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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万人迷为何深陷修罗场(麦斤)

【1vn+男全洁+雄竞+不黑原女主】女主天然渣
云念从白月光组被调任炮灰女配逆袭组。她的任务就是完成各个世界炮灰女配的心愿。
在进入任务世界前,系统告诉她。
【你只需要走你的路,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被你吸引。】
世界一:变形计中自卑木讷的炮灰女配(已完结)
——惊!豪门少爷全部爱上小村姑了!
世界二:贵族学院被霸凌的炮灰女配(已完结)
——失去她后 所有人都后悔了
世界三:网骗被揭穿的炮灰女配
——她自私,花心,可是我爱她
(未完待续)

第1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1
避雷:女主天生情感缺失,在感情方面道德感不强,可能会和多个男配有亲密关系。
沉浸式快穿,很少出现系统。
有些世界有原女主,有些世界没有。
男配们在原来剧情里也不会和原女主有感情纠葛。
第一个世界收了一个脾气比较暴躁的男配,如果不喜欢大家可以跳到第二个世界看。
脑子寄存处
黑色的商务车和周围破败的环境下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虎子站在车旁,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
他理着一个极短的寸头,头发茬又黑又硬,紧密地贴着头皮,勾勒出饱满而轮廓分明的头型。
这发型毫无修饰,却将他整张脸的英俊毫无保留地,甚至带点攻击性地凸显出来。
他手里攥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里面是云念照例做的硬邦邦的糙面饼子。
云念站在他对面,脸上没什么表情。
“念念”,虎子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我走了以后,你一个人记得按时吃饭,灶台洞里我藏了几个红薯,饿极了就烤了吃。”
云念“嗯”了一声。
虎子像是习惯了她的冷淡,继续絮絮叨叨地叮嘱。
“后山那段塌了的篱笆,我简单扎了一下,你尽量别往那边去,怕有野猪蹿下来。水缸我挑满了,应该够你用三四天…下雨天就别去井边,路滑。”
他又把手伸到自己破旧外套的内袋里,动作小心的掏出一卷被汗浸得有些潮湿的零碎票子。
强硬地塞进云念手里。
“这个你拿着,藏好,别让他们看见。”
他压低声音,飞快地瞥了一眼家的方向。
“饿极了就去村头小卖部换点挂面,别总硬扛着。”
云念低下头,感受到手心带着体温的零钱,指尖动了动,依言将其塞进自己内衬口袋。
“我知道。”
她抬起清凌凌的眸子,最后望了虎子一眼。
“哥,保重。”
而后,她的目光细细描摹过虎子,从硬朗英俊的脸庞到打满补丁的衣裳。
云念心里清楚,这是最后一次看见虎子这般模样。
准确来说,这是云念被调任炮灰女配逆袭组的第一个任务。
作为快穿局优秀员工,她的使命就是完成女配的遗愿。
原主生于深山小村,恰应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老话。
父母重男轻女,对她非打即骂。
直到六岁那年,村里人带回一个穿着体面、颈戴金锁的男孩。
这男孩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父母为了传宗接代买下高烧失忆的男孩,从此,他便成了她的哥哥,虎子。
这些年来,两人相依为命。
直到变形计节目组找上门,看中虎子出众的外貌,邀请他进城录制节目,同时也有三位城里少爷要来家里生活。
父母为了丰厚报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谁知虎子去的那户人家竟是他的亲生父母。
在那里,他恢复了记忆,再也没有回来。
而原主,不仅没等到哥哥归来,反被父母卖给村头光棍,最终难产而死。
最终,父母也因涉嫌拐卖落入法网。
原主死后唯一的愿望是:趁着年轻逃出大山。
云念目送虎子上了黑色商务车,挥起手向他告别,漫不经心的想着,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送完虎子,云念走了四个小时山路,才终于回到村里。
推开家里吱呀作响的木板门,烟味和食物馊掉的酸味扑面而来。
林老汉四仰八叉地歪在破躺椅上,鞋底的泥巴蹭得到处都是污迹。
听见门响,他眼皮都没抬,从喉咙里滚出一声浑浊的咕哝:
“死哪儿去了?磨磨蹭蹭!天擦黑了才死回来!猪嚎了半天没听见?还不赶紧去喂!饿瘦了老子扒你的皮!”
唾沫星子混着酒气喷溅出来。
杜翠花正蹲在灶台边刮土豆,指甲缝里塞满了泥。
“愣着当门神啊?没见这一堆活计等着?”
她把手里的破土豆一扔。
“水缸快见底了,眼瞎了?赶紧挑水去!挑满了再把后院的柴劈了,没看见都快烧完了吗?”
云念站在门口没动。
她瞳孔又大又黑,头发枯黄,身材干瘦,在黑暗中面无表情望着人的样子像是传闻中的女鬼。
杜翠花一时被吓住。
“水缸哥走前挑满了,够用三天。柴火也够烧到明天。”
杜翠花被噎了一下,刚要发作,云念却不给她机会,继续开口。
“明天节目组的人就到镇上了。那边的山路车开不上来,得有人翻过断木沟去接。”
她顿了顿,看到父母眼里闪过的贪婪。
“村长说了,这事关咱村的脸面,不能怠慢。指名让我去接,因为我认得路,年龄也和几个少爷相仿。”
云念轻声道,“接不好,人家拍了不满意,尾款可能就没了。”
这话半真半假,但足够拿捏住这对父母。
林老汉的酒似乎醒了一点,眯缝着眼看她。
云念迎着他们的目光,提出了要求:
“所以,今晚的猪食,娘你去喂。劈柴挑水这些重活,我也干不了了。我得攒足力气,明天天不亮就得动身,翻山来回得大半天,不能耽误。”
她目光接着落在晚饭桌上那盆稀粥和一小碟黑咸菜上。
“晚饭,”云念补充道。
“我得吃个鸡蛋。没力气走不动,摔在山沟里,耽误了接人,损失的是你们拿不到的钱。”
屋内一瞬间安静下来。
杜翠花张着嘴,似乎想骂她“赔钱货还敢挑食”,但想到钱字,那骂声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脸憋得有点扭曲。
林老汉重重放下酒碗,浑浊的眼睛盯着云念。
最终,对金钱的贪婪压倒了一切。
“哼!”林老汉从鼻子里喷出一股酒气,重新歪回躺椅,算是默认了。
杜翠花则像是被割了肉般,狠狠剜了云念一眼。
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着“讨债鬼”、“小蹄子”,但还是摔摔打打地起身,舀起猪食往后院去了,终究没再逼云念去干重活。
至于鸡蛋,过了一会儿,杜翠花骂骂咧咧地从藏着的瓦罐里摸出一个。
煮熟了,极其不情愿地扔到了云念面前的桌上。
云念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毕竟他们也没几天好日子能过了。

拿了两个馍放到包里,这就是她今天的午饭。
她一路向西,瘦削的身影沉默地穿行在晨雾缭绕的山道上。
等到了小镇,午后的阳光已有些刺眼。
山脚下的小镇喧闹嘈杂,带着与深山村落截然不同的烟火气。
她站在街边,目光平静地搜寻着节目组的踪迹。
很快,她看到了一辆贴着节目组标志的黑色七座车停在路边,旁边站着三个格外扎眼的年轻男子,以及几个忙碌的工作人员。
云念走过去,脚步很轻,直到她站定在他们面前,那个银灰色头发的少年才不耐烦地转过头。
“喂!你谁啊?看什么看?”林野正为这穷乡僻壤的破路和一身的尘土烦躁不已,语气冲得很。
旁边那个一身黑色运动服、气质冷冽的男生,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视线在她沾满泥土的旧布鞋和裤脚上停留了半秒,便漠不关心地移开。
只有一个顶着一头天然卷、眼睛亮晶晶的男生,好奇地打量着她,脸上带着友善的笑意:“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云念的视线从他们三人身上扫过,确认了目标。
她的声音清冽。
“我是林二妞。来接你们进山。”
林野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她,眼神里满是挑剔:“你?接我们?开什么玩笑?就你这小身板?车呢?”
他指着旁边的七座车,“这破车都开不进去那鬼路?”
“嗯。开不进去。”云念心平气和和他们解释,“后面的路,只能走进去。大概还要走三个小时山路。”
“三个小时?走路?”
林野几乎跳起来,一脸“你不如杀了我”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这双鞋多少钱?”
云念的目光在他那双限量版球鞋上停留一瞬,只看出很丑,但她还是有素质的没评价。
只重复道:“要走三个小时。如果不想天黑还困在山里,最好现在就走。”
她说完,不再看他们脸上各异的精彩表情,转身就对节目组一个看似负责人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可以出发了。”
卷毛男孩,也就是孟舒白倒是适应得最快,虽然也对三个小时山路感到咋舌,但还是努力维持着笑容。
他主动拎起自己的行李箱:“走路啊,也挺好,体验生活嘛!咳咳,二妞小姐姐,那就麻烦你带路啦!”
黑衣帅哥池舟没说话,只是默默背起了自己的双肩包,动作利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林野看着已经自顾自走到前面去的云念,又看看竟然准备服从的同伴。
他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骂骂咧咧地地拖着自己的奢侈行李箱,哐当哐当地跟上。
行李箱轮子在坑洼的土石路上咯咯作响。
云念走在前方,步伐稳健,速度不慢。
山路崎岖,平坦的路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陡峭的斜坡,以及下雨后留下的湿滑的泥。
孟舒白一开始还兴致勃勃,没多久就喘起了粗气,行李箱成了巨大的累赘,他不得不费力地提起来越过障碍。
池舟依旧沉默,但呼吸也明显加重,额角渗出细汗,他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避开那些最滑最险的地方。
最狼狈的当属林野。
他那双昂贵的限量版球鞋早已沾满泥污,巨大的行李箱更是灾难,轮子在这种路上彻底报废,只能生拖硬拽,时不时卡在石缝或树根间,让他不得不停下来费力地拔出来。
“这什么鬼地方!这路是人走的吗?”
林野又一次把箱子从坑里拖出来,喘着粗气抱怨,汗水浸湿了他额前那绺精心打理过的银发,脸色潮红。
他抬头,看见走在前面的云念。
她步伐依旧平稳,脚下仿佛长了眼睛,总能精准地找到稳妥的落脚点。
她背上那个小布包几乎没什么重量,衬得他们三个像是负重的蠢驴。
林野心里不平衡,开始没话找话。
“喂!林二妞!我说,你们这地方不仅路破,连名字都土得掉渣!二妞?哈哈哈,这算什么鬼名字,我爷爷那辈都不会起这种。”
走在前面的云念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没回。
山风送来她清凌凌的声音。
“名字是父母给的,好不好听,都得受着。不像某些人,名字听着人模人样,脚上的鞋却连这点路都走不起,还得靠爹妈的钱撑场面。”
她顿了顿,微微侧过头,余光扫过他手里沉重笨拙的行李箱,补上最后一击:
“而且,看样子,除了名字,你带来的东西,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话音落下,云念继续向前走,完全没把他们几个富少看在眼里。
孟舒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憋得肩膀直抖。
池舟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林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口气堵在胸口,噎得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居然……被一个土掉渣的村姑给噎得哑口无言!
“你……!”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字,却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词句来回击。只能恨恨地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头。

一口气走了三小时,云念中途好歹是啃了点馍馍,三个少爷可就惨了。
在来之前行李箱里偷带的零食和手机已经被节目组收走,现在可谓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喂,小村姑,你有手机吗?”林野悄悄凑近,小声跟云念说。
他人高马大,起码一米八,云念堪堪一米六。
云念只能抬头看他。
少年银灰色头发被汗浸湿大半,单侧黑色耳钉闪耀,他伸手撩起短袖擦了把脸上的汗,看起来像是漫画走出来的美少年。
“没有手机。”云念淡淡收回目光,心里默数了一下林野有几块腹肌。
“啧,没手机你平时怎么玩啊?”
“你这么小,还没成年吧,你们农村人是不是天天玩泥巴?”
林野说着,把自己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云念懒的理这个幼稚鬼,同样无视了池舟和孟舒白有意无意的眼神。
云念知道这群不沾烟火气的公子哥们就是贱,原主曾小心讨好他们,希望能让他们给自己和哥哥一个走出大山的机会,但公子哥们却认为十分无聊,甚至不愿意在镜头前装一下。
节目录制是以直播形式,原主作为农村姑娘,没见识,又过分热情,使得她在网上被网暴很久。
后来哥哥被发现是走丢的少爷,节目便停止录制,而哥哥再也没回来。
原主崩溃了,自暴自弃的嫁给村头光棍。
三个多小时的山路让大家都燃尽了。
当破旧的土坯房终于出现在山坳里时,林野几乎是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在挪动。
孟舒白也早就没了之前的兴奋,蔫头耷脑。连一直沉默寡言的池舟,呼吸也粗重了许多。
饥饿像火烧一样折磨着他们的胃。
“到了。”云念的声音依旧平淡,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刚开,杜翠花就挤了出来,脸上堆满了夸张到近乎扭曲的谄媚笑容:
“哎呦喂!可算是到了!三位…三位少爷一路辛苦了啊!”
她搓着手,眼睛死死盯着他们身上难掩昂贵的衣饰。
林老汉也赶紧站起来,努力让横肉堆积的脸显得和善:“快进屋快进屋!这破路真是难为…难为…”
他卡壳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称呼,最终选择了一个自认为最亲近的,“难为孩子们了!”
三个少年疲惫地挪进屋。
杜翠花更是热情地端来几碗浑浊的白开水,她眼睛放光,挨个打量他们,语气甜腻得发齁:
“瞧瞧这一个个,长得可真俊!比年画上的娃娃还好看!以后啊,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千万别客气!”
她说着,推了一把旁边的林老汉。
林老汉立刻会意,嘿嘿笑着附和:“对对对!当自己家!叫爹娘就行!以后我们就是你们爹娘!”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林野正累得瘫坐在一条摇摇晃晃的长凳上,闻言猛地抬起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甚至懒得用语言回应,直接翻了个白眼,把“你也配”三个字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池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微微侧身,用后脑勺对着林老汉夫妇,似乎在专注地看着土墙上剥落的墙皮。
但周身散发的冷气几乎能把那碗热水冻成冰。
只有孟舒白,脸上还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他那双总是带笑的明亮眼睛此刻淡了许多,嘴角虽然还上扬着,却显得疏离而客套。
“叔叔,阿姨,”
瞬间将对方刚刚试图拉近的关系推回十万八千里,“太麻烦你们了。我们只是暂住,遵守节目规则就好,不敢过多叨扰。”
杜翠花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住,林老汉张着嘴,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云念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她径直走到土炕边,撩开布帘。
“你们就睡这里了,和我一起。”
巨大的土炕,要容纳四个人。
林野的惊叫声再次炸响。
“没搞错吧,这是人能睡的地方?等等,这是几个人睡的?”
杜翠花这才从尴尬中回过神,立刻又堆起笑脸上前劝哄,语气卑微:
“哎呀,少爷您别见怪!咱这条件就这样,这炕大着呢!暖和!”
林老汉也赶紧帮腔,对着云念下令:“二妞!晚上机灵点!照顾好三位少爷!”
云念只是看着他们。
“或者,你们可以试试猪圈?”
林野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不是,男女有别你不懂吗?”
“我满十八了。”云念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们,是真的不懂为什么他们脸色都那么尴尬。
“哇,那你看着还挺显小。”
“不对,这和你满不满十八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还有个哥哥,难道你们之前一直一起睡?”
孟舒白一脸震惊,琥珀色的眼睛都变得圆溜溜。
“我不是小孩,可以自己穿衣服,半夜会自己上厕所,不需要你们帮忙。”
云念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不明白这几个人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池舟一句话没说,插着兜就往外走,林野好奇的拦住他。
“这都晚上了,你往哪去?”
“去找节目组,换家人住。”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被节目组婉拒了。
节目组背靠池家,有池老爷子的支持,铁了心的要让几个少爷吃吃苦,任少爷们软磨硬泡都没松口。
唯一好的一点是节目组给他们做了最后一顿饭,虽然是简单的四菜一汤,但也免去了今天他们吃馍馍的命运。
夜色深沉。
屋里那盏昏黄的灯被拉灭了,只有清冷的月光朦朦胧胧地洒进来一点微光。
土炕很大,确实足够躺下四个人。
云念睡在最外侧,紧挨着炕沿,盖着自己那床薄薄的旧被子,呼吸平稳。
中间依次是孟舒白、池舟,林野则被挤到了最里面,紧贴着冰冷的土墙。
三个养尊处优的少年几乎是僵硬地躺成一排,身上盖着节目组提供的备用睡袋。
身下的草席粗糙硌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干草以及一种属于这间老屋的陈旧气味。
紧张和不适让他们毫无睡意。
黑暗中,任何细小的声音都被放大。
林野烦躁地翻了个身,草席立马发出窸窣的响声。
“喂…”他忍不住压低声音,朝着外侧那个模糊的轮廓开口,“小村姑…林二妞?你睡着了?”
没有回应。只有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啧,”林野觉得更憋屈了,这种环境下她居然能睡着?
旁边的孟舒白也小声接话,试图用聊天驱散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和陌生感:
“二妞…同学?你们这里晚上一直都这么安静吗?好像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习惯了城市的喧嚣,这种绝对的寂静本身就像一种噪音。
池舟虽然没说话,但在黑暗中,他也睁着眼,听着动静。
过了一会儿,就在林野以为云念真的睡死了的时候,她清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淡漠,但依旧平稳:
“嗯。睡了。安静。”
言下之意:闭嘴,睡觉。
林野被噎了一下,不死心,又换了个话题:
“你这破…你们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他本想说“破地方”,临时又硬生生改口。
“没什么好玩。”云念的回答简洁到吝啬。
“那…你平时干什么?就喂猪劈柴挑水?”孟舒白好奇地问。
“嗯。”
“……”天被聊死了。
林野憋了半天,又冒出一句:“…这炕硬死了,怎么睡啊?”
这次,云念连“嗯”都懒得给了。
黑暗中,只听到她那边传来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响,似乎是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呼吸变得更加悠长平稳。
她是真的睡了。而且似乎很快就要睡着了。
三个少年面面相觑,内心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
他们在这硬邦邦的土炕上辗转反侧,每一秒都是煎熬。
少女却迅速进入了睡眠状态。
林野瞪着黑暗中模糊的屋顶横梁,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孟舒白悄悄叹了口气,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努力忽略身下的不适。
池舟依旧沉默,但紧绷的身体线条显示他远未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们还在跟睡眠艰难搏斗时,外侧传来云念轻微而平稳规律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是真的睡着了。
在这个诡异的和三个陌生男性挤在同一张炕上的夜晚。
三个少年几乎一夜没睡,直到清晨才稍微有了一点睡意。
可很快就被云念全拽起来了。
今天是节目正式录制的日子。
天色微亮,三个少年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和一身疲惫,被节目组工作人员请到了院子里。
林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几缕发丝不羁地翘着。
他穿着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黑色丝质睡衣,显然是他坚持带来的奢侈品之一,外面随意披了件机车风外套,衬得他那张带着明显不耐和起床气的俊脸更加张扬。
云念安静地站在一旁。
她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旧衣裤,裤脚短了一截,露出纤细的脚踝。
现场导演硬着头皮开口,让几个少爷这些天听云念的指挥。
“什么?听她的!”
林野第一个跳起来,他指着云念,“凭什么?就凭她是个土…她懂什么?让我们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
“导演,这个…二妞妹妹年纪好像比我们还小吧?而且我们对这里都不熟……”
孟舒白觉得让这样一个看起来更需要被照顾的女孩来指导他们,简直匪夷所思。
连一直沉默的池舟也皱紧了眉头。
“理由?”他无法理解这个安排。
导演只能含糊地强调这是节目“变形”的一部分。
“融入生活?服从安排?”林野气得发笑,他特意走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念。
“小爷我凭什么要听她的?她比我大还是比我懂得多?”
云念就安静地站在那里,仰着头,那双极大极黑的瞳孔迎着林野咄咄逼人的目光。
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也没有丝毫怯懦。
直到林野的质问声落下,她才眨了眨那双浓密卷翘的长睫毛,清凌凌的声音像山涧冷泉。
“论年纪,你们可能比我大。”
她顿了顿。
“但在这里,论怎么活下去,我确实比你们懂得多。”
现场有一瞬间的寂静。
三个少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破烂、长相萌软却说着如此冷静甚至冷酷话语的女孩,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导演趁机赶紧打圆场宣布直播开始。
林野还想说什么,却被池舟拉了一把。
池舟深邃的目光在云念的萌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从那双过分清澈的黑眸里看出些什么。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抿紧了唇。
孟舒白也叹了口气,看着云念那双大眼睛,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直播镜头的红灯在此刻亮起,正好记录下了这充满反差感的一幕:
三个穿着光鲜、身高腿长的少年,正对着一个看起来无比软萌,衣着破旧的矮个子女孩,脸上都带着吃瘪和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

【楼上的,你忘啦,节目官宣时还上过热搜嘞。】
【终于等到开播了,就凭这几张脸我也要追!】
【据说参加变形计的都是某市顶级公子哥,何德何能让少爷来取悦我们呀,哈哈哈】
【卧槽!开屏美颜暴击!野哥这头银毛太拽了!】
【小白穿睡衣也好软!想揉头发!】
【池舟老公!这冷颜我能舔一万年!】
【等等…旁边那个小姑娘是谁?工作人员?长得好好看啊!】
【这颜值对比,少爷们是精修图,妹妹是现实版洋娃娃?但衣服也太破了吧…】
直播镜头清晰地捕捉着院子里的僵持局面。导演的宣布和云念那句“论怎么活下去,我比你们懂得多”的话,通过麦克风传到了所有观众耳中。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我没听错吧?让少爷们听这个小村姑的?】
【节目组搞事啊!这设定我喜闻乐见!】
【野哥表情笑死我了,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凭什么啊?就因为她穷她土?少爷们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楼上圣父醒醒,这是变形计!不就是来体验不一样的生活吗?】
【但让一个小女孩指挥总觉得怪怪的…】
【妹妹看起来好小只,站在野哥面前像小鸡仔,但气场居然没输?!】
导演见状,赶紧示意云念可以开始安排了。
云念仿佛没看到他们的抗拒,她转过身,走到院子角落,拿起那把磨得发亮的柴刀和一根粗麻绳,递向离她最近的林野。
“后山的枯枝比较好砍,注意树上的刺。午饭前需要一捆。”
【来了来了!第一个任务!砍柴!】
【野哥:你看我像是会砍柴的样子吗?】
【这柴刀看起来好重啊,妹妹拿得好轻松。】
接着,她指了指墙角那桶散发着异味的猪食原料和瓢,对孟舒白说:“猪食要按水和料三比一搅匀,煮开。喂的时候离远点,它会抢。”
【煮猪食!哈哈哈小白脸都白了!】
《猪猪:今天有帅哥给我做饭?》
【妹妹交代得好详细啊,莫名有点靠谱?】
最后,她看向池舟,指向院子另一头的水缸和两个巨大的木桶:“村头老井,打满水缸。井台滑,小心。”
【挑水!这是我最期待的环节!】
【舟哥这细皮嫩肉的手能提动吗?】
【妹妹好像对每个人都提醒了注意事项?其实人还挺好的?】
林野看着手里的柴刀,感觉无比烫手。孟舒白对着猪食桶表情纠结。池舟看着那对硕大的木桶,眉头能夹死苍蝇。
弹幕更是吵成一片:
【太欺负人了吧!让少爷干这种活!】
【这不是欺负,这是体验!懂不懂啊!】
【妹妹自己怎么不干?就会指使人?】
【楼上眼瞎?没看到妹妹一直在收拾院子吗?而且她看起来那么瘦小,这些活本来就不是她该干的!】
【对啊,凭什么活都该人家干?少爷是来当祖宗的?】
【但让客人干这么多重活也不对吧…】
任务分配完毕,林野臭着一张脸,拎起柴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云念身后往后山走。
一个摄影师扛着机器紧跟在他们后面。
孟舒白苦着脸,在另一个摄影师的跟随下,尝试着去搅和那桶味道感人的猪食原料。
【分组行动了!野哥和妹妹这组颜值好搭!】
【野哥这拿柴刀的姿势,我赌五毛钱会砍到自己脚。】
【念念走得好稳,野哥跟得好踉跄,笑不活了。】
【心疼小白三秒钟,猪食看起来好可怕。】
【舟哥挑水!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节目组会玩,这对比太惨烈了。】
后山的路比想象的更难走。
林野举步维艰。他一边费力地拨开横生的枝杈,一边不住地抱怨:
“这什么破路…喂,小村姑,还有多远啊?”
“这鬼地方真的能有柴砍?”
“我的鞋!全是泥!这鞋够买你们这破房子了!”
云念走在他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脚步轻盈而稳当,对那些抱怨充耳不闻,只偶尔简短地回一句“快了”、“有”、“小心脚下”。
摄影师艰难地跟在后面,寻找最佳拍摄角度。
越往深处走,树林越发茂密,光线也变得昏暗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山风刮过,带着湿冷的寒意。
“好像要下雨了。”云念抬头看了看阴沉下来的天色,微微蹙眉。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瞬间打湿了树叶和地面,也让山路变得泥泞湿滑。
“操!”林野低骂一声,慌忙用手挡头,“这什么鬼天气!”
摄影师也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护住昂贵的摄像机。
雨势越来越大,能见度迅速降低。云念加快脚步,想找个地方暂避。
“跟我来,这边有个小岩洞!”她回头对林野和摄影师喊道,声音在雨声中有些模糊。
她带着他们转向一条更陡峭的小径。
雨水冲刷着坡面,泥土变得异常湿滑。林野脚下猛地一滑,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滚下山坡!
“小心!”云念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巨大的惯性却带得她也一个趔趄。
旁边的摄影师见状,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拉,脚下却也是一滑,沉重的摄像机脱手而出,哐当一声砸在石头上,红灯瞬间熄灭。
他本人也惊呼着滑倒,好在抓住了一丛灌木,没有滚下去,但看起来扭到了脚,一时无法动弹。
混乱中,云念死死拉住林野,两人一起滑下去好几米,才被一棵树挡住。柴刀早已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雨水模糊了视线,四周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
“喂!摄影师!你没事吧?”林野惊魂未定,朝着坡上大喊。
上面传来摄影师痛苦的声音:“我…我脚好像扭了!机器…机器也摔了!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云念冷静地回应,她看了看陡峭湿滑的坡面,又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
“雨太大了,路太滑,你现在下不来,我们也很难上去。你先找个地方避雨,固定好自己!”
她检查了一下林野,除了擦伤和狼狈,并无大碍。
“那…那怎么办?”林野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有些慌神。
云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等雨小点再想办法找出路或者等救援。”
她环顾四周,辨认了一下方向:“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废弃的守林人小屋,应该能挡雨。跟我来。”
而节目组那边,也很快发现跟拍林野和云念的摄影师信号中断,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暴雨中的深山失联。
【???画面怎么黑了?】
【摄影师摔了?!好像出事了!】
【听到野哥和妹妹的喊声了,他们好像滑下去了!】
【天啊!暴雨!深山!失联!直播第一天就出事了。】
【担心死了!野哥和妹妹不会有事吧?】
【另一个镜头!快看小白和舟哥那边!他们好像也发现不对劲了!】
【节目组快救人啊!】

雨水冰冷刺骨,顺着头发流进衣领,激得林野一个哆嗦。
他勉强靠着树干站稳,身上多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手臂、膝盖都被粗糙的树皮和碎石划破了,渗出殷红的血丝,混着泥水,看起来狼狈极了。
“嘶……”他倒抽着冷气。
“能走吗?”云念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抹开糊在脸上的湿发,那双极大极黑的瞳孔在雨幕中看向他。
林野不想在她面前露怯,硬撑着站直:“废话!一点小伤而已!”
云念没在意他的语气,只是点了点头:“跟紧我,路滑。”
她转身,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坡面横向移动。
她的背影瘦小,湿透的旧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她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雨吹走的叶子。
林野咬着牙,忍着身上的疼痛,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她后面。
有几次他脚下打滑,都是走在前面的云念及时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他的胳膊或手腕。
她的手很小,指尖冰凉,林野忍不住想。
又一次险些滑倒被扶住后,林野忍不住嘟囔:“…你力气还挺大。”
云念头也没回,声音混在雨声里,淡淡的:“常年干活,习惯了。”
林野忍不住看向云念,她头发扎成马尾,发尾枯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想起林老汉对她的态度,林野心中一阵烦躁。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烦躁,只能将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归咎于当前的困境。
终于,在一个隐蔽的山坳处,云念找到了那个低矮的石头小屋。
门早就坏了,斜斜地挂着。
云念率先钻了进去,里面空间很小,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她检查了一下,还算稳固。
林野跟着钻进来,顿时感觉雨声小了许多。
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大口喘着气,浑身湿透,又冷又痛,无比狼狈。
云念却似乎感觉不到冷,她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了看林野手臂上的伤口。
“伤口要清理一下,不然容易发炎。”
她说着,从自己那个湿透的小布包里翻了翻,掏出一个老旧的小铁盒,里面装着一点干净的布条和一小罐看不出是什么的绿色药膏。
“你还随身带这个?”林野有些惊讶。
“山里容易划伤,习惯了。”她重复了这句话,然后示意他伸手。
林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受伤的手臂伸了过去。
云念用干净的布条蘸着雨水,小心地擦去他伤口周围的泥污。
她的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却非常仔细认真。
微凉的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林野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低头,能看到她湿漉漉的睫毛垂着,像蝶翼般微微颤动。
她离他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一种很淡的气息,与他熟悉的香水味完全不同,却莫名地有点好闻。
“可能会有点疼。”
她说着,挖了一点那绿色的药膏,抹在他的伤口上。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覆盖了火辣辣的疼痛。
林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发呆。
不是,怎么感觉这小村姑这么好看。
他猛地别开脸,耳朵尖有些发烫,语气僵硬地说了句:“…谢了。”
云念已经处理完他手臂上最明显的伤口,大腿上也有部分擦伤,但林野裤子很难撩到那。
“把裤子脱了。”
云念说着,同时就伸手要去解他的运动裤裤腰。
林野吓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蹦了一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朵尖都红得滴血。
“你你你…你干什么?!”
他声音都变了调,双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裤腰,仿佛遭遇了非礼。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啊!谁、谁要你脱我裤子!”
云念的手顿在半空中,看着他激烈的反应,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似乎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在她看来,处理伤口是第一要务,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你膝盖上面也划破了,不处理会发炎。”
她陈述事实。
“那…那也不用你脱!”林野又羞又恼,脸上烧得厉害,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哪个女孩子这么直接地对待过。
虽然对方可能根本没那个意思。
他一把抢过云念手里那个装着药膏的小铁盒,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自己来!你转过去!不许看!”
云念看了看他通红的脸和死死护着裤子的手,又看了看被抢走的药膏,没再坚持。
她平静地“哦”了一声,真的就转过了身,面向破败的门口,看着外面连绵的雨幕,留给他一个安静的背影。
林野这才松了口气,但脸上的热度一时半会儿还退不下去。
他偷偷回头瞥了一眼,见云念确实老老实实地面对着门口,身形一动不动。
他学着云念刚才的样子,用干净的布条蘸着雨水胡乱擦了擦伤口周围的泥,然后挖了一大坨绿色的药膏,笨手笨脚地往伤口上抹。
“嘶……”药膏触碰到伤口的刺痛感让他忍不住抽气,动作更加扭曲。
有些地方他根本看不到,只能凭感觉乱抹一气,搞得一团糟。
好不容易把看得见的伤口都糊上了药膏,他已经累出了一头汗。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裤子整理好,至少不让它掉下去,模样狼狈又滑稽。
“好了没?”云念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林野一跳。
“好、好了!”他赶紧应声,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样,迅速把药膏盒子盖好。
云念转过身,默默接过他递回来的小铁盒,放回布包里。
然后,她走到小屋角落里,那里堆着一些干燥的枯叶和断枝,似乎是以前守林人留下的。
她蹲下身,熟练地将它们拢在一起,从布包另一个夹层里,掏出了一盒火柴。
林野惊讶地看着她划燃火柴,点燃那堆枯叶。
她居然连火柴都随身带着?
林野看着那簇小小的火焰,内心复杂。
他默默地挪到火堆另一边,也伸出手靠近。
外面暴雨如注,狭小废弃的石屋里,两人隔着微弱的火堆,一时无言。
林野偷偷抬眼,看着火光映照下云念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起来。
他烦躁地抓了把湿漉漉的头发,在心里暗骂自己:林野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对着个土里土气的小村姑胡思乱想什么?!
可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

小火堆终究没能坚持太久。
那点可怜的枯枝败叶很快燃尽,石屋瞬间重新陷入黑暗,屋外暴雨未停。
林野打了个寒颤,但根本无济于事。他借着门口透进的微弱月光,看向对面的云念。
她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单薄。
细微的牙齿磕碰声传来,她的肩膀也在微微发抖。
林野心里那点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被眼前的现实击碎了。
他尝试着又拢了拢那堆灰烬,希望能找到一星半点的可燃物,甚至笨拙地学着云念的样子拿出火柴想重新点燃,但划掉了好几根火柴,也没看见一丝火焰。
“别费力气了。”云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颤抖,被冻的。
“没东西烧了。”
林野泄气地扔掉火柴, 他看着那个冻得发抖的身影,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开口,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喂…你…你过来点。”
云念抬起头,黑暗中,那双大眼睛望向他,带着一丝疑惑。
林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声音更冲了,试图掩盖那点不自然。
“看什么看!你不是冷吗?两个人靠一起…总、总比一个人暖和点!小爷我是怕你冻死了没人带路!”
他说完,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起来,感觉自己像是在邀请什么,又像是在做什么坏事。
云念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权衡,她没有扭捏,也没有道谢,只是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挪到了林野旁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两人手臂相贴,林野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身体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之前那些“孤男寡女”的胡思乱想猛地又蹿了出来,让他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就在他心猿意马、不知所措之际,旁边的云念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暖和。
她忽然转过身,几乎是凭借本能,朝着身边最近的热源,也就是林野贴了过去。
然后,在林野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像只寻找温暖巢穴的小动物,一头钻进了他微微敞开的怀里,脸颊贴在了他更厚实的胸膛上,整个人都缩进了他的怀中。
林野:“!!!”
他整个人彻底石化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少女小小的身躯紧贴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带来一丝痒意。
她那么小一只,缩在他怀里,轻得没什么重量,却烫得他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
他僵硬地低下头,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和一小截白皙脆弱的脖颈。
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她,这太越界了,太不对劲了。
可是……
她的颤抖透过相贴的身体传递过来。
她身上冰冷的温度让他意识到她真的快冻坏了。
而且……是他自己让人家过来的。
林野高举着双手,一动不敢动。
最终,他还是极其僵硬地放下了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了怀里因为寒冷而颤抖的小身子,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动作笨拙得可笑。
云念似乎在他怀里找到了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呼吸也变得均匀了些许。
林野却彻底睡不着了。
胸腔里的心脏完全不听话,咚咚咚地狂跳着,声音大得他怀疑在这寂静的雨夜里都能产生回音。
就在他试图用意志力控制那该死的心跳时,怀里的云念忽然动了一下。
她微微抬起头,望向他紧绷的下颌线。
然后,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胸口心脏的位置。
林野浑身一颤,差点没直接把她推开。
“喂,”云念的声音带着一丝细微沙哑,但更多的是不解,“你的心,跳得好快。”
她仰着小脸,表情是那种纯粹的好奇:“像打鼓一样。为什么?”
“!!!”
林野的脸瞬间爆红,幸好黑暗中看不真切。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啊!
因为你突然钻到我怀里!因为我们现在这个鬼样子!
但这些话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他喉咙发干,心脏因为被直接点破而跳得更加疯狂剧烈,他猛地别开脸,避开她那双过于干净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句磕磕巴巴、欲盖弥彰的解释:
“废、废话!刚才…刚才摔那一下吓、吓的!还没缓过来!”
“还、还有这鬼天气!太冷了!冻、冻得心跳加速不行啊?!”
“你…你少大惊小怪!赶紧睡觉!保存体力!”
他的声音又急又快,带着明显的慌乱和羞恼,完全没了平时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云念听着他漏洞百出的解释,眨了眨眼睛,并不能完全理解“吓的”和“冻的”为什么会让心跳快成那样,这和她有限的生理认知不太一样。
但她并没有深究,只是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然后,她居然真的重新低下头,将耳朵更紧地贴回他那如同擂鼓般的胸膛上。
听了片刻,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哦。那它跳得还挺有力的。”
林野:“……”他彻底僵住,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这个小白痴!她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在故意耍他?
可偏偏她的话气又是那么认真。
林野绝望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无力过。
他放弃了挣扎,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屋外,暴雨未歇。

他只能僵硬地靠着墙,听着窗外渐弱的雨声,脑子里乱糟糟的。
后半夜,雨终于渐渐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林野也终于抵不住疲惫,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际,忽然感觉怀里的温度不太对劲。
之前是冰冷的,后来变得温暖,但现在……似乎变得有些过于热了,甚至有点烫人。
他猛地惊醒,低头看去。云念依旧蜷在他怀里,但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嘴唇干裂。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她发烧了!而且烧得不轻!
林野瞬间慌了神。
“喂!小村姑?二妞?你怎么样?”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触手一片灼热。
云念似乎被惊扰了,难受地蹙起眉,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冷……好冷……”
她明明浑身滚烫,却还在喊冷。
林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这荒山野岭,手机没信号,外面还下着雨,他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更别说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
他看着云念烧得通红的小脸,一种强烈又陌生的保护欲和焦灼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必须做点什么!
他想起以前似乎听谁说过,物理降温可以用湿毛巾敷额头。
湿毛巾……哪里来的毛巾?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只有一件湿了又半干,沾满泥污的T恤。
顾不了那么多了!
林野小心翼翼地将云念放平在角落里,脱下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T恤,毫不犹豫地冲进门外的小雨中。
他快速地将T恤在雨水里浸透、揉搓,拧掉多余的水分,然后跑回小屋,将冰凉的湿T恤轻轻的敷在云念滚烫的额头上。
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云念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林野稍微松了口气,跪坐在她旁边,时不时地用手背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又时不时地将T恤拿下来重新用雨水浸湿再敷上。
动作笨拙却又异常专注。
就在他第三次给她换“毛巾”的时候,云念忽然抬起滚烫的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力气不大,但很突然。
她烧得迷迷糊糊,眼睛睁开一条缝,视线涣散没有焦点,发出微弱而依赖的呜咽。
“哥哥……难受……”
林野的动作猛地顿住,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清醒瞬间冲散了林野那些不合时宜的心动。
他们才认识一天而已。
等雨停了,等救援来了,他们就会回到各自的世界。
他是林家的少爷,将来要继承家业,挥金如土。
而她,可能一辈子都困在这大山里,无论如何,都与他不会有任何交集。
刚才那些心跳加速、那些胡思乱想、那些小心翼翼的呵护,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切实际。
就像一场荒唐的,仅限于这暴雨荒山的梦。
现在,梦该醒了。
林野慢慢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云念滚烫的手中抽了出来。
他在心里清晰地划下了一条线。
等获救以后,就离她远点。
越远越好。
他和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场意外,不过是一次偏离轨道的短暂交错,终究要回归正轨。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彻底停了。
林野沉默地做着简单的护理,心里却已经是一片冷下来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彻底放亮。
云念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意识回笼的瞬间,席卷而来的是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和全身肌肉的酸痛无力,喉咙干得发疼。
她发现自己额头上还搭着一件材质不错的T恤。
记忆逐渐拼接。
她偏过头,看见林野就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地上,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湿裤子,手臂和胸膛上的擦伤结了薄痂。
他正靠着墙闭目养神,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嘴角紧抿,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或者说根本就没怎么睡。
听到动静,林野猛地睁开眼。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便恢复了疏离,甚至比之前更冷了一些。
“醒了?”他声音有些沙哑,站起身,走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烧好像退了一点,但还是有点热。”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公事公办的意味。
云念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干涩的气音。
林野从角落里拿起水壶,里面还有一点雨水,递到她嘴边:“喝点水。”
云念就着他的手,小口抿了几下,清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缓解了灼烧感。
“能走吗?”林野问,语气平淡,“雨停了,得赶紧找路出去,或者等他们来找我们。”
云念尝试着想站起来,但刚一用力,就一阵头晕目眩,腿软得根本站不稳,差点摔回去。
林野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眉头皱紧。看着她苍白虚弱,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过身,背对着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看你这样也走不了路,别浪费时间了。”
云念毫不犹豫的爬到他身上。
林野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托住她的腿弯,稳稳地站了起来。
她的重量比他想象的要轻得多,像一片羽毛。
他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废弃的石屋。
雨后山林空气清新,却格外湿滑难行。林野走得异常小心谨慎,生怕再摔一跤。
两人一路无话,只有林野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脚踩在泥泞地上的声音。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在林野体力快要透支的时候,前方终于传来了隐约的人声和呼喊!
“找到了!在这里!”
紧接着,好几个穿着节目组马甲的工作人员和一名医护人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找到了!天啊!终于找到了!】
【呜呜呜担心死我了!他们没事吧?】
【野哥居然背着妹妹!】
【野哥没穿上衣?!身材太好了吧!(擦口水)】
【妹妹看起来好虚弱啊,脸色好白,是不是生病了?】
【发生了什么?昨晚到底怎么了?】
直播弹幕瞬间爆炸,屏幕被各种关心和疑问淹没。
医护人员立刻上前检查云念的情况:“发烧了,需要马上处理脱水和高热!”他们小心地想从林野背上接过云念。
林野配合着将云念放下,交给医护人员。在脱离他后背的瞬间,云念因为虚弱和眩晕,身体软了一下,林野几乎是下意识地又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直到医护人员稳稳接住她。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镜头精准捕捉。
【野哥下意识的动作!他扶了!】
【患难见真情啊这是!】
【只有我注意到野哥身上的伤吗?看起来好惨。】
【昨晚肯定很艰难…】
林野看着医护人员给云念喂水、测量体温,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他随手从旁边工作人员那里接过一件干净的外套披上,遮住了赤裸的上身和伤痕。
他的目光落在云念苍白的脸上,恰好落入云念因为高烧而显的水润朦胧的黑眸里。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但立刻想起了昨晚的决定。
他迅速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对着走过来的导演没好气地说:
“赶紧的,回去了!这鬼地方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说完,他率先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没有再回头看云念一眼。
【???野哥这变脸速度?】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又拽起来了?】
【可能只是少爷脾气又上来了吧,毕竟遭了这么大的罪。】
【心疼妹妹,看起来好可怜。】
【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急死我了!】

