了,烫在皮肤上的那点温度很快褪去。余年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凉下去。
最后要的那瓶酒还没有见底,但余年这会已经不想喝了,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迈开的步子摇摇晃晃。覃斯越的手又伸过来,被他身子一侧躲开了。
覃斯越无奈,只好跟在他身后,两只手虚空举着,以防他要摔倒的时候可以及时扶住。
余年摇晃着路过吧台,径直向门口走去。紧跟在他身后的覃斯越却被服务生一把扯住袖子。
“还......没付钱。”对上覃斯越骇人的眼神,服务生的舌头不由得打了个结。
“我来结。”不等覃斯越说话,吧台的高椅上跳下一个人,正是他的助理凌诚。
覃斯越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略点点下巴,没有推脱,径直挤过人群,去寻余年了。
余年完全没有想起来喝酒还没付账这回事,一走出酒吧,他歪歪扭扭地冲到路边扶住一个东西就开始狂吐。
覃斯越出来的时候,他正吐得不知今时是何时。
覃斯越将随身携带的帕子递了过去,这一次余年没有拒绝,只迟疑了一下就接了。这几日他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今天一次性灌了这么多酒,此刻胃里难受得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酒吧里原没觉得有喝醉的感觉,此刻被晚间的风吹着,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要不是有只手一直在他腰上撑着,余年感觉自己随时都要跌倒在路上。
在酒精的刺激下,人也变得任性脆弱起来,明知道不可以再依赖这个人了,但身体却贪恋着那副胸膛的温度。余年借着酒劲贴在覃斯越的怀里,小心翼翼地享受着已经不属于他的那份温柔。
见怀里的人不再抗拒他的亲近,覃斯越心里吊着的那点忐忑也慢慢抚平了。他喂余年喝了一口水,柔声嘱咐他先漱口。
余年乖巧照做,等吐掉之后,就着覃斯越的手又喝了一小口。
凌诚已经把车开了过来等在路边,覃斯越踌躇了好一会才小声试探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余年用几近混沌的脑袋反应了好几秒,他想问覃斯越他应该回哪里去,但打心底里又不想破坏这难得温情的一刻,于是索性闭着眼睛不说话了,看覃覃斯越会怎么做决定。
覃斯越等了一会,见余年始终没有反应,他正想再问一遍的时候,看到余年紧闭双眼,入耳的鼻息均匀又规律,似乎已经靠着他睡着了。于是他便将话又咽了回去,自己在心底做了决定。
虽然脑袋懵沉,但余年并没有睡着,覃斯越抱着他去车上的时候,他还认真听着他心跳的节奏。心跳的频率有点快,节奏很乱,和他的也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有点野性子。”男人轻佻一声。
他显然把余年的拒绝当成了某种欲拒还迎的暗示,整个人也跟着他一起挪了过来。
余年一条腿已经贴在墙根上了,被他这么挤着已是退无可退,一阵不耐的烦躁涌上心头,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又吼了一声“滚!”
“往哪里滚呀,床上吗?”男人嗤笑道。
他没有听话地滚开,一只手贴上余年的后腰,恼人的温度弄得余年浑身很不舒服。
(不知道哪句过不了,原文贴这里了)

第27章
覃斯越向助理报了一个目的地,又叮嘱他“开慢一点”,之后车里便再没有人说话了,只有空调轻微的嗡鸣声响在耳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余年并没有听清楚目的地是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并不是他们之前一起住的那栋小别墅,也不像是酒店的名字。余年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心里猫抓似地难受,但已经装着醉酒睡着了,此刻也只能强忍着自己的好奇心。
这不是他第一次喝了酒之后装睡了,以前和李尔他们喝酒到很晚的时候,余年也经常装着酒醉让覃斯越来接他,还会借着酒劲胡搅蛮缠一番。目的无非是向不看好他们感情的那些人炫耀覃斯越对他有多好,也为了试探覃斯越到底能包容他到什么程度。
但试探往往都得不到什么让人太满意的结果,覃斯越从来不会过问他和谁在一起喝酒,也从来没有因此吃过醋,更不会因为他晚归而生气,就连象征性的责怪都没有。
他只是在接到他的电话时,无论多晚都及时赶到一个个灯红酒绿的会所或者酒吧里,将喝得酒气熏天的他带回家。
试探没有得到理想中的效果,余年当然不会甘心。
他折腾过,在覃斯越又一次抱着他坐进车里时很不配合地动来动去,不安分地像个炸毛的大狸猫。折腾的结果也不是太好,脑袋磕在车顶上当时就肿起来一个大包。
从小到大,余年哪里受过这样的憋屈,当时又哭又闹地挑了一大堆毛病,不是嫌弃覃斯越的太车小躺着不舒服,就是嫌弃他挑选的车载香水味道太难闻,就连被路灯晃了眼睛都要怪罪到覃斯越身上。用后来穆晓晓的话来形容,简直比作天作地的小妖精还难伺候。
不过事情还是有些变化的,再来接他时,覃斯越就换了车。车后座宽敞了很多,车顶也比之前的高了,显得倚在车边的人也变得阔气了不少。
