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聒噪的鸣笛声让余年觉得更加心烦意乱,他原不想多事的,但这噪音一直回旋在耳边,没完没了地响个不停,他终于不耐烦地偏头朝着路边瞪过去一眼。
车窗玻璃缓缓落下,白舟年盛满笑意的一张脸出现在视线里。余年微微一愣,随即又皱紧了眉头。
“余年,上车。”白舟年歪着头冲他大喊一声。
余年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停在白舟年脸上,只觉得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心烦,心底也忍不住嘀咕白舟年为什么一大早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不能停车,快过来!”白舟年左右环顾一眼,面部表情隐隐有点着急。
他的车停下后,后面很快就排起了车队,一时间喇叭声四起,响作一团,有些性急的司机还将头探出车窗,骂咧起来。
看白舟年那架势,如果自己不上车,他似乎是不打算走了。虽然心里依旧千百个不情愿,但余年也不想成为路人视线讨伐的焦点,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盯着副驾略一沉吟后选择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白舟年眸子缩了缩,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到底人是上来了,坐后座还是副驾驶他很快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等车行驶平稳后,他从后视镜里瞟了后座一眼,才假装不经意地问,“怎么一个人在这?”
这个问题又勾起刚半小时之前才发生过的伤心事,余年眉头一紧,表情里又染上了几分难过。他不想回答白舟年的问题,便真的没有开口,低头保持沉默。
白舟年早从他的表情里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余年不说,他也知趣地没有缠着问,只是在心底隐隐感叹这么多年过去了,余年还是这么容易看懂,什么心事都挂在脸上,实在太好猜了。
一想到昨晚覃斯越虽然捷足先登,但并没有趁这机会挽回余年,他的心里一阵暗爽,嘴角不由得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但眸中的神色却看着有些阴沉。
余年始终没有说话,白舟年却没因此觉得尴尬。他从后视镜里看一眼余年笑着说:“怎么,是秘密呀!那我不问了。”
随后他又紧跟着打趣了一句:“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体贴?”
余年面无表情地抬头,视线在后视镜里和白舟年的撞上,后者又对他笑了一下,神情还是一贯的坦然轻松,似乎没有任何事能让他觉得烦恼。
尽管知道白舟年很早以前就是这么个柔和的性子了,自己实在不该在他面前露出这么脆弱又情绪化的一面。但此刻的余年一点也不想勉强自己附和他的笑脸,他不能理解事到如今这人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对着他笑出来。
他是拒绝了覃斯越的喜欢不假,自己和覃斯越感情走散也不能完全怪到他身上,但在如今这段尴尬的三角关系中,作为当事人的他难道就不能稍稍顾及下自己这个失恋者的心情吗!比如不要表现得他们很熟。
正在被腹诽的白舟年显然并没有打算顾及他的心情,安静了不到半分钟后又忍不住开口:“你是打算这一路都不跟我说话吗?”
确实有这想法!不过一开始没有拒绝上车,这会要一直沉默显然是不行了。
余年移开视线,扭头看着窗外问:“你怎么一大早在这?难不成你在这里也有房产?”
白舟年的笑容凝滞在嘴角,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又紧,似乎没料到余年会突然问这个。
心里藏着的话几乎已经挺到了嘴边,但到底还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最后又被生生憋了回去,白舟年在心里自嘲一笑,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镇定:“那倒没有,我就是知道你昨天晚上和斯越在一起,早上我有事正好路过这里,就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没想到还真给我遇到了。”
余年就是想起来上次公园偶遇的事,没话找话地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么个回答,他怔忡了好一会才讶异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咯。”白舟年轻笑一声说,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似乎根本就没感觉到余年的语气已经变了。
“你跟踪我?”余年面部绷得很紧,视线直勾勾地定在白舟年的侧脸上,心底升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怪异感,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白舟年从他僵硬的语气里听出了戒备的意味,他甚至都不用看,也能想象出余年脸上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因为多年以前,他就无数次听过余年用这种生硬的语气跟他说话,那种戒备的眼神曾像一柄柄尖刀一样一次又一次扎在他的心上,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覃斯越。
回忆涌上心头,胸口处狠狠一疼,但白舟年面上还是维持着不变的笑容,用一种听起来没有任何破绽的语气说:“你这可真就冤枉我了。”
余年的表情未松半分,两道秀气的眉毛攒拢向额心,眼睛也微微眯起,显然并没有相信他的话。
“好吧好吧,我昨天也在那个酒吧,不过看你心情不好,没敢来打扰你,后来斯越把你带走了,你俩刚分手,我不放心就跟了一段。”白舟年很坦然地解释,说完之后“嘶”了一声,自言自语一般感叹:“话说斯越怎么知道你在那家酒吧里,还那么凑巧地就碰上了你被人欺负,我还想英雄救美教训那人一下呢,哼!又被他抢了风头。”
白舟年说着用余光瞟了一眼后视镜,见余年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看神情像是已经被他后面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他眉头一扬,嘴角浮起的一抹笑意实在太过狡黠,又带着些许得意之色。
白舟年的目的只是加深余年对覃斯越的误会,并不想看到余年为覃斯越伤心,所以没一会他就打破气氛问:“送你回公寓还是你想去别的地方?”