第9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9
云念被节目组的医护人员搀扶着,送回家门口时,早就焦急等待的孟舒白第一个冲了上来。
“二妞!林野!你们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们了!”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脸上写满了担忧,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着云念。
“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白?听说你们失联了,还下了那么大的雨,我们都快急死了!”
他身后,池舟也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眼神里却带了些关心。
【呜呜呜小白真好!是真的担心!】
【池舟也在看!虽然不说话但肯定也担心了!】
【妹妹看起来好虚弱啊,快让她坐下休息!】
【野哥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好像不太高兴?】
林野跟在后面,听到孟舒白的话,只是不耐地啧了一声,语气硬邦邦的:“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淋了点雨,迷了个路。”
他刻意忽略了云念发烧和自己照顾她半夜的事实,目光扫过云念苍白的侧脸,又迅速移开,像是被烫到一样。
他越过众人,径直朝屋里走去,丢下一句:“累死了,我进去歇会儿。”
那态度,冷漠得仿佛云念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林野这什么态度?】
【是不是吵架了?】
【可能少爷就是这狗脾气吧,白心疼他了。】
孟舒白被林野这态度弄得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回云念身上,语气更加温和:“你别理他,他可能就是累坏了。你快坐下,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他手忙脚乱地想找地方让云念坐。
这时,杜翠花和林老汉也闻声从屋里挤了出来。
杜翠花脸上堆着假笑,眼神飞快地扫过云念,确认她没什么大碍后,立刻对着镜头和工作人员谄媚道:“哎呦呦,可回来了。真是麻烦节目组了!谢谢领导们关心!我们家二妞命硬,没事的没事的!”
林老汉则还是那副样子,嘟囔了一句:“死不了就行,净会添麻烦。”
医护人员简单交代了几句:“有点脱水,高烧刚退,需要好好休息,补充水分和营养。”
随后,他们留下了一些简单的药品。
孟舒白听得认真,连连点头。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转身就跑去翻自己的行李箱。
那里面虽然大部分零食被收缴了,但他好像还偷偷藏了几块巧克力和一小盒进口饼干。
他拿着这些东西,献宝似的递到云念面前,“二妞,这个给你吃!吃了能快点好起来!”
【小白是小天使吧!太暖了!】
【对比之下,林野真的好下头。】
【那对父母真是…一言难尽。】
云念接了过来,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轻软,嘴角也掀起一丝弧度。
“谢谢。”
“哇,第一次见你笑。你之前那么高冷,像我老师一样。”
孟舒白恍惚了一下,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找补。
【妹妹笑起来好萌,乖乖的。】
【我什么时候能养一个二妞啊!】
【楼上的别痴心妄想了好吗?】
而此刻,独自进屋的林野,听着外面孟舒白关切的声音和云念那声轻轻的“谢谢”,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烦躁地一拳砸在墙上。
靠,更烦了。
云念靠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喝了几口水,感觉喉咙的灼烧感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抬起还是有些沉重的眼皮,看向正殷勤地帮她剥巧克力包装纸的孟舒白。
“昨天的活……柴砍回来了吗?猪喂了?水缸满了吗?”
孟舒白剥包装纸的手猛地一顿,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池舟和不远处蹲在门口抽烟的林老汉,然后硬着头皮,努力维持着轻松的语气:
“啊……那个啊,完成了完成了!你放心养病就好!”
他试图用笑容掩盖心虚,“柴火堆在灶房门口了,猪也喂得饱饱的,水缸都满着呢!”
【???小白撒谎!】
【昨天直播我全程看了!根本不是这样!】
【柴是林老汉后来自己去砍的!】
【猪食是林老汉拌的!小白差点被猪拱了!】
【水是池舟逼着林老汉挑的!池舟就站在井边看着!】
【笑死,少爷们的完成就是动动嘴皮子吗?】
直播弹幕瞬间沸腾,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孟舒白的善意谎言。
镜头也非常“懂行”地给了孟舒白一个特写,捕捉到他强装镇定的表情。
云念看到林老汉脸上愤愤不平的表情,似乎意识到什么,但她乐得其见,也就装不知道。
她默默地吃着那块被孟舒白捏得有些变形的巧克力。
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补充体力的燃料,而非享受。她吃到一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动作。
“还有吗?”
孟舒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有有有!”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两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递给她,“都给你,你多吃点,好得快!”
云念接过巧克力,并没有自己继续吃。她扶着墙,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拿着那两块巧克力,一步步挪向林野刚才进去的里屋门口。
孟舒白和池舟都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
云念停在门口,隔着那扇破旧的门帘,声音不大。
“林野。巧克力。给你。”
屋里没有任何回应,像是没人一样。
云念等了几秒,见没反应,又补充了一句,“你昨晚也没吃东西。这个能补充体力。”
【哇哦哦哦哦!有情况!】
【野哥快出来!别别扭了!】
片刻的死寂之后,屋里传来林野极其不耐烦的的声音。
“不吃!谁要吃那种甜腻腻的玩意儿!拿走!别来烦我!”
他的声音很大,语气冲得甚至有些无理。
孟舒白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疑惑地眨了眨眼,看看那扇门,又看看云念,最后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池舟,用眼神表达着疑问:林野怎么了?吃错药了?反应这么大?
池舟倒是比孟舒白直白,嘴唇一开一闭。
“超雄了。”
云念站在门口,对于林野激烈的拒绝,她脸上没有任何难过的表情,只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巧克力,似乎有点不能理解。
“我以为我们现在是朋友。”
她沉默了两秒,然后非常自然地将那两块巧克力收了回来,转身递还给还在发呆的孟舒白。
“他不吃。还你。”

孟舒白私藏巧克力的事让节目组下了狠心。
执行导演板着脸,当着直播镜头的面,对三位少爷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强调“体验生活的真实性”。
然后命令工作人员再次对他们的行李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检查。
结果又翻出了一堆让人哭笑不得的东西:
林野藏起来的几包牛肉干、池舟的一副降噪耳机和几本精装外文书、孟舒白偷偷塞在袜子里的几包速溶奶茶粉和一些卡通创可贴……
【哈哈哈大型搜赃现场!】
【牛肉干!耳机!书!奶茶!你们是来度假的吗?】
【节目组好狠!但干得漂亮!】
【这下真·身无分文了。】
所有违禁品被无情收缴。
眼看着午饭时间快到,而杜翠花和林老汉显然没有动手做饭的意思,林野第一个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饿死了!到底什么时候吃饭?谁做?”
他折腾了一上午,又惊又累,早就前胸贴后背。
孟舒白也苦着脸附和:“是啊,导演,规矩我们懂了,东西也收了,总得让我们吃饭吧?要不…我们自己试试做?”
他说着,没什么底气地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灶台。
“没盐了。”云念瞥了眼灶台。
这下麻烦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盐确实什么都做不成。
“村口周婆婆家可能有多的,可以去借点。”
节目组商量了一下,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互动机会,便安排道:“那这样,二妞你带路,池舟你去周婆婆家借盐。林野,孟舒白,你们俩留在家里,试着生火,先把水烧上,等盐回来再说。”
林野一听要和那个黑乎乎的灶台作斗争,脸就垮了下来,但也没办法。
孟舒白倒是有点跃跃欲试。
池舟没什么表示,算是默认。
云念站起身,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带个路问题不大。
她看了一眼池舟:“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朝着村口走去。直播镜头自然也跟了上去。
【舟哥和妹妹单独行动!】
【希望顺利借到盐,不然少爷们要饿肚子了。】
村口不远,很快就到了一户看起来比云念家稍微齐整些的土坯院门前。
云念推开半掩的木栅栏门,喊了一声:“周婆婆?”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干瘦、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婆婆应声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针线。
她看到云念,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是二妞啊,啥事啊?”
但当她目光落到云念身后穿着干净运动服,气质冷峻,与山村环境格格不入的池舟,以及后面跟着的摄像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眼神里明显透出一丝警惕。
“婆婆,想跟您借点盐,家里没盐了。”云念说明来意。
“哦…哦,盐啊…”周婆婆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反而下意识地朝屋里看了一眼,声音压低了些。
“你们等等啊…”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面相看起来有些凶狠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胳膊上还有一道狰狞的旧疤。
他皱着眉头,眼神不善地扫过云念和池舟,最后落在摄像机上,粗声粗气地问:“妈,谁啊?搞什么呢?”
周婆婆明显瑟缩了一下,赶紧说:“是二妞,来借点盐。没事,大壮你忙你的去。”
那个叫大壮的男人又狐疑地盯了池舟几眼,眼神里的排斥毫不掩饰,似乎很不喜欢有外人靠近,尤其还带着摄像机。
他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又回了屋里。
周婆婆这才松了口气,紧张地搓搓手,对云念说:“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拿。”
她快步走进旁边的灶房,很快拿了一小碗粗盐出来,递给云念,催促道:“快拿去吧,赶紧回去吧。”
她的态度带着一种急于让他们离开的仓促。
云念接过盐,低声道了谢。
池舟自始至终冷眼旁观,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蹙了下眉。
两人转身离开周家小院。
刚走出栅栏门没几步,池舟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山风吹过,带来一阵轻微的,被压抑的呜咽声,似乎是从周家院子后面传来的。
听起来像是人的声音,但又很模糊,被风声掩盖,听得不真切。
他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投向周家那扇紧闭的后院门。
【???刚才是什么声音?】
【我也好像听到了!像哭声?】
【没有吧,我什么都没听见呀。】
【那个男的看着好凶啊,吓人。】
走在前面的云念似乎并没有听到。
她拿着盐,继续慢慢地往回走。
池舟站在原地,又凝神听了几秒,但那声音消失了,只有风声和周家院子里隐约传来的正常的走动声。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将那声异常的呜咽和周家母子怪异的态度记在心里,转身跟上了云念。

第11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11
云念和池舟一前一后拿着那碗粗盐回到院子时,看到的正是鸡飞狗跳的一幕。
浓烟从灶房里不断涌出,孟舒白顶着一脸烟灰,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把一把柴火塞进灶膛,结果火没旺起来,烟却更大了,呛得他直咳嗽。
林野则站在那口大铁锅前,对着锅里一点可怜的油干瞪眼,手里拿着锅铲,一副如临大敌却又无从下手的模样。
地上还洒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食材,一片狼藉。
【哈哈哈人间真实!少爷做饭现场!】
【野哥拿锅铲的姿势像握剑!】
【盐来了!救星来了!】
“盐借回来了。”云念无语。
孟舒白如蒙大赦,顶着花猫脸跑出来:
“太好了!再没盐我们真要喝白水煮野菜了!”
他接过盐碗,差点喜极而泣。
林野也松了口气,但嘴上还是硬:“慢死了!饿出个好歹你们负责啊!”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云念,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疲惫或者别的什么,却先瞥见了跟在她身后半步的池舟。
池舟依旧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因为刚才一路同行,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形中似乎比之前近了一些。
此刻他们一起站在门口,一个脸色苍白虚弱,一个身材高大冷峻,并肩而立的样子,在弥漫的烟雾背景下,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猛地窜了上来。
尤其看到池舟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扫过混乱的灶房时,他觉得自己像个被视察的蠢货。
“喂!你看什么看?!”
林野没好气地冲着池舟嚷道,语气冲得像吃了火药,“有本事你来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池舟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弄得微微挑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接话。
这种无视的态度更让林野火大。
孟舒白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盐都有了,我们快点继续吧!二妞,这个火怎么才能旺起来啊?”
他求助地看向云念。
云念刚要开口,林野却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猛地打断:“问她干嘛?小爷我就不信搞不定这点破火!”
他说着,就赌气似的挤开孟舒白,自己蹲到灶膛前,胡乱地往里塞柴火,结果不仅没把火弄旺,反而把原本微弱的火苗也彻底压灭了,浓烟更多。
【野哥怎么了?突然这么暴躁?】
【他是不是看池舟和妹妹一起回来不爽了?】
【这醋吃得毫无道理啊哈哈哈!】
【舟哥:关我屁事。】
浓烟呛得林野自己也咳嗽起来,更加狼狈。
他一抬头,正好看见云念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想上前帮忙,而她旁边的池舟,则几不可察地摇了下头,仿佛在说“没救了”。
这个细微的互动彻底点燃了林野的怒火。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将锅铲摔在灶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吓了孟舒白一跳。
“不做了!什么破玩意儿!”
他脸色铁青,瞪着池舟和云念,“谁爱做谁做!小爷我不伺候了!”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一脚踢开了挡路的空木盆,径直冲回屋里,再次把门摔得震天响。
留下院子里的孟舒白一脸懵逼。
云念看着还在晃动的门帘,又看看一脸无辜的孟舒白和冷漠的池舟,最后目光落在那碗好不容易借来的盐上。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平静地对孟舒白说:
“火灭了重新生。我来吧。”
云念拖着病号身体做了一道大乱炖,里面有玉米有土豆,甚至有几片稀疏的五花肉。
这已经是家里很好的饮食了。
几个男生默契的把肉留给她吃。
林野一边吃一边嫌弃云念做的难吃,嘴却没停。
直播到晚饭吃完就结束了。
夜色浓重,依旧是那张避不开的大土炕。
孟舒白几乎是栽倒在昨天睡的位置,有气无力地嘟囔:“骨头要散架了!”
云念脸色依旧不太好,带着病后的苍白,她拿出自己那床单薄的被子,习惯性地准备铺在炕沿最外侧。
就在这时,一直靠墙抱臂,脸色不善的林野忽然动了。
他一个大步跨过来,竟然伸手就想去拿云念的被子,语气又冲又硬,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
“你!睡里边去!今晚我睡这儿!”
他的手差点碰到云念的手,云念动作一顿,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疑惑,望向他。
孟舒白惊得差点从炕上弹起来:“啊?野哥你干嘛?”
睡边上?睡云念旁边?这又是什么操作?
连一直闭目养神的池舟都掀开了眼皮,看过来。
林野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云念那纯粹不解的眼神。
他猛地收回手,别开脸,声音更加蛮横,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看什么看!小爷我乐意睡边上!透风!不行啊?!”
这理由蹩脚得连孟舒白都不信。
云念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几秒,然后非常平静地摇了摇头,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不行。”
林野猛地转回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冒犯:
“为什么不行?!这破炕你家的啊?”
他完全忘了这炕还真是云念家的。
云念并没有被他的态度吓到。
“因为你今天一直莫名其妙地对我发脾气。”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确认,然后补充道:
“从我和池舟回来开始。很吵,而且没有原因。我不想睡在一个莫名其妙冲我发脾气的人旁边。”
一番话砸得林野头晕眼花。
孟舒白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看看云念,又看看僵住的林野。
林野彻底懵了。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谁莫名其妙发脾气了”,想说“还不是因为……”,但因为后面是什么?他说不出口。
那些复杂的,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醋意和烦躁,被她如此简单地归结为“莫名其妙”,反而让他哑口无言,感到巨大的憋屈。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指着云念,手指都有些发抖:“你…你……”
“我睡这里。”
云念不再看他,抱着自己的被子,坚定地在自己原来的位置铺好,然后躺了下去,背对着他,用行动表达了拒绝。
林野僵在原地,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比白天摔伤的时候还要疼。
就在这时,池舟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拿着自己的睡袋,极其自然地在云念旁边的空位铺开,然后坦然躺下,与云念之间保持着一段礼貌但确实很近的距离。
他甚至没看林野一眼,只是淡淡地对云念说了一句,声音低沉:“今天我睡这了。”
云念“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林野精致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操!”林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气的火冒三丈,却又无处发泄。
黑暗中,能隐约听到池舟和云念极低极低的交谈声,主要是池舟在问,云念偶尔简短地回答。

深夜,屋里只能听见四道似乎都已沉入梦乡的呼吸声。
林野背对着众人,在连续两天的惊险奔波,情绪大起大落,再加上几乎没怎么合眼,极度的疲惫战胜了烦躁,将他拖入了沉重的睡眠。
他的呼吸变得深长而均匀,甚至带上了一点极轻微的鼾声,显然是睡熟了。
就在这时,炕另一头传来了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窸窣声。
孟舒白的呼吸频率没有丝毫改变,但所有的注意力瞬间高度集中。
是池舟。
他听到池舟悄无声息地坐起身,那停顿的几秒是在确认他和林野是否真的睡熟。
他感觉到池舟极轻地碰了一下云念。
短暂的停顿后,是云念同样轻巧无声的回应。
没有疑问,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两人一前一后,滑出了屋子,发出的一点声音几乎淹没在林野的呼吸声里。
屋门重新合上,隔绝了外面清冷的月光。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林野沉睡的呼吸声。
孟舒白依旧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弹,仿佛真的从未醒来。
池舟和云念并没有走远,只是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借着明亮的月光,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
“白天去周家,是你故意的?”池舟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冷冽的目光试图穿透黑暗,看清云念脸上的表情,“你早就觉得那家有问题是吗?”
他想起她主动提出去周婆婆家借盐,以及面对周家母子异常反应时的平静。
云念没有直接回答。
她沉默了片刻,清冷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她讲起了另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故事。
“村里以前有个姐姐,人特别好。我读到初中,家里就不让念了。她偷偷教我高中的知识。”云念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但她总是跑。每次跑,都被她丈夫抓回来,打得很惨。后来……我就很少见到她了。”
故事很短,戛然而止。
但池舟瞬间就明白了。那个姐姐的遭遇,很可能就是周家那声模糊呜咽的真相。
云念带他去周家,不是偶然。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她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近乎透明,那双总是过于平静的黑眸里,此刻似乎藏着某种沉重而坚韧的东西。
她远不是他最初以为的那个麻木认命的村姑。
“我可以相信你吗?”云念忽然抬起头,直视着池舟的眼睛,问得直接而突兀。
月光洒进她的瞳孔,映出一种与她年龄和处境极不相符的清冽与决绝。
池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一直以为她目光短浅,困于生存,却没想到她心里装着这样的事情,有着这样的勇气和远见。
她不是在求助,而是在寻找一个可能的盟友。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那丝异样,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却比平时低沉了几分:“为什么选我?”他问。
林野和孟舒白也在,她为何独独用这种方式向他透露?
云念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林野太暴躁,藏不住事。”会坏事。
“孟舒白太圆滑,摸不清他态度。”不可靠。
所以她选择了他。因为他冷静,因为他看起来更能守住秘密,也更可能愿意去做点什么。
池舟沉默了。
月光下,他能清晰地看到云念仰起的脸。
他发现自己之前对她的所有判断,似乎都过于片面和武断了。
“嗯。”半晌,他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算是回应了她那个“可以相信你吗”的问题。
他没有再多问,比如她打算怎么做,或者需要他具体做什么。
此刻,一种无言的默契似乎在两人之间悄然达成。
“回去吧。”池舟低声说。
云念点了点头,两人再次如同影子般溜回屋内,轻轻合上门,仿佛从未离开过。
炕上,孟舒白的呼吸依旧平稳绵长,仿佛从未醒来。

第二天白天的任务是去村外的小溪捕鱼。
出发前,院子里人来人往,工作人员正在调试设备,孟舒白好奇地摆弄着鱼篓,池舟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林野的心却像被猫抓似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安静地坐在门槛上整理麻绳的云念。
昨晚的辗转反侧和清早的清醒,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那股莫名烦躁和吸引力的来源。
他深吸一口气,瞅准一个空档,快步溜到云念身边,蹲了下来,声音低而认真:
“喂,林二妞。”
云念抬起头,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他。
林野耳朵尖微热,眼神闪躲了一下,语速飞快:“那个…昨天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以后不会了。”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我们…能做好朋友吗?就是…能说说话的那种。”
云念看着他,几秒后,平淡地说:“那你还会无缘无故向我发脾气吗?”
“当然不会,我只是…只是…”
只是无法接受自己去一个土里土气的小村姑有好感,无法接受别的男人和你亲近,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兄弟。
林野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在往上涌,他一冲动,一把抓住云念的手。
林野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在往上涌,大脑一热,冲动之下,一把抓住了云念正在整理麻绳的手。
云念的手腕很细,带着凉意,与他温热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两人都僵住了。
林野像是被自己大胆的举动烫到,却又舍不得松开,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
他语无伦次,试图解释自己未说完的话:“我只是…我只是那时候…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难道要他说“我只是吃醋了”吗?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云念没有立刻甩开他。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又抬起眼,看向林野那张写满了慌乱和窘迫的俊脸。
就在林野快要被她沉默的目光逼疯的时候,云念忽然开口了。
“你抓住我,是想和我睡觉吗?”
她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任何羞涩或恼怒,就像在问“你吃饭了吗”一样自然。
“轰——!”
林野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整张脸连同脖子瞬间爆红!
他猛地甩开了云念的手,整个人触电般向后弹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谁谁谁想跟你睡觉了?!”他声音尖得变了调,手指颤抖地指着云念,羞愤得几乎要晕过去,“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只是情急之下想拉近点距离,怎么到她那里就变成了…变成了那种龌龊的想法!他在她眼里就是那种人吗?
云念看着他激烈的反应,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她揉了揉刚刚被攥得有点发红的手腕,平静地陈述:“村里李婶说的,男人突然摸女人,就是想了。”
林野:“……”他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差点当场去世。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他和云念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家世和贫富。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想告诉她他的触碰没有那种肮脏的意思,可张着嘴,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准备出发了!几位老师过来一下!”
林野像是找到了救星,猛地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的冲向了工作人员的方向。
连回头看云念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云念看着他那几乎是逃跑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低声笑了下。
到了小溪边,溪水清澈见底。
林野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嘴角勾起一丝自信的弧度。
徒手捕鱼?虽然没干过,但他运动神经极佳,反应速度快,学什么都快,这难不倒他。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云念的动作,她看似随意地站在水里,目光专注,出手又快又准。
林野立刻有样学样,调整呼吸,稳住下盘,看准一条游过的鱼,猛地出手。
虽然第一次捞了个空,溅起一片水花,但动作却出乎意料地敏捷协调。
【哇!野哥身手可以啊!】
【反应好快!就差一点点了!】
他不气馁,再次尝试,这次掌握了更好的时机和角度。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云念不知何时站到了池舟附近。
池舟同样学得很快,动作冷静精准。
更让林野刺眼的是,云念会极其自然地在她自己捕鱼的间隙,点头示意一下某处水流或石缝。
池舟则会心领神会地看过去,两人之间有一种无需言语的,该死的默契!
凭什么?
他才是那个先道歉,最先靠近她的人!池舟这个闷葫芦凭什么能不声不响地得到她更多的关注。
不行,他要碾压池舟,他要让云念看清楚,谁才是更厉害的人。
林野抓起又一条不小的鱼,故意朝着池舟和云念的方向,用力扔进自己的鱼篓,发出“哐当”一声响,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他抬起下巴,湿漉漉的银发下,眼神锐利如刀地看向池舟,充满了“比比看”的意味。
池舟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和故意的挑衅,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抿紧的唇线和微微加快的动作,显示他接下了这份挑战。
两人之间无声的竞争氛围,让空气都仿佛变得紧绷起来。

池舟缓缓直起身,水珠顺着他冷峻的侧脸轮廓滑落。
“哼。”林野嗤笑一声,将鱼篓重重往岸边一放,重新踏入水中。
竞赛开始了。
林野起初,依然依靠自己出色的运动神经和爆发力,动作大开大合,水花四溅,收获颇丰但消耗巨大。
但他很快发现,池舟那种冷静观察、一击必杀的方式效率更高。
林野的好胜心让他不仅仅满足于用力气碾压,他更要证明自己学得更快,做得更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地观察和学习。
他观察池舟选择的站位,分析水流,预判鱼群的动向。
他的动作开始发生变化,依旧迅猛,却多了几分精准和预判。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扑腾,而是有策略地驱赶、拦截、出手。
池舟依旧保持着他冷静的风格,出手快准狠。
但林野改变了策略后,不再是无脑的对手。林野有意无意的驱赶和拦截,有时会打乱池舟看好的鱼群,甚至偶尔会抢走池舟原本的目标。
池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没想到林野的学习能力和调整速度如此之快,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确实干扰到了他固有的节奏。他虽然依旧能抓到鱼,但效率似乎受到了影响。
溪流仿佛成了战场。
孟舒白兴致勃勃的看着。
云念也停下了动作。
她站在稍远的上游,安静地看着。她的目光大多数时候落在池舟那边,但偶尔也会看向林野,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似乎没料到这个暴躁的家伙竟然能这么快调整策略,而且效果不错。
林野捕捉到了她那细微的视线停留,心下大受鼓舞,越发专注,将运动天赋和刚刚领悟的技巧结合得越来越娴熟。
最终,决胜时刻到来。
一条异常肥硕的青鱼从深水区游弋而出,立刻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几乎同时,两人动了!
池舟依旧选择封堵其退路,计算着最佳出手角度。
但林野更快!他没有选择复杂的包抄,而是如同离弦之箭般瞬间突进,在那条鱼受惊加速逃窜的前一刻,右手快速探出,不是去抓,而是精准无比地用手刀侧面猛地一击鱼鳃后方!
那鱼受到重击,瞬间晕眩僵直!
林野就势一捞,稳稳将那条比他小臂还长的大鱼牢牢抱在怀里。
水花落下,林野浑身湿透,银发贴在额前,喘着粗气,却高高举起了手中那条战利品。
而池舟的手,才刚刚到达预判的位置,抓了个空。
林野转过头,看向池舟,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张扬笑容,虽然累,却意气风发:“看来光省力不行,还得够快够准!”
池舟看着林野那副得意又带着点挑衅的样子,沉默了片刻。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收回了手,继续看向水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紧抿的唇线,还是泄露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赢了!野哥牛逼!】
【虽然舟哥也很厉害,但野哥今天超神了!】
【这学习能力我服了!】
孟舒白哇哇大叫着冲过来看那条大鱼。
林野抱着那条比他小臂还长的肥硕青鱼。脸上洋溢着灿烂又张扬的胜利笑容。阳光照在他湿漉漉的银发和脸上,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身影,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她展示自己的战利品,想要看到她眼中或许会出现的惊讶甚至是一丝赞许。
他看到了云念。
她正站在不远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他和他手中这条鱼上。
她的视线,越过了他,落在了他身后的池舟身上。
池舟正微微蹙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最后一次出手落空时,他的指尖似乎被水下尖锐的礁石划了一下,渗出了一缕细微的血丝,在水里迅速晕开淡红的痕迹。只是极其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伤。
可云念看到了。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朝着池舟的方向走了过去。
林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云念走到池舟面前,停下。
她低下头,看了看池舟的手指,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块干净的布条,默不作声地递给了池舟。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算不上多么温柔,只是一种纯粹的,看到有人受伤了的本能反应。
就像她之前给林野处理擦伤一样。
可这简单的举动,在此刻林野的眼里,却比任何关怀都刺眼。
池舟似乎也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云念递过来的布条,又抬眼看了看她,然后才低声说了句:“小伤,没事。”但他还是接过了那块布条,随意地按在了指尖。
云念见他接了,便不再说话,转身就准备离开。
整个过程,她甚至没有侧过头,去看一眼旁边还抱着那条大鱼,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水里的林野。
仿佛他的胜利,他的鱼,他整个人,都不存在。
“……”
林野只觉得一股带着尖锐痛楚的失落感,从心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刚才的兴奋和热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凉。
他赢了。
他抓到了最大的鱼,他赢了池舟。
他像个孔雀开屏一样拼命展示自己,用尽了全力。
可她的目光,却只为池舟指尖那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伤口停留。
哗啦——
他手一松,那条费尽力气才抓到的大青鱼掉回了溪水里,猛地摆尾,迅速游走了,消失在水流中。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云念转身离开的冷漠背影,又看看正在擦拭手指的池舟,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伤心猛地冲上鼻腔,酸涩得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表情。
他那么努力……为什么她还是看不见他?
孟舒白看着掉头游走的大鱼,心疼地“哎哟”一声,又看看失魂落魄,脸色煞白的林野,似乎明白了什么。
直播间弹幕也安静了一瞬,然后才零星飘过几条。
【野哥好像要哭了。】
【妹妹只是看到有人受伤了而已啊。】
【可是野哥看起来真的好伤心啊。】
【野哥这个反应,该不会……】
林野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分不清是溪水还是别的什么。

夕阳西下,小溪边升起了袅袅炊烟。
节目组提供了简单的烤架和调料,捕来的鱼被串起来,架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散发出混合着烟火和焦香的诱人气味。
但林野却毫无食欲。
他独自一人坐在离火堆稍远的大石头上,背对着众人,蜷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湿透的衣服半干不干地贴在身上,有些难受。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云念走向池舟的画面。
孟舒白试图活跃气氛,拿着烤好的鱼凑过来:“野哥,快尝尝!自己抓的就是香!虽然最后那条最大的跑了哈哈哈……”
林野头也没回,声音闷闷的,带着明显的低气压:“不吃。没胃口。”他现在听不得“最大的”这三个字。
孟舒白讪讪地缩了回去,对池舟做了个“没救了”的口型。
池舟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烤的鱼,目光偶尔掠过林野孤零零的背影,没什么表示。
云念安静地坐在火堆另一侧,小口小口地吃着自己烤的那条最小的鱼。
火光在她平静的脸上跳跃,给白皙的脸蛋增添一丝暖色
就在林野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声的委屈和失落淹没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他身边。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是云念。
她手里拿着两条用干净树枝串着的烤鱼,烤得金黄焦脆,散发着热气。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其中一条明显更大、烤得更好的鱼,递到了林野面前。
林野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又看看那条诱人的烤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云念见他没接,也不催促,只是保持着递送的姿势,“你抓得最多。出力多,该多吃点。”
她看到了! 她看到他抓得最多!她看到他出力了!
她不是完全无视他的!
刚才所有的委屈和伤心顷刻间烟消云散,速度快得让他自己都措手不及。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接过那条烤鱼,指尖碰到微烫的树枝,却觉得那温度一直暖到了心里。
他努力想压下疯狂想要上扬的嘴角,却根本控制不住,只好低下头,假装被热气熏到了眼睛,含糊地、声音里都带着藏不住的雀跃:“谢…谢了。”
云念见他接了,便点了点头,拿着自己那条小的,转身又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
林野捧着那条烤鱼,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偷偷抬眼,看着火光映照下云念安静的侧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刚才那条跑掉的大鱼算什么?池舟那点小伤算什么? 她现在给的这条,才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鱼!
他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气,然后啊呜一大口咬下去,外焦里嫩,鲜香满口。
他吃得腮帮子鼓鼓的,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之前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哈哈哈野哥真好哄!】
【不管!反正野哥开心了!kswl!】
【这心情变得比山里的天气还快!】
孟舒白看着林野那副瞬间阴转晴、吃得无比香甜的样子,目瞪口呆,忍不住小声对池舟吐槽:“野哥这情绪是装了开关吗?刚才还乌云密布,现在简直晴空万里。”
池舟没说话,只是觉得嘴里的烤鱼像是变成了树枝,索然无味。
吃完饭收拾一下溪边残余的垃圾,几人拿着鱼篓往村子赶。
回到村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捕鱼的战利品后,池舟状似无意地走到云念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再去一趟周家。”
云念正低头拍打着裤脚沾上的草屑,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刚走出院子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林野响亮又带着点刻意的声音:“喂!你们俩又偷偷摸摸去哪儿?”
只见林野双手插兜,快步跟了上来,银发在夕阳下格外醒目,脸上带着一种“我可逮到你们了”的表情,眼神却不住地往云念身上瞟。
他才不会承认是看到池舟和云念单独行动,那点刚被烤鱼压下去的醋意和警惕又冒了头。
紧接着,孟舒白也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就是就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可不能撇下我们啊!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池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看向云念,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去周婆婆家还盐碗。”云念晃了晃手里一个空了的粗陶碗,这是她刚才从灶房拿的。
“还碗啊?早说嘛!”林野立刻接话,一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顺势就挤到了云念的另一侧,强行形成了并排走的架势,“正好,我们也去谢谢周婆婆借盐!”他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孟舒白也连连点头:“对对对,礼数不能少!”
池舟看着这两个自发跟上来的尾巴,沉默了片刻。他知道甩不掉了,再多说反而显得可疑,只能默认。
他冷冷地瞥了林野一眼,眼神里带着淡淡的警告。
林野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下巴微扬,像是在宣示主权。
于是,去周婆婆家的队伍从计划的两人秘密行动,变成了四人浩浩荡荡的小分队。
再次来到周家那扇低矮的院门前,栅栏似乎关得更紧了些。
云念上前敲了敲门:“周婆婆?”
过了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周婆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露了出来,看到门外的四个人,她脸上的皱纹似乎瞬间挤得更深了,眼神里的警惕和慌乱几乎要溢出来。
“二…二妞啊…还有什么事啊?”她的手紧紧扒着门框,丝毫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婆婆,我们来还碗,谢谢您的盐。”云念将手里的粗陶碗递过去。
“哦哦…好好…放着就行…”周婆婆连连点头,伸手接过碗,动作极快。
就在这时,那个面相凶狠的儿子大壮又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门口这阵仗,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威胁。
“怎么又来了!没事赶紧走!我们家不欢迎外人!”他粗声粗气地吼道,甚至上前一步,试图把他母亲拉回去,然后关门。
林野被这毫不客气的态度瞬间激起了火气,他少爷脾气上来,往前一站,挡在云念前面,拧着眉头怼了回去:“喂!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好心来还东西道谢,你什么态度?”
大壮眼睛一瞪,凶相毕露:“小兔崽子你找揍是不是?滚远点!”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
“林野。”池舟冷声开口,拉了一下林野的胳膊,示意他冷静。
这反应,太过了。绝不仅仅是排外那么简单。

第16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16
孟舒白也立刻堆起圆滑的笑容,打着哈哈上前:“大哥别生气别生气,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他嘴上说着软话,身体却巧妙地侧着,视线越过对峙的几人,飞快地扫视着院内的景象。
冲突在即将爆发的边缘被勉强按住。
最终,那扇带着巨大敌意的门砰地一声彻底关上。
林野还在忿忿地低声咒骂,孟舒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感慨这家人的古怪。
云念沉默着。
目的已经达到,甚至超出预期。
她抬起眼,恰好迎上池舟看过来的目光,空气中有无声的信息在交换。
夜色如浓墨般泼洒下来,将小山村紧紧包裹。
林野烦躁地揉着一头银发,在炕沿来回踱步,那双总是张扬着桀骜的眼睛此刻烧着一股不服输的火气。
“妈的!那家伙绝对有问题!”他猛地停下脚步,“你们看到他那样子没?跟要吃人似的!肯定心里有鬼!不就是还个碗吗?至于那么大气性?”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
更重要的是,他想起那个男人看向云念时毫不掩饰的威胁眼神,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促使他想要做点什么,证明什么。
孟舒白盘腿坐在炕上,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脸上惯有的笑容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严肃和兴奋交织的表情。“确实太反常了,”
他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秘密,“周婆婆吓成那样,她儿子反应那么大……根本不像只是不喜欢外人。倒像是……怕我们发现什么。”
他顿了顿,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池舟和云念,“你们白天非要过去,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池舟靠墙站着,双手插在裤袋里,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承认也没否认,目光沉静地落在虚处,显然也在思索。
林野见没人反驳,更像是得到了鼓励,他几步走到炕中央,压低身子,声音带着一种冒险般的激动:“光猜有什么用?那家伙不是不让我们看吗?我们偏要看!”
他眼睛发亮,提出了一个大胆又鲁莽的计划,“等半夜,人都睡死了,我们悄悄翻墙进去看看!看看他家后院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孟舒白闻言,惊讶地张大了嘴,随即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刺激表情。
“怕什么!”林野下巴一扬,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又上来了。
“就我们四个,动作轻点,谁知道?难道你们就不好奇?”他刻意把“我们四个”咬得很重,目光扫过池舟,最后落在云念身上,带着一种寻求认同的期待。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云念坐在角落的小凳上,低着头,林野和孟舒白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朵。
她心里快速权衡着。风险极大。
周家儿子绝非善类,身手也不弱,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打草惊蛇,之后若真想做点什么就更难了。
林野的提议鲁莽,冲动,不计后果。
她需要更谨慎的计划,而不是纯粹的冒险。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情绪激动的林野和一脸期待的孟舒白。
“墙很高。那人睡觉很警醒。他屋里,可能放着打猎的土铳。”
林野的热情瞬间被窒了一下。孟舒白脸上的兴奋也僵住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土…土铳?”
计划暂且被搁置,林野蠢蠢欲动的思考着更多的方法。
几人各怀心事的躺在炕上。
半夜,直到听见三个男生的呼吸声,云念悄悄坐起。
她走路像猫一样,没有发出声音。
村里黑溜溜的,云念却不怕,她脚步轻快的走到周婆婆家墙边。
“噗”她卯足了力气,将袖口藏着的纸条扔到墙内。
等了一会,好像有东西拍打墙面,格外渗人。
云念知道她看见了,便快步离开。
刚接近自家院门,一个黑影猛地从门边窜出来,吓了她一跳。
定睛一看,竟是林野。他正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像只找不到窝的大型犬。
云念心头微紧,面上却不露分毫。
林野一看见她,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绽开带着点傻气的笑容:“二妞!我半夜醒了发现你不在,怕你出事就出来找找你!”他挠了挠那头睡得乱糟糟的银发,语气里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害羞。
“没事,”云念语气平淡,找了个最寻常的借口,“起夜而已。”她掩饰地打了个哈欠,连日来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确实让她感到疲惫,“回去睡吧。”
“别…”林野见她转身要走,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又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松开,耳根发热。
他慌里慌张地抬头望天,胡乱找了个理由:“那、那个…你看今晚星星真亮!呃…月亮也挺圆的!要不…我们去屋顶看看?就一会儿!”
他眼神闪烁,语气期待又忐忑,笨拙得几乎有些可怜,与他白天那副嚣张少爷样判若两人。
云念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幕,今晚云层颇厚,哪来的星星月亮?
她心下无语。
沉默了几秒,她淡淡开口:“……就一会儿。”
林野几乎要跳起来,喜出望外,连忙点头,率先跑到墙边那棵老槐树下,利落地爬了上去,又伸手给她:“来,我拉你!”
云念没接他的手,自己动作灵巧地攀了上去。
屋顶是平的,铺着干草,坐在上面能感受到夜晚的凉气。
两人并肩坐下,一时无话。
夜风微凉,吹拂着两人的发丝。
林野绞尽脑汁想找点话题,却紧张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偷偷用眼角余光瞟着云念。
她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着远处模糊的山峦轮廓,侧脸在极弱的夜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和此时的安静,云念的眼皮渐渐发沉,脑袋开始一点一点,最终,在不知不觉中,歪向了身旁那个散发着温热体温的“靠枕”。
林野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肩上这份柔软而脆弱的重量。
他低下头,能清晰地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听到她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身边。
月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下极其微弱的清辉,勾勒出她安静的睡颜。
鬼使神差地,他像是被某种魔力牵引,极其缓慢地低下头,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唇,轻轻印在了她的嘴唇上。
触感微凉,却像一团火,瞬间烧遍了他的全身。
一触即分。
他像做了贼一样猛地弹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脸颊滚烫,惊慌失措地看向云念,生怕她突然醒来。
但她依旧沉睡着,仿佛只是被微风亲吻了一下,毫无所觉。
林野捂着狂跳的心口,看着身边安然入睡的云念,又抬头望向那轮终于从云层后完全露出脸的月亮,只觉得今夜的一切,都美好的像一场梦。