现在想起来,余年觉得那时候的自己也是真的好哄,覃斯越因为他一句无理取闹的话就真的换了一辆车,他觉得这些细节的行动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来得实际。
覃斯越既然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就是把他这个人也放在了心里。因此余年在心底大度地原谅了覃斯越之前种种让他不满意的地方,还亲自挑选了一款车载香水作为新车的礼物给他换上了。
此刻鼻翼间萦绕的正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的白桃味。余年也还是像以前每个醉酒的深夜里一样,枕着覃斯越的大腿,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隔着衬衣布料感受着那副身体的滚烫温度。
温暖,踏实。
一切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却又有什么东西已经完全不同了。
一想到两个人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一时情绪涌上心头,余年突然又想哭了。他的脑袋轻轻动了一下,趁势往覃斯越的怀里又拱了一拱,将脸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双手扯紧了他腰间的衬衣布料,艰难地忍下要掉出来的眼泪,只敢偷偷往心里咽。
覃斯越后背僵了一下,有好几秒都不敢动,一直到怀里的人停了所有的小动作,才试探着把拇指按上余年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
他指尖的力度刚刚好,很舒服,一点点抚平了余年眉间的褶皱,也暂时拂去了压在他心头的阴霾,让他在难敌的醉意中渐渐失了意识。
车子在夜幕里平稳地行驶了大半个小时。余年也在这份久违的舒心里彻底睡了过去。
到达目的后,不等覃斯越叮嘱,凌诚找了位置把车停好后就自觉地下车等着,全程很贴心地没说一句话。
睡着的余年很乖,卸了防备,没有竖刺,也不会说出些让人伤心的话,就像一只贪眠的小猫一样静静地窝着,惹人怜爱。
覃斯越用静如沉水的眸子盯着他看,指间揉弄太阳穴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停住了,等再反应过来时,他已拂开怀里人的额发,将一个轻柔的吻贴了上去。
不敢乱动,只敢轻轻地贴着。
许是睡梦里感觉到了异物的靠近,被打搅了的余年不舒服地动了动眉头,覃斯越这才敛神迅速撤开。
余年只是在睡梦里皱了皱眉,之后将毛茸茸的脑袋又往覃斯越怀里蹭了蹭,双手揪着覃斯越的衣服又舒服地睡了过去。
覃斯越梗了几秒,见他睡意正浓似乎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才暗自好笑地叹了一口气。以余年的那点酒量,这一觉怕是要睡很久了。
在车里又安静地待了一会后,覃斯越拿过自己的西服外套裹在余年身上,将人打横抱起下了车。
感受到身上的轻微颠簸后,沉浸在醉梦里的人也只是将脑袋循着舒服的热源拱了拱,眼皮始终没有掀开。
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隔着布料烙在覃斯越的胸口处,让那双染了墨的眸子里渐渐涌上一股暗流,血液里很快翻腾起难言的滚烫。
他喉间一滑,抱在余年腰间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力道。爱的人就在怀里抱着却什么都不敢做,一想到余年那些决绝道别的话,覃斯越的心狠狠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突然炸开了一样,堵得他一时喘不上气来。
余年是余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又是好朋友的弟弟,覃斯越原以为在这份感情里,只要他姿态放的足够低,足够包容耐心,他们就会有很长很长的未来。可是现在看来,余年显然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在这份感情里得到足够的安全感,否则又怎么会被白舟年只言片语轻易蒙骗了去。
覃斯越心底很清楚,他和余年会走到这一步都是他的错,是他让余年这么伤心难过,也是他辜负了好兄弟的信任。到底还是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不是所有的事只要藏着掖着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些不堪的过去就像一个没有定时的炸弹一样始终埋藏在他们之间。
如今握着引爆器的人回来了,而那个人显然并没有对往事释怀。
白舟年的步步为营,打了个他措手不及。
【这次回来,我要把你从我这儿拿走的东西一一都拿回去!】
【我还要让余年看清楚你这张人模狗样的外壳下到底藏着一个怎样丑陋的灵魂!】
在会所重逢的那一夜,白舟年只对他说了这两句话,但覃斯越却为此再也没能安睡一个完整的觉。好多个午夜的梦里,他都被余年忽而变冷漠的那张脸惊醒,被梦境掀起的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余年不要他了!
