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回奉城祭祖,一个远房宗亲见着他便跪下磕头拜年,自称侄儿,喊他叔叔。那人分明比他年长十来岁,家中早早落魄,混在叶府打杂讨赏过活,见着叶琅台便想法设法巴结,双腿不听使唤地往下跪。
叶琅台是在这种簇拥下长大的少爷,并且享受其中。
因而突然碰到不待见他的人,心里纳罕极了,想摆脸色压一压对方的气焰,谁知又碰一鼻子灰。
谢随野淡淡开口:“你有事吗?”
叶琅台暗自恼怒,拿他没办法,自己还得维持体面:“昨日琅萱送给四姑娘的簪子她忘了拿,我给她送来。”
谢随野:“不必了吧。”
叶琅台当他要面子假客套,笑说:“何必如此见外,四姑娘喜欢,这簪子也配得上她,再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谢随野不耐烦:“我妹妹不喜欢,她才几岁,这么老气的翡翠她从来不戴。”
叶琅台嘴角抽搐,难堪之色溢于言表。
谢随野白了眼,自顾转身回屋,嘴上敷衍:“叶公子请进吧。”
岂有此理……
仗着他家拿捏着建平侯府的私生子,竟然蹬鼻子上脸到这般田地……
叶琅台使劲攥拳,强行忍耐,抬起手,马夫赶紧将提盒递过来,公子哥正愁没处撒气,回头恶狠狠剜了一眼:“蠢货,动作不能快点?故意让我等,找死呢?”
马夫吓得连连躬身赔罪:“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叶琅台拎着提盒走入院落,冷眼扫视周遭环境,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谢家大掌柜不在客栈待着,为何与妹妹住在外边?看得这么紧吗?四姑娘这么大人还被兄长严格管束,可想而知多么憋屈,她一定也想挣脱桎梏,逃离大家长的掌控,自由自在呼吸。
天助我也。叶琅台不由暗喜,良家女子的心事他了如指掌,以前那几次从未失手,这个四姑娘自然也不例外。等他把人弄到手,定要好好利用她报复谢随野这个不长眼的兄长,让他为今日的傲慢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叶琅台一扫阴霾,大步走进堂屋,把锦盒搁在桌边,一层一层打开。
“我家厨子做的茶点,小巧精致,正好早饭的时辰,带给四姑娘尝尝。”
谢随野问:“你怎么找来这儿的?”
“我先去了客栈,你们家伙计告诉我的。”
“哪个伙计?”
“这……我也不认识,怎么了大掌柜?”
谢随野毫不客气,没打算跟他拐弯抹角,也不给他留面子:“你这般殷勤,不只为侯府办事吧?若想打我妹妹的主意,别怪我说话难听,趁早死了这条心,她不是你可以觊觎的人。”
叶琅台整理衣襟,低头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四姑娘尚未出阁,我有爱美之心,倾慕之意,乃是人之常情。”
谢随野眯起眼睛。
叶琅台自信地扬起眉梢:“大掌柜,恕我直言,四姑娘早晚都要出嫁,你管得这么严,把她身边的朋友都赶走,只会令她反感压抑,倘若哪天不堪重负,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岂非伤了你们兄妹之情?”
叽里呱啦说的什么废话?
谢随野嗤笑:“是吗?”
叶琅台叹道:“四姑娘想和谁交朋友,不如让她自己决定。”
正说着,里屋传来依稀动静,两人不由自主缄默下来。那窸窸窣窣的声响轻缓断续,脚步虚浮,不一会儿水声淋淋,宝诺洗漱完出来了。
叶琅台挺直背脊,做出端正清雅的仪态,昂首含笑。
谢随野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宝诺穿着藕荷色的大袖薄衫晃晃悠悠走进堂屋,乌黑长发垂坠腰间,干净的脸上未施粉黛,因为刚睡醒,表情有些迷茫,显出几分孩子气。
“哥哥。”
她低头揉眼睛,嗓子发哑,径直走到谢随野面前,坐到了他腿上。
“还困呢?”谢随野把人搂住,宝诺顺势倒在他臂弯里,打个哈欠,眨巴眨巴眼睛。
叶琅台目瞪口呆。
长这么大还不避嫌的兄妹已经够罕见的,亲密成这样更是闻所未闻。
谢随野的注意力完全被宝诺带走,仿佛忘记家中还有客人的存在。
“饿不饿,想喝粥还是豆浆?”