她破天荒地晚起了。
昨晚的记忆模糊,只记得最后似乎在屋顶……然后呢?她是怎么回到炕上来的?完全没有印象。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听见外面院子里传来三位少爷折腾早饭的动静。
她掀开薄被,正准备下炕,目光却猛地顿住。
身下的旧炕席上,印着一小片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小腹传来熟悉的坠痛。
云念的心一沉。
月经提前了。最关键的是,卫生巾已经用完了。
正思考着是去找些破布勉强应付,还是……
房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了一条缝。
池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是想进来拿什么东西,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屋内,恰好捕捉到了云念脸上一闪而过的窘迫。
池舟很意外,这是第一次看见云念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但她看见云念身旁的血迹,瞬间了然了。
云念抬眸,对上池舟的视线,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一丝罕见的无措。
池舟沉默了一下,并没有立刻退开,而是走了进来,声音压得较低,直接问道:“需要帮忙吗?”
云念抿了抿唇,知道瞒不过他。
在这种事上扭捏毫无意义。她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很轻,“卫生巾用完了。平时…都是我哥偷偷去镇上买的。”
她顿了顿,像是解释这种麻烦的程度,又补充了一句,“上山下山一趟很麻烦。村里她们都是用旧布缝的月经带。”
池舟很难想象虎子一个大男人,要瞒着所有人,一次次徒步翻山越岭,就为了给妹妹买一包卫生巾。
他看了一眼窗外喧嚣的院子,林野和孟舒白还在和锅碗瓢盆斗争。然后,他转回目光,看向云念,做出了决定。
“我知道了。我去镇上买。”
“很远。路不好走。”云念下意识地陈述困难,并非拒绝,而是提醒。
“嗯。”池舟应了一声,似乎根本没把这座山放在眼里。
他想了想,找了个更合理的,能说服节目组也能暂时安抚外面那两个的理由:“正好也需要补充一些其他物资。我会跟节目组说。”
说完,他不再多言,对她微微颔首,便转身利落地离开了屋子,径直去找节目组负责人了。
云念看着还在晃动的门帘,怔了片刻。
窗外传来池舟对导演说话的声音,列举着需要下山采购的必需品清单。
她很快按下了这点波动,快速起身,趁着无人,熟练地找来旧布条暂时应急,并将染血的炕席处理干净。
当她整理好自己,像往常一样地走出屋子时,院子里,林野正咋咋呼呼地端着烤糊的馍馍献宝,孟舒白还在手忙脚乱。
而池舟已经背上了简单的行囊,正站在院门口和工作人员最后确认着什么。
阳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影,他回头,目光极快地与她对视了一眼,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然后便转身,朝着出山的方向,大步离去。
林野别扭的过来:“哎?池舟那家伙干嘛去?神神秘秘的……”
云念收回了目光,接过林野手里焦黑的馍馍,咬了一口。
“他说去镇上买点东西。”
“哦哦。”林野的目光胶着在云念脸上,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啃着那块焦黑的馍馍,腮帮子微微鼓动,平时总是过于清冷的眉眼在晨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一个念头:像只囤食的小仓鼠,就是太瘦了,脸上都没什么肉,以后…以后得想办法把她养胖点才行。
这念头刚闪过,昨晚屋顶的画面就猛地撞进脑海,月光下她安静的睡颜,纤长的睫毛,还有……还有他鬼使神差印上去的那个吻。
一想到这,他猛地别开脸,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欲盖弥彰地弯腰假装系鞋带,手指却抖得连鞋带都抓不住。
“他…他一个人去啊?也不说一声……”林野没话找话,声音发飘,试图掩盖自己的异常,视线却忍不住又偷偷瞟向云念的嘴唇。
完了,更想了。
他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变态,思想完全不受控制。
云念咽下最后一口馍馍,感觉小腹的坠痛似乎因为吃了点热乎的东西而稍微缓解了些,但依旧不适。
“嗯。”她目光越过院墙,池舟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山路的拐角。
她计算着时间,来回一趟镇上,即使脚程快,也得傍晚才能回来。
而她手头临时找到的旧布条,显然支撑不了那么久,尤其是在白天还需要活动的情况下。
她微微蹙了下眉,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却瞬间被一直偷偷观察她的林野捕捉到了。
“怎么了?是不是这馍馍太难吃了?还是不舒服?”林野立刻忘了自己的害羞,凑近了些,眼神在她脸上仔细逡巡。
他注意到她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白一点。
云念抬眼看他,对上他那双写满关切和紧张的眼睛。
“没事。”她移开目光,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只是有点累。”
她转身走向水缸,打算用冷水拍拍脸,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林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只担心主人的大型犬,还想再问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抓耳挠腮地干着急。
他总觉得云念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孟舒白终于折腾完他那摊子,凑过来好奇地问:“你俩嘀咕啥呢?池哥真去镇上了?买啥好吃的去了?能不能让他带点可乐回来啊?”
没人回答他。
云念掬起一捧冷水,扑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微微一振。
林野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和被打湿的几缕发丝贴在白皙的颈侧,心里那点旖旎心思又被担忧取代,乱糟糟地搅成一团。

节目组的摄像机红灯再次亮起,直播信号接通。
与前几日带着试探和好奇的氛围不同,这一次,直播间的弹幕几乎是在开播瞬间就呈现爆炸式增长,滚动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来了来了!准时蹲守!】
【为了野哥的颜我还能再舔一百年!】
【舟哥呢?我那么大一个冷脸帅哥呢?!】
【小白我的宝!妈妈来了!】
【二妞,女鹅今天也好漂亮!虽然表情好冷但我好爱!】
前两日拍摄的素材经过紧急剪辑,已于昨日作为先导片和第一期正式播出。
效果远超节目组预期,直接引爆了整个社交网络。
#变形计 颜值天花板#
#野火燎原CP#
#池舟 人间妄想#
#孟舒白 小太阳#
#二妞 冷脸萌妹#
#虎子 出租屋文学男主#
数个相关话题冲上热搜榜单前列。
节目的火爆,固然有“富家少爷落难记”的传统噱头,但更直接的是,来自于这几位嘉宾碾压不少娱乐圈明星的颜值。
直播镜头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无限放大和解读。
云念简单收拾好自己,正拿起墙角的扫帚准备清扫院子,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林老汉和杜翠花领着一个约莫三十上下、穿着不合身西装、头顶稀疏的男人走了进来。
杜翠花脸上堆笑,声音拔得老高,像是特意说给所有人听:“二妞啊!快别扫了!快来见见王老板!王老板可是镇上的大能人,听说咱们家困难,特地来说要资助你继续念书呢!”
林老汉也在一旁搓着手附和:“是啊是啊,王老板心善!说女娃娃多读点书总是好的!”
那王老板腆着肚子,努力想做出和善的样子,但那双眼睛一进院子就忍不住四处乱瞟,最后落在云念身上时,下意识地流露出一丝令人不适的打量。
【资助读书?真的假的?】
【这大叔看起来有点油腻。】
【能不能别对人外貌审判啊,资助妹妹读书,肯定是个好人啊。】
云念握着扫帚的手顿了顿。
秃头光棍男,婚后家暴原主还要女主难产而死的人。
这时,林野和孟舒白也闻声出来了。
杜翠花生怕露馅,赶紧招呼大家进屋坐,又催促云念:“二妞,快去弄几个菜,好好谢谢王老板!”
云念低声应下。
林野趁大家不注意,悄悄蹭到灶房门口,压低声音,带着点急迫和笨拙的真诚对云念说:“喂…那个…读书的事,你不用靠他!我家也可以资助你!等你出去了,可以来我在的城市读书!”
他越说声音越小,耳朵尖微微发红,眼神却亮晶晶地看着她,像是在献宝。
云念继续着正在洗菜的动作,闻言,对他笑了一下。
“放心。”
林野瞬间被迷的五迷三道。
午饭时,气氛诡异。桌上罕见地多了几个荤菜,显然是杜翠花下了血本。
那王老板几杯劣质白酒下肚。
他开始夸夸其谈自己在镇上的产业,眼神却越来越频繁地、肆无忌惮地往云念身上瞟,尤其是领口和手腕等地方,目光黏腻又色眯眯。
云念全程低着头,默默吃饭。
林野的眉头越拧越紧,手里的筷子都快捏断了。
孟舒白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眼神里带上了明显的厌恶。
终于,在那王老板又一次借着倒酒的机会,试图将肥腻的手拍向云念的肩膀时,林野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喂!说话就说话,手脚放干净点!”林野的声音又冷又冲,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王老板被吓了一跳,酒醒了一半,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你这小年轻怎么说话呢……”
孟舒白也放下筷子,脸上虽然还挂着点笑,但语气凉凉的:“王老板,资助读书是好事,我们都很敬佩。不过,眼神最好还是放在该放的地方,对吧?”
林老汉和杜翠花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打圆场:“哎呀,王老板喝多了喝多了…”
“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见怪…”
那王老板似乎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想起这两个年轻人的背景恐怕不简单,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他顿时蔫了,讪讪地收回手,不敢再乱看,闷头吃菜。
午饭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勉强结束。
那王老板虽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看云念,但脸色阴沉,显然对刚才被两个小辈下面子的事耿耿于怀。
他剔着牙,刚想再摆摆谱说几句话,脸色突然一变,肚子传来一阵剧烈的咕噜声。
他猛地捂住腹部,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呃…茅…茅房在哪儿?”他声音发紧,也顾不得形象了,急急问道。
杜翠花连忙指了院子角落那个简陋的茅棚。
王老板几乎是夹着腿,以一种极其别扭滑稽的姿势冲了过去,砰地关上了那摇摇欲坠的木门。
接下来的时间里,就听见茅房那边传来一阵阵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和排泄声,间歇还夹杂着干呕。
【哈哈哈哈这是咋了?】
【虽然有点惨但是好好笑啊!】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突发急症。
林野甚至还带着点幸灾乐祸:“啧,亏心事做多了,肠胃都抗议了吧?”
孟舒白也皱了皱眉,觉得这发作得有点突然。
王老板来回折腾了三四次,最后几乎虚脱地瘫在院子里的小凳上,脸色惨白如纸,指着自己的肚子,有气无力地哼哼:“哎呦……不行了,要死了。你们这饭菜是不是不干净啊……”
杜翠花立刻叫屈:“哎呦王老板!天地良心啊!菜都是新鲜的!我们都吃了,怎么没事儿?”她说着还看向其他人寻求认同。
林野、孟舒白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毫无不适。
“走…送我走…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王老板虚弱的呻吟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他是一分钟都不敢多待了,这地方太邪门了。
杜翠花和林老汉面如死灰,只能哭丧着脸,搀扶着几乎走不动道的王老板,狼狈不堪地匆匆离开了院子。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野挠挠头,啧了一声:“真是晦气。”他完全没往别处想。
云念习惯性的收拾残局,把王老板喝剩的酒倒掉。
而孟舒白,则走到云念身边,看着她清洗碗筷,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轻声说了一句:“那瓶酒……味道确实挺特别的,是吧?”
云念冲洗碗筷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她回过头也有样学样的对着孟舒白笑,“好不好喝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云念特地在王老板喝的贵酒里放了点泻药,这是她送他的大礼。
孟舒白最后也没多问,这算是他们两人间的小秘密。
傍晚时分,池舟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院门口。
他刚踏进院子,因为担心他的安危等得焦躁不安的林野立刻就看到了他,冲上去没好气地质问:“你还知道回来?!干嘛去了?”
池舟懒得理会他这无端的怒火,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绕过他径直走向正从屋里出来的云念。
林野被无视,更加火大,跟在他后面嚷嚷:“喂!池舟你他爹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池舟走到云念面前,停下脚步。
极其自然地从行囊里拿出一个不透明的黑色小袋子,递向云念。
袋口微微敞开,能隐约看到里面是几包不同品牌的卫生巾,甚至还有一个缓解痛经的小药盒。
“给。”池舟浅笑,“看看合不合适。”
云念看着递到眼前的袋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旁边的林野,却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黑色的袋子。
池舟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特意跑去买这个? 云念怎么会让他去买这个?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他不知道的默契?
嫉妒像疯狂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刚才所有的质问和火气,在这一刻找到了真正的、让他无法忍受的靶子!
“池!舟!”
林野猛地爆发出一声低吼。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狠狠一拳就砸向了池舟的脸!
池舟猝不及防,或者说根本没料到林野会因为这个突然发难,被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颧骨上,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嘴角瞬间破裂,渗出血丝。
“你凭什么给她买这个!”林野眼睛赤红,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又是一拳!
池舟也彻底被激怒了。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不再退让,反手一拳重重回击在林野的腹部!
“与你无关!”池舟的声音冷得掉冰渣。
“放屁!”林野吃痛,却更加疯狂,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拳头到肉的声音沉闷而骇人!
【卧槽!打起来了!】
【就因为一包卫生巾!等等!舟哥特意去给妹妹买的?】
【我懂了!野哥醋坛子彻底炸了!他觉得被偷家了!】
【啊啊啊别打了!心疼两个帅哥的脸!】
直播镜头疯狂对准这突如其来的全武行,弹幕彻底爆炸。
孟舒白和工作人员连忙上前拉架。
云念眉头紧紧蹙起,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束手无策。
“别打了!”
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动作同时一滞。
林野喘着粗气,眼眶发红地看向云念,眼神里充满了委屈、愤怒和一种被抛弃般的痛苦。
池舟也抹着血迹站直身体,眼神冷冽地看向林野,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节目组的人慌忙冲上来将两人拉开。
院子里一片狼藉。
林野被工作人员架着,眼睛却还死死瞪着池舟。
云念冷着脸,唇线抿得发白。她理解不了林野为什么这么疯狂,他的情绪起起伏伏,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心底不免升起一丝厌烦的情绪。
导演赶紧掐断直播。
天呐,这段可不能放出来,不能损坏少爷们的形象,人几个老爷子只是想让少爷们来农村吃吃苦,磨炼一下意志,可不想让几个人闹掰呀。
导演苦哈哈的打电话像池老爷子汇报情况。
现场一片狼藉。
两个少爷被工作人员分开单独疏导了。
夜深人静,煤油灯将屋子映照得昏黄朦胧。
林野和池舟经过下午那场激烈的冲突后,一个赌气面朝墙壁躺着,一个则靠在外间闭目养神。
云念正准备歇下,门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
孟舒白探进头来,但那双总是含笑的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二妞,还没睡呢?有点事想跟你聊聊,方便出来一下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云念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起身跟着他走到了院子里。
月光清冷,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孟舒白没有绕圈子,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二妞,”他开口,声音依旧温和,“我知道你很不简单。从你第一天那么冷静地来接我们,到现在让我两个兄弟差点为你反目成仇。”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云念,试图从她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一无所获。
“我不知道你接近他们,具体是图什么。或许是为了离开这里,或许有别的目的。”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林野虽然看起来咋咋呼呼,但其实心思很直,容易认死理。池舟……他很少对什么事上心,一旦上心,恐怕更麻烦。”
“我看不得我兄弟栽跟头,更看不得他们因为你变成这样。”孟舒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递到云念面前。月光下,那串零格外醒目。
“这里是一百万。足够你离开这里,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开始很好的新生活。”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条件很简单,离他们远点。不要再招惹林野,也别再回应池舟的任何特殊关照。录制结束后,不要再有任何联系。”
他紧紧盯着云念的眼睛,试图捕捉她任何一丝一毫的动摇或贪婪。
“拿到钱,彻底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这个承诺,对你来说,不难吧?”
云念的目光落在那张支票上,看了几秒。
然后,她抬起眼,看向孟舒白,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也没有看到巨款的惊讶。
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孟少爷,”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人的神经,“你觉得,我能平平安安地拿着你这张支票,走出这座大山,然后去银行取出这一百万,再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顿了顿,目光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是怜悯的嘲讽:“还是你觉得,我答应了,你就会信?”
孟舒白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云念没有去接那张支票,甚至没有再多看它一眼。
她转过身,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消散在夜风里:
“你为你兄弟,很好。但我的路怎么走,我自己会选。”
“至于他们……”她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不是我招惹他们,是他们,闯进了我的世界。”
孟舒白眉头微蹙,正想说什么,云念却话锋一转。
“但是,”她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瞳孔明亮无比,“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一个对你来说,或许更能一劳永逸的交易。”
“什么交易?”孟舒白警惕地问。
云念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帮我救个人。周家后院里,锁着一个女人。把她安全带出来,送到山外能说话的地方。”
孟舒白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他没想到云念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云念继续冷静地说道,“事成之后,我拿到我想要的公道或者离开的筹码。而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方向。
“我会彻底从他们眼前消失。不再回应林野的任何靠近,不再接受池舟的任何特殊关照。录制结束,桥归桥,路归路,绝无牵扯。”
“这样,”云念的声音带着诱惑,“你的兄弟不会再因我反目,你的烦恼根源,也就彻底解决了。比起用钱买一个虚无的承诺,这个交易,是不是更划算,也更可靠?”
她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孟舒白,等待他的回应。
月光将她周身笼罩在一层清辉中,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在暗夜中冷静谈判的精灵。
孟舒白彻底愣住了。
他预想过云念会拒绝,会愤怒,甚至可能会假装答应,却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
他的大脑飞速权衡着。
风险极大,但回报正如云念所说,一劳永逸。而且,这件事本身似乎也很有趣。
他看着云念清凌凌的眸子,忽然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的兴味和算计。
他慢慢收回了支票。
“有趣。”他轻声道,“详细说说,那个周家后院,到底怎么回事?以及,你打算怎么‘救’?”

第20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20
节目组最终决定放弃直播,网络上流传的林野和池舟打架视频也被某种不可抗力影响,一夜之间全部搜不到了。
把摄影师和工作人员全赶走,林野对着云念诉苦。
“我家老爷子特地给我打电话,说让我赶紧滚回去。”
“我刚来这里是很想回去的,但是现在,我…不是很想走了。”
云念好奇的看着他。
“对不起。”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有些笨拙,却沉重无比,“我为…为我之前所有莫名其妙冲你发脾气的事道歉。也为我…刚才的冲动打架道歉。”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允许自己退缩,也不允许她躲避。
“我那样…是因为我受不了你看别人,受不了你对别人好。池舟给你买…买那东西,我快疯了!”他语无伦次。
“我…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你冷着个脸让我跟你走的时候,就喜欢了!”
他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和豁出去的羞耻。
“还有昨天晚上,在屋顶上你睡着了以后我…我偷亲你了。就亲了一下。”
林野终于把最深藏、最让他心虚的秘密也吼了出来,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眼神却执拗地看着她,像等待最终的审判。
院子里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柴堆的细微声响。
云念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听着他道歉,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表白,听着他坦白那个偷吻。
没有任何表示,甚至不太理解。
看着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的她,一种近乎绝望的冲动猛地攫住了林野。
他忽然上前一步,一只手近乎颤抖地捧住她的脸颊,不顾一切地低下头,精准地捕获了那双总是微凉的唇。
云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这是一个不同于昨夜那轻柔一触的吻。
它带着孤注一掷的力度、少年人毫无章法的炽热、和害怕被推开的恐慌,笨拙却又急切地辗转厮磨,试图撬开她的唇关,汲取一点点确定的回应。
云念没有推开。
她的眼睛甚至还是睁着的,近距离地看着他紧闭的、颤抖的眼睫,感受着他灼热而不稳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
这种默许,对于林野来说,无异于一种赦免和鼓励。
他吻得更加深入,更加忘情,仿佛要将所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她。
许久,直到他几乎窒息,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粗重,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膛。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祈求:
“别讨厌我,行不行?”
云念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唇上还残留着他带来的湿润和陌生的酥麻感。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泛红的眼尾和紧张的神情。
目光越过他,池舟在一颗大树下站着。
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们。
和池舟对视一眼后,他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云念这才回过神来,对林野摇摇头。
“我不讨厌你,但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林野心头一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表情。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我亲你?”
“为什么要拒绝?”她反问道,“你看起来很想亲。而且,”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并评估刚才的体验,“感觉并不糟糕。”
她甚至下意识地轻轻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仿佛在确认那份陌生的触感。
林野彻底愣住了。
他忽然间就明白了。
她不是欲拒还迎,不是害羞矜持,她是真的不懂。
不懂亲吻背后所承载的情感重量,不懂他那些汹涌澎湃的喜欢和嫉妒意味着什么。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但奇异地,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反而减轻了些许。
他面对的,是一个在情感领域近乎一片空白的云念。
他不能再用自己那套激烈的方式去索求了,那只会吓跑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一点耐心:
“好吧。”他有些语无伦次,试图重新组织语言,“我明白了。那我们先从朋友做起,行吗?”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补充道:“就是像之前说的那样,能说说话,互相帮忙的那种朋友。”他刻意强调了“朋友”两个字,仿佛在给自己划定一个安全的界限。
云念点了点头:“可以。”
林野悄悄松了口气。
但少年人的贪心总是按捺不住。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脸颊又有些发烫,眼神飘忽,声音比刚才更小,带着极大的不确定和试探,几乎是气音地问道:
“那朋友之间,如果…如果我以后还想亲你的话,可以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得寸进尺。
云念再次露出了那种思考的神情。
过了几秒,她给出了答案。
“如果你很想,而我也不觉得糟糕的话。”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限制条件,“但不能像刚才那样久。有点喘不过气。”
林野:“!!!”
“好!好!说定了!”他忙不迭地答应,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像个得到了意外糖果的孩子,“就偶尔!轻轻一下!绝对不会让你喘不过气!”
他兴奋地几乎要手舞足蹈。
云念看着他瞬间阴转晴、甚至有些傻气的样子,似乎不能完全理解这种剧烈的情绪变化,但她并没说什么,只是觉得这样似乎比看他哭丧着脸要顺眼一点。
她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了这项奇怪的“朋友协议”。
林野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里被一种酸涩又甜蜜的满足感填得满满的。

突然,他看见屋后一片竹林,立马眨巴着大眼问她。
“你喜欢那种竹编吗?就是把竹子编成蟋蟀,兔子的样子,很可爱的。”
云念摇头。
“我没见过竹编。”
闻言,林野又心疼又来劲,他决定要给云念做一个最漂亮的小兔子竹编!
“家里有砍刀,这片竹林是可以砍的吧?我爷爷特喜欢这些,我从小和他学过一点,你等着,我一个下午就能做好!”
“竹林是野生的,可以砍。”云念话还没说完,林野就一溜烟的跑走了,过几分钟从屋内拿了个大砍刀扛在肩上。
“你等着我啊!”这家伙一边跑一边喊。
云念吃惊的张大嘴巴,看着他一惊一乍消失的背影。
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她端起身旁装满待洗衣物的木盆,朝着村口小河边走去。
小河水流潺潺,清澈见底。
她刚找好位置蹲下,将衣物浸入冰凉的水中,一道阴影便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下来,挡住了身前的光线。
云念抬起头。池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形逆着光,脸上像是覆着一层薄霜,眼神深不见底,紧紧锁着她。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河边拉了起来。
云念微微蹙眉。
她没有挣扎,只是用眼神表达疑问。
池舟将她拉到离河边稍远的一棵老槐树下,这里树荫浓密,更为僻静。
他这才松开手,目光却依旧沉沉地压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
“你和林野,”他开口,声音比河水还要冷上几分,没有任何迂回,“在一起了?”
他的问题直接得近乎突兀。
云念看着他,摇了摇头,回答得同样直接:“没有。”
池舟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
他向前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细微气流。他身上还带着一点风尘仆仆的清冽气息。
“那我看到的是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几乎是质询的意味,“他亲你。你没有推开。”
云念迎着他的目光,并没有躲闪,也没有羞赧,“他说喜欢我。亲我。我不讨厌。所以没有推开。”
池舟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像是被她的话惊到了。
他沉默了片刻,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忽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向前逼近了半步,几乎将她困在自己和树干之间。
“既然他可以。”
“那我为什么不行?”
云念微怔。
“你并没有说你喜欢我。”
池舟被她问得一滞,耳根几不可察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冷峻。他似乎被她这套逻辑噎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看着她清澈却毫无波澜的目光,感到自己十分龌龊。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自我厌恶瞬间涌上心头。
他在干什么?像林野一样凭着冲动索吻?然后呢?
他猛地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带上了一丝狼狈。
他别开脸,不再看她,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算了。”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
说完,他不再停留,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大步离开了,背影僵硬。
云念站在原地,看着池舟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今天,似乎很多人想亲这里。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
既然想不通就不想了,云念蹲下身,继续洗着自己的衣服。
夕阳西下,将小院的土墙染成一片暖橘色。
云念刚把洗净的衣服晾上竹竿,林老汉就攥着一个手机,脚步带着点急迫地走了过来。
“二妞,快,快……”他把手机不由分说地往云念手里塞,“虎子打电话来了!说要跟你说话!”
他们家是没有手机的,林老汉手里的手机约莫是节目组的。
云念很好奇,按照剧情,虎子从没打电话回过家。
她接过那部沉甸甸的旧手机。
她将听筒贴近耳朵,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然后是虎子熟悉却又似乎有些不同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语速也更慢。
“念念?”
“嗯。哥。”云念应道。
“你还好吗?”虎子的声音有些失真,却透着显而易见的担忧,“那边拍摄辛不辛苦?那几个人有没有欺负你?”
“还好。不辛苦。没有。”云念言简意赅地回答,像往常一样。
但虎子今天的问题却格外多,细碎得不同寻常。
“吃饭按时了吗?我看那边天气好像变凉了,早晚要多穿点,别冻着。”
“晚上睡觉炕凉不凉?要不要再加床被子?”
“爹…林老汉他们,没再找你麻烦吧?”
“你一个人怕不怕?”
一个个问题从电话那端传来,仿佛要将离开这些日子的牵挂一次性问完。
是虎子一贯的风格,但云念总觉得很不对劲,今天他仿佛格外开心。
云念一一回答了
“吃了。”
“穿了。”
“没有。”
“不怕。”
她听着虎子的叮嘱,目光落在院子里那棵枯瘦的老槐树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能听到虎子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他似乎还想问什么,再开口时,声音更加低沉:“念念,照顾好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听见没?”
“嗯。”云念应道。
“那就好…那就好…”虎子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说。
虎子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云念听见有人喊他。
“那我先挂了。你在家等我回去,好吗?”
“好。”
电话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云念缓缓放下手机,递还给一旁搓着手的林老汉。
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云念却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继续手中的活。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说回来,原剧情里,虎子在得知自己身世后明显对林老汉一家带有恨意。
这是人之常情,而女配其实也算是帮凶。在虎子被卖到这里时,女配已经是能记事的年纪了,虎子高烧失忆,把女配当成了亲妹妹,女配享受着他的关心,却不敢把真相告诉他。
这是变形第几天来着,云念简单算了一下。
这个时间点,虎子应该快知道他身世了。

第22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22
云念感到隐隐不安,但既然剧情已经有所偏离,那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孟舒白和池舟已经是同盟,林野那个人现在是唯云念主义者,自然不会拒绝她。
夜色深沉,屋里,煤油灯的光晕将四个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随着火焰轻轻晃动。
云念将一块用木炭简单绘制了周家布局的破布摊在炕席上,上面标注了后院高墙、可能关人的棚屋位置、大壮卧室的窗户以及周婆婆的住处。
她的手指点在上面,声音压得低而清晰。
“明天晚上。”她开口,定下基调,“后半夜,人最困的时候。”
孟舒白提前准备一小捆半湿的柴火,堆在周家前院侧方点燃。
湿柴产生浓烟,效果持久且需泼水才能彻底扑灭,极易吸引全部注意力且难以忽视。
若无法顺利生烟,则持续用力拍打前门并模仿野狗激烈争斗的嘶吼声,制造需要驱赶的野兽假象。
必须确保将周婆婆和大壮都引出主屋。
林野则潜伏在周家后院墙外大壮卧室窗下的阴影处,这是最危险但也最关键的位置。
监听大壮屋内动静,若发现大壮未被引开或提前返回,立即向院内投掷小石子示警。
收到孟舒白安全信号后,协助池舟翻墙。
一旦池舟进入并确认目标,林野需用带来的结实木棍或铁钳,从外部强行破坏棚屋的门锁或铰链。
破门后,并不进入,而是在门外警戒,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接应池舟和受害者出来。
池舟进入后,快速确认受害者状态,绝不纠缠,言简意赅表明意图。
并将云念准备的深色头巾或旧衣递给受害者遮挡面部。
搀扶或背负受害者迅速撤离到墙边。
在林野协助下,先将受害者托出墙外,自己再翻出。
云念则是待在远离周家但能观察到前后院大致情况的一个隐蔽制高点。
身边备有一挂鞭炮和火柴。
若计划彻底暴露且三人无法按原定路线撤退,立即点燃鞭炮扔向周家相反方向,制造更大混乱和假方向,为他们创造突围机会。
云念说完计划后抬眸,“大致就是这样,村里封建守旧,虽然你们身份不凡,但如果被发现,很可能走不出去。”
孟舒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林野看着云念,但眼神焦点却有些飘忽。
今天她收到竹编小兔子笑了,既然让她高兴了,那能不能再亲一下呢?帮她把人救出来后,应该还能多亲几口吧。
既然已经定好计划,白天还是要去踩点的。
日头高照,云念领着三人,假借询问村里是否有闲置农具出租的名义,看似随意地溜达到周家附近进行最后的踩点。
刚靠近那扇紧闭的栅栏门,里面就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嚎和男人粗暴的咒骂声。
“老不死的!钱呢?藏哪儿去了!说!”伴随着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刺耳声响。
“没了 真没了,大壮,娘求你了。”周婆婆哀哀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听着让人心头发紧。
“放屁!”一声响亮的耳光声炸响,紧接着是周婆婆痛苦的呜咽。
门外的四人脸色瞬间都变了。
林野眉头倒竖,骂了句“操!”,抬脚就要往里冲,却被云念一把死死拽住胳膊。
“别动。”云念确认没有其他村民被吸引过来。她快速对孟舒白使了个眼色。
孟舒白心领神会,立刻脸上堆起毫无破绽的的笑容,猛地推开周家那扇本就不是很牢靠的栅栏门,声音拔高。
“周婆婆!周大哥!在家吗?想问问你家有没有多余的锄头能……”
院子里的情形映入眼帘。
周婆婆瘫坐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哭泣,一个粗陶碗在她脚边摔得粉碎。
大壮站在她面前,满脸凶戾,举着的巴掌还没完全放下。
孟舒白的突然闯入让大壮的动作僵在半空,他恶狠狠地转过头,瞪着这几个不速之客,尤其是看到林野和池舟这两个让他吃过瘪的城里少爷,脸色更加难看:“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孟舒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往后缩了一下,脸上笑容不变,话却说得飞快:“哎呦呦!这是怎么了?周大哥,有话好好说嘛,怎么能动手打老人家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恰好挡住了大壮可能冲向周婆婆的路线。
就在这时,云念径直快步走到周婆婆身边,蹲下身,“婆婆,摔着了?能起来吗?”她伸出手,不是去扶,而是看似检查周婆婆的手臂,实则用身体隔开了她和暴怒的大壮。
大壮见云念竟敢无视他,怒火瞬间转移,指着云念骂道:“小贱蹄子!这里没你的事!给老子滚开!”
这一声骂像是点燃了引线。
林野瞬间炸了,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指着大壮的鼻子:“你他爹骂谁呢!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要不是池舟从后面死死扣住他的肩膀,他可能已经扑上去了。
池舟虽然拉着林野,但看向大壮的眼神也冷得吓人。
大壮被林野的气势和池舟的眼神慑了一下,尤其是看到对方人多,气焰稍稍收敛,但嘴上依旧不干不净:“老子教训自己老娘,关你们屁事!一群外人跑来指手画脚!都给我滚!”
云念仿佛没听到这些争吵。
她趁着大壮注意力被林野吸引的瞬间,手下微微用力,将瑟瑟发抖的周婆婆搀扶了起来,低声道:“婆婆,先回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被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那声音似乎是从后院猪圈的方向传来的!像是人的声音,却又被什么东西闷着,夹杂在猪偶尔的哼唧声中,听得不真切,却让人头皮发麻。
院子里的争吵声瞬间停滞了那么一瞬。
林野的怒骂卡在喉咙里,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而刚刚被云念搀扶起来的周婆婆,反应最为剧烈!
她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抓住云念的手臂,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没事!”她声音尖厉得变调,几乎是尖叫着否认,用力推着云念,也顾不上脸上的伤了,只想赶紧把这几个外人弄走,“我没事!你们快走!快走吧!求求你们了!没事!什么都没有!”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太过反常。
大壮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凶狠地瞪了后院方向一眼,似乎想骂什么,又硬生生忍住,转而将更大的怒火发泄到云念他们身上:“听见没有!滚啊!我们家的事不用你们管!再不走老子不客气了!”
他一边吼着,一边甚至抄起了墙边立着的一根粗木棍,威胁意味十足。
周婆婆吓得腿软,全靠云念支撑着,哆哆嗦嗦地想要往屋里挪。
大壮见云念要把他娘带走,顿时又急了,伸手就想过来拉扯:“谁让她走了!话还没说清楚!”
就在他那粗糙的手即将碰到周婆婆胳膊的瞬间。
云念猛地侧身,用自己的肩膀格开了他的手。
孟舒白反应极快,立刻“哎呦”大叫一声,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夸张地朝着大壮倒去,正好撞在他身上!
“妈的!没长眼睛啊!”大壮被撞得一个趔趄,注意力彻底被孟舒白吸引。
就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阻挡,云念已经半扶半抱地将周婆婆迅速带离了院子中央,走到了主屋门口。
她把周婆婆推进屋,低声道:“锁门。”
周婆婆惊恐地看着她,又看看院子里还在推搡叫骂的儿子和那几个城里少年,慌忙躲进屋,插上了门闩。
做完这一切,云念才转过身,重新面对院子里的混乱。
大壮见老娘躲进了屋,这几个外人又明显不好惹,尤其是那个姓池的和姓林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他最终只是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柴堆,却没再敢继续动手。
“行!你们厉害!都给老子等着!”他撂下狠话,目光阴毒地扫过几人,尤其是云念,然后愤愤地转身朝后院走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冲突,暂时平息。
院门外,已经有被动静吸引过来的邻居探头探脑。

第23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23
孟舒白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衣服,脸上又挂起了笑眯眯的表情,对着邻居们摆手:“没事没事,误会,都是误会!”
一天安稳度过。
四个黑影如同融入了夜色,悄无声息地潜行到周家院子附近,按照白天的部署迅速散开。
行动开始。
孟舒白深吸一口气,猫着腰溜到周家前院侧方,熟练地将那捆半湿的柴火堆好,划燃火柴。
冒出大量浓白的烟雾,顺着风势,滚滚涌向周家院落。
几乎是同时,周家主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和叫骂声,灯亮了。
大壮粗鲁的嗓门和周婆婆惊慌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朝着前院而来。
“成了!”孟舒白心中一喜,屏息凝神,听到两人确实都被引至前院处理浓烟后,他捏住鼻子,发出了一声惟妙惟肖的、短促的猫头鹰叫声:“咕呜——”
信号收到!
后院墙外,林野如同蛰伏的猎豹,听到信号,立刻蹲下身,双手交叠垫在墙根。
池舟毫不犹豫,一脚踩上他的手掌,借力猛地向上一跃,双手扒住近两人高的墙头,利落地翻了上去,随即无声无息地落入院内。
林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朵紧贴墙壁,全力监听着大壮屋内的动静,还好,只有前院的嘈杂。
院内,池舟落地后没有丝毫停顿,直扑向后院角落那个低矮、紧闭的棚屋。
他先是快速贴近唯一的小窗,缝隙被从里面用破布堵着。
他抽出匕首,极轻地拨开一点,向内窥视。
借着微弱的天光,他看到地上蜷缩着一个极其瘦弱的身影,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
一双空洞的眼睛因为突然透入的微光而惊恐地睁大,嘴里似乎塞着东西,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呜呜”声。
就是她!
池舟不再犹豫,退到门边。
门被一把沉重的老式挂锁锁着。
墙外的林野听到池舟极轻的叩墙声(,立刻从阴影中抡起带来的粗铁钳,对准那锈蚀的锁梁,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夹!
“咔哒!”一声清脆又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在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
“什么声音?!”前院传来大壮疑心的大吼和快步走来的声音!
千钧一发!
池舟在锁断开的瞬间就猛地拉开门冲了进去!
顾不上那扑面而来的霉臭和酸腐气,他迅速扯掉塞在女人嘴里的破布,用最快最低的声音说:“别怕,我们是来救你出去!”
同时将云念准备的深色头巾塞到她手里。
那女人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求生欲让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虚弱得直接栽倒。
池舟毫不犹豫,一把将她背到背上。
此时,大壮的脚步声和骂声已经到了通往后院的小门处!
林野在外急得眼睛都红了,再次发出模仿野狗的低吼,试图干扰。
池舟背着人冲出棚屋,疾步冲到墙边。
林野已经在外面奋力向上托举。
池舟用力将几乎没什么重量的柳姐姐先托上墙头,林野在外面接住,小心地抱下来。
就在这时,通往后院的小门被“砰”地一声踹开!
“走!”池舟低喝一声,翻身落下墙外。
“这边!”早已撤到预定路线的孟舒白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焦急地招手。
云念也从制高点敏捷地滑下,目光快速扫过被林野和池舟搀扶着、几乎无法站立、瘦骨嶙峋浑身是伤的柳姐姐。
“按计划,分开走!山里集合点汇合!”她语速极快,从池舟背上接过柳姐姐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孟舒白立刻架住另一边。
“处理痕迹!”云念最后对林野和池舟扔下一句,便和孟舒白搀扶着那虚弱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柳姐姐,迅速隐入通往深山的更黑暗的小径中。
林野和池舟对视一眼,林野快速用脚将墙根的脚印和那把坏锁踢入旁边的杂草丛。
池舟则仔细地将棚屋门虚掩,尽量恢复原状,并清除他们留下的明显痕迹。
前院传来周婆婆惊恐的哭喊和大壮暴怒的吼叫,以及邻居被惊动的声音。
“走!”池舟低声道。
两人立刻沿着另一条预先规划的、与云念她们相反的方向快速撤离。
一边走一边尽可能消除沿途的痕迹,将追查的视线引向错误的方向。
只留下周家院子里越来越远的混乱和怒骂。
深山的小路上,云念和孟舒白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柳姐姐艰难前行。
柳姐姐虚弱得连呼吸都微弱,瘦得硌人,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两人身上,偶尔因为碰到伤口而发出极其痛苦的、压抑的抽气声。
云念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冰冷,以及那衣物下不堪入目的伤痕。
她的唇抿得死紧。
必须再快一点。