他提起公寓,倒让余年又想起早上覃斯越说过的话。
——你总住在小白那里不是个事。
生气归生气,但覃斯越的这句话他还是听得懂的,白舟年所谓朋友正在出租的房子很大可能就是白舟年自己的,而覃斯越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要是这样的话,也就难怪覃斯越突然会想出送房这昏招了。
想到这里,余年从后视镜里重新看着白舟年问,“你给我住的那套公寓不是你朋友的吧?”
白舟年心里咯噔一声,乍被问起来根本没有准备好说辞,下意识地就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又猛然想到一定是覃斯越告诉余年的,这会再要否认的话只怕以余年的脾气,事情会变得更糟,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是我的。”他小声承认,又很快道歉:“对不起,骗了你是我不对。”
他的语气诚恳,没有辩解就直接承认了,小心翼翼地道歉倒让余年一时说不出重话来,愣了愣说:“倒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你何必骗我呢?”
白舟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找了个靠边的位置把车停下,方在余年诧异的视线里转过身来。
“我怕如果我说是我的,你就不肯答应住进去了,我是真心想能帮到你,哪怕一点点小事都行。”白舟年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以前......以前那么对你。”想到上学时做过的幼稚事,余年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对你好。”白舟年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
“......”
“我的意思是你那么好,总会有很多人想对你好的,我也不例外。”见余年皱起眉头,白舟年连忙解释了一句,“还记得我们在画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很喜欢我的画,还说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有名气的大画家,那段时间我正在遭遇瓶颈期,每天都被黄老师批评,只有你肯定我,我当时还挺感动的。”
余年早都忘了这种小事,也不记得自己还能说出这种鸡汤打气的话,更没想到白舟年竟然记了这么久,看他这么认真地回忆往事,余年也不好意思打断,只得心虚地附和:“你的画本来就很好,那天赋是别人都羡慕不来的。”
白舟年笑了一声,眼波流转似是陷入了更久远的回忆里,语气也变得愈发温柔,“也不完全是天赋吧,只是比旁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罢了。这都要感谢一个人,虽然那会我只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他生活的城市,其他的一概不知,但我就是有种预感,将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走到他身边的。”
白舟年目光灼灼,但那眼神里涌动的情愫却是虚无缥缈的,似乎在看着余年,又像看着他身后更遥远的地方。
虽然认识已经很久了,但余年从来没有主动去了解过白舟年的过去,没想到性子如此冷淡的他也有这么疯狂感性的一面,看他说话时的神情也能猜到他口中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喜欢的人了。
而且余年有种很强烈的预感,白舟年没有骗他,那个人并不是覃斯越。
情敌关系突然解除,余年倒有些感同身受起白舟年的经历了,他主动关心地问了一句:“那现在呢,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白舟年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沉默了几秒之后才轻声说:“找到了,不过......”
他欲言又止,余年也不好再问。但他已经懂了白舟年没说完的转折是两个人没能在一起。
仅仅凭着一个名字喜欢一个人也太疯狂了,没有在一起虽然听起来很遗憾,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余年不知其中曲折,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惋惜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白舟年差不多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又开口:“我在梧州上学时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出国了这么些年,以前的同学也早就断了联系,和斯越......”
说到覃斯越时他看了余年一眼,停顿后又跳过了关于覃斯越的部分,继续说,“总之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你在我心里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从来没有变过,帮你也只是我想而已,没有别的什么目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和斯越的过去讨厌我。”
虽然白舟年没有明白地说起来,但过去总归是余年为难人家,没想到他非但不介意,还因为一句无心的话把他当成朋友。这让余年更觉得难为情了,他忙说:“以前太小了,不懂事,你不要记在心上才是。”
“不会!”他的话音刚落,白舟年就向他保证,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地看向余年,小声试探地说,“就是以后......”