宝诺扯着袖子玩儿,没睡够,起床气上来,皱眉烦道:“不想吃,不想喝。”
谢随野瞧她嘴巴噘起,憨态可掬,忍不住低头在她嘴角亲了口:“调皮。”
叶琅台吓得往后倒退两步,头皮悚然,目光惊恐地指着二人:“你、谢掌柜你做什么?她是你妹妹呀!”
疯了吧?这人简直疯癫,竟然当着他的面兽性大发?!
“是我妹妹,怎么了?”谢随野无动于衷,甚至挂起不屑的冷笑,极其嚣张。
叶琅台惊愕的视线不断在二人之间穿梭,他见宝诺像只犯懒的猫儿蜷在他身上,分明还是意识懵懂的模样,恐怕根本不清楚她哥哥这是在趁机轻薄她!
“真是畜生啊,难道你素日就这般诱导哄骗,侵犯自己的胞妹?!你还是人吗?!”叶琅台怒火中烧:“四姑娘你快清醒一下,别受他诓骗!”
谢随野勾起嘴角观赏他暴跳如雷的蠢样,那笑意恶劣至极。
宝诺正沉浸与哥哥亲昵,旁边大喊大叫扰乱她的兴致,真烦人。
“四姑娘,他这是在占你便宜!”
吵死了。
谢随野正要发作,宝诺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分心,接着主动含住他的下唇。
一个绵长的深吻,缠绵且投入。
谢随野霎时兴奋到全身激昂,黑压压的眉眼翻涌着暗潮,凌厉又癫狂的目光射向叶琅台,将他呆若木鸡的表情纳入眸底,眉梢微挑,简直酥爽绝顶。
叶琅台震撼到天灵盖都被掀翻,张嘴僵在原地,仿佛被雷电劈裂,灰飞烟灭。
原来她是自愿的?
她竟然自愿和自己的兄长苟且乱.伦?!
“禽兽……你们真是禽兽不如!”
叶琅台怕了他俩,白着脸落荒而逃。
宝诺亲得呼吸急促,醉酒一般,和哥哥分开时眼神都变得迷离,双颊泛红。
“还要。”她仰躺在他臂弯里,情欲浮现之后面若桃花。
谢随野却扣住她的下颚阻止靠近,嘴边扬起讥笑:“你不介意和我一起做禽兽么?”
他居然推开自己?宝诺拧起了眉尖,揪住他的领子拉近。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的言语了?”
叶琅台那种草包的话也值得认真吗?
谢随野看着她,目光很深,一瞬也不愿挪开:“我是不在意旁人,可我担心有朝一日你会受不了蜚语流言。”
宝诺不解:“你又不是我亲哥,外头都晓得的呀。”
谢随野:“所以你打算何时向家里公开我们的关系?”
宝诺一愣,被问住了。
“外人不足挂齿,可是谢司芙,谢倾,伍仁叔,客栈上上下下看着你长大的那些人,想好怎么让他们接受吗?”
宝诺确实还未考虑这个问题,她甚至有点享受背着家里偷偷和哥哥相爱,天知地知,花儿知,月亮知,一边维持熟悉安稳的兄妹日常,一边暗地里偷吃,这种两全其美的生活再保留久一些不好吗?
“把我当什么?”谢随野目光变暗,已然洞穿她的想法,语气也转为冷淡,拍拍她的胳膊:“起来,吃完饭该去衙门画卯了。”
宝诺正在兴头上,哪肯放过他:“哥哥不想亲我吗?”
“不想。”
骗人,宝诺就坐在他怀里,能不清楚他的反应吗?
坏心一起,她非但不从他腿上下去,而且搂着他的脖子若有似无地摇晃。
谢随野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烫熟。
“干什么?”他想阻止,可是无从下手,眉头蹙起,嗓音发沉,呼吸渐渐急促:“谢宝诺。”
“哥哥……”
宝诺变本加厉,凑近他的颈脖,含住他清晰的喉结砸吧了一下。
谢随野猛地把人抱起,踹开碍事的凳子,大步回房。
宝诺正高兴,小腿挂在他臂弯晃动,盯着他的侧脸春心荡漾。
“我看你还没醒,不想吃饭就再睡会儿吧。”
谢随野把她放在床铺上转身就走。
宝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两只手一起抓紧。
“不准走。”她难以置信,眉头拧起,嘴巴撅得很高:“你还要去哪儿?”