柳姐姐已虚弱到极点,几次陷入昏迷。
孟舒白虽然尽力,但体力消耗巨大,内心也不免焦躁,计算着被周家追上的风险。
突然,前方灌木丛剧烈晃动,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獠牙的反光。
一头被惊扰的、体型硕大的野猪猛地冲了出来,直直撞过来!
孟舒白大惊失色,下意识就向后躲闪!这是最本能的自保反应。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云念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
她没有躲,反而猛地将柳姐姐整个推向孟舒白怀里,厉声道:“抱紧她!靠树!”
同时,她自己却迎着野猪冲来的方向侧前方跨了一步!
这个位置恰好挡在了野猪和孟舒白与柳姐姐之间。
她手里没有任何像样的武器,只有那根用来探路的削尖木棍。
她没有胡乱挥舞,而是极度冷静地压低重心,在野猪咆哮着冲撞过来的最后一刻,身体极其惊险地侧闪,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木棍狠狠刺向野猪的眼睛!
“噗嗤!”
一声闷响,木棍尖端成功刺入!但力度不足以致命,反而彻底激怒了野兽!
野猪发出凄厉的惨嚎,疯狂甩头,鲜血和浑浊的液体溅了云念一身。
它调转方向,更加狂暴地朝着这个伤害它的人撞去!
云念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倒,重重摔在地上,险之又险地翻滚避开獠牙的穿刺,模样狼狈不堪,但她眼神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野猪的动作,没有任何尖叫慌乱。
她迅速爬起,不断用小幅度的移动和低吼吸引着野猪的注意力,将它从完全无法移动的孟舒白和柳姐姐身边引开。
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十几秒内。
孟舒白扶着瑟瑟发抖、几乎要吓晕过去的柳姐姐。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平时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瘦弱的女孩,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狼,独自面对着一头发狂的野兽!
野猪再次冲向云念,獠牙几乎划破她的裤腿!
她再次惊险躲过,气息已经有些不稳,额角有血迹渗出,不知是野猪的血还是她自己的。
那一刻,孟舒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不是莽撞,而是清醒的牺牲。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只是为了守护。
“二妞!”他失声喊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就在这时,云念似乎找到了一个机会,野猪因为疼痛和愤怒暂时露出了一个破绽。
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扑上前,不是攻击,而是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抱住野猪的头,死死压住它受伤的眼睛,同时对着孟舒白嘶声喊道:“走!带她走!右边小路!快!”
野猪疯狂地挣扎甩动,试图将她甩下来,场面惊心动魄。
孟舒白看着那个与野兽缠斗的瘦弱身影,眼眶瞬间红了。
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
他猛地抱起柳姐姐,踉跄着朝着云念指示的方向拼命跑去!
他不敢回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身后野猪的咆哮和挣扎声。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的声音,他才脱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柳姐姐在他怀里微弱地哭泣。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云念冲向野猪、被撞倒、又爬起引开它的每一个画面。
之前他觉得她复杂、有趣、是个需要防备和利用的对手。
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她身上有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圈子里的人身上见到过的、纯粹而强大的力量。
那不是财富或地位赋予的,而是源于生命本身的韧性和一种,他无法企及的品格。
当他终于带着柳姐姐跌跌撞撞到达集合点,看到林野和池舟焦急的身影时,他第一句话不是报平安,而是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问:
“二妞呢?她回来没有?”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孟舒白死死盯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林野也烦躁地来回踱步,池舟虽沉默不语,但紧握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绝望快要将几人吞噬时,深沉的夜色里终于传来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一道瘦削的身影,踉跄着从密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是云念!
她浑身狼狈不堪,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沾满了泥土和暗红色的血迹,额角有一道明显的擦伤,正在渗血。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冷静,仿佛刚才经历生死搏杀的不是她。
“二妞!”林野第一个冲上去,想碰她又不敢,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样!伤哪儿了?”
孟舒白几乎在同一时间也猛地站起身,却不敢冲向前。
池舟的目光迅速扫过她全身,确认大多是皮外伤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没事。”云念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摆摆手,避开林野想要搀扶的手,径直走向被孟舒白安置在树下的柳姐姐身边蹲下。
她从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块他们之前省下来的、有些干硬的馍馍,还有一小壶水。
她将馍馍仔细地掰成小块,蘸了点水,一点点地、极其耐心地喂到柳姐姐干裂的嘴边。
柳姐姐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是云念,眼中涌出泪水,颤抖着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
一点点食物和水分下肚,她灰败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
林野看着云念专注喂食、甚至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周家看那么紧。”
吃了点东西,恢复了些精神的柳姐姐听到了问话,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喘息了几下,用极其微弱的声音。
“我不是这里人,我叫柳兰。原本是县一中的英语老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尽的屈辱,“三年前,我去家访的路上被人用迷药捂了嘴,醒来就在这山里了。被周家花光积蓄买了下来……”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
云念默默地将水壶递到她嘴边,让她抿了一口。
柳兰缓了口气,眼中充满了痛苦的回忆:“我跑过好几次。第一次还没出村就被抓回来了,被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第二次,躲进了山里,差点冻死饿死,还是被搜山的村民找到了。周家怕我再跑,就把我锁进了那个棚子…像畜生一样……”
“后来我学乖了,我不吵不闹,假装认命了,给他们干活。周家看我老实了,就有段时间,允许我在院子里走动,甚至偶尔能去村口转转透口气。”她说着,目光转向云念。
“就是那时候,我常看到这丫头。她总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在河边洗衣服,或者打猪草。眼神和别的村里人不一样,很清亮…”
“我偷偷教过她几个英文单词‘apple’,‘sky’她学得很快,真的很聪明…”柳兰的眼泪不断滑落,“我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周家发现只能偶尔偷偷地和她说几句话。”
她泣不成声:“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烂死在这里了!没想到你们……”
她再也说不下去,失声痛哭起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
林野气得眼睛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回去再把周家砸一遍。
孟舒白怔怔地听着,内心复杂。
云念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默默地、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柳兰因哭泣而剧烈颤抖的背脊,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柳兰的哭声渐渐止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脱力后的虚软和茫然。
短暂的休息并未能恢复多少体力,恐惧依旧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
云念示意孟舒白将水壶再递给柳兰,看着她小口喝下。
然后,她没有任何犹豫,从自己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同样洗得发白、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布包。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卷得紧紧的一小叠钞票。
面额都不大,多是一元两元的,甚至还有几玫的硬币,混杂其中,显然是她长年累月、一点一点艰难攒下的所有积蓄。
她将这些钱,全部塞进了柳兰冰冷颤抖的手里。
“柳姐姐,拿着。”
云念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沿着这条山沟往下走,别停。遇到岔路一直向右拐。大概走三四个小时,能看到一条被雨水冲出来的干河道,顺着河道往下游再走一个小时左右,就能看到镇子的灯火。”
她的指示极其清晰,仿佛那条路早已在她心中演练过无数遍。
“镇子东头,有家叫‘迎客来’的小宾馆,老板姓陈。”
云念的目光紧紧盯着柳兰,确保她在听,“你进去就直接找他,告诉他是‘山里的二妞丫头’让你来的,付一晚的房钱。他认得我,会让你住下,不会多问。”
“天一亮,立刻去买最早一班离开这里的车票。无论去哪,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柳兰握着还带着云念体温的 沉甸甸的布包,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她知道这些钱对这个女孩意味着什么,这可能是她逃离这个地狱的全部希望。
“我不能要你的钱…我…”柳兰哽咽着,想要推拒。
“必须走!”云念打断她,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促和严厉。
“村里人很快会组织搜山。他们很团结,熟悉山路。你撑不过下一次。”
她的话敲碎了柳兰最后一丝侥幸。
是啊,这个村子看似淳朴,却在某些事情上有着可怕的默契和封闭。
周家丢了人,尤其是花钱买来的“媳妇”,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野、池舟和孟舒白在一旁沉默地看着。
林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狠狠一拳砸在旁边树干上。
他知道云念说的是事实,他们的力量,无法对抗整个村子的宗族观念和愚昧。
“快走。”云念站起身,将柳兰也扶起来,将那个小布包死死按在她手心,“顺着月光能照到的这边坡走,阴影里碎石多,容易摔。记住,一直向右。到了镇上,就安全了。”
柳兰看着云念坚定的眼神,又看看手里那包钱,最终,求生的意志压过了一切。
她用力点了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二妞,谢谢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几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年轻人,尤其是云念,然后咬紧牙关,转过身,拖着依旧虚弱却充满了逃离意志的身体,一步一步,踉跄着却坚定地,融入了云念所指的那条下山小径的黑暗中。
云念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密林的阴影里,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知道,柳兰的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前途未卜。
她也知道,天亮之后,这个村子必将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波。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额角的伤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也该回去了。”她对着另外三人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淡。
“在天亮前,回到住处。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几人沿着村道往回走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远远地,就看到前方火光晃动,人声嘈杂,隐约还能听到压抑的哭声和焦急的呼喊。
越走越近,几十个村民聚集在村中心的空地上,几乎人人手里都举着燃烧的火把,跳动的火焰将一张张焦虑、愤怒、惶恐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们显然是在找人,几个青壮年正大声分配着搜索的方向。
而当云念他们的身影出现在火光边缘时,所有的声音骤然一停。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固在了云念的脸上。
她额角和脸颊的血痕,在火光照耀下异常刺眼。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
“看!她脸上的伤!”一个中年妇女指着云念,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她去过后山!”
另一个男人附和道,眼神变得怀疑而凶狠,“周家媳妇不见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说什么呢!”林野立刻上前一步,想把云念护在身后。
但村民的情绪已经被点燃,他们举着火逼上前几步,将几人隐隐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质问起来。
“外人进来就没好事!”
“说!周家媳妇人呢!”
“看她那伤,准没跑!”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猛地压过了嘈杂的质问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后方,周婆婆瘫坐在地上,花白的头发散乱着,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她用干枯的手拍打着地面,哭得浑身颤抖。
“我的儿媳妇啊!”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周婆婆猛地抬起头,浑浊的泪眼在人群中慌乱地搜寻。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地扑过来。
“你们!你们有那个会飞的机器对不对?”
她指着节目组的无人机,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求求你们,帮帮我,帮我找找我儿媳妇吧!让她飞上去看看,看看山路上,林子里……求求你们了!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她真的就要往下跪。
导演和旁边的工作人员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她扶住。
“都闭嘴!”
一声带着暴躁的少年清叱猛地炸开。
林野一个箭步挡在云念身前。
“她脸上的伤是下午帮我捡掉沟里的工具时刮的!跟你们那个什么周家媳妇有半毛钱关系?少血口喷人!”他声音又冲又急。
村民们的喧哗稍顿,怀疑的目光仍在林野和云念之间逡巡。
“工具?什么工具非得她去捡?你们这些外来的小子丫头,一来就……”
“无人机可以借。”
池舟上前一步,与情绪外露的林野并肩而立,形成一道无声的屏障。
“节目组的无人机有热成像仪和强光探照灯,夜间搜索比人力有效率。”
“找人要紧。”
他微微侧头,对身后跟着的节目组工作人员打了个简洁的手势。
那工作人员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开始操作那架安静悬停的无人机。
“对对对!舟哥说得对!”孟舒白立刻反应过来。
他快步走到周婆婆身边,小心翼翼地搀住她的胳膊,声音放得又软又暖,“婆婆您别急,别哭坏了身子!我们肯定帮您找!您儿媳妇平时常去的地方有哪些?您告诉我们,让飞机重点去看看,好不好?”
他一边安抚着老人,一边不忘朝周围的村民露出友善又急切的表情:“各位乡亲,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一起把人找到!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有什么线索大家都说说,别自己人先乱起来啊!”
云念站在原地,火光照亮她清丽的侧脸和那道血痕。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隔着衣袖,轻轻按在林野因为激动而紧握的拳头上。
那里不知何时也被树枝刮破了一道小口子,渗着细微的血珠。
林野浑身猛地一僵,触电般地想缩回手。
却在对上云念那双清冷眸子时,耳根唰地红了,梗着脖子硬是没动,任由柔软的布料贴在他的伤口上。
无人机已经升空,发出低沉的嗡鸣。
村民们暂时被高科技设备吸引了注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云念清晰地感觉到,池舟看似冷静地操控着无人机控制器屏幕,但他微微抿紧的薄唇和过于挺拔的站姿,泄露出他的紧张。
“后山西面的山坳。”
“无人机热成像显示那里有异常热源,体型与人类似。”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补充道:“不过,旁边似乎还有另一个较小的热源在移动,像是野生动物。不确定是否有危险。”
“山坳?野猪窝那边?”
“哎呀!那可危险!”
“快!快去看看!”
周婆婆一听可能有关联且有危险,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哭喊着就要往那个方向冲。
村民们也瞬间乱了阵脚,惊呼着,有的去拦周婆婆,有的则大声呼喝着壮年劳力拿上家伙赶紧去山坳看看。
人群吵吵嚷嚷地朝着错误的方向涌去。
现场暂时只剩下节目组几人和零星几个留下照看的老人孩子。
林野甩了甩刚刚被云念按过的手,耳根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
他瞥了一眼被村民簇拥着远去的周婆婆那蹒跚而焦急的背影,眉头拧得死紧,下意识地往云念身边凑近半步,压低声音。
“你看那周婆婆,哭得那么惨,喊得那么凶,好像真的挺在乎柳姐姐的?”
云念清冷的目光从远处那片喧嚣的火光上收回。
“在乎?”
“她不是在在乎一个人。”
“她只是在心疼一件用钱买来的,还没能生下儿子的、却突然坏掉了的工具。”
“跑了,就是亏了本。所以她哭,她急。”

林野张了张嘴,似乎想对云念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导演擦着额头的汗,神色匆匆地挤了过来,手里抓着几部他们之前被节目组没收的手机。
“快快快,你们的手机,刚有点信号了,赶紧的!”导演不由分说地将手机塞回他们各自手里,语气急切,“都别愣着了,家里好像都急着找你们!”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林野。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云念,后者依旧神色清冷。
林野硬着头皮,刚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把手机贴到耳边,听筒里就传出不容置疑的老人声音。
“立刻!马上!回来!池家那个走丢的儿子找到了,就是那个山里送过来的虎子。”
根本不给林野任何询问的机会,电话那头只剩下一串忙音。
“嘟…嘟…嘟…”
林野举着手机,僵在原地。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池舟,虽然前几天他刚和池舟打完架,但毕竟十几年的兄弟,情分肯定在的。
池舟性格淡漠,在他们三人组里是话最少的。这性格也源于父母对他的严厉,池舟父母自从大儿子走丢后,便一直把他当成哥哥的影子。
他们都知道,这十几年池舟过的并不好。
就算在学校里总是成绩第一,投资眼光独到,是林野爷爷经常夸赞的对象,是他们圈子里流传的“别人家的孩子”。
父母却永远想着走丢的大儿子。
现在大儿子找到了,那池舟的地位绝对会被动摇。
导演在一旁搓着手,脸色尴尬又焦急,显然也从节目组那边的渠道得到了类似的通知。
孟舒白脸上的阳光笑容彻底消失了。
远处的山坳方向隐约传来村民喧哗的叫喊声,近处是夜风穿过村口的呜咽。
而他们几人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池舟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几不可察地沉了一下。
他侧过身,按下接听键,并没有开外放,但夜深人静,加上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电话那头传来的属于池家管家喜气洋洋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舟少爷,情况紧急。家族内部刚刚核实您所在那个村子,名叫虎子的男孩经DNA比对,确认是当年走丢的大少爷,您快回来吧,老爷子特别高兴,已经着手办宴会像大众宣告此事呢!”
“……”池舟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飞快地说道: “老先生的意思是,您必须马上回来,已经派人去接您了,请您务必配合。”
孟舒白凑了过来,脸上惯有的阳光笑容被担忧取代,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池舟的胳膊,声音都放轻了:“舟哥,你没事吧?”
池舟缓缓放下手机。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比平时更冷峻几分,只是那过分挺直的脊背泄露了一丝端倪。
“没事。”
他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又补充了一句,语调平直得像一条拉紧的线: “哥哥能找到,是好事。我也……很开心。”
这话听得林野心头莫名一酸,更加不是滋味。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池舟却已经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一旁始终沉默的云念身上。
跳动的火光照亮她清冷的侧颜和那道血痕,她安静得像一尊置身事外的玉雕。
“这里很快会变得更乱。”池舟看着她,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比刚才对林野他们说话时,似乎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什么,“你跟我们一起走。”
云念终于抬眸,回视他。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静,没有任何犹豫,轻轻摇了摇头。
“不了。”她的声音很轻,“我的事情还没完。”
林野急了,顾不上刚才那点复杂情绪,脱口而出:“你留下干嘛?没看这都乱成什么样了?而且……而且你哥哥现在都是池舟哥哥了。”
“你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这里的人封建愚昧,在这里没有前途的。”
“你哥哥的事情你就不想弄清楚吗?你们以后可能很难见面了,你就不想再看看他吗?”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阵突然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打断了!
尖锐的声音划破乡村夜晚的寂静,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
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灯光,速度极快地驶入村口,刺目的车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精准地停在了不远处。
正是云念家门口。
车门打开,七八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下车,面色严肃,径直朝着云念家那扇低矮的木门走去。
周围的零星村民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住了,纷纷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林野、孟舒白,甚至连池舟,都瞬间看向了云念。
云念站在原地,警车的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看着那些警察走向她家的方向,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了然,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
她甚至微微侧过头,对身边瞬间紧绷起来的三个少年很轻地说了一句,语气平静得近乎诡异:
“看,来接我的人,也到了。”
几名警察动作利落地敲开了那扇低矮的木门。
短暂的、压抑的交流声从屋内传来,听不分明。
很快,林老汉和杜翠花被押了出来,两人哭天喊地,腿肚子都打哆嗦。
“我没罪,你们警察怎么能随便抓人!”林老汉还在不服气的大喊着。
杜翠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位看起来级别较高的警官走到了云念面前。他的态度并不粗暴,甚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客气。
“林二妞小姐,”警官开口,声音平稳,“关于您父母涉及的一些情况,需要您配合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云念静静地站在那里,警灯的光芒在她清丽而平静的脸上流转。
她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刻,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恐惧或委屈,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接受。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那对正在被押上警车的男女一眼。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清冷:“好。”
她抬步,就要跟着警官走向警车。
“等等!”林野猛地反应过来,几乎是本能地想冲过去拦住,却被池舟一把死死攥住了手臂。
池舟的目光紧紧锁着云念,眼神深得像潭,他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别动。你想害死她吗?”
云念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脚步顿了一下。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对着他们极轻极淡地弯了一下唇角。
然后,她不再停留,弯腰,低头,钻进了警车。
车门“嘭”地一声关上。
警笛重新响起,车队掉头,闪烁着刺目的光芒,驶离了这片混乱的火光之地,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留下林野死死攥着拳。

云念独自坐在金属椅上,对面两位警官的目光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
年长警官指尖点着卷宗,语气沉缓却极具压迫感: “林二妞,证据确凿。你的父母,林老汉、杜翠花,通过非法渠道收买被拐儿童,情节严重。现在,我们需要你正面回答:关于池瑾,也就是你父母对外宣称是你哥哥的虎子,你对其被拐卖的真实来历,是否知情?你父母是否曾向你透露过?”
云念抬眸,清冽的目光平静地迎向审讯者。
她唇瓣微启,正要回应。
询问室的门被敲响,随即推开。
一道挺拔冷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几乎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光。
是虎子。
不,已经是池瑾了。
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包裹着他瘦削却难掩力量感的身形,脸庞轮廓分明,眉眼间与池舟的相似度在灯下显得惊人,却沉淀着池舟所没有的、经年累月刻下的冷硬。
十几年的截然不同的境遇,在他身上淬炼出一种沉默而锐利的气场。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沉沉压在了云念身上。
他在警方人员的陪同下,面无表情地在云念侧对面的椅子坐下,双腿交叠。
负责案件的上级对询问警官低声交代了几句。
一位警官转向池瑾,态度客气“池先生,打扰您。有些情况需要向您核实。关于您当年被收买的情况,这位林二妞女士,当时作为年幼的家庭成员,您是否察觉或事后认为,她对您的真实来历知情?或者,她是否参与或知情您在其家庭中所遭受的任何不当对待?”
池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她不知情。”
他目光转向问话的警官,语气笃定,补充道:“至少,在我所能观察和判断的范围内,她从未表现出知情。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视线极快地扫过云念。
“我没有需要指控她的地方。”
警官迅速记录着,眼神若有所思。
云念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极快地松开,快得无人察觉。
她依旧安静地坐着,像一尊冷白的瓷像,唯有长睫在冷光下投出一小片细微的阴影,轻轻颤动。
笔录很快完成。
警局当场把云念释放,至于林老汉和杜翠花买卖儿童的事实,证据充分,将被移送到检察院审查起诉。
云念刚踏出警局的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便从旁侧的阴影里伸出,拦在了她面前。
池瑾斜倚在墙边,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看到云念出来,他立刻直起身,将烟蒂摁熄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你之前不抽烟的。”云念停下脚步,清冷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抱歉。”池瑾低声道,下意识地挥了挥手,试图驱散周遭残留的烟雾。
昏黄的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昂贵的西装与这小镇警局门口的简陋格格不入。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我听说,”云念率先打破寂静。
“池老爷子专门为你办了个盛大的宴会,池舟他们都被紧急叫回去了。”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纯粹的困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此刻,他理应身处那个金光熠熠、觥筹交错的世界中心,接受所有人的祝贺。
池瑾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喉结微动,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
“他们后来有没有为难你?”他问的是警局里的事,语气里带着一丝克制后的关切,“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村里有人欺负你吗?”
云念静静地看着他,对于他避而不答的行为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追问。
“你难道不好奇吗?”她忽然反问。
“不好奇我到底知不知情?知不知道你根本不是我的亲哥哥?”
这个问题,她刚才在审讯室里没有回答。
池瑾深邃的目光与她相接,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笃定而低沉:
“这不重要。”
他顿了顿,像是强调,又像是说服自己,重复道:“你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我明天一早就回B市。”他顿了顿,“晚上,爷爷在家里准备了晚宴。”
他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念念,”他叫了她的名字。
“你跟我一起回去。”
“离开这里。你不该待在这种地方。”
云念静静地听着,十几年的光阴,混杂着麻木、艰辛的相互依靠。
她看到他眼底几乎是笨拙的期待。
云念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好。”她轻轻吐出一个字。
池瑾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应得这样干脆,怔了一下。
云念看着他,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兄妹连这个愿望,都不能满足你吗?”
池瑾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被她这句话刺了一下,某种难以言喻的涩意悄然蔓延。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
“……那我明天来接你。”

云念独自一人走了进去,流程简单得近乎枯燥。
工作人员确认地将“林二妞”这个名字从户籍档案上划去,取而代之的是“云念”两个字。
办完手续,她并没有立刻离开。
站在派出所冷清的大厅里,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向负责的民警说:“我想见一见林老汉和杜翠花。”
民警有些诧异,但还是安排了短暂的会见。
狭小的拘留室里,林老汉和杜翠花隔着铁栏,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头发凌乱,眼神浑浊,但当他们看到走进来的云念时,那浑浊立刻被一种毒蛇般的怨愤点燃。
“死丫头!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杜翠花猛地扑到栏杆上,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铁条,声音尖利得刺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告发的?我就知道养不熟!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摁尿桶里淹死!”
林老汉脸色铁青,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云念脸上,咬牙切齿地低吼:“警察同志!抓她!她也是帮凶!她什么都知道。她吃的每一口饭都沾着人血馒头!她一点也不干净!”
恶毒的诅咒从他们嘴里不断涌出。
云念就站在离他们一米多远的地方,安静地听着。
直到两人的叫骂声因为喘息而暂时停歇,云念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吗?”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掠过两人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
“我的新名字,叫云念。”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一眼,也不等他们有任何反应,径直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身后再次爆发出更加疯狂和恶毒的咒骂,以及杜翠花歇斯底里地朝着警察的哭喊:“抓住她!她是同伙!你们去查啊!”
云念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推开派出所的门,略显刺眼的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
她微微眯了一下眼,适应着光线,然后步调未变,继续向前走去。
云念刚站定,一辆线条流畅、价格不菲的黑色轿车便无声地滑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池瑾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上车。”他言简意赅。
云念拉开车门,坐进后排。
车内空间宽敞,池瑾就坐在她身侧,目光看着前方,似乎很专注,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某种不寻常的紧张。
车子平稳地驶离派出所,将那个充斥着不堪过往的地方甩在身后。
过了好一会儿,池瑾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流动的街景,状似随意地开口。
“昨天林野他们,很担心你,听说我回来之后,特地加了我的联系方式问你怎么样了。”
他顿了顿,像是斟酌用词,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继续问道: “你觉得林野、池舟,还有孟舒白,他们几个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
或许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问题里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必明晰的比较意味。
云念侧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单纯不想回答。
就在池瑾以为她不会回应时,她清冷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林野脾气冲,心思浅,像只没拴绳的哈士奇。”
“池舟……”
她顿了顿,这个名字似乎让她需要多一点点的斟酌。
“冷,但心里有数。是能做大事的人。”
“孟舒白……”
“笑面虎,情商高,和谁都能玩到一起。”
说完,她便再次沉默下去,视线依旧落在窗外,似乎外面的寻常街景比身边这位新晋豪门继承人更有吸引力。
池瑾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没有转头,目光依旧落在前方不断延伸的道路上,但紧绷的下颌线却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下来。
巨大的宽慰漫过他的胸腔,驱散了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紧张与焦躁。
他极轻地舒了一口气。
以她的性格,那般通透又冷情,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那几个显然与她并非同路人的少爷产生什么超乎寻常的情感?
昨夜,收到林野几人旁敲侧击打探云念消息的信息后,他便再没能睡熟。
闭上眼,回忆如走马灯般晃过。
那个从小就跟在他身后、聪慧剔透得不像山里孩子的念念;那个在林老汉和杜翠花重男轻女的刻薄下,让他忍不住一次次偷偷维护的念念。
起初,他只是想做一个能保护她的哥哥。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守护变了质。
他看她看得越来越紧,恨不得她的一切都由他经手,刷牙洗脸,洗衣做饭,恨不能将她缩小了揣进口袋,谁也瞧不见,只有他能疼、能碰。
直到那年他十几岁,他在荒唐旖旎的梦境里见到了她,醒来后身下一片冰凉的黏腻。
巨大的罪恶感将他彻底淹没。那是他痛苦深渊的开端。
自此,每一个看向她的眼神都掺杂了无法言说的渴求与自我厌弃。
多年来,那份因以为血脉相连而不得不强行压抑、扭曲成兄妹之谊的情感,早已在他心底疯长成参天大树,盘根错节,无法剥离。
他以为自己将永远被困在哥哥这个身份里,看着她或许会走向别人。
而现在……
他不再是她的哥哥虎子,她是云念,而他,是池瑾。
他的指尖微微蜷缩,又缓缓松开。
眼角的余光却无法控制地描摹着身侧之人的轮廓,她安静看向窗外的侧脸,纤细的脖颈,以及阳光下细微的近乎透明的绒毛。

第30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30
车子行驶了不知多久,窗外的景色从小镇的稀疏低矮逐渐变为都市的繁华密集。
池瑾取出一个未拆封的手机盒子,递到云念手边。
“拿着。”
“里面存了我的号码。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
云念垂眸看了一眼那精致的盒子,没有立即去接。
池瑾保持着递出的姿势,目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补充道:“池家的情况比村里复杂,有部手机会方便很多。”
片刻的沉默后,云念伸出手,接过了手机。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一触即分。
“谢谢。”
池瑾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收回。
几小时后,车子驶入一个处处透着昂贵气息的街区,最终在一家招牌低调的工作室前停下。
早有专人等候在门口,恭敬地将他们引入室内。
内部空间开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和咖啡气味。
造型师和助理们立刻迎了上来,态度热情。
池瑾环视一圈,目光掠过一排排华美的礼服,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一件挂在不远处的长裙上。
他径直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那柔软的面料。
那是一条淡绿色的抹胸长裙,颜色清雅,面料带着细微的珠光,设计极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剪裁精良,透着一种高级的疏离感。
“试试这件。”池瑾将它取下,递给旁边的造型师,目光却看向云念,“颜色适合你。”
造型师们簇拥着云念进入里间。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专业的打理与装扮。
云念像个精致的娃娃,任由她们摆布。
洁面、护肤、上妆、做发型。
当云念换上那件淡绿色礼服,从灯光柔和的试衣间缓缓走出时,原本低声交谈的工作室似乎都暂停了一瞬。
为首的资深造型师艾米最先反应过来,她快步上前,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艳。
“天呐,池先生,您的眼光真是绝了!”她微微后退半步,目光欣赏地流连在云念身上,“这颜色太衬小姐的肤色了,清冷又高级,像是为您量身定做的一样。”
她小心地替云念整理了一下裙摆,语气充满了由衷的欣赏:“小姐的骨相和气质真是万里挑一,这种极简的设计反而最能凸显您的美,多一分装饰都显得多余。皮肤也好得让人嫉妒,几乎不需要过多粉饰。”
旁边的助理们也纷纷小声附和,目光里满是羡慕与赞叹: “真的好好看!”
“像森林里的精灵仙子!”
“剪裁太完美了,完全凸显了优势。”
当艾米下意识地想伸手帮云念调整一下颈边一缕碎发时,池瑾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扫了过来,明明没有任何阻止的言语或动作,却让艾米的手硬生生顿在了半空,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极其自然地收回了手,转而笑着说了句:“这里其实稍微松散一点更显慵懒美感。”
几位造型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们在这个行业见多了各式各样的权贵名流,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这位池先生对这位小姐的态度,绝不仅仅是兄长对妹妹的关照。
那是一种更隐秘的、带着强烈排他性的占有欲,仿佛在无声地划出界限,甚至连欣赏的目光都似乎是一种冒犯。
于是所有的夸赞都变得更加克制,动作也更加规矩,生怕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会触碰到那位沉默的池先生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区。
镜子里的人,肌肤被那清雅的绿色衬得愈发白皙剔透,未施过多粉黛的脸庞清冷精致,原本简单扎起的黑发被挽成了松散而优雅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颈边。
礼服的剪裁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柔美的身形,那份疏离的气质被恰到好处地放大,反而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的惊艳。
云念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有几分惊讶。
池瑾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镜子里映出他挺拔的身影和深邃的目光。
他的视线牢牢锁在镜中的她身上,目光带着几乎要破茧而出的占有。
他看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
“很好看。”
他身形高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从镜子里看,好似把她笼罩在怀里。
云念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忽然极轻地开口。
“今晚的宴会,”她顿了顿,“我是以什么身份出现?”
池瑾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他向前微不可察地迈了半步,拉近了两人在镜中的距离,声音低沉而肯定。
“当然是以我的女伴。”
话音落下,云念并没有立刻回应。
镜子里,她清丽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惊讶或不满,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镜中的他,看了几秒,然后轻笑了一下。
这声轻笑落在池瑾耳中,却让他的心莫名地紧了一下。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或许是想解释,或许是想强调。
但云念已经收回了目光,不再看镜子,也不再看他。
“知道了。”她只说了这三个字,便不再多言。
池家老宅。
当池瑾率先踏出车门,然后微微侧身,向车内伸出手时,所有原本分散在入口处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过来。
人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池家流落多年、一朝归来的正牌大少爷,议论声低低地响起。
然而,当云念将手轻轻搭在池瑾的掌心,微微低头步出车门的刹那。
仿佛按下了某个静止键。
那件淡绿色的礼服如同被月光浸透的嫩叶,将她莹白的肌肤衬得近乎透明。
她的黑发被优雅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和清晰漂亮的锁骨,未戴任何珠宝,却比任何钻石都更吸引目光。
而她身旁的池瑾,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不容小觑的气场。
惊艳、好奇、探究、审视、嫉妒……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短暂的寂静后,化为更加密集的低语和打量。
“那就是走丢的池大少?”
“他身边那位小姐是?从未见过啊。”
“这气质绝了!”
闪光灯开始零星亮起,随即变得密集。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林野、池舟、孟舒白三人正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周围的寒暄。
忽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伴随着几声压抑的惊叹。
三人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云念站在入口处。
她不再是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头发枯黄扎成马尾的村姑。
肌肤胜雪,眉眼如画,黑眸在璀璨灯光下,清冷剔透。长发被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平添了几分慵懒与易碎感。
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却像一幅骤然活过来的古典名画,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跟随她。
林野手里的香槟杯差点脱手落地,他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张,像是第一次认识云念一样,大脑彻底宕机,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我…操…”
他无意识地低喃出声,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池舟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目光像是被钉在了云念身上,从前到后,每一寸都不曾放过。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几乎是本能地,三人同时动了。
他们无视了身边正在交谈的对象,不约而同地朝着入口处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走去。
“二妞!”林野第一个冲到面前,眼神亮得吓人,“你…你怎么…这也太…”他语无伦次,想夸赞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池舟紧随其后,停在她一步之外的地方,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很合适你。”
孟舒白也笑着凑近,语气一如既往的带着调侃,却多了几分真诚的赞叹:“二妞,你这隐藏得够深啊!今晚怕是没人能比你更耀眼了。”
三位家世显赫、容貌出众的少爷,如同众星拱月般,将云念围在中间,目光灼灼,态度是显而易见的熟稔。
这一不同寻常的景象,立刻引起了宴会厅里其他人的注意。
窃窃私语声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开来。
“那位小姐是谁?好面生…”
“哪家的千金?以前从未见过?”
“竟能让林家、池家、孟家那三位同时过去…这来头不小吧?”
“长得真是…绝色。难怪了…”
“看她那气质,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
“快去打听打听,这是谁家的女儿?”
无数道好奇、探究、羡慕甚至略带嫉妒的目光聚焦在云念身上,猜测着她的身份背景。
而被围在中心的云念,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和三位少爷灼热的视线,脸上却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不太适应这样被围观的环境。
而一旁的池瑾看着云念被一群帅哥包围,他紧抿着唇,显然是有些不爽。
几人一阵寒暄过后,这才注意到池瑾,林野挠了挠头,显然有些尴尬。
“瑾哥好。”
池舟和孟舒白也低声喊了声哥。
池瑾顿时露出和善的微笑。
“爷爷一直想见念念,我正准备带她去见见。”
“念念?谁是念念?”孟舒白疑惑。
池瑾挑了挑眉,有些惊讶,“我妹妹的小名一直是念念,你们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吗?”
“而且今天早上,念念已经正式改名了。”
闻言,几人立马怨念十足的看向云念。
云念罕见的露出一点心虚的表情。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的气氛陡然一变。
交谈声浪明显低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林野、池舟、孟舒白,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位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者,在一众西装革履、气场强大的中年人簇拥下,步入了宴会厅。
他身着做工极其考究的中式礼服,手持一根光滑的紫檀木手杖,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缓缓扫过全场,仿佛一位君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所到之处,人们纷纷下意识地让开道路,恭敬地点头致意,窃窃私语声变成了充满敬畏的低语。
正是池家的定海神针,池舟的祖父池巍然。
他的目光很快便精准地落在了宴会厅一角。那个被自家孙子、林家小子和孟家小子团团围住的、陌生却过分惹眼的女孩身上。
池老爷子的脚步没有停顿,但方向却微不可察地调整了,径直朝着他们这个小小的圈子走来。
林野和孟舒白几乎是下意识地收敛了脸上的热切,变得规矩了几分,下意识地喊了声:“池爷爷。”
池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微微颔首,恭敬道:“祖父。”
池老爷子的目光先是扫过林野和孟舒白,淡淡点头算是回应,随后他的视线便落在了被围在中心的云念身上。
老爷子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在云念身上停留了片刻。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堪称和蔼可亲的笑容。
他对着云念微微颔首,带着一种长辈般的宽厚与包容。
“小姑娘,别拘束。到了这里,就像到自己家一样,放松些,吃好喝好,玩得开心最重要。”
说完,他甚至颇为慈祥地对云念笑了笑。
随后,他的手臂搭上了池瑾的肩膀。
“小瑾,来,陪祖父去见几位重要的客人。很多叔叔伯伯都想见见你。”
他带着池瑾转身,朝着宴会厅最前方那个小型主持台走去。
池瑾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云念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祖父那看似随意却坚实无比的掌控下,最终只能抿紧薄唇,收回视线,顺从地被带着离开。
宴会厅的主光束悄然聚焦到了主持台上。音乐声也恰到好处地减弱下去。
池巍然带着池瑾走上台,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支麦克风。
他依旧带着那副和煦的笑容,目光扫视全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宾客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大人物的发言。
“各位老朋友,新朋友,感谢诸位赏光莅临。”池老爷子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沉稳有力,“趁着今天这个高兴的日子,老夫也有一件家事,想与各位分享喜悦。”
他侧过身,将池瑾稍稍推向前面一些,手掌依旧牢牢地按在孙子的后肩上。
“这是我的长孙,池瑾。”
“这孩子前些年一直在外历练,吃了不少苦,也长进了不少。如今学成归来,是时候回家了,也该慢慢熟悉家里的事务,将来也好为我们池家、为在座的各位叔伯前辈分忧解难。”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
“在此,我也正式向各位宣布。池瑾,从今日起,正式回归池家!还望各位日后,多多提点,多多关照!”
话音落下,聚光灯彻底将池瑾笼罩。
他站在光芒中心,穿着昂贵的定制礼服,身姿挺拔,容貌俊美,接受着全场的目光洗礼。
他是池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今夜真正的主角。
台下瞬间爆发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夹杂着各种恭贺和奉承之声。

第32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32
宴会厅中央,华尔兹的乐声悠扬流淌,男男女女相拥着滑入舞池,旋转的裙摆如同盛开的繁花。
光影交错,笑语嫣然,一派上流社会的奢靡与浪漫。
在相对僻静的自助餐区一角。
云念端着一个餐盘,里面堆满了各式精致的点心、水果和一小块牛排。
她对中央的舞池毫无兴趣,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食物上。
她吃得很认真,甚至有些专注,小口小口地品尝着,与周围谈笑风生、社交应酬的氛围格格不入。
池瑾被祖父拉去挨个和亲戚朋友打招呼,抽不出身。
林野和池舟一左一右地站在她旁边,像两尊门神,却又互相较着劲。
“呃,念念,别光吃啊,去跳支舞吧?”林野按捺不住,眼睛亮晶晶地发出邀请,语气热情又带着点讨好,“我带你!很简单的,保证不让你摔着!”
他说着就想伸手去拉她。
几乎同时,池舟清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他虽然没看林野,但话明显是对云念说的:“如果你想试试,我也可以带你。”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锋,噼里啪啦溅起无形的火星。
云念刚好吃完一小块慕斯蛋糕,抬起眼,看了看眼前两个明显在较劲的少年,又瞥了一眼舞池里那些复杂的舞步,非常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会。”
她回答得简单明了,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说完,她又叉起一块切好的蜜瓜,送入口中,继续专心致志地品尝。
林野:“……”
他的一腔热情被堵了回去,像被戳破的气球,但又立刻打起精神,“不会没关系啊!我教你!真的很简单!”
他试图说服她,甚至开始比划基本步。
池舟则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就你那踩人脚的技术?”
他看向云念,语气放缓,“华尔兹的基本步并不难,重心移动把握好就可以。比某些人的野路子容易学。”
“池舟你什么意思?”林野立刻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谁说我是野路子?小爷我华尔兹拿过奖的好吗!”
“儿童组安慰奖?”
池舟眼皮都没抬,精准补刀。
“你!”
眼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几乎要在餐区旁边吵起来。
周围已经有不少目光被吸引过来,带着好奇和看热闹的笑意。
孟舒白赶紧笑着打圆场:“哎呀呀,两个哥,念念不想跳就算了嘛!吃东西也挺好的,你看这些甜点多精致啊!念念,这个马卡龙不错,你尝尝?”他试图转移焦点。
云念倒是从善如流,真的顺着孟舒白指的方向,夹了一个粉色的马卡龙,咬了一口,然后客观评价:“太甜。”
林野和池舟的争执被她这完全不在状态的反应打断,一时间都有些无力。
林野看着她鼓着腮帮子认真吃东西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得要命,那点争风吃醋的心思瞬间变成了“她喜欢吃什么我再给她拿”的念头。
池舟也不再与林野做口舌之争,只是默默地将一盘看起来不那么甜腻的芝士烤虾往云念的方向推近了一点。
于是,宴会厅中央是旋转的华尔兹与浪漫的乐章。
而在角落,则是云念专注进食,以及几位少爷一边暗中较劲、一边又忍不住偷偷给她递食物的诡异又和谐的场面。
她刚解决完餐盘里最后一块烤虾,正考虑要不要再去取一点看起来不错的奇异果时,一个穿着粉色小礼裙、看起来活泼大方的年轻女孩,端着酒杯,脸上带着兴奋和些许紧张,快步走了过来。
她的目标明确,直接忽略了一旁气场迫人的林野和池舟,眼睛亮闪闪地盯住了云念。
“请问你是二妞吗?就是那个参加《变形计》的二妞?”女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
云念抬起头,嘴里还嚼着东西,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天哪!真的是你!”女孩几乎要跳起来,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我超喜欢你的!我追了全部直播!你简直帅呆了!又冷静又厉害!还会做那么多事情。”
她语速飞快,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说着,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你不知道你在网上有多火!虽然直播停了,但之前的片段都快被盘包浆了!好多人剪你的视频!‘人狠话不多’、‘冷脸求生专家’!还有好多人嗑你和……”
她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正主就在旁边,猛地刹住车,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补充,“反正你粉丝超多的!我们都特别佩服你!”
林野在一旁先是有点懵,听到这女孩夸云念,立刻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好像被夸的是他自己一样,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但听到“好多人嗑你和……”那里,又立刻警惕地竖起了耳朵,眼神不善地扫了一眼旁边的池舟和孟舒白。
孟舒白倒是觉得很有趣,笑眯眯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粉丝,又看看一脸状况外的云念。
云念安静地听着女孩激动的话语,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疑惑更深了些。
她只是觉得,这个女孩的热情有点陌生,但并不让人讨厌。
“谢谢。”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出于一种基本的礼貌,干巴巴地回应了两个字。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女孩似乎也不指望她能有多热烈的反应,能得到回应就已经很开心了:“不客气不客气!那个我能跟你合张影吗?就一张!”
她双手合十,恳求道。
云念还没回答,林野先一步挡在了前面,带着点护食的意味:“哎哎,合影就算了,她不喜欢拍照。”
他自作主张地替云念拒绝了。
女孩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
云念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一脸“我为你好”的林野,淡淡开口:“可以。”
林野:“……”
他顿时蔫了,委屈地看了云念一眼。
女孩立刻喜笑颜开,连忙拿出手机,凑到云念身边,小心翼翼地保持了一点距离,找了个角度,“咔嚓”拍了一张。
照片里,女孩笑得灿烂,云念嘴角也牵起了一丝弧度。
“谢谢谢谢!我不打扰你们了!妹妹你要加油啊!”女孩心满意足地抱着手机,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走了。
孟舒白笑着调侃:“哇,念念,都有小粉丝了!以后出门是不是得戴墨镜了?”