“以后我们还是朋友。”余年自觉有愧,赶紧满口应承下来。
白舟年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开了,他笑着连连“嗯”了几声。
作者有话说:
年年的潜意识里认为白舟年和自己是一样的,就算觉得白舟年对他的关心超过平常朋友,也不会联想到喜欢这一方面。
第32章
架不住白舟年的热情怂恿,再加上闲着总是容易多想,因此余年没怎么拒绝白舟年的邀请,重新去了他的美术室帮忙。
虽然白舟年有特许他可以随意出入顶楼的私人工作室,但自从第一次不小心毁了他的雕塑之后,余年根本就不敢在他创作时间打扰了。至于其他外部合作相关的事余年又不懂,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就更用不上他了。
所以说是去帮忙,实际上余年根本没有什么正经事可以做,助理的工作完全就是个虚职。虽然工资相应的也是没多少的,白舟年说得数还还比不上以前他们一行人去会所一晚上挥霍的多,但到底什么正经事都没有做,再少都算白拿人家的钱。
本着一向“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很不好的原则,余年让白舟年不用给他工资,就让他暂时有个打发时间的去处就好。谁让他有朋友不敢联系,有家暂时不能回。
但白舟年却不以为然,还说他从来不克扣不压榨任何一个人。用已经化身为狗腿子的穆晓晓的话来说,苦逼打工人就没有遇到过一个比学长更温柔更好说话的良心老板了。
余年以前就觉得白舟年像一团海绵一样,不管他怎么招惹都是软绵绵没有气力的一团,揉不圆搓不烂的那种。
如今两人心结说开,朝夕相处下来,余年才发现他是真的没有脾气,并不是他以前认为的装。工作室里随便一个小姑娘小伙子都能和他这个老板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余年虽然没有过职场生活的经历,但他有见过父亲和哥哥在公司发飙的场面,两相对比之下,他觉得这应该就算是特别好的工作氛围了。在这样一种环境中,他的注意力暂时被转移,不会每时每刻都想着自己失恋的事。
尽管网付转账已经如此普遍,但白舟年给大家发工资用的还是传统现金形式,纸币是用颜色很好看的信纸装着给到每一个人手里的。
听说信纸的图案还是白舟年自己设计的之后,一个刚来几天的实习生和余年一样大概也是第一次见,颇感新奇地点评说是“主打一个赏心又悦目。”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余年本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考虑到白舟年出国了好些年,大概刚回来还没有完全习惯国内更便捷的支付方式,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许是被周围闹哄哄但又很融洽的氛围给感染了,余年竟也像个职场小白一样有了那种第一次等发工资的期待和紧张。
当收到粉色的信封时他还有点小激动,将信封掂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撑开一点小口,指尖捻着里面的一叠大红钞票点了点后立马又合住了。
等众人都散去的时候,余年才挤到白舟年跟前,不可置信地小声问:“确定没把别人的给我?”
白舟年抿唇笑了笑,很轻地摇摇头,随后歪过上半身靠近余年,用同样低低的声音说:“这个粉色的就是给你的。”
“哎,又没有其他人了,你俩说什么悄悄话。”穆晓晓很不满地看着他们说。
余年立马抿紧了唇,白舟年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直起腰身。
“现在知道旷工有多不好了吧,拿点钱,这脸都烫得不行。”穆晓晓打趣他道。
“悄悄话还能被你听见!你那是人该有的耳朵吗?”余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脸颊不自觉地烫了一下。
“那当然,休想瞒得过我。”穆晓晓说,随后她盯着余年突然眼睛一亮,提议说道:“要不这样吧,以后下午你来画室,给我那一堆小孩当模特怎么样?反正干体力活吧,啧啧......你这小身板肯定是不行,坐着美一美还是可以的。”
余年被她这话气得直翻白眼,但穆晓晓像是没看见似地,转头征求起白舟年的意见,“学长觉得怎么样?”
白舟年皱了皱眉,指尖捏着下巴很认真地想了想,才悠悠地开口,“也不怎么样?”
“你也觉得......啥?”穆晓晓以为自己听错了,抬高嗓门嚷嚷了一声,有些泄气地说,“发挥员工最大能动性不好吗?你这纯粹是资源浪费。”
“不好。”白舟年摇了摇头想也没想地拒绝,“让余年给你那一帮画笔都拿不稳的小孩做模特,难度系数太高,而且有点......”
“浪费。”他停顿了一下,转身面对余年说。
“切!你就是怕累着余二少。”穆晓晓撇撇嘴。
“也可以。”余年想模特就是摆摆造型,也不是太难的事。
没想到他刚说完,白舟年就接过话茬说,“那你做我的模特吧,我很需要。”
穆晓晓眼神古怪地瞥了他一眼,眼波在他们两人中间交换流转,想说什么最后又忍住了。
“你......不需要吧?”余年愣了愣问。
“需要。”白舟年很笃定地看着他,表情认真,似乎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余年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他微微垂眸偏开视线“哦”了一声。
白舟年却是一副完全当真了的模样,又说了句“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知为何,余年不想答应,但又实在想不到什么能够拒绝的理由,他面露难色,稍微犹豫了几秒。
没想到白舟年突然说:“可以加钱!”
“不用不用,现在这样已经很多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听说要加钱,余年也顾不得多想,连忙答应下来。
白舟年看他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声,又重复说了一声“那就这么说定了。”
被晾在一边围观的穆晓晓摇着头感叹:“论有个好看的皮囊有多重要!”
一句玩闹的话最后这么严肃认真地结束了,不止余年有些懵,穆晓晓也不知道突然怎么了,轻叹了那么一句后借口还有事情没做完,匆匆忙忙地撤了。
小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余年还在为白舟年刚刚激动的情绪苦思冥想不通,而一直站在他身边的白舟年却是一副啥也没发生过的坦然模样。
他伸着手掌在余年面前晃了晃,直到余年慢吞吞地抬起眼皮看他的时候微微俯下头说:“别想了,我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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