说话间将他拽了过来。
谢随野扑到她身上,瞬间把人压在柔软的被褥里。
问题是宝诺压根儿没使劲,那么高大强壮的男子,竟然一拽就倒。
“你是我的。”宝诺用手慢慢抚摸他的轮廓,宣誓自己的权力:“每一寸都是我的,你要听话。”
谢随野微怔,不由低头莞尔:“目无尊长,你是想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宝诺问:“那哥哥给我骑么?”
“你要什么我没给你?天上的星星月亮要不要?”
宝诺对他也没多少招架之能:“我现在只想要你。”
谢随野如她所愿,埋下去深深地吻她。
宝诺起初还能享受,没过一会儿发觉不对劲,睁开眼睛推他,不仅没能推得动,两条胳膊还被钳在了头顶。
无法,她不客气地朝他舌头咬了下去。
哥哥吃痛抽离,有点恼:“做什么?”
“你、你做什么?”
他歪着脑袋端详,眼神颇为玩味。
宝诺只觉毛骨悚然,刚才亲着的时候谢随野和谢知易切换了一次,她能分得清,因为一个喜欢把舌头探入她嘴里,一个喜欢接纳她的舌头。
事发突然,宝诺尚未做好准备,或者说这些天来她就是在逃避这件事:“等等,哥……”
怎么可能等?
不待反应,她的衣衫很快被扒干净。
“看吧,妹妹果然吃以退为进这套。”
“骗人是你的强项。”
“呵,不及你万一,自残博取怜惜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宝诺眼瞧着他自言自语,不禁寒毛耸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脸颊涨得通红。
上当了、上当了!
哥哥刚才那些推拒和冷淡都是欲擒故纵的手段,故意钓她上钩,让她误以为自己把控了局面,还沾沾自喜呢!
宝诺预感大事不妙,立即想脱身,可惜为时已晚。
谢知易将她双手锁在床头木栏,所用镣铐正是当初她用来限制他行动的刑具。
“放开!”
“瞧你生龙活虎。”谢随野说:“一会儿没了力气再放。”
宝诺又恼又怕:“我不要这样!”
谢知易的手背慢慢抚过她的脸颊和下巴,目光迷离:“你一点儿也不乖,人长大了,那些不三不四的阿猫阿狗都跑来吸引你的注意,真让我厌烦。”
“哥哥……”
谢随野嗤笑,手掌往下:“装可怜,想求饶?你现在就算喊夫君也没用。”
宝诺怕了,全然不由自控地扭动,也不知是想摆脱还是迎合:“不要……”
哥哥脸色骤然变沉,胸膛起伏剧烈。
“一会儿就放开你,妹妹,乖,听话。”
他说这话的同时吮着她的嘴。
“不行……”宝诺还不明白自己犯个弥天大错,这种时候嘤咛般带着哭腔的“不要”和“不行”正是催化亢奋的燃料,一声就足以让人丢失理智坠落欲河,偏她还不停地控诉抗议,不停地喊。
此刻是白天,院门虚掩,外头街上的洒扫声和货郎的叫卖声不时传来,宝诺觉得偷情般心惊肉跳,被这重重叠加的刺激和快感冲得颠倒错乱。
更令人难以承受的是随意切换的身份。
“瞧你那点儿出息,要哭了吗?”谢随野不怀好意地讥诮:“我怎么你了?不是你在咬我?咬得那么厉害,我还没找你算账……”
“怎么不喊哥哥了?”谢知易温言细语地哄骗:“刚才凶你的不是我,好诺诺,我何时欺负过你,对不对?乖,再分开点儿……”
宝诺快疯掉了。
他们还会相互攻击。
“谢知易你真是披着羊皮的畜生,把她糟蹋成什么样了?宝儿,别信他的花言巧语,衣冠禽兽最爱装成正人君子行骗。”
“疯狗闭嘴,你在她身上到处乱咬,留下那么多印子,可有半分怜香惜玉?”