几人在宴会快结束时被管家叫入了休息室。
宴会厅的喧嚣被厚重的红木门隔绝在外,休息室内灯火通明。
池巍然老爷子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主位,手指间夹着雪茄,袅袅青烟缓缓上升。
池瑾、林野、池舟、孟舒白以及云念,都站在他面前,除了云念,其他三人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丝疑惑和拘谨,不知道这位深不可测的老爷子突然把他们单独叫来所为何事。
池老爷子缓缓吸了一口雪茄,目光落在了云念身上。他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说起来,我和云念这孩子,倒也算是一见如故。”
他语调平和,仿佛在聊家常,“早在你们那几个摄像机架到山里之前,我们就已经‘见过’了。”
“什么?” 林野第一个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向云念,又看看池老爷子,“爷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前?摄像机之前?”
孟舒白脸上的玩世不恭也瞬间消失,目光在云念和池老爷子之间来回扫视。
池老爷子似乎很满意他们震惊的反应,他笑了笑,继续抛下更惊人的信息:
“是啊。节目组在确定最终名单、即将出发之前,我接到过一个特殊的电话。就是这丫头打来的。”他用雪茄点了点云念,语气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欣赏,“她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直接联系到了节目总负责人,然后,指名道姓,要和我谈一笔交易。”
林野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快转不过来了。云念,给池爷爷打电话?谈交易?在他印象里,云念连手机都用得不太熟练!
池老爷子看向云念,目光中带着长辈看杰出晚辈的赞许:“这丫头,胆子大,心思也缜密。她在电话里跟我说,她知道这个节目的真正目的,也知道这几个小子,嗯,包括你,小野,还有舒白,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味当时的对话。
“她提出,由她来负责督促你们好好体验生活,完成所谓的变形。而她开出的条件…”池老爷子的声音放缓。
“她只要一个承诺:节目结束后,由我池家出面,资助她离开大山,去城里最好的学校读书。等她工作会,会将资助费双倍偿还。”
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林野张着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呆地看着云念。
池舟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孟舒白则是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云念。
池老爷子将几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呵呵一笑,目光再次投向云念,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嘉许:
“聪慧,果断,目标明确,而且懂得借势。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谁能给她想要的,更敢豁出去谈条件。丫头,你很不错,比我很多商场上的老伙计都有魄力。”
云念只是微微抬眸,迎上池老爷子的视线。
“所以,池老先生,我们的交易还作数吗?”
池老爷子闻言,发出一阵洪亮而畅快的大笑,笑声在安静的休息室里回荡。
“作数!当然作数!”他中气十足地说道,看着云念的眼神愈发欣赏,“我池巍然说过的话,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答应资助你读书,就一定会做到。”
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和蔼,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提议:
“不过啊,丫头,我看着你是越看越喜欢。聪明,沉稳,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像我们池家人!”
他抚掌笑道,“你看,你现在父母那边也没什么牵挂了。一个人去城里读书,终究是无依无靠。”
“正好!”
他像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目光扫过脸色已经开始变化的池舟和池瑾。
“你和我们池家也算有缘。和小瑾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妹,虽然不是亲的,但也有情分在。和小舟他们也算共过患难。”
“不如这样,干脆我们池家收你做养女!以后你就是我们池家名正言顺的小姐!户口、学籍、生活,所有问题一次性解决!有池家做后盾,你在城里没人敢欺负你!以后和小瑾、小舟就是真正的兄妹,一家人相互扶持,岂不是皆大欢喜?”
他说得意味深长。
然而,这话音刚落,反应最激烈的两个人几乎同时炸了!
“不行!我不同意!”池舟猛地抬起头,他甚至顾不上在祖父面前的敬畏,声音又冷又硬,带着前所未有的抗拒。
兄妹?他怎么可能和云念做兄妹?
几乎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带着惊怒响起:“祖父!这不合适!”
是池瑾。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反对,说完后还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排斥,虽然原因可能不尽相同,但反对的立场却出奇一致。
池老爷子似乎没料到他们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尤其是池瑾也开口反对,这让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目光变得有些深沉和不悦。
而与池家兄弟的激烈反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林野先是愣了一下,收养?做池家小姐?和池舟池瑾成兄妹。
太好了啊!这样岂不是彻底断了池舟和那个刚回来的池瑾的念头?他们成了兄妹,还怎么跟他争?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低下头掩饰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
孟舒白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玩味。
他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这局面可有意思了。
云念成了池家养女,那池舟和池瑾近水楼台的优势反而成了最大的障碍!对他和林野来说,这简直是神助攻!他乐得看池家内耗。
一时间,休息室里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池老爷子面带不悦地看着两个激烈反对的孙子。 池舟和池瑾脸色难看,态度坚决。
林野和孟舒白暗自窃喜,恨不得举双手赞成。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云念,则是抬起眼,看向池老爷子,并没有因为“养女”这个看似一步登天的诱惑而表现出任何激动,只是非常平静地问:
“池老先生,收养是资助我读书的必要条件吗?”

第34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34
池老爷子脸上的那抹“和蔼”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云念会如此直接,甚至堪称不识抬举地反问回来。
一股极淡的不悦和恼怒在他眼底掠过,但久居上位的修养让他迅速控制住了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借此掩饰那瞬间的尴尬,声音依旧保持着长辈的宽厚,却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威压:
“呵呵,丫头,话不是这么说。”
他摆了摆手,仿佛在拂去一个不重要的小问题,“收养是出于对你的喜爱和怜惜,是想给你一个更好的依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和我们之前的约定,是两码事,并不冲突。”
“不过,既然你暂时还没想好,那也不必急着答复。”
他表现得极为大度,重新靠回沙发背,恢复了那副掌控全局的姿态。
“这样吧,既然来了,就别急着回那边了。先在家里住下,熟悉熟悉环境。读书的事情,我会立刻让人去安排最好的学校,所有费用你都不必操心。至于收养的事……你可以慢慢考虑,池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全了他的面子,又将云念暂时留在了池家的势力范围内,给了他更多操作的空间。
说完,他不等云念再开口,也不再看那几个心思各异的孙子,直接扬声道:“来人。”
一位穿着得体、面容恭敬的中年女管家应声推门而入。
“带云念小姐去客房休息,挑一间安静雅致的。”
池老爷子吩咐道。
“是,老爷。”女管家躬身应下,然后对着云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念小姐,请随我来。”
云念看了看池老爷子,又看了看神色各异的几个少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似乎对这个安排并无异议,或者说,她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反对无效。
她对着池老爷子微微颔首,算是礼节,然后便安静地跟着那位女管家,朝着休息室外走去。
经过林野身边时,林野急得想说什么,却被池老爷子一个淡淡的眼风扫过,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只能用眼神焦急地示意云念。
池舟和池瑾的脸色依旧难看,却也无法在祖父明显送客的态度下再多言。
孟舒白则对着云念悄悄眨了眨眼。
厚重的红木门在云念身后轻轻合上。
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
女管家在前方引路,姿态一丝不苟,却沉默寡言。
云念跟在后面,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这座奢华大宅的内部构造。
精美的壁画、昂贵的古董摆设、擦得光可鉴人的扶手。一切都与她长大的那个破败山村,有着天壤之别。
她知道,池老爷子的好意背后是更深层的算计。
所谓的“收养”,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和捆绑,将她打上池家的标签,从而更好地掌控她,或许还能借此拿捏池舟和刚刚回来的池瑾。
但对她而言,住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的目标。
读书,离开,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能力。
池家,或许只是另一座需要谨慎应对的山罢了。
女管家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推开房门:“云念小姐,这是您的房间。有什么需要,可以按铃呼叫侍女。”
房间宽敞华丽,布置精致,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套房。
云念走了进去,目光扫过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昂贵摆设,最后落在窗外。
外面是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与山里的漆黑寂静截然不同。
“谢谢。”她淡淡地对女管家说道。
门被轻轻关上。
深夜,池家老宅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寂,只有走廊墙壁上的壁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
池舟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温热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燕窝羹,还有几块看起来就很软糯好消化的点心。
他记得晚上宴会上云念似乎挺爱吃这些。
他脚步放得极轻,朝着管家下午告知的客房方向走去。
冷峻的眉眼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柔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几乎就在他拐过走廊转角的同时,另一道身影也从相反的方向出现,手里同样端着一个托盘。
是池瑾。
他托盘里的东西截然不同。
是一碗看起来就很实在的、冒着热气的鸡汤面,上面甚至还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两人在距离云念房门不远处的走廊里,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池舟的脚步顿住,看着池瑾手里的托盘,尤其是那碗和他手中精致羹汤形成鲜明对比的,散发着浓郁食物香气的鸡汤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瞬间恢复了惯有的冷冽。
兄弟二人,血脉相连却无比陌生,此刻因为同一个目的,在这深夜的走廊里狭路相逢,空气中弥漫开无声的尴尬。
“这么晚了,有事?”池瑾率先开口,虽然他自己也才刚回来不久,却已然带上了长兄的姿态。
“给她送点吃的。”
“不必了,她吃我的面就行。她胃口本来就小,吃不下太多。”池瑾道。
闻言,池舟的眼神冷了几分:“她需要的是休养和合适的营养,不是油腻的宵夜。”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碗浮着油花的鸡汤。
池瑾毫不退让地顶了回去。
“我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这句我知道带着一种莫名的底气,像是在宣示某种所有权,刺痛了池舟。
池瑾挑眉,“我和念念十几年的情分,并非几天可比。”
池舟怒极反笑,“即使你们相处了十几年,念念也只是把你当亲人,而你的心思呢?”
池瑾顿时嘴角压平。
兄弟二人剑拔弩张地站在昏暗的走廊里,彼此对视着,空气中火花四溅。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
云念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她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细微的动静,探出半个身子。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华丽的礼服,穿着一件简单的棉质睡裙,头发松散地披着,脸上带着刚醒的惺忪和一丝疑惑。
她的目光落在门外两个端着托盘、脸色都不太好看、气氛诡异的兄弟身上,愣了一下。
“你们……”她迟疑地开口,声音还带着点睡意沙哑,“在干什么?”
池舟和池瑾几乎同时猛地转头看向她,又下意识地想将手里的托盘藏到身后,动作同步得有些滑稽。
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无比。

两人在下意识藏起托盘后,迅速意识到了自己的蠢。
又假装自然的将餐盘拿出来让云念选择吃哪个。
云念的目光在两人手中截然不同的托盘上扫过。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了手。
在池舟和池瑾震惊目光注视下,她先接过了池舟手中那碗温热的燕窝羹,然后又非常自然地接过了池瑾手里那碗香气扑鼻、还冒着滚滚热气的鸡汤面。
两只碗在她手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谢谢。”她对着两人点了点头,语气平淡,“我都需要。”
她的胃确实需要一些温暖易消化的东西,而她的味蕾和习惯,也确实更偏爱那碗实实在在的面条。
在她看来,这根本不需要选择。
说完,她端着两只碗,转身就准备退回房间。
折腾一天,她确实饿了,也累了,只想尽快解决温饱问题然后休息。
然而,就在她转身、房门即将重新合上的瞬间。
池瑾非常自然地抬脚,就跟在云念身后,也要往房间里走。
他动作流畅无比,毕竟在过去无数个日子里,他们就是这样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进出一个房间再平常不过。
而就在他整个身子挤进门缝的同时,他那只空着的手,仿佛只是随手一带。
“砰!”
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几乎是贴着后面池舟的鼻尖,干脆利落地关上了!
甚至还传来内部门锁合上的“咔哒”声!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自然,以至于门外的池舟足足愣了两秒钟。
他端着那个瞬间变得空空如也的托盘,僵硬地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
他就这样……被关在外面了?
被这个刚刚认回来哥哥,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直接隔绝在了门外?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一种被彻底忽视和挑衅的羞辱感,猛地窜上心头!
云念刚把两碗食物放在桌上,就听到了关门声和落锁声。她有些疑惑地回过头,看到站在房间中央的池瑾。
池瑾对上她疑惑的目光,面色如常,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道:“外面有风,关门暖和点。”
云念看了看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没有深究。她的注意力很快被食物的香气吸引。
“面有点烫,小心点。”池瑾见状,连忙又补充了一点。
池舟死死地盯着那扇门,胸膛微微起伏。
他几乎能想象出门内那两人可能正在分享食物的画面!
他猛地抬起手,似乎想要用力敲门,或者做点什么。
但最终,那只手还是在空中僵持了片刻后,缓缓握成了拳头,极其用力。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端着那个空托盘,猛地转身,大步离开了这条让他倍感耻辱的走廊。
该死的兄妹! 该死的鸡汤面! 该死的……池瑾!
门内,云念正小口吹着鸡汤面的热气。
一门之隔,却是冰火两重天。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云念小口吃面时细微的声响,以及鸡汤面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表情。
池瑾坐在一旁,先前那点因为把池舟关在门外而产生的幼稚的胜利感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忐忑和委屈。
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云念安静进食的侧脸,声音有些发干。
“念念……”他唤了她一声,用的是他们之间最熟悉的称呼,“你去找池老爷子答应他,管着那几个少爷换读书机会的事,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他问得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一种被排除在外的伤心。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分享过山里最后一个红薯,扛过父母的打骂,在无数个寒冷的夜里互相取暖。
他以为他们之间没有秘密。
云念正好吃完一口面,闻言抬起头。
她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冲淡了嘴里的味道,然后才看向池瑾,冷静得有些残忍。
“嗯。”她应了一声,算是承认。
“觉得没必要告诉你。”
没必要……
池瑾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鼻子发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她,生怕泄露了眼底翻涌的难过。
没必要告诉他?
所以,在她未来的规划里,从一开始,就没有他的位置,是吗?
如果他不是池家失散在外的儿子呢?如果他没有恰好被找回来呢?
那她是不是,是不是就会拿着池家给的钱和机会,头也不回地离开那座大山,去城里读书,去过更好的生活……
她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抛弃他?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他像往常一样砍柴回家,却发现那个破家里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而他,连她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可他甚至不敢问她“你是不是早就想丢下我”。
他不敢质问她“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他甚至不敢流露出太多的伤心和委屈。
因为他害怕。
害怕听到更冰冷的答案。
他只能把所有的酸楚和恐慌死死地咽回肚子里,喉咙哽得生疼。
他用力地眨着眼睛,逼回那点不争气的湿意。
“……哦。”最终,他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个干涩的单音,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也是,你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
他努力想让自己听起来平静一点,甚至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默默地转过身,假装去整理桌上根本不需要整理的东西,背对着云念。
云念依旧平静地吃着那碗面,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那句轻飘飘的“没必要”,像一把钝刀,将身后那个青年本就忐忑不安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房间里沉闷的气氛持续着,只有云念吃面的细微声响和池瑾背对着她假装忙碌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云念动作自然地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指纹解锁。
正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池瑾,听到动静,几乎是下意识地、偷偷地、飞快地朝她的手机屏幕瞥了一眼。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张极具冲击力的图片。
是孟舒白!
照片里的孟舒白似乎刚运动完,背景像是个豪华健身房的淋浴间,他上半身未着寸缕,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白皙却不失精壮的腹肌和人鱼线滑落。
他对着镜头笑得一如既往的灿烂又带着点痞气,眼神仿佛能穿透屏幕放电。图片下面还附着一行文字:
【念念,睡不着,欣赏一下刚练的成果?[ wink ] 】
池瑾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孟舒白?好样的,他竟然给念念发这种照片?这么不知羞耻的照片?
这骚狐狸,人前装的人模狗样,他以为他对念念没有男女之情。
云念看着屏幕上的照片,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放大了一下,又点了点,似乎是在打字回复。
只见云念飞快地打了几个字,然后似乎觉得不满意,又删掉了。
最后,她只回了一句非常简短的话。
池瑾伸着脖子,勉强看清了她发送出去的内容:
【练得不错。早点休息。】
云念回完消息,自然地将手机锁屏,重新放回口袋,她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那碗已经有点凉了的鸡汤面。
一抬头,却对上了池瑾那张表情极其复杂的脸。
“怎么了?”云念疑惑地问,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面要凉了。”
池瑾:“……”
他看着云念那双清澈见底、毫无杂念的眼睛,再看看她面前那碗朴实无华的鸡汤面,脑子里却不断回闪着孟舒白那张骚包无比的腹肌照……
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
“没什么,你快吃吧……”
池瑾默默地转过身,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搅和在一起,最后只剩下对孟舒白那个骚狐狸的无名火噌噌往上冒!
孟舒白!你给老子等着!

送走池瑾后,云念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第二天,佣人送来校服。云念缺了太多课,虽然她已经成年,但还是把她安排到高二去补课。
最终,云念穿着池家准备的新校服,背着装了新课本的书包,在高二年级主任的带领下,走进了高二(三)班的教室。
她的出现,瞬间在教室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哇!你看!是她吗?”
“真的是她,林二妞!《变形计》那个!”
“天啊!她居然来我们班了!”
“比直播里还要好看!就是好冷的样子…”
“她穿校服也这么有气质!”
无数道好奇、兴奋、探究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云念面色平静,对这种过度的关注早已习惯,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不太适应这种嘈杂的环境。
班主任简单介绍了一下:“同学们安静,这位是新同学,云念。大家欢迎。”然后指了指靠窗的一个空位,“云念,你先坐那里吧。”
稀稀拉拉的掌声和更加热烈的议论声中,云念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她的同桌是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活泼开朗的女生,此刻正激动得脸颊泛红,几乎要按捺不住。
等班主任一走出教室,她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兴奋地说:“云念!真的是你啊!我超喜欢你!我追了所有直播!你抓鱼好厉害!”
云念转过头,看着这个热情过度的同桌,点了点头:“谢谢。”
同桌却毫不在意她的冷淡,继续叽叽喳喳:“你不知道你在网上有多火!虽然直播停了,但你的剪辑视频播放量都超高!好多人给你建了超话!还有后援会呢!”
她说着,眼睛突然一亮,压低声音提议道:“哎,云念,你现在来城里了,有没有想过自己做自媒体啊?就拍拍你的日常,分享一下学习生活什么的?肯定超多人看!绝对比读书赚钱快多了!”
云念安静地听着,对于“超话”、“后援会”、“自媒体”这些陌生的词汇,她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但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刚要开口,上课的预备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哎呀,老师快来了!下课再说!”同桌意犹未尽地缩了回去,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对云念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同学们陆续回到座位,准备迎接第一堂课。
上课铃声正式响起。
教室门被推开,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抱着教案走了进来。
“同学们好,今天我们继续讲解……”
一个温和又熟悉的女声在讲台上响起。
云念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讲台。
站在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穿着得体职业装、头发利落挽起、脸上带着温和又自信的笑容。
竟然是柳兰!柳姐姐!
她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坚定,站在讲台上的姿态从容。
仿佛注意到了云念过于专注的视线,柳兰的目光也下意识地扫了过来。
四目相对。
柳兰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中也瞬间掠过巨大的惊讶和喜悦。
接着,她对着云念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眼神里传递着感激,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着她的课程讲解。
云念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重新坐直身体。
她低下头,翻开崭新的英语课本。
讲台上,柳兰清晰悦耳的英文讲解声回荡在教室里。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三五成群地离开座位,讨论着刚才的课程或是相约去小卖部。
云念却没有立刻起身。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讲台上正在整理教案的柳兰。
柳兰似乎也感应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温暖而复杂的笑容。
她快速收拾好东西,对几个围上来问问题的学生简单解答后,便朝着云念的方向走来。
“云念同学,跟我来一下办公室,拿一下额外的练习资料。”
云念站起身,默默地跟在柳兰身后,穿过喧闹的走廊,走进了位于走廊尽头的英语教研室。
此时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
门一关上,柳兰脸上那副职业性的平静瞬间瓦解。
她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云念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后怕:
“二妞!真的是你!我刚才在台上差点都不敢认!”她上下打量着云念,看着她身上的新校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你也出来了…还来了这里读书…”
云念能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安静地任由她抓着,没有抽回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我没事。”
“那天晚上…要不是你们…”柳兰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说不下去,那晚逃亡的惊险和绝望似乎又浮现在眼前,“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尤其是你,二妞,是你计划了一切…”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一些,用手背擦去眼泪,努力露出一个笑容:“看我,太激动了。我后来按你说的,一路都不敢停,天蒙蒙亮的时候真的看到了镇子。我找到那家‘迎客来’,跟陈老板说了你的名字,他什么都没问,真的让我住下了,还给我找了件干净衣服…”
云念静静地听着。
柳兰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我在宾馆躲了一天一夜,用你给的钱买了最便宜的车票,去了邻市。我想起我有个远房表姨在那边,就试着联系了她…”
“我表姨听说我的遭遇,又气又心疼。她以前也是老师,人脉广一些。她帮我报了警,但你知道,跨省,又过去些时日,证据难找。不过她托了很多关系,正好知道这所私立国际学校在急招有经验的英语老师,面试机会很难得…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
“也许是否极泰来吧,”柳兰露出一丝苦涩又庆幸的笑容,“虽然只是代课老师,但我已经非常非常知足了。”
她紧紧握住云念的手,目光真挚而灼热:“二妞,不,念念,真的谢谢你。没有你,我现在可能已经…是你给了我第二条命,还给了我重新站上讲台的机会。”
云念看着她眼中重燃的光彩和希望,也笑了出来
“不用谢。”她回答道。
“这是你自己抓住的机会。”
柳兰破涕为笑,她知道云念就是这样的性格。
她用力点点头:“嗯!我会好好珍惜的!你也是,念念,在这里好好读书!你那么聪明,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这时,上课预备铃再次响起。
柳兰连忙松开手,快速整理了一下情绪,恢复成那位端庄温和的柳老师。
她从桌上拿起一沓早就准备好的英语拓展阅读材料递给云念:“给,云念同学,这些资料你拿回去看看,对你有帮助。”
“谢谢老师。”云念乖巧接过资料。
“快去上课吧。”柳兰温柔地笑了笑。
“对了,你们几个有没有空,改天请你们吃个饭。”
云念琢磨了一下,“我倒是有空,他们几个可能比较忙吧,大学开学要军训,我会和他们说的。”
“哈哈,我相信,只要你开口,他们几个一定会来的。”

第37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37
放学铃声悠扬地回荡在校园上空,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欢快地涌出教室。
云念收拾好书包,随着人流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学楼。
刚走到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倚靠在一辆线条流畅、颜色扎眼的亮蓝色跑车旁的熟悉身影。
是孟舒白。
他好像刚从某个户外活动中脱身,原本白皙的皮肤晒成了有些健康的小麦色,更衬得他牙齿洁白,笑起来时那股阳光痞气几乎要溢出来。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潮牌T恤,迷彩工装裤,脚踩限量版球鞋,整个人看起来活力四射,与周围穿着规整校服的学生们格格不入。
看到云念出来,他眼睛唰地一亮,立刻直起身,笑着朝她用力挥手:“念念!这边!”
云念脚步顿了顿,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她问,目光在他晒黑了的脸上停留了一秒。
“来接你放学啊!”孟舒白笑得灿烂,非常自然地伸手接过她肩上看起来沉甸甸的书包,掂了掂,“嚯,新课本就是实在。怎么样,新学校还适应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绅士地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还好。没有。”云念言简意赅地回答,坐进了车里。车内弥漫着一种清新的车载香氛味道。
孟舒白绕回驾驶座,发动了车子,他一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汇入车流,一边兴致勃勃地说:“带你去个好地方!我以前的学校附近,藏着一条美食街,那才是人间美味!比那些宴会里的花架子好吃多了!保证你喜欢!”
跑车一路飞驰,最终在一条热闹非凡、烟火气十足的小街附近停下。
各种令人垂涎的香气扑面而来。
孟舒白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熟门熟路地带着云念穿梭在各个小摊之间。
“老板,来两份章鱼小丸子!多加木鱼花!”
“这个烤鱿鱼须!念念你尝尝!绝了!”
“哇!红豆饼出炉了!快!热乎的最好吃!”
他买了一大堆小吃,几乎每样都是双份,然后献宝似的递到云念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试吃,像只期待夸奖的大型犬。
“怎么样?好不好吃?”他凑近了些,额角还有微微的汗意,身上带着阳光和食物混合的气息。
云念小口吃着烤得焦香的鱿鱼须,点了点头,诚实地评价:“嗯。好吃。”
这种直接而强烈的味觉刺激,确实比宴会上那些精致的点心更对她的胃口。
看到她喜欢,孟舒白笑得更开心了,又递过来一杯冰镇的、插着两根吸管的珍珠奶茶:“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招牌!”
两人就站在热闹的街边,分享着美食,孟舒白不停地说着他以前在这条街上和同学闹出的趣事,逗得云念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点。
夕阳的金辉洒在熙攘的街道上,也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吃完最后一口红豆饼,孟舒白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看向身旁安静喝着奶茶的云念。
她的脸颊因为食物的热气微微泛红,嘴唇被奶茶浸润得水润光泽,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褪去了平时的清冷,显得格外柔和。
周围人声鼎沸,却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忽然低下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地、轻轻地在那片水润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触感柔软,带着奶茶甜甜的香气。
一触即分!
云念猛地抬起头,她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孟舒白自己也愣住了,似乎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这么做,耳根瞬间红透,心跳如擂鼓。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强装镇定,甚至还故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露出一个痞痞的、带着点得意和害羞的笑容:
“嗯…果然很甜。”也不知道是在说奶茶,还是在说别的。
他不敢看云念的眼睛,慌乱地别开脸,假装被旁边的糖画摊子吸引,声音却有点发飘:“那个看起来也挺好吃的…你要不要…”
云念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一点陌生的、柔软的触感和奶茶的甜味。
她看着孟舒白通红的耳朵和强装镇定的侧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疑惑渐渐散去,转而变成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孟舒白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七上八下,正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却听到云念轻轻的声音:
“下次,可以提前说一声。”
孟舒白:“……啊?”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街边的霓虹灯渐次亮起,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暧昧的光影里。
孟舒白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概整条街都听到了。
晚风带着夏末的微凉,吹散了美食街残留的烟火气。
孟舒白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
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副驾驶上的云念。
她正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光,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安静美好。
一种想要炫耀和求表扬的心思蠢蠢欲动。
孟舒白清了清嗓子,故作随意地开口,语气里却带着藏不住的期待和一点点小得意:
“哎,念念,说起来…我最近军训可是半点没偷懒,天天往死里练。”他悄悄挺直了点腰背,试图让T恤下的线条更明显些。
“我每天发给你的那些,呃…‘成果汇报照’…你看了吧?怎么样?是不是还挺有成效的?”
他期待地看着云念,脑子里已经预演了她或许会点点头,或者哪怕只是淡淡地“嗯”一声表示认可,他都能乐开花。
云念闻言,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非常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然后,她歪了歪头,像是在进行严谨的数据比对。
“嗯。看起来,和林野的差不多吧。”
“差不多?”孟舒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了天灵盖,声音都劈了叉,“和林野?哪个林野?是我想的那个林野吗?他也给你发!”
他猛地一脚刹车,将跑车堪堪停在路边,扭过头死死盯着云念,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写满了“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云念被他过激的反应弄得微微蹙眉,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只是平静地确认道:“对呀。林野。他也每天锻炼,也会发照片给我。”
“你们好像都把我当打卡监督人了,每天都很准点。”
“打、卡、监、督、人?!”
孟舒白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
他以为那是独属于他和云念之间带着点小暧昧的、心照不宣的互动!
是他每天在军训累成狗之后还坚持对着镜子找角度、调光线、凹造型的动力源泉!
结果搞了半天! 林野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也在发?
而且听这意思,云念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什么特殊的事情。
“他…他都发些什么内容?!”孟舒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心里又酸又怒,恨不得立刻冲去和林野打一架!
云念回想了一下,客观描述:“和你差不多。也是光着上半身,出汗,展示肌肉。有时候在健身房,有时候在他家院子。”
她甚至还比较了一下,“你的背景看起来更专业一点。他的动作比较…用力。”
孟舒白:“……”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原本那点飘飘然的得意瞬间被碾得粉碎!
他猛地趴在了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真皮,发出了一声痛苦又憋闷的哀嚎,像一只被抢走了所有小鱼干的猫。
“孟舒白?”云念看着他突然垮掉的背影,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孟舒白抬起头,头发都有些乱了,眼神幽怨得像深闺怨妇,他指着自己的脸,不死心地做最后挣扎:“念念!你再看仔细点!真的差不多吗?就没有一点…哪怕一点点我的更好看?线条?比例?肤色?”
云念闻言,果然又凑近了些,极其认真地端详着他的脸和脖颈线条,那专注的目光让孟舒白的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然而,几秒后,她再次给出了毁灭性的答案:“可能你的灯光打得比较好。显得皮肤亮一点。”
孟舒白:“……”
他彻底绝望了,生无可恋地重新瘫回驾驶座。 灯光好…
他研究了半天的角度和光线,就换来一句“灯光好”!
完了。 全完了。
孟舒白气得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然后猛地坐直身体,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好得很!林野,你给我等着…”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然后重新发动车子,油门踩得嗡嗡响。
“念念!坐稳了!明天开始!我给你发双倍…不!三倍的训练照!我就不信卷不死那个林野!”