覃斯越无数次从这样一个梦里悲伤得醒过来,噩梦带来的余波未息,现实的难题接踵而来。
过去的误会一日不解开,感情的危机便会一直存在。但偏偏那些往事是他最不愿意启齿的,因为覃斯越打心底里根本就不想让余年知晓他的过去,他只想余年看到他光鲜明媚的一面。
覃斯越承认他是自私的,为了爱情背弃了曾经的朋友,也背弃了过去的自己。可是面对喜欢的人,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真的大度得起来。
白舟年的自私也不比他少,他明明看得到余年所有的悲伤,却还是要坚持自己的目的,不愿意就此收手。
覃斯越在心底怨怼白舟年太过冷情,但转念又黯然一叹,他们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人,自私得不肯放手,把无辜的余年牵扯进他们往日的恩怨里。
夜很静,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扑在余年染着粉汗的一张小脸上。
覃斯越蹲在灯下,视线久久地凝结在余年身上。醒着的余年要闹脾气,也只有睡着了之后,他才敢这么贪婪又无止境地盯着他看。
屋里的光线突然就不够用了,覃斯越俯身又朝着床上的人靠近了一点,怕自己的呼吸吵醒他,又不敢离得太近,逡巡的目光也不由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汗湿的额发,光洁的额头,微微隆起的眼皮,小巧圆润的鼻子......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在余年脸上滑过,最后定在那一抹盈润潮湿的嘴唇上。
那一点凸起的唇珠在灯下仿佛带着无可抗拒的诱惑,覃斯越看了良久,终是没能忍住内心的狂动,将自己的唇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呼吸不觉间停住了,他缓缓闭上眼睛,泪悄无声息地湿了长睫。

余年是给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的。
他睁着眼睛,睡眼惺忪的视线锁定在头顶上方的一盏吊灯上,造型略显浮夸,是他会喜欢的样子,但并不是他熟悉的样子。
宿醉后的意识还沉浸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朦胧之中,脑海中零星闪过一点似梦似真的画面。余年恍惚了好一会,仍是反应不过来现在身在何处。
他躺在被子里没有动,转动眼珠将整个房间扫视了一圈,尽管大脑反应依旧迟钝着,但他肯定自己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映入眼帘的这份陌生让余年心头晃过一丝慌乱,他猛地从床上翻坐起来,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扶着额角缓了一会,昨晚睡着前的记忆才渐渐回笼了一点。
余年记起来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搭讪纠缠,那人不仅摸了他,还要打他,是覃斯越救了他。
也记起来覃斯越说要送他回去,他没有拒绝,最后还很没出息地躲在覃斯越的怀里哭了。
记忆在这里断了,之后的事余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包括他如何换了一身干净舒服的睡衣躺上这张床又醒过来的事。
不过想来都是覃斯越帮的忙,并不是被什么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捡回了家,意识到这一点后,余年突起的心跳慢慢平缓下去。
慌乱只持续了半分钟的时间,但已足够让睡意完全褪去,余年清明的眸子重新打量了一遍房间。
屋里的家具很新,像是新添置不久,房间的布局简单但足够整洁,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余年的视线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依次闪过,最后停在床边的矮柜上。
矮柜上放着大半杯水,澄澈干净。玻璃杯沿上还缀着没有完全散去的水汽,不规则地挤在一起,像是压花玻璃的花纹一样。
余年盯着水杯愣了会神,下一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碰了一下杯壁,触感温热,不烫,却也不凉,想来水的温度也是刚刚好的。这样一幕很轻易地就挑动回忆的弦。
余年记得和覃斯越初在一起的某个早晨,当他忍着身体的不适冲到冰箱跟前找饮料的时候,覃斯越一边自责一边嗔怪一大早喝冰饮料对身体不好。
余年虽对这一类劝阻的话一向不以为然,但因为劝阻的那个人是覃斯越,事情的发展就变得不一样了。
几年追逐,一朝如愿,余年对覃斯越的一腔浓情早已化作百依百顺,他一改满不在乎的态度,欣然接过了覃斯越递过来的半杯温度刚刚好的白水。
往后的很多很多个早晨,只要余年睡醒,总能在床头柜上看见半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水。
三年的时间,他们已经从覃斯越的出租屋搬进了小别墅,但这个习惯始终保持着。有时候余年并不觉得口渴想要喝水,但不想辜负覃斯越的心意,也还是会象征性地抿上一口。
如今他和覃斯越已不再是恋人的关系,再看到曾经习以为常的一幕,只觉得恍然如一场梦。覃斯越对他好过的痕迹依然存在,只是这到底是习惯难改还是深情使然,余年越来越看不懂了。
余年微叹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捧起一角被子抵到鼻子跟前,待闻到被罩上淡淡的洗涤剂味道时,愣了一下。
熟悉的白桃味!
床单被罩皆是崭新的,只是花色与原来他们卧室的无异,还是余年最喜欢的颜色。
这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余年忍不住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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