“不怪我,被绞得太厉害,下手重了点儿。”
宝诺无法招架,恍惚间觉得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对付她,时而轮番上阵,时而一同夹击,根本不可能从他们手上逃生。
好在哥哥说话算话,松开镣铐,把她磨得发红的手腕放在唇边亲吻吮吸。
“别动,她现在虚着呢,碰哪儿都要命。”谢随野一边说着,手背慢慢划过去,所到之处惊得她颤栗不已。
“累了就睡吧。”谢知易语调心疼:“可怜的小东西。”
宝诺如获大赦,揪住枕头昏昏欲睡。
谁知刚沉入梦乡没多久,她的美梦就被捣碎了。
怎么能这样?
宝诺松散的头发凌乱铺开,乌黑如绸缎,衬得面如白玉,茫然哀怨的神情,眉眼满是难以置信,动荡中撑着胳膊微微支起身往下看,害怕,又望向他的脸。
此刻她已分不清哥哥究竟是谁。
他陷在欲海里的眼神更是非人非兽。
宝诺忍不住在脑中用恶毒的话语咒骂,身子却不由自控地迎合。
不中用!
没出息!
这辈子都栽到他俩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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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有几章完结[狗头叼玫瑰]
宝诺生平头一回旷职, 时近正午,柳夏到家里来寻她,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好好揶揄一番。
到地方, 却见院门虚掩,里头静静悄悄不见人影, 只有一群鹅黄小鸡在院中散步。
“老四?”柳夏踏入门槛,东张西望:“你在吗?”
忽而一个高大清俊的男子从屋内出来, 披头散发,衣袂带风, 虽简单整理过,还是能看出不怎么得体。
“你是……宝诺的兄长?”
“嗯。”
“她今日怎么没去衙门?”
“有点不舒服。”
柳夏一听便露出担忧之色:“不舒服?找大夫诊治了吗?我去看看她。”
谢知易不着痕迹挡住她上前的路,略微笑说:“刚刚吃了药, 已经睡下了。”
即便关心则乱, 凭着游影的直觉,柳夏也看出不对劲, 此人衣衫不整地从宝诺房里出来, 还算什么正经兄长,情哥哥罢了。
她尴尬地咳了声,背着手:“那我不打扰她休息,衙门那边我替她请假, 你,你好生照顾她吧。”
被看穿的谢知易却不见半分局促之意,若无其事地送客人出门。
正好酒楼送的饭菜到了,提盒拎进堂屋放在桌上,先不忙打开,他回房去叫宝诺。
“起来吃点儿东西。”谢知易用冒出胡渣的下巴蹭她鬓角,轻声说:“你早饭就没吃, 当心胃难受。”
宝诺才刚睡一会儿,嗓子哑得厉害,眼睛也睁不开:“谁来了?”
“你的同僚,那个牛高马大的女人。”
“人家叫柳夏。”
管她叫什么,谢知易去拿饭菜,端到床边把宝诺捞起来喂了几口,她困得昏天黑地,实在没有心思进食,连擦嘴都得靠他帮忙,然后倒头就睡。
谢知易把帐子放下来,悄声出去。
话说叶琅台落荒而逃之后,惊恐万状地跑回家,直奔他姐姐的院子。
“谢家兄妹乱.伦!”
他不管不顾地丢出几个字,气喘吁吁,五官乱飞。
叶琅萱正在洗漱,莫名其妙地瞪着他:“啊?”
“他们二人当着我的面亲嘴!”叶琅台激动到走来走去:“真看不出来啊,长得人模人样,背后竟做些畜生行径!他们定是疯了!”
叶琅萱听得发懵,扯起嘴角:“你是说谢知易和谢宝诺那对兄妹?”
“否则还能有谁?!”叶琅台陷在震惊、混乱和恼怒中难以自拔:“我要让整个平安州都知道这桩丑事,看他们如何继续嚣张!”
叶琅萱丢开洗脸帕,眉头紧锁,当即吩咐丫鬟:“你去把管事的媳妇叫来,我要问话。”
“是,小姐。”
叶琅台:“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不想想办法!对了,咱们索性就拿乱.伦之事威胁,让谢家交出小侯爷的私生子,倒不必留什么情面了!”
叶琅萱烦道:“你先给我安静,乱就乱吧,这种事情又不是头一回听说,值得你如此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