跑车在池家气派的雕花铁门前缓缓停下。
云念刚解开安全带,孟舒白已经敏捷地跳下车,绕过来替她拉开了车门。
“念念,到了。”他笑容灿烂,语气自然。
云念点点头,刚下车,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倚靠在门廊罗马柱上的修长身影。
是池舟。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身姿挺拔,气质清冷。昏黄的廊灯在他身上投下淡淡的光晕,眼神沉静地望着车子的方向。
孟舒白也看到了池舟,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明朗了几分,他主动抬手,落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嗨,舟哥,这么巧,你也在这。”
语气熟稔又自然。
池舟的目光在他那无可挑剔的笑容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孟舒白的热情和坦荡,有时候真实得让人怀疑。
“回来了。”池舟的目光转向云念,声音平淡。
“嗯。”云念应了一声。
孟舒白非常自然地接话,语气轻松,带着点分享趣事的意味:“刚去接念念放学,发现学校附近有条宝藏美食街,就带她去逛了逛。味道还真不错,念念你说是不是?”他看向云念,眼神清澈,完全是一副“好朋友一起分享美食”的坦荡模样。
云念点了点头:“嗯。好吃。”
孟舒白笑得更加开朗,他转而看向池舟,语气随意地问道:“对了,池瑾呢?没跟你一起?”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
池舟的视线从孟舒白无懈可击的笑容上移开,淡淡道:“祖父带他去公司了。”
“哦哦,也是,刚回来,是得多熟悉熟悉。”孟舒白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态度无可挑剔。
就在这时,云念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开口道:“对了,柳姐姐……就是我们之前救出来的那位,她现在在我的学校当英语老师。”
池舟和孟舒白都露出了适当的惊讶表情。
云念继续平静地说道:“她说,很感谢你们当时的帮忙。想请你们一起吃顿饭。”
话音刚落,孟舒白立刻露出惊喜又恰到好处的笑容,反应迅速又不过分热情:“真的吗?那太好了!柳老师太客气了!必须去啊!时间地点她定,我全力配合!”
池舟也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可以。”
他的目光掠过孟舒白那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心底那丝疑虑并未完全散去。
孟舒白是出了名的外热内冷,看似对谁都好,实则很难真正走进他心里。他对云念这般积极主动,真的仅仅是因为“朋友”和“乐于助人”吗?
但孟舒白的表现实在太自然、太坦荡了,反而让池舟有些捉摸不透。
“那我晚点问好柳姐姐的时间,再告诉你们。”云念说道。
“没问题!”孟舒白爽快应下,然后非常自然地对两人挥挥手,“那行,念念安全送到,任务完成!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啊!舟哥,回见!”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跑车,动作潇洒流畅,没有一丝留恋。
发动机轰鸣声响起,跑车利落地驶离,消失在夜色中。
门廊下,只剩下池舟和云念。
池舟看着跑车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沉。
孟舒白到底是真的没那份心思,还是演技太过高超?
他收回目光,看向身旁安静站着的云念。
“进去吧。”他声音放缓了些。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宅。池舟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但孟舒白今晚这番“光明磊落”的表演,确实暂时让人抓不到任何错处。
而驶离的跑车里,孟舒白脸上的灿烂笑容慢慢收敛,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池舟,怀疑吧。 越是怀疑,就越看不清真相。
他就是要用这种无可挑剔的“朋友”姿态,牢牢占据云念身边最理直气壮的位置。
夜色渐深,云念并没有直接回客房,而是在楼梯口稍作停顿后,转向了通往书房的方向。
她记得池舟通常会在睡前在那里处理一些事情。
果然,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明亮的灯光。云念轻轻敲了敲门。
“进。”池舟清冷的声音传来。
云念推门进去。池舟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
他抬起头,看到是云念,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有事?”他问道,语气比起平时似乎缓和了些许。
云念走到书桌前站定,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
“池舟,能不能借我一些钱?”
池舟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请求。
以他对云念的了解,她极其独立且不愿亏欠他人,尤其是金钱上。
他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需要多少?”
云念迎着他的目光,“我想买一套直播设备。大概需要……”
她报出了一个不算便宜但也不算夸张的数字,显然是做过功课的。
“包括摄像头、声卡、补光灯和一台性能好一点的电脑。”
“直播?”池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这个词从云念口中说出来显得格外突兀。
“为什么突然想直播?”
云念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疑问,解释道:“同桌说,我做自媒体可能会比读书赚钱更快。”
“我觉得,可以试试。多一条路。”
池舟沉默地看着她。他明白了。她并非出于兴趣或虚荣,而是纯粹地将这视为一种赚钱方式。
这种过于实际的动机,反而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沉吟了片刻。直接给她钱?以她的性格,大概率不会接受无偿赠与。阻止她?他似乎也没有立场这样做。
“直播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容易。”池舟最终选择了一个相对客观的角度,“需要内容,需要耐心,也需要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你确定你想好了?”
云念点了点头:“嗯。试试才知道。”
池舟知道多说无益。
“钱我可以借给你。”
“谢谢。”她认真地说道,“我会尽快还你。”
“不急。”池舟淡淡道,“设备需要帮忙调试的话,可以找我。”
“嗯。”云念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安静地离开了书房。
门被轻轻带上。
池舟却没有立刻继续工作。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直播……云念要去直播。
他几乎能想象到,以她那副清冷独特的气质和偶尔语出惊人的风格,一旦开播,会引起怎样的关注。
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李秘书,帮我查一下目前市面上主流直播设备的品牌和口碑,还有哪些直播平台的管理相对规范一些。”他对着电话那头吩咐道,语气公事公办。
挂了电话,他心里的那点烦躁似乎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云念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显示着林野的视频通话请求。
嗡嗡的震动声持续了一会儿,最终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屏幕暗了下去。
过了几分钟,云念做完手头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才拿起手机,看到了林野之前发来的好几条未读消息和那个未接通的视频请求。
最新一条消息是几张照片。
穿着军绿色体能作训服的林野,对着健身房模糊的镜子拍下的、汗流浃背的身材照,线条紧绷,充满爆发力。配文:【念念,看!今天加练了半小时!是不是比昨天更有型了![得意][得意]】
再往上翻,是几乎每天都会出现的类似照片和嗷嗷待哺求表扬的文字。
云念指尖滑动,直接拨通了林野的电话。
林野几人高考完参加变形计,现在几人都已经大一军训了。
而林野上的是军校,军校管理严格,通常只有休息时间才能接到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猛地接起,那边传来林野活力十足、却又带着点委屈的大嗓门,背景音还有些嘈杂,似乎刚结束训练:
“念念!你终于回我电话了!刚才怎么不接视频啊?是不是在学习?我没打扰到你吧?”他语速飞快,问题一个接一个。
“嗯。在做题。”云念言简意赅地回答,然后直接切入正题,“我见到柳姐姐了,她是我现在的老师,她想请吃饭,感谢大家。你周末能出来吗?”
“柳姐姐?请吃饭?必须能啊!”林野的声音瞬间拔高,但紧接着又垮了下去。
“等等,这周末好像不行。队里有个该死的拉练,封闭的!要下周…下周周末我一定行!绝对行!你跟柳姐姐说,等我下周。我一定到!”
他急急忙忙地保证着,生怕错过任何能和云念见面的机会。
“好。我跟她说。”云念表示了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剩下林野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然后,他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几乎是黏糊糊的思念:“念念,我好想你啊。这破地方管得太严了,天天除了训练就是学习,无聊死了。我只能天天给你发照片,你都不怎么回我…”
他的语气像个被冷落了的大型犬,可怜又委屈。
云念听着他抱怨,目光还停留在摊开的习题册上。
“我要高考。”
林野那边立刻没了脾气,甚至有点心虚:“我知道我知道。高考最重要!你好好学习,我…我就是忍不住想找你…”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那我以后少发点?或者就睡前发一次?你偶尔看看就行…”
他也知道云念现在时间宝贵,池舟那个闷骚和孟舒白那个笑面虎最近似乎也都收敛了不少,不敢太过频繁地打扰她备考。
他再闹腾,也不敢真的耽误她正事。
“嗯。”云念应了一声,算是默许了他“睡前发一次”的提案。
林野立刻又高兴起来,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赐:“那就说定了!你好好学习!我不吵你!但是视频你偶尔接一下好不好?就一下?我想看看你…”
“看情况。”云念没有答应,也没有完全拒绝。
“好吧…”林野虽然有点失望,但也不敢得寸进尺,“那你快去学习吧!我不耽误你了!记得想我…呃…不是…记得吃饭!”
他慌里慌张地说完,最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挂断了电话,隔着电话线都似乎能看到他脸红耳赤的笨拙样子。
云念放下手机,屏幕上是林野发来的那张汗津津的腹肌照。
她看了一眼,手指动了动,没有回复,而是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重新翻开了习题册。
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再次响起。
而她不知道的是,电话那头的林野,正对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傻笑,已经开始疯狂期待下周的饭局,并决定从今天起加倍训练,务必以最完美的状态出现在她面前。
军校已经熄灯,宿舍里一片漆黑寂静。
下铺传来同学均匀的鼾声。
林野却毫无睡意,像做贼一样缩在被窝里,亮度被调到了最低。
他手指飞快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野火燎原CP”。
页面跳转,瞬间弹出无数条结果。
超话、讨论帖、剪辑视频……甚至还有同人文!
林野的眼睛愉快的眯起来,心脏砰砰狂跳,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野火燎原今天发糖了吗】:啊啊啊!野哥今天又给念念微博点赞了!虽然念念根本没微博!
【林野的狗】:野狗盯妻名场面剪辑!这眼神拉丝!说没感情我都不信!
【山野有念】:分析帖:论林野双标现场——对别人:暴躁哈士奇;对念念:委屈大金毛!
“我靠…说得太对了!”林野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低声自语,手指飞快地给那个分析帖点了个赞,甚至还手滑点了个收藏!
他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在那条【野狗盯妻】的视频下面评论:【作者牛逼!剪出了精髓!野火燎原就是最叼的!】
做完这一切,他美滋滋地继续翻看,享受着这种被认证他和云念是一对的隐秘快乐。
然而,快乐没多久,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到了别的CPtag。
【周查组(池舟x云念)】:冰山融化只为她!池舟怒翻三座山买卫生巾の绝杀!
【不念(孟舒白x云念)】:白切黑贵公子の独家偏爱!论孟舒白如何一步步沦陷!
“操!”林野没忍住低骂出声,吓得下铺的战友翻了个身。
尤其是那个【周查组】的帖子,里面居然还有池舟和云念在宴会走廊里对视的抓拍图?下面一堆人评论【眼神性张力拉满】、【豪门兄妹禁忌感】?
不对,这照片怎么流传出去的。
想起那天宴会无数道暗戳戳的目光。
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这群人居然不给他也拍一张,他那天明明穿的很帅,林野双指放大看了看照片,男帅女美,氛围感十足。
“禁忌个屁!那是老子先看上的!”林野气得差点把手机捏碎。
他毫不犹豫地点进那个帖子,手指翻飞,开始疯狂输出评论:
用户【野火燎原正道的光】:【胡说八道!池舟那面瘫脸哪来的性张力?他跟云念站一起像教导主任查寝![呕吐]】
用户【野火燎原正道的光】:【还兄妹?乱伦嗑死你们算了!一点不好嗑!散了吧散了吧!】
用户【野火燎原正道的光】:【楼主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明显是P的图!】
怼完【周查组】,他又马不停蹄地冲向【不念】的帖子。
用户【野火燎原正道的光】:【孟舒白那笑面虎一看就没安好心!云念才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
用户【野火燎原正道的光】:【还独家偏爱?他是对谁都抛媚眼好吗?海王一个!】
用户【野火燎原正道的光】:【这CP邪教!毫无逻辑!比隔壁兄妹梗还离谱!】
很快,他的评论下面就聚集了不少反驳和骂声:
【哪来的疯狗?圈地自萌不懂?】
【野火燎原粉就这素质?】
【管天管地还管别人嗑CP?林野给你多少钱?】
林野看得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想跟人对骂,结果打字打到一半,手机屏幕突然一黑。
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我……”一句脏话硬生生憋回肚子里,林野气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郁闷无比地瘫倒在床上,瞪着漆黑的天花板,脑子里还在回想着那些糟心的“邪教CP”内容。
不行! 绝对不行! 云念只能跟他组CP!
等周末!等周末见到她,他一定要……一定要……
想着想着,疲惫感终于袭来,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云念逐渐适应了城里的学校和快节奏的学习生活。
她依旧话不多,但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似乎融化了些许。
至少,她和她的同桌顾瑶,那个活泼的眼镜妹,建立起了牢固的“饭搭子”情谊,每天中午都会一起去食堂,一个负责排队占座,一个负责点评菜品,配合默契。
这天晚上,云念正在房间里刷题,手机响了,是池舟打来的。
“设备到了。让管家放在你门口了。”池舟言简意赅的声音传来。
他这几天一边上课一边处理公司事务,很少有时间回家。
云念打开门,果然看到一个不小的纸箱。
她道了谢,将箱子拖进房间,拆开,里面是崭新的摄像头、声卡、补光灯和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线材。
她没有犹豫,按照说明书开始组装。
调试好设备,下载了直播软件,她想了想,在注册名字时输入了“山间念”,然后在直播分类里选择了“助眠”,标签打上了#白噪音 #学习 #安静。
她没做任何预告,也没指望有人看,只是想测试一下设备。
晚上九点半,她直接点了“开始直播”。
摄像头亮起,对准了她书桌的一角,只露出她握着笔的手和摊开的习题册。
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然后点开了背景音效,选择了一个“夜间雨声”的白噪音。
她刚准备开始写题,随意瞥了一眼旁边的手机屏幕,想看看画面是否正常。
然后,她罕见地愣住了。
只见刚刚还显示着“观看人数:1”的屏幕上,数字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疯狂跳动! 100…5000… 10000… 20000…
几乎是在短短几十秒内,观看人数猛地突破了三万!而且还在持续快速增长!
弹幕更是像爆炸一样滚过,快得几乎看不清文字: 【卧槽!活的念念!】
【真的是她!《变形计》那个!】
【这手!我死了!太好看了吧!】
【雨声好舒服啊…】
【妹妹开播了?我疯了!】
【是从热搜来的!】
云念看着那惊人的数字和滚动的弹幕,清冷的眼睛里写满困惑。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打开了摄像头和雨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她不知道的是,#变形计冷脸村姑开播# 这个词条,已经在她开播的瞬间,被无数蹲守的粉丝和好奇路人顶上了平台热门榜首位!
首先,一个金光闪闪的ID带着炫酷的全站横幅特效登场了—— 用户【Zhou】赠送了【嘉年华】x10! 用户【Zhou】赠送了【宇宙之心】x10!
弹幕瞬间炸裂:【啊啊啊土豪!】
【这ID!是池少爷吗?!】
【周查组上大分!】
没等弹幕平息,另一个更加嚣张直接的ID带着更夸张的特效砸了下来—— 用户【念的狗】赠送了【梦幻城堡】x20! 用户【念的狗】赠送了【告白气球】x99!
弹幕:【????这ID??】
【是野哥吗?这绝对是他!】
【野火燎原杀疯了!】
【野哥你注意点影响啊喂!】
紧接着,一个看似优雅却暗藏骚气的ID也加入了战局。
用户【白】赠送了【浪漫烟花】x15!并附言:【念姐播多久,我放多久。】
用户【白】赠送了【为你摘星】x10!
弹幕:【孟舒白!是他是他!】
【不念CP虽迟但到!】
【白哥这波可以!】
就在众人以为结束时,一个低调的ID也默默出现—— 用户【cj】赠送了【嘉年华】x100!
弹幕:【这又是谁?】
【cj?难道是…池瑾?】
四个风格迥异却同样挥金如土的ID,如同约好了一般,在云念开播的第一时间,用疯狂的礼物刷屏将直播间的热度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特效几乎淹没了整个屏幕!
弹幕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疯狂的磕糖现场。
【打起来打起来!】
【修罗场!我爱看!】
【这直播间是我配看的吗?】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多打点我爱看)】
云念看着那几乎卡屏的礼物特效和滚得快出残影的弹幕,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花了点时间才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微微凑近麦克风,清冷的声音透过雨声清晰地传了出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谢谢Zhou的嘉年华和宇宙之心。”
“谢谢…念的狗的城堡和气球。”念到这个名字时,她似乎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谢谢白的烟花和星星。”
“谢谢cj的嘉年华”
她挨个念出了他们的ID和礼物。
感谢完毕,她看着依旧沸腾的弹幕,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用再送了。我只是测试设备。”
然后,在所有三万多名观众和那四位土豪的注视下。
她真的低下头,拿起笔,摊开习题册,开始写作业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白噪音依旧持续着,清晰地收录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规律而轻柔。
屏幕里,只有她那只骨节分明、握笔姿势标准的手在缓缓移动,和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原本沸腾喧嚣的弹幕,竟然真的在这奇异的组合下,渐渐变得平和下来。
【虽然但是…这笔声配上雨声真的好催眠…】
【念念是真的来助眠的…】
【在价值几十万的礼物特效背景下写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哈哈哈土豪们傻眼了吧!念念根本不为所动!】
【睡着了…晚安…】
直播间的人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在缓慢上升。
许多人真的被她这专注和奇妙的氛围感染,挂着直播当背景音,开始学习或入睡。
而屏幕另一端,四个男人看着直播间里认真书写的身影,心情各异,却都默契地停下了疯狂送礼物的手。
她说了,不用送。
她正在学习。 他们要克制自己,不能打扰她
一种微妙的,被无视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同时涌上四人心头。
云念的第一次直播,就在这种诡异又和谐的氛围中缓缓进行着。
等下播时,她才发现,这场直播的收益,已经远远超过了池舟借给她买设备的钱。

第41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41
直播设备带来的收益远超预期,云念看着账户里迅速累积的数字,没有任何犹豫。
她仔细核算了当初池舟借给她的金额,一次性转给了池舟。
转账附言只有两个字:“还钱。”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向池家的管家提出了搬出去的请求,态度礼貌却坚决。
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需要更安静和独立的环境备战高考。
池老爷子得知后,虽然有些不悦,但他也不好强留一个心思已不在池家的人。
很快,云念在学校附近一个安静的小区里租下了一个单间。房间很小,但窗明几净,租金便宜,最重要的是,完全属于她自己。
她的生活瞬间变得极其规律,甚至可以说是枯燥:每天清晨六点起床,洗漱后背诵英语单词或古文;七点准时到学校早自习;白天紧跟课程;放学后直接回家,简单做饭或吃食堂打包的饭菜;晚上七点到十二点,雷打不动地直播学习,同时自己刷题。
周末则全天泡在市图书馆。
她几乎切断了几乎所有不必要的社交。手机长期静音,消息已读不回是常态。
那几位少爷发来的信息、打来的电话,大部分都石沉大海。
他们试图来学校或她租的小区“偶遇”,但云念三点一线的轨迹让他们根本抓不到人。
林野在军校里抓耳挠腮,每天对着手机唉声叹气。
连最近被公司事务缠身的池瑾,也明显感到见到云念的次数骤减。
转机发生在校运动会前夕。
班主任为了提高班级参与度,本着“一个都不能少”的原则,给所有没有主动报名的同学都分配了项目。
云念因为“山里孩子肯定能跑”的刻板印象,被班主任大手一挥,填进了女子一千五百米长跑的名单里。
当学习委员将项目表传到云念手里时,她看着自己的名字和那个项目,也不免有些崩溃。
然而,不知是谁将运动会项目名单拍下来发到了校园论坛上,云念参加一千五百米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
正在军校摸鱼刷手机的林野,从一个偷偷关注云念学校论坛的小号那里看到了消息,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一千五百米?念念那么瘦怎么跑?不行,我得去给她加油!……靠,得想个办法请假!”
运动会当天,阳光明媚。
女子一千五百米项目被安排在下午,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
当云念穿着印着号码布的运动服,走到起跑线前做准备活动时,她明显感觉到观众席的某个区域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骚动。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只见那片区域的阴影下,四个风格迥异、却同样惹眼的男人,不知何时竟齐聚一堂,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阵型站在那里。
林野十分无语,没想到这群人这么闲,他特地请假过来的,结果在校门口就碰见其他三人。
孟舒白风尘仆仆,像是刚赶回来,连墨镜都还没来得及摘,脸上挂着招牌笑容,手里却举着一个极其醒目的写着“云念加油”的LED牌子。
观众席上的其他学生和老师早就注意到了这养眼的组合,窃窃私语和手机拍照的声音就没停过。
【卧槽!那是池舟学长?】
【林野!是林野吧!他居然来了!】
【那个举牌子的帅哥是谁?好眼生!】
【他们…都是来看云念跑步的?】
【这什么阵容啊…女子1500米什么时候有这种待遇了?】
发令枪响。
云念像一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她完全无视了观众席上那四道几乎能把她后背灼穿的目光,眼里只有前方的跑道。
然而,那四个男人却无法平静。
第一圈,云念保持在中间位置。 林野急得直跺脚。
池舟眉头紧锁,目光紧随她的步伐。
孟舒白晃着LED牌:“念念稳住!你是最棒的!”
第二圈,有人开始掉队,云念名次提前。
林野:“好样的!就这样!冲啊!”
最后一圈冲刺!云念开始加速,超过了前面两个人!
最终,云念以第一名的成绩冲过了终点线。
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汗水浸透了额发,双手撑着膝盖在原地喘气。
几乎在她过线的瞬间。
“念念!水!”
“喝这个!补充电解质!”
“擦擦汗!小心着凉!”
几瓶水、几条毛巾、甚至还有一瓶红花油,同时递到了云念面前,几乎要怼到她脸上。
四个高大的身影将她团团围住,挡住了所有光线,也挡住了想过来记录成绩的体育老师和同学。
云念喘着气,缓缓直起腰,看着眼前四张写满关切的俊脸,以及几乎要塞进她嘴里的各种补给品,沉默了两秒。
然后,她非常平静地,接过了离她最近的那瓶。
池瑾手里、最普通的矿泉水。
拧开,喝了一口。
另外三只拿着功能饮料、高端矿泉水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运动会后的食堂,喧嚣鼎沸。
云念被那四个心思各异的男人几乎是裹挟着,来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长桌坐下。
她面前很快堆满了各种菜品。
林野打的堆成小山的红烧肉和鸡腿、池舟带来的精致营养便当、孟舒白不知从哪变出来的进口巧克力和蛋糕、以及池瑾默默去窗口打来的、云念平时最常吃的清炒时蔬和米饭。
“念念!快吃!补充体力!你刚才跑得太帅了!”林野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拿第一的是他自己,恨不得亲手把鸡腿喂到云念嘴里。
池舟将沙拉和果汁往云念面前推了推,“剧烈运动后,清淡饮食更利于恢复。”
孟舒白笑着切开一小块蛋糕,递到云念手边:“念念,尝尝这个,甜食让人心情好~跑完步最需要了。”
池瑾没说话,只是把那份清淡的炒菜和米饭又往云念面前挪了挪,然后默默地将其他过于油腻或甜腻的食物稍微移开了一点,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整理桌面。
云念看着眼前这桌“满汉全席”,沉默了一下,最终选择先喝了一口池舟推过来的果汁,然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池瑾打来的米饭和青菜。
林野:“……”
孟舒白:“……”
池舟眼神微动。
池瑾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孟舒白眼珠一转,忽然计上心头。
他拿出手机,假装不经意地凑到云念身边,语气委屈又带着点告状的意味:“念念~你看林野这家伙,太过分了!他给我的微信备注居然是个‘SB’!你说他是不是人身攻击?”
林野瞬间炸毛,跳起来就要去抢孟舒白的手机:“孟舒白你他妈偷看我手机!找死啊你!”
孟舒白灵活地躲到云念另一侧,晃着手机屏幕,上面果然显示着林野的聊天界面,备注名赫然是两个大写字母“SB”:“谁偷看了!刚给你看比赛照片你自己亮出来的!念念你看!证据确凿!”
“放屁!我那是‘舒白’!舒白的首字母缩写!S、B!懂不懂啊你!”林野急得口不择言,强行解释。
“哦?”孟舒白挑眉,笑得像只狐狸,“是吗?”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林野梗着脖子,心虚地瞥了云念一眼。
云念正小口吃着青菜,听到这番争执,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看向面红耳赤的林野,轻声问道:
“那你给我备注了什么?”
“……”
林野所有的张牙舞爪都消失不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额头一路红到了脖子根,像一只被扔进开水里的虾米。
他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嘴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嗯?”云念见他半天不回答。
“就是…”林野的声音细如蚊蚋,几乎听不见,“全名,云念。”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耳朵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第42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42
废话,他当然不可能告诉云念,自己给她的备注是“天下第一超级无敌可爱的老婆”。
这称呼他自己都没脸念出来。
好在云念并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在看见他支支吾吾也就不再追问了。
就在这时,池舟“状似无意”的靠近,撇了眼林野的手机屏幕,然后笑着对云念说。
“林野没骗你,备注的就是云念。”
云念哦了一声。
林野倒是懵逼极了,不知道池舟这家伙干嘛突然帮他说话。
几人中午只是在食堂吃饭,当然是因为晚上还有顿大餐。
运动会后学校放了三天假,正好柳姐姐也有空,几人便约定晚上出去吃。
柳姐姐把几人拉到一个群里,发了好几个餐厅让他们选。
孟舒白几人怕柳姐姐破费,差点就要劝她去吃大排档,还是云念制止住了他们,最后由她选了一个价格中等,环境雅致安静的餐厅。
柳姐姐穿着一身素雅的藕色旗袍,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眉眼间舒展开来,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从容与温和,言谈举止间既热情又得体。
她正忙着给几个小辈布菜,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小野看着更精神了,就是好像瘦了点?”
“舒白这张嘴啊,还是这么甜,哄得柳姐我心花怒放的。”
“池瑾,”她看向池瑾,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慨,“回来了就好,以后都是好日子。”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也谢谢你……”后面的感谢未尽之言,彼此却都心照不宣。
她的目光最后落到云念身上时,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怜爱,亲自盛了一碗汤羹放到她面前:“我们念念最让我心疼,也最让我佩服。”
她仔细端详着云念,“听说你白天跟着上课,晚上还自学到深夜?进度快得吓人,老师都夸你悟性极高,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云念在这种真诚温暖的氛围里,也难得褪去了几分惯常的清冷,唇角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轻声回应:“柳姐姐您别夸了,我只是基础差,必须多花点时间,不想落下太多。”
“这怎么能是基础差?是脑子太聪明!”柳玥由衷地感叹,又关切地问。
“那以后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以你的天分和努力,顶尖学府肯定没问题。”
云念沉吟片刻,坚定道:“正在准备A大的自主招生,如果能过的话,想读数学或者物理。”
“A大?念念牛逼!”孟舒白立刻放下筷子鼓掌。
林野也咧着嘴笑,与有荣焉:“可以啊!以后谁敢说你是我林野罩着的人!”
池瑾都侧目看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骄傲。
气氛热烈融洽,杯盏交错间,说着近况,聊着未来。
云念也难得彻底放松下来,不知不觉跟着喝了不少柳姐姐特意为她点的梅子酒。
那酒初尝酸甜适口,后劲却足。
渐渐地,云念感觉脸颊像是贴在了暖炉上,温度越来越高,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脑袋也开始有些晕乎乎的。
她轻轻吸了口气,试图压下那阵不断上涌的眩晕,却发现徒劳无功。
胃里暖洋洋的,身体却有些发软。
“抱歉,”她扶着桌沿站起身,声音比平时更软糯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和迷糊,“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尽量保持着平稳的步态朝包厢外走去,但微微泛红的脸颊、水光潋滟的眼神,以及比平时稍显迟滞的动作,都表明她喝多了。
云念刚离开包厢,略带踉跄地扶住走廊墙壁缓了缓神,还没辨清方向,身后便传来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以为是池瑾,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不用跟来……”
然而,身旁响起的却是另一道清冷平稳的声线。
“走廊右转尽头。”
云念有些迟钝地侧过头,因酒精而迷蒙的视线努力聚焦,看到了池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不知何时也出来了,就站在她身侧一步远的地方。
“哦,谢谢。”云念的大脑被酒精搅得一团糊,也没多想,依言扶着墙慢慢往右挪去。
池舟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
云念用冷水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脑子清醒了一瞬,但酒精带来的眩晕感依旧顽固地缠绕着她。
她脚步虚浮地走出洗手间,靠在走廊微凉的墙壁上,微微喘了口气。
视线有些模糊地抬起,恰好看到安静等候在不远处的池舟。
走廊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轮廓。
他微微侧着头,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和喉结,眼眸低垂着,看不清情绪,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
整个人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美感。
酒精放大了感官,也剥离了理智。
云念歪着头,迷蒙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脸上,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
他真好看。
像冬天夜里结的冰,又冷又干净,让人想碰一下。
她几乎没经过思考,凭着本能就摇摇晃晃地凑了过去,踮起脚尖,仰起脸,将自己温热柔软的唇瓣印在了他那两片微凉的薄唇上。
池舟浑身猛地一僵。
他像是被瞬间冻结了一般,瞳孔收缩,难以置信地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云念那双氤氲着水汽,迷离又无辜的眼睛。
她醉了,意识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应该立刻推开她。
这是乘人之危,卑劣无耻。
可是……
他的手臂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非但没有推开,反而在她身体因无力而微微下滑时,下意识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
她的唇瓣带着梅子酒的甜香和她自己特有的清冽的气息,柔软得不可思议。
此刻,是她主动的。
他好像也醉了,烧得他素来冷静自持的头脑一片混乱。
他几乎是失控地加深了这个吻,撬开她的齿关,毫无章法的纠缠着她无处可逃的软舌。
云念被吻得晕头转向。
就在两人气息交织,意乱情迷之际。
“念念?你掉厕所里啦?”林野大大咧咧的呼喊声伴随着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由远及近地传来。
云念迷蒙的大脑捕捉到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想要扭头回应,被吻得湿润红肿的唇微微张开,大眼睛眨巴着,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池舟的动作猛地顿住。
几乎是电光石火间,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搂着云念的腰一个转身,迅速隐入旁边一个放置清洁工具的小房间。
空间狭小逼仄,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他一只手仍紧紧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所有可能发出的声音都堵了回去。
“唔……”云念不适地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
“嘘……”池舟将薄唇紧贴在她发烫的耳廓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灼热的气息。
“别出声。”
黑暗中只能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谁的。
林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嘴里还嘟囔着:“奇怪,跑哪儿去了?不会是醉晕在哪儿了吧?”
脚步声在拐角附近停顿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又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另一端。
直到确认林野真的走了,池舟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但捂住云念嘴巴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

第43章 变形计炮灰女配43
池舟捂住云念嘴巴的手刚刚松开,还没来得及平复那擂鼓般的心跳,怀里的温软却再次不安分地贴了上来。
云念似乎完全被酒精和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夺走了思考能力,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她仰着滚烫的小脸,迷蒙的水眸半睁着,凭着感觉再次笨拙地啄吻上池舟微凉的唇角,发出含糊的、诱人的轻哼。
这无异于在池舟本就燃烧的神经上又浇了一桶油。
他低咒一声,猛地低下头,吻的比刚才更加深入、更加贪婪,仿佛要将她彻底吞没。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令人面红耳赤的唇齿交缠声和压抑的喘息。
这几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又短暂得像一瞬。
最终,是池舟强大的自制力强行拉回了失控的理智。
他猛地抬起头,结束了这个几乎让他失控的吻,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
黑暗中,他看不清云念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她同样急促的呼吸和软软靠在他身上的感觉。
他闭了闭眼,摸索着,用微颤的指尖,轻柔地擦过云念被吻得湿润红肿的唇瓣,拭去暧昧的水光。
幸好,她本就醉得满脸通红,这点痕迹混在酡红里,并不算太明显。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声音恢复平时的清冷,尽管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
“听着,云念。”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刚才发生的事情,回去之后,对谁都不要说。记住,对谁都不要提。”
云念晕乎乎地靠着他,大眼睛里满是迷离的水汽,似乎努力想理解他的话,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池舟又静静抱了她几秒,待呼吸彻底平稳下来,才揽着她,从拐角里走出来。
他仔细替她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发丝和裙摆,确认她看起来只是醉态更浓了些,这才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往回走。
回到包厢,柳姐姐第一个注意到他们,立刻起身迎上来:“哎呀念念,怎么去了这么久?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更不舒服了?”
林野也立刻跳了起来,凑到另一边:“念念你没事吧?我刚去找你没找着!”
孟舒白和池瑾的目光也同时投了过来,带着关切。
池舟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模样,松开了扶着云念的手,语气平静无波:“她有点找不到路,吐了一下,现在好点了。”
他简单解释了一句,便退回自己的位置。
云念软软地靠在柳姐姐身上,脸颊红扑扑的,只是下意识地抿了抿似乎还有些发麻的唇瓣。
柳姐姐心疼地搂住她,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这哪是好点了,明明是醉得更厉害了!不行不行,不能再待了,得赶紧送她回去休息。”
林野还想说什么,被孟舒白悄悄拉了一下。
“念念,你家住哪栋楼?几单元?”柳姐姐耐心地扶着她的肩膀,轻声询问。
云念努力睁大眼睛,思考了半天,才慢吞吞地报出一个小区名字。
但具体哪一栋、哪一层、哪个门牌号,她拧着秀气的眉头想了半天,最终只是困惑地摇了摇头,脑袋一歪又靠在了柳姐姐肩上。
“这……”柳玥为难地看了看面前的几个男人。
林野抓了抓头发:“就知道个小区名也不行啊,那小区安保严得很,没具体房号门都进不去。”
孟舒白:“瑾哥?舟哥?你们知道吗?”他说着看向池家两兄弟。
池瑾眉头微蹙,他确实知道那处房产,但具体云念住哪一间,这种细节他并未过多关注。
他拿出手机:“我问问助理。”
一直沉默的池舟却忽然开口:“不用问了。那房子平时就她一个人住,她现在这样,回去也没人照顾。”
“时间很晚了,她醉成这样,需要人看着。不如先回老宅,她之前住过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随时可以住人。也有保姆和医生随时待命,更稳妥。”
这个提议听起来合情合理。
柳姐姐想了想,立刻点头:“对对对,这样最好!回池家我放心,不然她一个人回去我真不放心。”
林野虽然觉得有点别扭,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嘟囔了一句:“也行吧。”
孟舒白自然没意见。
池瑾看了一眼池舟,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一行人将云念小心地扶上车。一路上,云念都昏昏沉沉地靠着车窗,偶尔因为颠簸微微蹙眉,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被带往何处。
到达池家老宅,佣人早已接到通知等候着。看到被搀扶下来的云念,训练有素地上前帮忙,轻声细语,动作轻柔。
池舟冷静地指挥着:“送她去之前住的客房,准备醒酒汤和温水。让值班医生待命。”
佣人们恭敬应下,小心地扶着云念往宅子里走去。
林野和孟舒白打着哈哈也想住下来,被池舟无情赶走了。
柳姐姐道:“太晚了,就不打扰了。麻烦你们照顾好念念。”
池瑾作为主家,自然要送客。
佣人们动作轻柔地将云念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
这间客房她曾短暂住过,布置雅致温馨,此刻却因主人的昏沉而显得格外安静。
训练有素的佣人为她擦洗了手脸,换上舒适的纯棉睡裙,整个过程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云念陷入蓬松的枕头里。
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并未等待回应,门外的人似乎只是礼节性地告知,随后房门被推开。
池瑾端着一只白瓷碗走了进来,碗里是温热的醒酒汤,散发着淡淡的药材清香。
他只着一件深色的丝质睡袍,更显得身姿挺拔,却也卸去了些许白日的冷硬,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将碗放在床头柜上。
昏黄的壁灯勾勒出云念安静的睡颜,长发散在枕畔,脸颊依旧带着醉后的绯红,长睫如蝶翼般投下浅浅的阴影,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显得毫无防备,甚至有些脆弱。
池瑾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深邃难辨。
他弯下腰,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了许多,带着试探:“念念?起来喝点醒酒汤再睡,不然明天会头疼。”
床上的人似乎听见了声音,含糊地“唔”了一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努力想要睁开眼,却只是掀起一条细缝。
看了他一眼,又无力地合上,脑袋下意识地往枕头里埋了埋,像个贪睡不肯起来的孩子。
这无意识的依赖小动作,让池瑾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伸出手,动作小心地托住她的后颈和肩膀,微微用力,将她半扶半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云念倚着他,温热的呼吸带着甜软的酒气拂过他的脖颈。池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端过醒酒汤,用瓷勺舀了一小口,仔细吹温了,才小心地递到她唇边。
“张嘴。”
云念似乎被那温润的触感和清香吸引,顺从地微微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喂了几口,她的意识似乎清醒了一点点,至少能配合着吞咽。
一碗汤见底,池瑾将她重新轻轻放回床上,替她掖好被角。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俯下身,带着一种几乎不易察觉的紧绷,试探着问道:“念念,今晚在走廊上,池舟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他的本意只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来安抚自己莫名焦躁的心绪。
然而,醉意深重的云念似乎被扰了清梦。她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脑子里混沌一片,只剩下一些感官的碎片记忆。
她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傻气又纯真的笑容,然后仰起脸,学着某个记忆片段里的感觉,轻轻地将自己柔软温热的唇瓣贴上了池瑾因为惊愕而微张的唇上。
一触即分。
她重新倒回枕头里,含糊地嘟囔,“是这样的。”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池瑾脑子里瞬间炸开!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在黑暗中变得铁青。
“池舟!”他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鄙夷和暴戾,“他这个没教养的东西!居然居然乘着你喝醉对你做这种事?”
他气得几乎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在去将这个好弟弟拖出来打一顿。
云念被他突然爆发的怒火吓了一跳,醉意都被吓醒了几分。
她困惑地眨着迷蒙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盛怒的池瑾,似乎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带着醉后口齿不清的语气,天真又残忍地小声反驳:
“可是你之前不也总是在我睡觉的时候这样偷偷亲我吗?”

那些他趁着夜色掩护,在她沉睡时偷偷落下的带着罪恶感的亲吻……
她竟然,一直醒着?或者说,半梦半醒间,她一直有所察觉?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烧灼感。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辩解,想否认,想解释那只是……可任何词汇在此刻都显得可笑。
池瑾猛地后退了一步,脚跟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矮凳,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的睡颜依旧恬静,甚至因为酒精而显得更加无害纯真,可此刻在池瑾眼里,却像一面照妖镜,将他所有不堪的心思照得清清楚楚,无所遁形。
他再也无法在这个房间里多待一秒钟,无法再面对这张脸。
几乎是下一秒,他猛地转过身,动作仓促得甚至带倒了一把椅子也顾不上扶。
他几乎是逃似地冲出了房间,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走廊只有他混乱的喘息声在回荡。
云念是在一阵钝痛中醒来的。
喉咙干涩发紧。
她揉着额角坐起身,昨晚的记忆如同断了片的胶片,模糊而零碎。
她只依稀记得柳姐姐的饭局,酸甜的梅子酒,还有……似乎最后是来了池家?
忍着不适洗漱完毕,她换上床边准备好的干净衣物,脚步虚浮地下了楼。
餐厅里,长桌上摆着精致的早餐,却只有一个人。
池舟独自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和一份财经报纸。
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
仿佛昨夜那个在黑暗拐角里失控亲吻她的人只是她的幻觉。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早。头很痛?”
云念点了点头,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佣人立刻为她端上一碗温热的醒酒汤和清淡的粥品。
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目光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空旷的餐厅,有些疑惑地问:“池瑾呢?”
她记得昨晚似乎是池瑾送她回来的?还……好像喂她喝了什么?记忆混乱得很。
池舟端起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才淡淡开口:
“他一大早就去公司了。”
他放下杯子,目光重新落回报纸上,像是随口补充了一句。
“走得挺急,像是在躲着什么人似的。”
躲着什么人?
云念握着勺子的手指稍稍收紧。
试图将一些模糊的碎片拼凑起来。
是她吗?他是在躲她?
为什么?
她努力回想,却只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了,那些记忆碎片如同厚厚的雾,抓不住,看不清。
她低下头,默默喝着粥,没有再追问。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和池舟翻动报纸的沙沙声。
池舟的目光并未从手中的报纸上抬起。
“你和林野,”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报纸边缘,“在我看见的那次之后……还做过我们昨晚那样的事吗?”
云念握着勺子的手顿住了。
她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向池舟。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那篇财经报道里,侧脸线条冷硬,看不清他眼底真实的情绪。
她微微蹙起眉,努力在依旧有些混沌的记忆里搜寻。
她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语气因为宿醉而显得有些绵软,但很肯定:“没有。”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池舟那原本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虽然他依旧没有转头看她,但周身的冷冽气压,似乎瞬间缓和了不少。
云念抿了下唇,实在没忍住开口,“池舟,你的报纸拿反了。”
池舟脸上表情迅速龟裂。挽尊似的咳了一声。
然后,他终于放下了那份根本没看进去几个字的报纸,正视着云念。
“哦。”他应了一声。
只见池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严肃。清晰而肯定地说道:
“那是我的初吻。”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
然后,他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所以,云念,你要负责。”

云念怔怔地看着他,无法理解这两个字怎么能和“初吻”联系在一起。
她放下勺子,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额角。
“负责?怎么负责?”
池舟迎着她困惑的目光,身体坐得笔直。
“等你上大学,到了法定年龄,我们就结婚。”
他补充道:“在这之前,以及之后,你都不能再和林野,或者任何其他人,做任何类似昨晚或者更亲密的举动。”
然而,云念听完,脸上并没有出现池舟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反应。
她只是微微歪着头,清亮的眸子里写满了“无法理解”四个字。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要。”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池舟的眉头瞬间蹙起。
他刚要开口,云念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我很喜欢物理。”
“以后我想做大气物理研究员,研究风暴,研究气候变化。那需要投入很多很多时间和精力。”
她看向池舟。
“所以,我不会结婚的。那样会分心。”
池舟看着她脸上那种因为谈及理想而闪耀的光彩,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那些关于“负责”和“结婚”的逻辑,显得如此可笑。
他再次在她面前,陷入了一种完全失语的状态。
云念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气氛,或者说,她察觉到了,但并不认为这需要她再多说什么。
她低头,安静地吃完了碗里最后几口粥,又端起那杯温水喝尽。
然后,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谢谢你的早餐。”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餐厅门口走去,没有任何留恋或犹豫。
餐厅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只剩下池舟一个人,独自坐在长长的餐桌尽头。
面前精致的早餐早已凉透。
阳光透过窗户,将他的一半身影照得明亮,另一半却陷在深深的阴影里。
自那日池家早餐后,池舟和池瑾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未出现在云念的生活里。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没有任何形式的联系。
偶尔从孟舒白零碎的消息里,能拼凑出一点模糊的动向。
池瑾似乎彻底投入了池家海外业务的拓展,常驻国外。
而池舟,孟舒白语焉不详,只说他变得更冷更难以接近,整日埋在实验室和公司里。
林野被他家老爷子一脚踹去了某个偏远的地区参加抗洪抢险。
那个地方信号极差,偶尔能有一条短信艰难地钻出来,也大多是“累死了”“吃的啥玩意”之类的抱怨,然后便又长久地陷入失联状态。
只有孟舒白,依旧保持着时不时发来消息的习惯,分享一些无关痛痒的趣事或吐槽,偶尔问问她的近况。
云念偶尔会回。
她将自己的生活简化到了极致。
学校、图书馆、租住的小公寓。
直播的频率降低了,但并未停止。
日子平静而飞速地滑过。
直到——
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清脆地响彻整个考场。
云念放下笔,仔细检查完答题卡,平静地交卷,走出考场。
六月明媚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带着夏日的热度,瞬间包裹住她。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微微遮了一下有些不适的眼睛。
然后,她放下了手,真正地抬起头。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翠绿树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点,远处传来考生们解放般的欢呼和喧闹声。
云念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抬起头,认真地看过天空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刚走几步,才发现不远处。
池瑾、池舟,还有孟舒白,三人竟并排站在那里。
林野实在是抽不出身,但在高考前两天,他徒步了二十公里,才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给云念打视频。
他们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林野哇哇大哭,整得云念都哭笑不得。
池瑾穿着休闲西装,身形挺拔,眉眼间的沉郁似乎被阳光冲淡了些许。
他这几天也是推掉了所有工作,从海外赶回来的。
池舟则是一身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长裤,目光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变得格外专注。
孟舒白站在中间,笑容灿烂地朝她挥着手,像个大金毛。
“恭喜毕业!”孟舒白第一个迎上来,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塞到她手里,笑嘻嘻地说,“念念辛苦啦!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池瑾也走上前,递过一个印着高端电子产品logo的袋子,声音比以往温和了些:“考完了就好好放松一下。最新款的平板和笔,看你平时学习直播都用得着。”
最后是池舟。
他没说话,只是将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方形盒子递给她。
盒子的质感极好,却没有任何品牌标志,云念接过时,指尖感受到里面物品的分量和棱角。
“谢谢。”云念逐一接过,礼貌地道谢,脸上带着浅浅的,恰到好处的笑意。
她的目光在池舟和池瑾之间扫过,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似乎消散了不少。
看来这几个月,并非只有她一人在前行。
池瑾看着她,发出邀请:“晚上家里准备了宴席,给你庆祝毕业,一起回去吧?”
池舟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也落在她身上,显然是同样的意思。孟舒白在一旁一脸期待。
云念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和:“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在几人略显错愕的目光中,她解释道:“几天前就和柳姐姐约好了,考完试就去她那里,她说要亲自下厨给我做顿好的。”
池瑾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便掩饰过去,点了点头:“也好,柳姐有心了。那改天再聚。”
孟舒白倒是有点小失望:“啊,那好吧,念念你和柳姐姐玩得开心!”

与柳姐姐的晚餐温馨放松。
离开时,夜色已深,云念抱着柳姐姐塞给她的自制点心,搭乘晚班公交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区楼下。
单元门口光线昏暗,她刚踏上台阶,脚下就差点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倒。
定睛一看,竟是个人!
孟舒白蜷缩着倒在冰冷的台阶旁,浑身酒气冲天,脑袋歪靠着墙壁,似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云念心头一紧,正要蹲下查看,楼道里微弱的光线掠过他的侧脸。
一道鲜红刺目的巴掌印,印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甚至微微肿起。
云念眉头立刻蹙紧。
她不再犹豫,费力地架起孟舒白的胳膊,将他半拖半扶地弄进了自己的小公寓。
“孟舒白?孟舒白?”她将他安置在狭小客厅的沙发上,轻轻拍他的脸。
孟舒白醉眼朦胧地睁开眼,眼神涣散没有焦距,好半天才认出是她,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含混不清地嘟囔:“念念,你回来啦……”
他下意识想抬手摸摸脸,碰到红肿处时疼得“嘶”了一声。
“谁打的?”云念的声音冷了下来,去卫生间拿了湿毛巾和常备的药膏。
孟舒白像是被触到了痛处,眼眶瞬间就红了,“我爸。”
他闭上眼,似乎不想多说,整个人缩进沙发里。
云念没再追问,用湿毛巾小心地替他擦了擦脸,然后挖了点药膏,轻柔地涂抹在巴掌印上。
冰凉的药膏似乎让他舒服了一点,他哼哼了两声。
“待着别动。”云念处理好他脸上的伤,起身准备去厨房给他弄点醒酒汤。
厨房是开放式的,正对着小客厅。
她刚拿出蜂蜜和姜,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回头,孟舒白不知何时已经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她身后。
还不等她反应,孟舒白忽然就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将滚烫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云念身体一僵,手里的蜂蜜罐子差点没拿稳。
“念念……”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
“我和池舟、林野。我们明明是铁哥们。”
他抱得很紧。
“可是我既没有池舟那么聪明,也没有林野那么有个性。他现在还去抗洪了,干的是功德无量的大事。”
“我爸我妈老拿我和他们比,说人家都快能接手公司了!就我无所事事,就知道玩……”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滚烫的眼泪蹭在云念的颈侧。
“可是我本来就没那么大的理想啊,我一点都不想管什么公司……”
他抬起头,醉眼迷蒙地看着云念的背影。
“我的愿望就是开一家小花店,每天摆弄摆弄花草,晒晒太阳,那样不好吗?就仅此而已啊……”
他的诉说断断续续,将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不甘和自卑,毫无保留倾泻给了眼前唯一让他感到安心的人。
云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听着身后大男孩带着酒气的哭诉。
她没有推开他,只是沉默地站着,感受着颈间滚烫的湿意。
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厨房这一角,将两人相贴的身影投在墙上。
她见过他阳光烂漫、插科打诨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破碎无助。
一种近乎怜惜的情绪悄然蔓延,让她暂时收起了惯常的距离感。
感受到她没有推开自己,孟舒白像是受到了无声的鼓励。
他抱得更紧了些,滚烫的唇无意识地蹭着她纤细的脖颈,带着酒气的呼吸灼热而潮湿。
“念念,只有你不会看不起我。”他含糊地呢喃着。
云念的身体依旧有些僵硬,但最终,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有些生疏地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算是一种无言的安抚。
孟舒白显然捕捉到了这份松动。
他先是试探着,指尖沿着她的手背轻轻往上滑,见她没反抗,才敢再靠近些,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念念。”
“我就想靠近一点。”
没等她回应,他已经伸手,轻轻扣住她的腰,将她转了过来。
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时,云念才后知后觉地想躲,可孟舒白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先是极轻地蹭过她的唇,她本能地想偏头,他却微微加重了力道,唇瓣贴着她的,慢慢碾磨,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知是他的吻太温柔,还是心底的纵容在作祟。
云念甚至在他的唇瓣轻轻蹭过她下唇时,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嘴。
这个细微的回应像给了孟舒白勇气,他的吻瞬间深了下去,舌尖撬开她的齿关,带着灼热的温度,将她的呼吸都搅得乱了。
不知不觉,两人吻到了卧室。
他带着她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她的膝盖碰到床沿,重心一失,整个人跌坐在床铺上。
孟舒白顺势压了过来,手掌撑在她身侧,吻却没停,从唇角移到下颌,再到颈侧,温热的触感落在敏感的肌肤上,让云念忍不住轻哼出声。
直到后背完全贴上冰凉的被子,混沌的大脑才猛地清醒了一瞬。
好想有什么不对劲。
她想推他,可手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他牢牢攥住,按在枕头上。
他的吻又落了下来,比之前更强势,眼里却流着泪,带着哭腔。
“求求你了,念念。”
残存的理智很快被翻涌的情绪淹没,她能感觉到他的指尖顺着衣摆探进来。
他的动作很轻。
云念无意识地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云念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还有孟舒白落在她耳边的喘息。
她像被卷入漩涡的落叶,身不由己地跟着他的节奏,一步步沉沦,连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都化作了唇边细碎的呻吟。
云念还陷在深沉的睡眠中。
而客厅里,孟舒白却早已清醒,脸上哪还有半分萎靡?
他甚至心情颇好地轻哼着歌,在云念狭小的厨房里忙碌着。
煎蛋的边缘被修剪得恰到好处,吐司烤成均匀的金黄色,牛奶的温度也试得刚刚好。
他将早餐精心摆盘,然后,拿出了手机。
他精心挑选了一个角度。
不仅能完美展示桌上那盘“爱心早餐”,更能巧妙地将身后云念家的客厅背景纳入镜头。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绝不是在孟家。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指尖轻点,将这张信息量巨大的照片发送到了朋友圈,配文:【爱心早餐】
发送成功!
他几乎能想象到这条朋友圈会如何刺激到某些人的神经。
“叮铃铃。”
孟舒白一看,是孟父打的电话。
他赶紧躲到卫生间,怕吵醒云念,慢条斯理地接通电话,“爸,这么早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孟父声音里充满被气笑的无奈:“臭小子!你脸上那巴掌印怎么回事?!老陈刚才支支吾吾跟我说,你昨天突然给了自己一个大逼斗,顶着巴掌印就出门了。”
孟舒白轻笑着摸了下自己的脸,“爸你不懂,这叫苦肉计。”
孟父的声音拔高,带着浓浓的好奇:“你赶紧给我从实招来!你这苦肉计演给谁看呢!刚还看你发个朋友圈,还‘爱心早餐’?你这是在谁家呢?是不是上次那个冷冷淡淡的、让你魂不守舍的云念小姑娘?”
孟舒白听着父亲噼里啪啦一连串的质问。
他对着电话那头,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点被戳穿后的无赖和理直气壮:
“对啊,只要她能心疼我,我每天给自己来一巴掌都可以。”
电话那头的孟父显然被儿子的无耻操作噎得半天没说出话,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语气复杂得难以形容:“你小子……可真行啊!为了追姑娘这种狠招都使得出来?老子真是小看你了!”

昨晚的混乱让她浑身酸痛。
一抬眼,却看见孟舒白系着一条明显不合身的、印着小猫图案的围裙,正端着新鲜出炉的早餐,笑容灿烂地站在客厅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念念,你醒啦?身上还难受吗?快来吃点东西垫垫胃。”
这贤惠体贴的模样,与他昨晚醉醺醺抱着她哭诉的样子形成了巨大反差,让云念一时有些恍惚。
记忆回笼,尤其是关于昨晚某些片段。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难言。
她看着孟舒白那张依旧带着些许可疑红痕,此刻却写满“乖巧”和“无害”的脸,太阳穴突突地跳。
一个林野,一个池舟,都追着她要负责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眉心,心里第一次对昨晚一时心软收留他感到了一丝后悔。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或许是想划清界限。
然而,还没等她发出一个音节,孟舒白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般,抢先一步开口了。
他脸上的笑容未变,甚至更加温顺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云念彻底怔住了。
“念念,”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眼神真诚得让人无法怀疑,“你放心。”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
“我不会像他们那样纠缠你,更不会要求你以后只碰我一个男人。”
这话太过直白,也太过惊世骇俗,尤其是配上他那张人畜无害的帅脸。
云念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孟舒白微微低下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将姿态放得极低:
“我只有一个很小的愿望。”
他抬起眼,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像害怕被抛弃的小狗,望着云念:
“我只希望,等你去了A大,见了更大的世界,认识了更多更优秀的人之后。偶尔还能记得我。”
“别彻底忘了我,行吗?”
他说完,便低下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餐盘,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所有真实翻涌的情绪,只留下一个看似真诚又带着易碎感的侧影。
这番以退为进、将自己姿态低到尘埃里的操作,太过出人意料,完全超出了云念应对那两位少爷时的经验范畴。
她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毫无攻击性、甚至有些可怜巴巴的孟舒白,所有准备好的划清界限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孟舒白耐心地等待着,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轻微地勾起了一个得逞的弧度。
云念最终还是拿起餐具,沉默地开始进食,算是默认了孟舒白那番“不求唯一只求不忘”的低声下气。
孟舒白坐在对面,几乎没动自己面前的食物。
他一只手支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云念看。
那双总是漾着阳光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值得他注视。
那目光炙热,让即使习惯了他热情态度的云念,也感到些微的不自在。
就在这时,被孟舒白随意扔在餐桌上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屏幕亮起,显示来电。
先是“池舟”,挂断后不到十秒,又变成了“池瑾”。
电话执着地响着。
云念被吵得微微蹙眉,抬起眼,提醒道:“你的电话,一直在响。”
孟舒白的目光这才从她脸上移开,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两个不断跳跃的名字。
他极轻地嗤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然后,在云念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拿起手机。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孟舒白将关机的手机随手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然后,他重新抬起眼,看向对面有些愕然的云念,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温柔。
“好了,”他笑着说,目光再次胶着在她身上,柔情更甚,“现在没人打扰我们吃早餐了。”

云念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试图忽略对面那道几乎要将她灼穿的视线。
突然,门铃声尖锐响起,伴随着手拍在门上的砰砰声。
云念不明所以。
孟舒白脸上的柔情立马收敛,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很快又被一种隐隐的兴奋所取代。
他站起身,对云念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没事,念念你慢慢吃,我去看看。”
他慢悠悠地走到门口,甚至没有通过猫眼确认,就直接拉开了门。
门外的景象堪称骇人。
池瑾和池舟两兄弟并排站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门开的瞬间,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池瑾直接猛地一脚狠狠踹出,正中孟舒白腹部!
“呃!”孟舒白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被踹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客厅的餐桌上,震得碗碟哗啦作响。
他疼得弯下腰,脸上却极快地掠过一丝挑衅的笑意。
下一秒,池瑾和池舟已经如同暴怒的猎豹般同时冲了进来!
池瑾一把揪住孟舒白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墙上,拳头裹挟着风声就要落下!
池舟则从侧面一拳砸向孟舒白的脸颊,动作狠戾,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你们干什么!住手!”云念惊得站起身,急忙冲过去试图拉开他们。
混乱中,孟舒白虽然被两人按着打,但也不是不还手,他瞄准时机对着池舟的脸就来了一拳。
该死,早看他那张脸不爽了。
而就在这拉扯扭打之间,孟舒白睡衣的领口被扯得更加敞开。
在他颈侧靠近锁骨的地方,一道暧昧的红色抓痕暴露在空气中!
那痕迹新鲜,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池瑾的目光定格在那道红痕上!
“你!”池瑾的眼眶瞬间红了,那红色刺得他眼球生疼!
“畜生!”他怒骂着,拳头比之前更加狠戾,完全不计后果地朝着孟舒白砸去。
云念被这失控场面惊得脸色发白,她拼命想挤进三人中间:“别打了!池瑾!池舟!住手!听我说!”
狭小的客厅里顿时一片狼藉,混乱不堪。
而孟舒白,尽管被打得狼狈不堪,嘴角却始终挂着疯狂又得意的笑意。
云念焦急的劝阻声被完全淹没。
她看着这三个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般的男人,看着自己精心维护的小窝被毁得一片狼藉,最后一丝耐心终于彻底耗尽!
心底压抑的火气“噌”地一下冒出来。
云念猛地后退一步,一把抄起旁边柜子上一个空的玻璃水杯,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
“砰——”
扭打在一起的三个男人动作同时一僵,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云念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那张总是清冷淡然的脸上满是愤怒,眼神冷得像是能冻伤人。
她伸手指着大门。
“出去!”
“全都给我滚出去!”
“现在!立刻!马上!”
“把我家弄成这个鬼样子!”
孟舒白嘴角那抹挑衅的笑也终于僵住,似乎没料到她会发这么大的火。
“念念,你听我……”池瑾试图开口,眼眶还红着。
“闭嘴!”云念根本不想听任何解释,她猛地拉开房门,指着门外,“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池舟看着满屋狼藉和云念怒气冲冲的脸,抿紧了唇,第一个转身,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
池瑾狠狠瞪了孟舒白一眼,又看了看显然气极了的云念,最终也只能铁青着脸,跟着走了出去。
孟舒白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还想对云念露出一个可怜的表情,却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把话咽了回去,讪讪地挪出了门。
最后一个身影刚踏出去,云念立刻“砰”地一声狠狠摔上了门。
云念背靠着门板,疲惫地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阵翻涌的怒火。
她直起身,看着眼前这片如同被哈士奇拆家般的狼藉,任命般地叹了口气。
她挽起袖子,开始默默收拾。
当她清理到餐桌时,目光落在了昨天那几个尚未拆开的礼物盒子上。
云念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过来。
她盘腿坐在刚清理干净的地板上,开始逐一拆开这些“罪魁祸首”送来的毕业礼物。
第一个拆开的是池舟那个沉甸甸的方盒。
掀开黑色的丝绒内衬,一条项链静静地躺在那里。
链子是极细的铂金,低调而精致。
但坠子却非同寻常,它不是常见的钻石或宝石,而是一颗被完美切割成多面体深邃如宇宙星空的锇金属小球。
锇表面经过特殊处理,呈现出一种有星芒闪烁的质感,沉重而特别。
在小球最不起眼的一个切面上,用激光微雕着两个几乎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字母:Y.N.。
这份礼物完全出乎云念的意料。
昂贵又毫不张扬,甚至有些古怪的硬核。
云念捏起那颗沉重的小小球体,指尖传来沉甸甸的质感。
接着,她拆开了池瑾送的那个印着电子产品logo的袋子。
里面是最新款的顶配平板电脑和与之配套的触控笔,甚至已经贴好了膜。
但更让她意外的是,平板里似乎已经预装好了几个专业性强,价格不菲的物理模拟软件和学习APP,账户都已激活。
这不像是一时兴起买的礼物,更像是提前做过功课,知道她需要什么,并且不动声色地都为她准备好了。
云念按下开机键,看着屏幕亮起,抿了抿唇。
这份细心和实际的支持,让她很难继续硬起心肠。
最后是孟舒白那个狭长的精美盒子。
里面并非什么昂贵的电子产品,而是一支设计独特的保温杯,重量轻得惊人,保温性能却极佳。
杯身上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只有一行激光刻印的英文:“To the stars.”。
盒子里还有一张小卡片,上面是孟舒白那龙飞凤舞的字迹:
【念念,多喝热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A大等你!】
看着地上这三份礼物,每一份都价格不菲,但更难得的是,都能看出花了心思。
云念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看着这些礼物,怒气不知不觉被浇灭了不少,只剩下一些无奈的情绪。
她叹了口气,将礼物小心地收好。
至少……在变成人形拆迁队之前,他们的心意,还算像是那么回事。

池舟颧骨处一片青紫,嘴角破裂,渗出的血迹已经半干。
池瑾看起来稍好一些,至少脸上没有明显的开放性伤口。
但白衬衫的袖口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蹭到了孟舒白的。
而孟舒白,模样最为凄惨,却也最为诡异。
他靠在墙上,勉强支撑着身体。
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尤其是左脸,一个清晰的拳头印子叠在他自己之前自己打的巴掌印上,滑稽又狼狈。
嘴角破裂,血沫子混着唾液,让他每次吐息都带着痛楚。
然而,他居然还在低低地笑,尽管因为扯动伤口而时不时倒抽冷气。
他偶尔活动一下肩膀和手臂,显然身上挨的拳脚更多,只是被衣服遮盖着。
池瑾猛地转过身,额角青筋未消,他死死盯着孟舒白, “孟舒白!你认识她这么久,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念念她根本就没长那根弦!她对男女之情根本就是有缺陷的!你搞这些手段有什么意义?你这是在诱哄她你知道吗?”
池舟站在一旁,他接过话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藏得可真够深的。”
他上下打量着孟舒白,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之前我和林野争得你死我活,你就在旁边看着,一副‘好兄弟’、‘好朋友’的样子……我居然真的信了你是把她当妹妹、当朋友。”
他冷笑一声:“演技真好。怎么,现在觉得时机到了,忍不住要下场了?”
孟舒白只是靠在墙壁上笑。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一点血渍。
“缺陷?”他重复着这个词。
“谁说那是缺陷?”他抬起眼,目光在暴怒的池瑾和冷冽的池舟之间流转,声音轻飘飘的:
“那不是缺陷,那才是她最完美的地方。纯粹,干净,不被任何俗套的感情绑架。”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难看至极的脸色,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一丝怜悯和挑衅:
“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远离吧。”
“你们扪心自问,你们能接受什么?”
“你们只能接受一对一的关系,独占她,把她变成你们的私有物。可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根本不属于任何人,你们也根本做不到她的‘唯一’。”
他摊了摊手。
“但我不一样。”
“我天性就够疯。”他笑着说。
“我可以接受一对多。我不需要她是我的‘唯一’,我只要……我是其中之一,就够了。”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池瑾和池舟都愣住了。
池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脸上的愤怒都凝固了,转而变成一种极致的荒谬感:“你……真是疯了!”
“疯子。”池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孟舒白却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也许吧。”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目光扫过两人,“但至少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承受什么。而你们……”
他留下一个未尽之言,转身,慢悠悠地离开。
两人僵立在原地,甚至忽略了身上的伤痛。
孟舒白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楼梯拐角,可他留下的那句话,却如同魔音灌耳,反复在他们脑海里回荡——
“我可以接受一对多。”
“我只要我是其中之一。”
这是他们第一时间共同的想法。
这完全悖离了他们所受的教育、他们的认知、他们骨子里的占有欲。
这简直是自甘堕落,是彻头彻尾的疯癫!
但他们比谁都清楚,孟舒白的话,残忍地戳破了一个他们一直不愿直视的事实。
云念,她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
她那颗聪明绝顶的脑袋里,装着星辰大海,装着物理公式,装着无穷的好奇心,却唯独没有预留出多少空间来盛放排他的男女之情。
她像一阵自由的风,可以拂过你的面颊,带来瞬间的悸动,却永远不会为谁驻足。
可人就是这样矛盾又贪婪的生物。
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去想——万一呢?
万一她那双清冷的眼睛,有一天会只倒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万一……自己就是那个特殊的、唯一的例外呢?
这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飞蛾扑火。
也正是因为太爱,爱到不能接受彻底失去她,高考前那漫长的一段“冷静期”,才显得如同炼狱。
那段时间,他们逼着自己不去联系她,生怕打扰她,生怕惹她厌烦。
可每一天都像是在凌迟。
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她复习得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偶尔也想起他?
想得心脏发疼,想得坐立难安,想得快要疯了。
所以,即便他们理智上唾弃那种想法;
但内心深处某个阴暗的角落,竟然可耻地颤动了一下。
难道真的只有“全部”和“彻底失去”这两个选项吗?
房间里终于恢复了整洁。
云念将最后一个靠垫摆回沙发,直起有些酸痛的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被她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微微一愣——
她拿起手机,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筒里就炸开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带着滋滋的电流杂音,却充满了急切:
“念念!念念!是我!林野!我明天就回来了!”
他的声音因为信号不佳而有些断断续续,但那股子兴奋劲儿却传递过来:“这边任务总算结束了!车明天下午三点到南站!念念,你能来接我吗?”
云念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在信号不好的地方,抓着手机梗着脖子努力找信号的样子。
听着他久违的声音,再对比刚才那场令人身心俱疲的混乱,她心里莫名地松快了点,甚至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没有犹豫,她对着电话那头,温和地答应:
“好。”
她甚至补充了一句:“明天下午三点,南站出口是吧?我知道了。”
“太好了!”林野在电话那头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背景音里似乎还有他战友的哄笑声。
“我就知道念念你最够意思!那说定了啊!明天见!”
“嗯,明天见。”
第二天车站。
云念提前到了,站在相对显眼的位置,安静地等待着。
列车到站的广播响起,云念的目光在攒动的人头中搜寻着,直到一个身影猛地跳起来,隔着老远就用力挥舞着手臂。
“念念!这儿!我在这儿!”
云念循声望去,看到那个挤出人群、快步朝她跑来的身影时,微微怔了一下。
眼前的林野,几乎像是换了一个人。
曾经嚣张夺目的银发早已不见,染回了最普通的黑色,剪成了利落的短发。
耳朵上的耳钉也消失了,他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
他穿着一件军绿色T恤,迷彩长裤,背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行军包。
他几步就冲到云念面前,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露出一口大白牙
“念念!你真来了!”他喘着气,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嗯。”云念点了点头,打量着他,“瘦了,也黑了。很辛苦吧?”
“嗨!不辛苦!小意思!”林野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对了,念念,毕业礼物我还没送你呢。他们肯定都送了吧?”
他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云念刚想说“没关系”,林野却已经低下头,在行军包里翻找起来。
他掏了半天,最终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深蓝色绒面盒子。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将盒子递到云念面前,动作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庄严。
云念疑惑地接过,打开盒子。
一枚金色的、沉甸甸的二等功奖章静静地躺在红色的衬布上,奖章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盖着红印的证书。
云念愣住了,愕然地抬头看向林野。
林野的脸有点红。
“这次抢险遇上决堤,水很急,我跟着班长救了三个被困在河心岛上的孩子。”
他说的很简单,但背后隐藏的惊心动魄,不难想象。
他语气郑重得近乎虔诚: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功勋。”
林野顿了顿,声音更加坚定:
“我把它送给你。”
“啊?”云念彻底惊住了,捧着盒子的手都觉得有些发烫。
“这太贵重了!这是你的荣誉,我不能……”
“念念!”林野打断她,眼神灼灼。
“你必须收下!我觉得只有这个配得上你!”
“你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努力,都厉害!你值得最好的!这个虽然不算啥,但是是我现在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云念看着手中这枚沉甸甸的奖章,最终没有再拒绝。
她笑着说。
“谢谢。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林野看到她笑,听到她收下,顿时如释重负。

林野风卷残云般地扫荡着桌上的饭菜,显然是饿狠了,边吃还边含糊不清地抱怨:
“念念,你说池舟和瑾哥,还有孟舒白那小子,是不是忒不够意思了!”
他咽下一大口肉,气鼓鼓地放下筷子,“我好不容易回来,第一时间就在群里发消息,说今晚给我接风,一个都不许缺席!结果呢?”
他掰着手指数,一脸忿忿不平:
“池舟回了个‘忙,不去’。瑾哥更绝,就回了个‘没空’。孟舒白那小子倒是话多点儿,说什么‘野哥恭喜回来,但我今晚真有重要的事,下次我单独请你赔罪’……呸!都是借口!”
林野越说越郁闷,拿起饮料猛灌了一口:“塑料兄弟情!绝对的!我才出去一年多点,他们就跟我不亲了!以前哪次聚会缺过人?现在倒好,一个个都摆起架子来了!”
云念吃着菜,听着林野孩子气的抱怨,心里一阵无语。
她夹起一根青菜,抬眼看了看对面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的林野,又默默回想了一下昨天那三位在她家客厅打得鸡飞狗跳、最后个个挂彩离场的景象。
她十分怀疑,那几位不是不想来,而是根本没法来。
来了怕是接风宴直接变“伤残人士交流会”,还得费尽心思编造受伤理由,一不小心就可能露馅。
云念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能含糊地安抚道:“可能,他们最近确实都比较忙吧。”
林野显然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哼了一声:“忙什么能比兄弟还重要?我看就是生分了!等明天我非得一个个找上门去问问不可!”
找上门?
云念突然觉得有点头痛。
“先吃饭吧。”云念果断给他夹了一只虾,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林野的注意力果然被美食暂时吸引,嘟囔着“还是念念好”,又开始埋头苦干起来。
云念面前碗里的虾还没吃完,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来电显示——池瑾。
云念微微蹙眉,她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沉重紊乱的呼吸声。
“念念……”
半晌,池瑾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沙哑得厉害。
“念念……”他又喃喃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我好想以前只有我们两个在山里的日子。”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虽然那时候什么都沒有,很苦,但是只有你和我……”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得更加粗重,他似乎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
“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山里,就我们两个在一起。”
云念沉默地听着。
林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停止了说笑,疑惑地看着云念。
短暂的沉默后,云念轻轻开口。
“池瑾,”她叫了他的名字,“我理解你的怀念。”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这两年,我遇到了很多人。柳姐姐,林野。”
她说着,看了一眼对面支棱着耳朵听的林野,“池舟,孟舒白,还有我学校里那个总是借我笔记的小同桌。他们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我也很喜欢现在做的事情,学习,还有直播的时候,那些会给我鼓励的网友。”
“现在的日子,很充实,也很好。”
电话那头,池瑾的呼吸声仿佛停滞了。
长久的的沉默在电话两端蔓延。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池瑾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平静的可怕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明白了。”
四年后。
闹钟响到第二遍时,云念才猛地从被子里弹起来。
“完了!要迟到了!”她赤着脚跳下床,手忙脚乱地扯过挂在椅背上的衣服。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伸来,慢悠悠地环住了她的腰。
池舟从床上坐起,裸露的上身线条流畅优美,他下巴抵在云念光滑的肩窝,轻轻吻了吻她颈侧雪肤:“才七点,再睡十分钟也来得及,急什么……”
云念被他搂着,动作受阻,用手肘不轻不重地往后顶了他一下:“让开,今天是我研究生开学典礼!又不是你的!”
她试图掰开他环在她腰上的手。
池舟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料传递到云念背上。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又亲了亲她的耳垂。
“知道,我们云大学霸的开学典礼,当然重要。”
他嘴上这么说着,动作却依旧不紧不慢,甚至抽空帮她将滑落的衬衫肩带拉了回去。
他语气笃定。
“从这里到A大,不堵车二十分钟。你还有足够的时间,甚至能让我帮你看看演讲稿……”
“看你个大头鬼!”云念终于挣脱开他的怀抱,脸颊不知是急的还是被气的,泛起薄红,“池舟!你再捣乱今晚就睡书房!”
这句威胁似乎起了点作用,池舟终于低笑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好,不闹你。”他看着她手忙脚乱扣扣子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需要我送你去吗?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不需要!”
A大庄重的礼堂内。
主持人用充满激情的语调介绍着本届研究生新生代表。
“她在本科期间,于应用气象学领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研究成果,多次在顶级期刊发表论文,被誉为学术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让我们欢迎——云念同学!”
掌声雷动。
云念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套裙,身姿挺拔地走上讲台。
她并未刻意打扮得多么耀眼,但那独一份的气质和响亮的名号,瞬间成为了全场焦点。
她调整了一下话筒,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
就在那片黑压压的人群中,有几个位置格外醒目。
池舟,池瑾,林野,孟舒白四人坐到一排,几人皆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她微微吸了口气,接着,用她清冷的声音开始发言。
若干分钟后。
台下,掌声再次如同潮水般涌起。
而那几道目光,始终未曾离开。
孟舒白调整了一下领带,他侧过头,对着身旁坐得笔挺的池舟,声音不高,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酸溜溜的意味:
“我提前二十分钟就到场了,还以为能和念念聊几句。”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池舟,“毕竟,以念念那种严谨的性子,这种重要场合,她至少会提前半小时到后台准备。”
他顿了顿,目光云念,声音压低:
“结果呢?她居然是卡着点到的!”他轻笑一声,眼神锐利地看向池舟。
“池舟,有些事是不是也得讲究个分寸?明知她今天有要紧事,昨晚还折腾,太过了吧?”

他微微侧头,目光冷淡地扫过孟舒白。
“看来你那小花店的生意确实清闲,都有空琢磨别人卧室里几点熄灯了。”
这臭小子,念念在本科期间去y国测量一个台风的风速,他倒是偷偷摸摸跟去了,直接把y国当成度蜜月的地方了。
他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
“就是就是。”旁边的林野下意识地想帮腔,却又不知道具体该帮谁,卡壳了。
毕竟这两个老逼登心眼子一样多。
他算是被这几人坑骗的最惨的,从抗洪回来他就察觉不对劲,但又找不出原因。
直到有一天他想给云念送早餐,看见池瑾从云念床上爬起来。
他大脑宕机了,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其他几人早都偷偷爬上云念的床了,而且他们还很有默契的都瞒着他。
得知真相的那天,他抱着云念哭了两个小时,最后毅然决然的决定加入他们!
“够了。”池瑾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警告地瞪了池舟和孟舒白一眼,“这是什么地方?都给我闭嘴!”
他虽然也因池舟话里透露的信息而心头火起,但更不想在这种场合闹出笑话,让云念难堪。
就在这时,云念微微鞠躬,姿态从容地走下讲台,朝着他们这边预留的座位区域走来。
台下那片刚刚还弥漫着无形硝烟的区域,气氛骤然一变。
池舟率先站起身,极其自然地接过云念手中的文件夹,顺手将一瓶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递到她手边:“讲得很好。”
孟舒白也笑得灿烂阳光:“念念!帅呆了!台下好多小学弟眼睛都看直了!”
语气里只有一点点撒娇似的抱怨。
四人默契地围在云念身边,递水的递水,拿东西的拿东西,夸赞的夸赞,动作自然流畅,语气温和体贴。
仿佛那场尖锐互撕从未发生过。
云念接过水喝了一口,眼角几不可察地轻轻抽动了一下。
她太了解他们了。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谢谢。”
对于这种心照不宣的伪装,她早已习惯,甚至懒得去戳破。
只要他们不闹到她面前,不影响正事,她便可以当作没看见。
【A大校园论坛】- 【情感天地】版块
主题:【李涛,云念学姐到底有没有男朋友?或者说得更直接点,她身边那几个男人到底哪个是正宫?】
1L 楼主(吃瓜小能手) 如题!新生开学典礼被云念学姐帅弯了!
但更好奇的是台下那几位啊啊啊!哪个院的学长这么顶?他们到底谁才是学姐的男朋友?总不能都是亲戚吧?!
2L (冰糖雪梨) 同问!
3L (芋泥波波) 那个手臂搭椅背的野性帅哥也不错啊!眼神好痴情!
4L (芝士葡萄) 还有那个笑容超阳光的!看起来很好相处!一直在给学姐鼓掌!
5L (物理系秃头选手) ……新生吧?一看就是新生。老油条告诉你,这问题堪称我A大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6L (路过の猹) 楼主这问题问得,格局小了。为什么非得只有一个?
7L (显微镜女孩) 我来抛砖引玉!先说Y国台风那次!学姐本科时不是参与了“剑鱼”超强台风的实地观测吗?
后来失联了好几天?当时担心死人了!
后来有消息了,外网流出来几张现场救灾和恢复通讯后的照片!虽然高糊!但有一张!
孟氏集团那个年轻总裁孟舒白!就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他浑身是泥站在学姐身后,不是看镜头,是低头看着学姐!
那个眼神!我的妈!温柔得能拧出水!
这要不是爱意我把我电脑屏幕吃了!
【图片】【图片】(高糊但能看清眼神)
8L 卧槽!真的!这眼神绝了!
9L 孟总?我记得他家不是搞房地产和娱乐的吗?跑台风现场去干嘛?视察灾后重建项目吗?(狗头)
10L (知情人士A) 7L说的只是冰山一角。
再说个冷的,去年学姐跟团队去西北搞风沙源治理的观测项目,条件巨艰苦,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快一个月。
结果有人拍到池氏集团那位年轻的池总,开着越野车带着补给物资就过去了。
美其名曰“技术支援与合作”。
笑死,谁家总裁亲自下乡送设备啊?而且一到地方,眼睛就跟长学姐身上了似的。
11L 池总!今天他坐最前面!真的好帅好禁欲!原来是搞技术的霸总吗?更爱了!
12L (猹中之王) 还有那个黑皮体育生类型的!叫林野!他家背景也很硬!
之前抗洪抢险立过功的!
他那个二等功奖章,据说直接送给学姐当毕业礼物了!
谁懂啊?直接把功勋送人!这跟孔雀开屏有啥区别?
13L 二等功?送人了!这什么偶像剧剧情?
14L (不想写论文) 补充一个!别忘了池瑾。
对,就是池总他哥。也是大佬!
之前有狗仔想挖他的桃色新闻,结果蹲守了好久,只拍到他频繁出入学姐租住的小区……
15L ……信息量过大我有点处理不过来。
16L (楼主) 所以学姐的男朋友……到底是谁?总不能,呃……
17L (真相只有一个) 姐妹们,放弃吧。这题无解。
你看看他们几个,今天在台下,明明彼此之间眼神都快杀人了,但学姐一下台,立刻就能变得和和气气,互相还能帮忙递个水拿个东西。
这叫什么?这叫可怕的默契和平衡!
我怀疑他们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谁才是正宫。
18L (磕学家)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思路?为什么一定要选呢?成年人……
19L !!!18L你big胆!但我喜欢!(偷偷点赞)
20L (管理员) 此话题热度过高,存在争议,为避免不必要的猜测和讨论,现暂时锁帖处理。大家还是多关注云念同学优异的学术成果吧。
【此帖已锁定】
多年后。
聚光灯下,云念身着简洁而优雅的黑色礼裙,手里捧着代表着物理学最高荣誉的奖章。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那双清冷的眼眸愈发深邃睿智。
她刚刚用流利的英语发表完获奖感言。
她的成就早已被写入教科书,她从一个备受争议的“大山里出来的姑娘”,真正蜕变成了一个代表人类智慧探索世界的符号。
此刻,台下投来的目光只有尊敬与崇拜。
热搜榜首不再是任何捕风捉影的桃色绯闻,而是 #云念 实至名归# #物理学的新高度#。
尽管她一直未婚,但那些她真假难辨的浪漫传闻,依旧是世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她微微颔首,向台下致以谢意。
掌声如同雷鸣般响起,持久不衰。
就在这掌声达到顶峰、无数镜头聚焦于她身上这一刻。
坐在前排的那几个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极为细微的变化,不约而同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齐齐望向台上那个仿佛即将羽化登仙、脱离这个世界的身影。
【恭喜宿主超额完成任务。】
【本世界目标:逃出大山,达成。】
【积分结算中……】
【即将进入下一个世界。】

云念屏住最后一口气,手脚并用地奋力向上划动。
幸好落水点似乎离岸边不远,她挣扎着,终于抓住了湖岸边缘的石头,狼狈不堪地爬了上来。
上岸后,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酒精的后劲和溺水的缺氧感让她的头痛得像要炸开。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担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云念?你没事吧?我刚刚好像听到落水声。”
云念回头。
月光勾勒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那人快步走近,在她面前蹲下。
棕栗色的头发显得更加柔软,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过。
尤其是那双眼睛,盛满关切和温柔,足以让任何怀春少女沉溺其中。
F3邵晟,学院里公认的温柔王子,无数女生的梦中情人。
此刻,他看着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云念,脸上写满了愧疚。
“对不起,云念。”
他开口,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真的很抱歉。刚才在宴会上,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你。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你是不是很难堪?我真的只是把你当很好的朋友,希望没有伤害到你。”
“你怎么样?怎么会掉到湖里?是不是喝太多酒了?冷不冷?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他一连串的嘘寒问暖,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邵晟还在温柔地说着什么,云念却极度不耐地蹙紧了眉。
她脑子里只有两件事:冷,头疼。
她直接打断了他关怀。
“邵晟。”
邵晟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意外她突然开口,而且语气如此平静,甚至有点……冷硬?
他温柔地应道:“嗯?怎么了?需要我……”
“你能不能把外套脱给我?”
云念抬起眼,直视着他。月光下,她眼里似乎有水光。
“很冷。”
邵晟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刹那。
他的眼神几不可查地闪动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略显勉强的笑容,语气依旧温和:“当然,是我疏忽了。”
他动作优雅地脱下自己那件质地精良的外套,递了过去,脸上还带着那副“都是我不好”的愧疚表情。
云念毫不客气地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立刻将自己湿透的身躯裹紧。
“谢谢。”
邵晟的外套带着一股雪松的味道,应该是他喷的香水。
云念边走边快速梳理着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这个小说世界里的一个炮灰女配。
讽刺的是,这个死得悄无声息、甚至沦为校园论坛一时笑谈的炮灰,却是这个世界女主陶可心头的白月光,是照亮她灰色学院生涯的唯一暖色。
这个贵族学院阶级分明,把人分成s,a,b,c,d五个等级。
s级有四人,这几人家世背景无疑是这个学院最顶尖的存在,人们称他们为F4。
而特招生作为最底层,自然是d级。
每人的手臂上必须要佩戴自己等级的徽章,让别人能一眼看见你是什么等级。
原主和陶可,作为少数特招生,又是室友,自然而然成了彼此在这压抑环境里唯一的依靠。
陶可就像个小太阳,热情、开朗,努力。
她们会一起在图书馆勤工俭学,会分享食堂里唯一买得起的甜品,会在被刁难后互相打气。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原主性格更内向敏感,陶可的陪伴是她能在这里坚持下去的最重要的理由。
然而,原主死了。
起因是校园论坛上,一个昵称为x的人发布了一篇帖子,斥责云念是个道德败坏的小偷,说她偷了同班大小姐沈箐的钢笔。
沈箐作为a级,自然有一堆跟班,她们去翻云念的课桌,果然找到了钢笔。
云念就这样在班级被孤立了,她拼命为自己解释,却根本没人会信,在她们眼里,特招生就是素质极低,做出这种事情不稀奇。
在云念低谷期,她碰见了邵晟,他虽然是s级,却温和有礼,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助她。
云念理所当然的喜欢上了邵晟。
可这个x似乎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他再次发布帖子,是她深情凝视邵晟的图片,他嘲讽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品种的癞蛤蟆,居然敢喜欢f3。
此贴一出,立马沸腾了,因为没有特招生敢喜欢最顶尖的f4几人,于是她成了全学校的公敌。
她崩溃的去给x发私信,可他始终已读不回。
在无尽的校园暴力下,只有陶可和邵晟愿意与她来往。
于是,即使她知道她不应该去参加邵晟的生日宴会,但当邵晟邀请她时,她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可她没想到,她在宴会被沈箐灌醉,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邵晟表白了!
邵晟尴尬又礼貌的拒绝了她,而她表白的视频,再次被x发到了论坛上。
f2顾牧也的转贴把这件事情推向了高潮,在他的转帖下,三千多条恶评让她害怕的手指都在发颤。
最终,她失魂落魄的逃出宴会,跳到了冰冷的河里。
陶可得知了好友死讯。
她发誓要查出真相,却处处碰壁。
她不得不压下恶心去迎合那些天龙人,试图融入那个圈子获取信息,可那些人根本看不起她。
她像个小丑一样周旋其中,逐渐迷失。
直到某天,她看到新来的特招生在餐厅窘迫的样子,心底涌起的不是同情,而是下意识的鄙夷时,她才惊觉自己快要被同化了。
最终,她带着对朋友的愧疚和自我的迷失,毅然退学,离开了这个吞噬了她和原主的地方。
“所以,这就是我的两个任务……” 云念在寒风中深吸一口气。
第一,找到那个躲在“X”这个ID后面,不停发帖煽风点火、主导了偷笔事件并将原主推上风口浪尖的匿名黑手。
是他点燃了校园暴力的第一把火。
第二,阻止陶可的悲剧,让她摆脱被同化或黯然退学的命运,获得真正的幸福。
这是原主潜意识里最深的执念。
头痛似乎缓解了一些。云念将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耳后,加快了脚步。
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去换掉这身湿衣服,避免生病。

特招生宿舍楼位于学院最偏僻的角落。
云念凭着记忆找到房间,刚打开门,一个身影就猛地扑了过来。
“念念!你终于回来了!你吓死我了!”
是陶可。
她一把抓住云念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像是已经哭了很久。
“我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信息也不回!宴会早就散了,我一直等不到你……”
陶可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终于看清了云念此刻的模样。
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身上的晚礼服裙子也完全湿透,还在往下滴着水珠,外面极不合身地套着一件明显属于男性的外套。
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狼狈不堪。
“天啊!念念你怎么了?你怎么浑身都湿了?掉水里了吗?有没有受伤?”
陶可手忙脚乱地把云念拉进屋里。
云念被陶可拉着坐在了床边。
她看着眼前急得团团转,眼泪都快掉下来的陶可。
“我没事,”云念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疲惫,“不小心在湖边滑了一下,掉水里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冷不冷?快把这湿衣服换下来!会生病的!”
陶可急忙转身,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干净柔软的睡衣和毛巾,塞到云念手里,“先去洗个热水澡,快点!”
但紧接着,陶可的脸上又布满了愁云,她咬着嘴唇,看起来十分纠结。
“念念。”她声音变小了,带着小心翼翼,“你看论坛了吗?或者有人给你发什么消息了吗?”
云念抬起眼,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没有。怎么了?”
陶可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学院论坛,那个被顶到最热帖子的界面赫然出现在云念眼前。
正是她醉酒后向邵晟表白被拒的模糊视频。
而最刺眼的,是发布视频的账号下面顾牧也的转发和一句极具引导性的评论:
“啧,勇气可嘉。(吃瓜表情)”
转发量和评论数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是顾少他转发了。”
“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评论里说得特别难听,我好怕你看到会受不了……打电话你又不接,我怕你……”
她没敢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云念看着那条帖子,又看了看眼前因为害怕好友崩溃而吓得六神无主的陶可。
她接过陶可手里的干毛巾,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看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陶可愣住了,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云念站起身,拿着干净的睡衣,走向卫生间。
“我先洗个热水澡。”
她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还处于呆滞状态的陶可,补充道,“别担心,我没事。那种帖子,不值得放在心上。”
说完,她关上了浴室的门,陶可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好友异常冷静的背影,脸上还挂着泪珠,心里却充满了巨大的困惑。
洗完澡。
云念换上陶可那件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衣,终于感觉活过来了一点。
她拿起脱下来的外套。
邵晟的衣服,裁剪考究,拿在手里都感觉沉甸甸的。
直觉告诉她这种衣服很可能需要特殊护理,弄坏了更麻烦。
于是她挽起袖子,在洗手池里放了冷水,仔细地用手清洗起来,拧干,然后用衣架撑好,挂在了宿舍阳台的晾衣杆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从自己那件湿透的晚礼服口袋摸出手机。
果然,屏幕漆黑,无论怎么按都没有反应,彻底泡水报废了。
“念念,你用我手机吧,赶紧联系下家里人或者……”
陶可连忙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
云念顿了一下,摇摇头:“不用联系家里。”
原主是孤儿,哪里还有什么家里人。
只是她太自卑,陶可家庭幸福,她不好意思和陶可说自己是孤儿。
她接过手机,直接输入了记忆中邵晟的号码。
作为曾经暗恋的对象,原主几乎是牢牢记着这串数字。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对面瞬间涌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喧哗的笑闹声,背景音里似乎还有人在起哄高歌。
宴会显然没有完全结束,或者说,他们换了地方继续狂欢。
“喂?”邵晟的声音传来,背景噪音减弱了些,似乎是他走到了稍安静点的角落。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是我,云念。”
“云念?”邵晟有些惊讶。
“你怎么用这个号码?回到宿舍了吗?身体还好吗?”
“嗯。你的外套我洗了,什么时候方便还给你?”云念直接切入主题。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人在高声问“晟哥,谁啊?”。
接着,邵晟的声音重新响起。
“一件外套而已,不用麻烦了。你穿着吧,或者处理掉也行。”
云念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压低的轻笑,像是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内容,发出了心照不宣的嘲弄。
“好,知道了。”云念没有任何坚持,干脆利落地应道。
“那你好好休……”邵晟似乎还想维持体贴的人设。
但云念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把手机递还给一旁紧张看着她的陶可。
“他说不要了。”
圣蒂拉斯学院附近最顶级的私人会所内,最大的VIP包厢里光影摇曳。
巨大的环形沙发上,谢屿正拿着麦克风吼着一首节奏激烈的英文歌,几个穿着时髦的男女在一旁笑着捧场碰杯。
沈箐大小姐正和她的跟班们围在一起看手机,时不时爆发出夸张的笑声,大概又是在议论论坛上的哪个倒霉蛋。
与那边的喧闹稍微隔开一点距离,邵晟刚挂断电话,脸上那副温和关切的面具瞬间卸下,只剩下淡漠。
他随手将手机扔回沙发角落,拿起自己那杯没喝完的威士忌。
就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个人影几乎陷在柔软的皮革里,姿态慵懒得像一只餍足的猫。
顾牧也。
他穿着一件黑色丝质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散开,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
柔软的黑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灯光掠过他眼尾那颗恰到好处的泪痣,平添了几分妖孽般的蛊惑感。
他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另一只手支着下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刚打完电话的邵晟。
见邵晟看过来,顾牧也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些,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
“哟,我们邵少爷魅力真大啊。”
他慢悠悠地啜了一口酒,才继续揶揄道。
“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拒绝过了,居然还能让人家小姑娘不依不饶地追着电话过来!”

第54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3
邵晟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痕迹。
他脸上重新浮现出无懈可击的温柔神色。
“牧也,别这么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境又不好,本来就不容易。”
他微微蹙眉,目光看似不赞同地看向顾牧也,“你今天还在论坛上转发那条视频,现在闹得人尽皆知,她以后在学校的处境恐怕会更艰难。”
顾牧也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放下酒杯,身体前倾,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邵晟,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丝毫破绽。
“哦?”顾牧也拖长了语调,语气里的玩味几乎要溢出来。
“我们邵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怜香惜玉了?还开始操心起一个特招生的处境了?”
他指尖轻轻点着沙发扶手。
“邵晟。”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蛊惑般的恶意,“你跟我说实话,你不会是真的对那个特招生有点上心了吧?玩出感情了?”
邵晟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包厢迷离的光线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映照出他依旧温和的表情,却没有立刻回答。
几秒后,邵晟才缓缓抬起眼,看向远处喧闹的人群,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你想多了。”
顾牧也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即像是失去了兴趣,慵懒地重新靠回沙发里,耸了耸肩,语气轻佻: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我是不可能会对那种特招生产生任何兴趣的。无聊。”
邵晟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酒,温润的眸色在变幻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陶可几乎是一夜没睡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云念走到教学楼的岔路口,这里是她们分开去往不同班级的地方。
“念念……”
陶可拉住云念的衣袖,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安。
“要不我今天请假陪你吧?或者你跟我一起去我们班?你们班那些人,我怕他们……”
她欲言又止。
论坛上的风波经过一夜发酵,只会更加不堪入目。
云念班上的那些少爷小姐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奚落和欺负她的好机会?
云念停下脚步,转过身。
晨光中,她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眉眼精致中透出淡淡的清冷。
一夜休息,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状态还不错。
云念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陶可的手背,动作略显生疏。
她的声音也比往常柔和了许多:
“别担心,可可。”
她甚至用了原主记忆里对陶可的亲昵称呼,“我没事的。不过是些闲言碎语,伤不到我。你去上课吧,好好听课,别为我分心。”
陶可怔怔地看着她,眼前的云念明明还是那张脸,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内而外地改变了。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静和笃定,是她从未在好友身上见到过的。
“可是……”
“没有可是。”
云念微微一笑。
“相信我。快去吧,要迟到了。”
陶可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但似乎也因为云念沉稳的态度而安心了一点点。
云念目送她离开,脸上的浅笑缓缓收敛,恢复成一片清冷。
她转身,朝着自己班级的教室走去。
当她推开教室门的瞬间,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教室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几乎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鄙夷、讥讽和看好戏的意味。
窃窃私语声在安静之后迅速蔓延开来,低低的,却无孔不入。
“她居然还敢来!”
“脸皮真厚啊…”
“看论坛了吗?笑死人了!”
“离她远点,晦气!”
云念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声音,她面无表情,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然而,还没走到跟前,她就闻到了一股怪异的气味。
她的课桌抽屉被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溢了出来。
各种废纸团、吃剩的零食包装袋、揉烂的试卷、甚至还有几颗腐烂的水果……各种各样的垃圾堆积在一起。
她的椅子上也被泼了黏糊糊的饮料。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响了,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几道目光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等着看她崩溃,哭泣或者狼狈清理的样子。
云念的脚步在课桌前停顿了仅仅一秒。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背着书包,越过了那个布满污秽的座位,走到了最后一排另一个靠窗的空位,坦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那个位置……是谢屿的!
全班同学的眼睛骤然瞪大。
窃窃私语声彻底消失了,教室里落针可闻。
谁都知道,那个位置是F1谢屿的“专属王座”。
虽然那位爷十天里有九天半都逃课不见人影,但那是他的地盘!
从来没有人敢未经允许就坐在那里,哪怕它空着!
这个特招生她怎么敢?
她是疯了还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云念倒是不受影响,从容地从书包里拿出这节课要用的书本文具,整齐地放在谢屿干净宽敞的桌面上,然后拿出纸巾,仔细地擦了擦椅子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自然得仿佛她一直就坐在这里。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微微侧头,看向窗外。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被一阵突兀又畅快的大笑声打破。
“噗——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哈哈哈哈!”
坐在前排中心位置的大小姐沈箐,此刻正毫无形象地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一个特招生,一个昨天刚被全网嘲笑的可怜虫,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坐在谢屿那个煞神的位置上?
这已经不是蠢了,这简直是行为艺术!
沈箐一边笑一边掏出手机,对着云念的方向飞快地偷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云念侧身对着镜头,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轮廓清晰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她微微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扫出一小片阴影,肤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因为昨天的落水,更添了几分脆弱的易碎感。
但她的表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清冷。
沈箐手指飞快地操作,把这张照片发给了谢屿,还配上了一条唯恐天下不乱的语音消息。
“谢大少爷!快看!你家王座被人占了!就是昨天论坛上跟邵晟表白那个特招生!哈哈哈笑死我了,她是不是受刺激疯了啊?”
消息发送成功。
几乎是在沈箐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她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谢屿直接拨了视频电话过来!
沈箐愣了一下,下意识接通了视频。
手机屏幕里瞬间出现谢屿那张嚣张俊朗的脸,红发乱糟糟的,背景似乎是在某个赛车场或者健身房。
他看起来刚运动完,额头上还带着汗珠。
“我靠!沈箐!刚才那张照片!再发我一遍!快点!”
他的声音又急又响。
沈箐被他这反应弄懵了,下意识把照片又发了一遍过去。
视频那头的谢屿似乎点开了大图,屏幕里只能看到他骤然凑近的的脸。
他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钟。
“……”
“完了……”
“沈箐,我好像……对她一见钟情了。”

视频通话界面里,谢屿那张写满了“老子恋爱了”的震惊脸还在晃悠。
沈箐的大脑彻底宕机,处理不了这个离谱的信息。
她几乎呆呆地低下头,重新点开自己刚刚发给谢屿的那张照片。
阳光,侧脸,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长睫毛,大眼睛,还有那种明明身处风暴中心却事不关己的冷淡疏离感。
抛开特招生身份的话。
沈箐眨了眨眼,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嘶……好像……是挺好看的哈?
是一种和她平时追捧的精致华丽风完全不同,但又莫名抓人的好看。
“等等!”
视频那头,谢屿似乎终于回神,猛地抓住了沈箐之前语音消息里的关键词。
“你刚才说她是谁?”
“昨天论坛上跟邵晟表白那个?被顾牧也转发视频那个?”
显然,谢大少爷之前根本就没关注过论坛上那点破事,可能连看都没看,只知道有个笑话,但压根没记住主角是谁。
“靠!邵晟那家伙也配!”
谢屿烦躁的说。
“他除了会假笑还会干什么?这什么眼光!”
他那边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动静,像是在急吼吼地收拾东西。
“沈箐!你给我看住她!别让她跑了!也别让那帮蠢货碰她!”
“等我!我估计二十分钟就到!”
说完,根本没给沈箐任何回应的时间,视频通话“啪”地一下被挂断了。
沈箐:“……”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旁边人不敢偷听沈箐和谢屿聊天。
过了一会,沈箐旁边一个跟班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箐姐,谢少他是不是特别生气?”
沈箐从巨大的荒谬感中回过神来,听到跟班的话,不由得无语地嗤笑了一声。
她心情复杂地瞥了一眼后排那个已经开始看书的身影,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
“生气?”沈箐拖长了语调,语气有点古怪。
“你们自己猜吧。反正他马上就到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反而更勾得人心痒难耐。
谢屿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戾嚣张,他亲自过来……场面绝对无法收场!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
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老师抱着课本走了进来。
他一进教室就感受到了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尤其是在看到教室后排角落,云念原本的座位里那堆垃圾时,他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迅速移开了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他快步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发虚:“好,同学们,我们打开课本第53页,今天讲……”
下面的学生根本没人理他。
几乎所有人都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敲击,显然是在各个小群里激烈讨论着。
而后排,云念正襟危坐,摊开课本,手握一支黑色水笔,偶尔低头认真记着笔记。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
她是孤儿。
特招生的身份让她得以免除天价学费踏入这所学院,但生活的一切开销,都需要她自己承担。
她没有家庭支持,没有额外的收入。
奖学金是她唯一可靠的生活来源。
这次的月考,她必须拿到年级前十。
讲台上的老师讲得索然无味,下面的学生玩得心不在焉。
整个教室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真正地上课。
就在课程进行到一半时——
“砰!”
教室门被人毫不客气地从外面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吓得讲台上的老师一个哆嗦,粉笔都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心头一跳,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谢屿顶着一头嚣张的红发,单肩挎着书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跟班。
那几人手里居然抬着一张课桌!
这阵仗直接把全班都看懵了。
谢屿根本无视了讲台上脸色发白的老师,他径直朝着最后一排走去。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云念身上。
她似乎完全没被门口的动静干扰,依旧低着头,笔尖流畅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谢屿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才嫌恶地瞥了一眼旁边那张堆满垃圾的课桌。
他朝身后抬桌子的跟班们歪了歪头,示意了一下。
那几个跟班立刻会意,放下新桌子,然后动作麻利地抬起课桌,快步就往外走,显然是准备直接处理掉。
接着,谢屿的目光落在了云念旁边的男生身上。
那男生被他眼神一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根本不需要谢屿开口,手忙脚乱地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本文具,速度快得惊人,仿佛慢一秒就要遭殃似的,几下就把东西抱在怀里,点头哈腰地让出了位置,挤到更旁边的地方去了。
谢屿这才满意,他将自己肩上的书包随意往桌肚里一塞,然后极其自然地在紧挨着云念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身材高大,一下子就让原本还算宽敞的角落显得有些拥挤逼仄,存在感强烈得无法忽视。
全班同学:“!!!”
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说好的怒火中烧呢?说好的清理门户呢?
谢屿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坐下后,侧过身,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旁边依旧在认真记笔记的云念看。
云念终于停下了笔。
她缓缓转过头,对上了谢屿那双充满探究和兴味的眼睛。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慌乱。
谢屿被她这么一看,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
他挑了挑眉,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他特有的张扬。
“喂,”他说,“你叫云念?”

谢屿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一条长腿甚至伸到了过道上。
“喂,”他用气音叫她,手指不客气地敲了敲两人桌面之间的缝隙。
“这老头讲得有什么好听的?屁用没有。”
云念笔尖未停,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谢屿皱了下眉,觉得有点没面子,但又莫名觉得她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格外带劲。
他换了个方式,身体歪过去,几乎要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哎,你昨天怎么掉湖里的?有人推你?”
他才想起来顾牧也昨天跟他说有个女孩掉湖里的,邵晟屁颠颠的把外套给人家了。
云念依旧置若罔闻,微微偏开头。
谢屿的耐心快耗尽了。
他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彻底地无视过。
他啧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抽她压着的笔记本:“跟你说话呢!聋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笔记本的瞬间,云念终于有了反应。
云念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向他,带着被不停打扰的不耐烦。
“谢屿。”
她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里没有丝毫对“F1”的敬畏。
“你能不能安静点?”
谢屿动作一僵,似乎没想到她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你再这样没完没了地打扰我记笔记。”
“我月考成绩下降,拿不到奖学金,你负责吗?”
谢屿懵了。
负责?负什么责?奖学金?那是什么东西?多少钱?很重要吗?
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怕成绩下降而对他发脾气。
钱?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吗?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而云念说完,根本不再看他,重新低下头,仿佛刚才只是拍开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这一幕,早已被教室里无数双暗中观察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更被某个躲在课本后的手机悄悄录下了一小段,。
视频几乎在下一秒就被匿名发到了校园论坛上。
标题极其耸动:【爆!特招生云念正面刚谢少!】
帖子瞬间被引爆!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她怎么敢这么跟谢少说话?”
“谢少那个表情绝了!我是谁我在哪?”
几乎是同一时间。
正懒洋洋刷着手机的顾牧也,手机屏幕上方恰好跳出了这个热帖的推送。
他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地点了进去。
当看到视频里谢屿那罕见的吃瘪呆愣表情时,顾牧也先是一怔,随即唇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最终直接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哈!”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眼泪都快出来了,引得旁边几个人好奇地望过来。
他一边笑一边手指飞快地操作,直接把视频链接分享到了他们F4的小群里,并且特意@了谢屿。
【顾牧也】:@谢屿 谢少,负责吗?【链接:爆!特招生云念正面刚谢少!】
【顾牧也】: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邵晟@邵晟 快来看!你的追求者让谢少负责了!
云念并不知道论坛上的腥风血雨。
她重新沉浸入物理公式的推导中。
旁边的谢屿,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CPU过载状态。
他刚才偷偷用手机搜了一下圣蒂拉斯奖学金的大致金额……
五万块? 就为了五万块!
她刚才那么凶地瞪他,就因为这区区五万块?
他昨天输掉的那辆改装车轮胎钱可能都比这多。
他纠结了半天,努力把那股子嚣张气焰压下去。再次凑近了一点,问道:
“喂……云念。”
云念笔尖一顿,没抬头,但似乎是在忍耐。
谢屿皱着眉,像是遇到了世纪难题,非常认真地提问:“那个奖学金,很重要吗?就五万块?”
云念终于再次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种看傻子般的无语。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懒得解释,只是极其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嗯。”
对她来说,那就是未来几个月的生活费。
得到肯定的答复,谢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盯着云念看了几秒,突然,像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眼睛猛地一亮。
他猛地一拍桌子,吓得讲台上的老师又是一哆嗦,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些,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语气:
“就五万块钱?至于吗!这样,”
他大手一挥。
“你以后别抠抠搜搜记那破笔记了!你给我补课!”
他指了指自己空空如也的桌面。
“就当给我打工!工资……嗯……”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似乎在想一个配得上他身份的数字。
“我一个月给你二十万!怎么样?够意思吧?”
说完,他还扬了扬下巴,一副“快感谢本少爷慷慨解囊”的表情,觉得自己完美解决了对方的困境,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云念感激涕零答应下来的样子了。
云念看着谢屿那副“快跪谢恩典”的表情,脸上再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无语。
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
她只是用那种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
谢屿:“???”
谢屿盯着云念冷冰冰的侧脸,心碎了一地。
钱!他最多的就是钱!这难道不是万能的吗?为什么在她这里就行不通了?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那头嚣张的红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挫败。
他猛地掏出手机,无视了群里顾牧也疯狂刷屏的嘲笑表情包和@,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在小群里打下了一行充满困惑的文字:
【谢屿】:靠,别笑了!@全体成员 紧急情况!怎么追女孩?

【顾牧也】: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来真的啊?真看上那个小特招生了?
【顾牧也】:追女孩?你谢大少爷往那儿一站,勾勾手指头不就有的是人扑上来?还用追?
谢屿看得火大。
【谢屿】:滚蛋!我说认真的!她不一样!
这时,邵晟也被炸了出来,回复有些微妙。
【邵晟】:小屿,怎么突然问这个?是遇到什么困扰了吗?云念同学…确实比较特别,可能需要些特殊的方法。
谢屿没心思琢磨邵晟的语气,他现在急需军师。
【谢屿】:就是非常特别!特别麻烦!我跟她说一个月给她二十万让她给我补课,她居然摇头!她居然拒绝!
【顾牧也】:……或许她知道,但就是不想要你的钱?啧,有意思。
【顾牧也】:所以你的优势失效了,谢少,你危矣。
谢屿看着顾牧也的话,心里更堵了。
【谢屿】:那怎么办?除了钱,我还能给她什么?
【谢屿】:……等等。
【谢屿】:卧槽……
【谢屿】:你们快帮我想想,我除了有钱,还有什么优点?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谢屿自己都愣住了。
他握着手机,前所未有地开始审视自己。
打架厉害?
好像不适合追女孩。
开车快?
她看起来不像喜欢飙车的。
长得帅?
呃,这点他倒是很有自信,但她好像看都懒得仔细看他。
谢屿想了半天,脸色越来越僵,最后甚至有点苍白起来。
他惊恐地发现,除了钱和家世,他居然一下子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优点!
他赶紧又把这条惊恐的发现发到了群里:
【谢屿】:完了!我想破了脑袋!居然没想到自己有什么优点!除了钱!我好像一无是处!这怎么追?
【顾牧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刷屏式大笑)
【顾牧也】:谢少,人间真实!自我认知突然清晰!
【顾牧也】:建议你直接放弃,这题对你来说超纲了。
连一向没什么存在感、沉迷艺术的江让都被炸得冒了个泡。
【江让】:……发生了什么?追谁?优点?(一头雾水.jpg)
邵晟的消息慢条斯理地弹出来,仿佛在认真思考:
【邵晟】:小屿,别急。优点需要慢慢发现和展现。或许你可以试着先了解她的喜好?投其所好?真诚一点。
【谢屿】:喜好?她喜好学习!……不对!
谢屿猛地抬起头,看向旁边依旧沉浸在学习中的云念,然后又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视线,手指更加用力地戳着手机屏幕。
【谢屿】:她喜好个屁的学习!她之前喜好的是邵晟!@邵晟 是不是你小子?
【顾牧也】:哇哦!刺激!大型三角恋现场!(吃瓜看戏.jpg)
连潜水窥屏的江让都又冒了出来。
【江让】:邵晟?三角恋?(更加迷惑.jpg)
被直接点名的邵晟,回复得依旧不紧不慢,甚至带着点无奈:
【邵晟】:小屿,你别激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只是一场误会。我当时已经明确拒绝云念同学了,你也看到了。她现在喜欢谁,我并不清楚。
邵晟越是表现得温和讲理,谢屿就越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他猛地锁上手机屏幕,不想再看群里那几个家伙一唱一和。
他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猛地扭头,再次死死盯住云念。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云念似乎终于被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干扰,微微蹙了下眉,侧过头,清冷的目光带着一丝询问看向他,仿佛在问“你又怎么了?”
就这一眼,谢屿心里那团无名火像是突然被冰水浇了一下,噗嗤一声,灭了大半。
他凶巴巴地、没什么底气地瞪回去,声音憋闷:“看什么看!好好记你的笔记!”
说完,他自己先扭过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他好像真的栽了。
而且情敌好像还是自己兄弟?
这都什么事啊!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
云念迅速收拾好书包,拿起自己的东西就准备离开。
“喂!”谢屿立刻站起身,长腿一跨,拦在了她面前。
他脸上还带着点纠结,但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张扬调调。
“一起去吃饭。我知道校外有家新开的日料,味道还行。”
云念抬起头:“谢谢,不用了。我还有事。”
再次被干脆利落地拒绝,谢屿的脸色瞬间有点黑,眉头皱起:“你又有什么事?又要去学习?”
“嗯。”云念懒得解释,敷衍地应了一声,侧身从他旁边绕过,径直朝教室外走去。
谢屿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云念没有去食堂,也没有回宿舍。
她背着书包,径直走向了教师办公室区域。
敲开班主任办公室的门。
班主任是一位四十多岁,脸圆圆的男老师,姓王。
他看到云念,脸上立刻堆起一种随和的笑容。
云念长期是班级第一,他拿奖金可就靠着云念了。
“是云念同学啊,有什么事吗?”
“王老师,”云念开门见山。
“关于之前沈箐同学钢笔丢失,并在我的课桌里找到那件事。我当时并没有偷窃,我认为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想申请查看一下那天教室的监控录像,希望能证明我的清白。”
王老师听到监控两个字,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这个啊,云念同学,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沈箐同学也没有再追究了,你看…”
“老师,事情过去了,但我的名誉损失没有过去。”
云念打断他,没有丝毫退缩。
“论坛上的污名化帖子至今还在,我需要证据来澄清,这是我的正当权利。”
王老师被她看得有些压力,脸上的笑容更僵了。
他推了推眼镜,沉吟了几秒,才状似无奈地站起身:“唉,好吧好吧,既然你坚持,老师就带你去看看。不过监控也不是万能的,不一定能拍到什么……”
他领着云念穿过走廊,来到了学校的监控管理室。
向管理员说明来意后,管理员调出了高教室对应的监控存档。
王老师主动上前,操控鼠标,点选了事发那天前后的时间段的录像文件。
然而,就在他轻点了几下鼠标之后,电脑屏幕上弹出的却不是预想中的监控画面,而是一个红色的错误提示框。
“咦?这是怎么回事?”王老师故作惊讶地皱了皱眉,又操作了几下,依旧是同样的错误提示。
他转过身,对着云念,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抱歉的无奈表情,摊了摊手:
“哎呀,云念同学,真不巧啊。你看这系统显示…唉,好像就是那几天的监控数据出了问题,丢失了。可能是设备故障或者系统升级导致的吧?真是太不巧了。”
“你看,我就说嘛,有时候监控也靠不住。”
王老师笑眯眯地总结道。
云念皱了下眉,心缓缓沉了下去。

云念走出了教师办公楼。
突然,一个身影从走廊的拐角处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差点撞到她身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比云念还要瘦小的女生,只穿着校服里的白色衬衫,而且浑身湿透,头发和衣服都紧贴在皮肤上,不停地往下滴着水珠。
云念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目光落到她戴的徽章上,是特招生。
“对不起。”
女生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同学,能不能把你的外套借我穿一下?求求你了!”
她无助地抱着自己的双臂,试图遮挡身体。
湿透的白衬衫变得近乎透明,让她极其难堪。
云念没有犹豫,她立刻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递了过去。
“给你。”
女生赶紧接过外套紧紧裹住自己,连声道谢:“谢谢!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她眼神慌乱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急切地对云念说:“同学,你能陪我去一下旁边的卫生间吗?我想整理一下,这样子我没法回宿舍。”
云念点了点头。她理解这种处境下的无助感。
“好。”
女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着头快步走向不远处教学楼里一个偏僻的卫生间。
云念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卫生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刚进卫生间,门后立刻闪出三个打扮精致的女生,脸上带着恶意的笑,迅速堵住了门口。
而那个“可怜”的女生也瞬间变脸,得意地退到同伙身边。
“哟,这不是勾引谢少的特招生吗?”
为首的短发女生抱着手臂嘲讽。
“给她长点记性!”
其中一个女生狞笑着,伸手就想把旁边水桶里的脏水往云念身上泼!
可就在水桶倾斜的瞬间。
云念侧身精准避开泼来的水线,同时左手猛地扣住泼水女生的手腕,向下一拗!
“啊!”
那女生痛呼一声,水桶“哐当”掉地,脏水全泼在了她自己脚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右侧那个想上来推搡的跟班,被云念右手抓住衣领,顺势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
一声闷响,那女生被重重摔在湿滑的地面上,疼得蜷缩起来,话都说不出了。
为首的短发女生惊呆了,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特招生竟然敢还手,还这么能打!
她尖叫着扑上来,指甲对准云念的脸抓来!
云念不躲不闪,精准抓住她挥来的手腕,用力向反方向一拧!
“咔嚓!”
“啊!我的手!”
短发女生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那个最初假装可怜的女生见状,吓得转身就想跑。
云念松开痛嚎的短发女生,长腿一迈,几步就追上,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毫不费力地将她拽了回来,直接按在了厕所的瓷砖墙上!
“砰!”
那女生脸贴着墙,吓得浑身发抖。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云念气息平稳,甚至连校服都没怎么乱。
她松开按着墙边女生的手,那女生立刻像烂泥一样滑坐到地上,惊恐地看着她。
云念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四人。
“谁指使的?”
那几个女生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隐瞒,争先恐后地颤声回答:
“是李薇她们说给你点教训…”
“因为谢少…”
“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放过我们吧!”
云念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看她们一眼。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一片狼藉和哀嚎,径直走出了卫生间。
然而,她刚踏出门口,脚步便是一顿。
只见不远处的走廊窗边,邵晟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惊讶,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似乎已经站了一会儿。
云念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他,尤其是……在女厕所门口。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然后甚至有些懵懂地回头确认了一下门上的标识——确实是女厕所没错。
邵晟将她这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个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快步走上前,语气关切:
“云念同学?你没事吧?”
他微微蹙眉,目光快速扫视了她一遍,确保她没有受伤,然后才略显尴尬地指了指卫生间方向。
“我刚好从这边路过,好像听到里面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有点担心,所以就过来看看情况。”
云念淡淡地回了句:“我没事。”
邵晟的目光越过她,投向依旧紧闭的卫生间门扉,里面隐约还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劝慰:“没事就好。这个学校里……有时候确实会有些不太友好的事情发生。如果遇到麻烦,可以随时告诉我或者老师。”
云念没有接话。
邵晟似乎有些尴尬,他笑了笑,非常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这是要回宿舍吗?正好我也要往那边方向走,一起?”
云念抬起眼,清冷的目光直视着他。
“不用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
“你昨天已经当众拒绝我了。我认为,我们最好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合适。”
这话直白得让邵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云念,昨天的事我很抱歉让你难堪。但我当时的拒绝,并不是否定你这个人。我认为,我们依然可以是朋友。”
然而,云念并不吃这一套。
她看着邵晟那副仿佛处处为人着想的温柔模样,忽然想起了陶可平时八卦时吐槽某些男生时用的词。
她歪了歪头:
“按照陶可的说法,”
“你这种对谁都好像很关心、不愿意明确界限的行为,叫做——”
“中央空调。”
“……”
邵晟脸上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彻底凝固。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有些苍白无力。
看着他难得一见的语塞和僵住的表情,云念没有再说什么。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径直离开,留下邵晟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云念摆脱了邵晟,但刚才发生的种种在她脑中飞速回放。
那几个女生供出的李薇,云念有印象,确实是谢屿的一个狂热追随者,家里是B级企业。
不对劲。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扫过刚才那条走廊的各个角落。
最终,定格在了走廊天花板的某个位置——那里安装着一个半球形的监控摄像头。
然而,那个摄像头此刻一片漆黑。
是关着的。
或者说,在某个特定时间段内,被人为关闭了。
李薇,一个B级,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学院里,根本没有权限接触到监控系统。
这件事背后,还有别人。

第59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8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陶可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在整个教学楼里疯狂寻找云念的身影。
中午发生的事情让她胆战心惊。
即使云念强调好多次她把那些霸凌者打跑了,但陶可还是半信半疑,在她眼里,念念那么瘦,那么柔弱,她一定要保护她才行。
终于,在通往校门口的林荫道上,看到了那个熟悉又淡定的身影。
“念念!”陶可几乎是扑过去。
云念接住她。
“放心,没人欺负我。”
她指了指校门外那条繁华的商业街,“陪我去买个新手机吧。”
陶可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好好好,买手机!早就该买了!走走走!”
两人来到一家大型电子产品卖场。
云念目标明确,直接走向平价手机柜台。
她仔细比较了几款千元左右的国产机型,很快选定了一款性价比最高的黑色手机,价格刚好卡在她能承受的预算上限。
付款,办卡,激活。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拿着崭新的手机盒,陶可比自己买了新手机还高兴:“太好了!这下就能随时联系到你了!”
“饿了吗?”云念收起手机,看向陶可,“我请你吃饭,谢谢你陪我。”
“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
陶可挽住她的胳膊。
“不过我知道这边有家超好吃的螺蛳粉!物美价廉!我们特招生的小食堂!带你去!”
云念和陶可找到了那家藏在巷子深处,香味扑鼻的螺蛳粉店。
虽然简陋,但生意很好,充满了烟火气。
她们找了个最里面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两份招牌螺蛳粉。
就在粉刚端上来不久,店门口的铃铛又响了。
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穿着看似随意实则价格不菲的休闲装的男生走了进来,与这间小店格格不入。
最奇怪的是,他脸上还架着一副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
他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加上云念她们的位置确实隐蔽,他并没有注意到她们。
他走到柜台,声音压低:
“一碗招牌,加辣。”
然后便找了个靠墙的空位坐下,依旧没有摘下墨镜的意思。
“哇,念念,你看那个人。”
陶可凑近云念,小声八卦。
“好奇怪啊,在店里还戴墨镜,而且他看起来……不像会来这种地方吃饭的人。”
云念也瞥了一眼,那人的身形和气质确实有些违和,但她没多想,只是淡淡应了声:“可能个人习惯吧。”
两人继续埋头吃粉。
没过多久,那个墨镜男生的粉也上来了。
螺蛳粉热气腾腾,辛辣的蒸汽扑面而来。
吃了一会,他似乎被辣到了,不停喝着水。
热气熏得难受,又或许是墨镜起雾实在影响视线。
他终于忍不住,有些烦躁地抬手,一把摘下了墨镜,随手放在桌上,然后抽了张纸巾擦拭额角和鼻梁上渗出的细汗。
就在他摘下墨镜,露出完整脸庞的那一瞬间——
正巧好奇望过去的陶可,眼睛猛地瞪大,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
“顾……顾少?!”
“咔嚓。”
顾牧也正准备夹粉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
他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背脊明显一僵,擦拭汗水的动作也顿住了。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副“不会这么倒霉吧”的僵硬表情,转过头,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正好对上了角落里,陶可惊骇的目光,以及旁边云念也有些惊讶的眼神。
四目相对。
顾牧也的目光在云念脸上停留了一瞬。
脑瓜子一转。
他站起身,端着螺蛳粉,自然地走到了云念和陶可的桌边。
“两位同学,好巧。”
他率先开口,语气听起来很平常,目光主要落在刚刚认出他的陶可身上,仿佛不认识云念一样。
“你们也来这吃饭?”
陶可已经紧张得快要不会呼吸了,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的,顾少……”
顾牧也笑了笑,那笑容依旧好看,但明显有点勉强。
他清了清嗓子:
“那个……相逢就是缘,这顿我请了。”
他指了指她们的桌子,然后话锋一转。
“就是有个小忙想请两位同学帮一下。”
“我今天在这儿吃饭的事,尤其是我点的是螺蛳粉这事儿,我不希望学校同学知道。”
“今天这个事情,就当做秘密,好吗?”
顾牧也桃花眼微眯,眼角泪痣勾人。
他说完,似乎觉得光说不够有诚意,又补充道:“当然,不会让你们白帮忙。以后在学校里要是遇到什么小麻烦,可以……嗯,找我。”
陶可已经完全沉浸在美颜暴击,只会下意识地点头。
云念也轻轻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可以。”
反正她也不是多嘴的人。
“相请不如偶遇,一起拼个桌,不介意吧?”
顾牧也嘴上这么问,行动上却完全没有征求同意的意思,已经坐着云念旁边拿起筷子了。
陶可哪里会介意,激动得脸都红了。
云念则无所谓,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粉。
顾牧也吃了几口,忽然勾起唇角,提议道:
“说起来,附近新开了家夜间游乐园,听说挺错的,要不要一起去玩玩?我请客,就当是……封口费的额外福利?”
他看着云念。
云念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她对游乐园不敢兴趣,更不想和顾牧也这种心思难测的人有更多牵扯。
然而,她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旁边陶可发出一声惊呼,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想去想去超想去”的渴望。
陶可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云念,用气音恳求:“念念……去嘛去嘛,我好久没去过游乐园了!”
看着陶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云念到了嘴边的“不去”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对上顾牧也看好戏的眼神,淡淡应道:“随你。”
“太好了!”陶可差点蹦起来。
顾牧也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他立刻拿出手机,点开了和谢屿的私聊界面。
【顾牧也】:猜猜我碰见谁了?晚上游乐园,哥帮你创造了个偶遇机会,来不来?
消息几乎是秒回。
【谢屿】:!!!真的假的?游乐园?
【谢屿】:兄弟够意思!必须来!几点?
【谢屿】:她答应去了?没拒绝你?
顾牧也看着谢屿那一连串激动的问题,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慢悠悠地回复。
【顾牧也】:嗯,答应了。具体时间晚点发你。记得,是“偶遇”,别搞砸了。
放下手机,顾牧也心情愉悦地继续吃着他的螺蛳粉。
在手机上吃瓜哪有当面吃瓜有意思,他倒是要看看谢屿这个呆瓜是怎么追人的。

三人吃完饭螺蛳粉店出来,夜晚凉爽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
顾牧也没开车过来,他在旁边打了个电话,似乎在叫车。
就在这时,云念感觉到手机在震动。
她低头一看,是身边的陶可发来的消息。
她侧头,只见陶可正紧张地对她使眼色。
【陶可】:念念!机会来了!待会儿到了游乐园,你多找机会跟顾少说说话!
【陶可】:随便夸夸他也行!比如夸他衣服好看,或者问他喜欢玩什么项目!
【陶可】:万一他心情好,说不定就把论坛那个转发删掉了呢?试试嘛!【恳求.jpg】
云念看着屏幕上的字,心里明白陶可是真心为她着急,想尽办法要解决论坛视频的事。
虽然她觉得靠“夸夸”让顾牧也删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又不忍心拒绝陶可这番好意。
她无奈地抿了抿嘴,指尖轻点:【好。】
几乎是她消息发出去的瞬间,顾牧也叫的车就过来了。
他懒洋洋地开口,“两位同学,准备好迎接夜晚的狂欢了吗?”
陶可赶紧点头如捣蒜。
云念则已经开始头疼地思考,待会儿要怎么完成陶可布置的这个艰巨任务了。
夜晚的游乐园灯火璀璨,人声鼎沸,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但此刻站在门口的三人,气氛却有些微妙。
陶可一个劲儿地给云念使眼色,眼睛都快眨抽筋了,无声地用口型催促:“快!说!话!呀!”
云念被陶可盯得浑身不自在,无奈地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转向旁边嘴角带笑的顾牧也。
“顾少。”
“你要吃冰淇淋吗?我请客。”
顾牧也闻言有些怔愣,挑了挑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个一路上都没正眼瞧过他,连话都懒得跟他说的云念,居然主动问他吃不吃冰淇淋?还是她请客?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陶可已经急不可耐地抢着助攻,用力推了云念一把。
“对对对!念念请客!顾少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念念记得顾少好像喜欢巧克力味的对吧?”
她一边说,一边疯狂对云念使眼色,暗示她,顾牧也喜欢吃巧克力是整个学院都知道的,给他买巧克力味的准不会出错。
云念被推得莫名其妙,只能顺着陶可的话,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试图完成夸夸任务:
“……嗯,巧克力……挺配你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她自己都觉得别扭。
顾牧也不知为何有点想笑,可能是云念表情太尴尬了。
他一时半会搞不清这两个特招生要干什么,但他确实挺想吃冰淇淋。
于是最后大家还是吃上了冰淇淋。
正吃着,三人路过一个装饰得花花绿绿的射击游戏摊位,墙上挂满了各色毛绒玩具作为奖品,最大的那个一等奖是一只几乎和人一样高的白色毛绒熊。
“哇!那个大熊好可爱!”陶可眼睛发亮,拉着云念就往摊位前凑。
顾牧也跟在后面,双手插兜,一副闲散模样。
这种游戏对他来说毫无挑战性,纯属消遣。
摊主热情地招呼:“帅哥美女,玩一把吗?二十块钱十发子弹,全中可得一等奖!”
陶可跃跃欲试,率先付钱拿起了玩具枪。
可惜她力气小,准头也差,十发子弹打出去,只有两三发擦到了气球边缘,成绩惨不忍睹。
她吐了吐舌头,把枪塞给云念:“念念,你试试!你肯定行!”
顾牧也却来了点兴趣,他付了钱,拿起另一把枪,姿态随意却标准,显然是玩过不少次。
他动作流畅,砰砰砰连续击发,气球应声而破,十发中了九发,成绩相当不错。
他挑了挑眉,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然后好整以暇地看向云念,想看看她什么表现。
云念没说话,默默付了钱,拿起玩具枪。
她端起枪,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
她没有急于射击,而是先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
然后,在顾牧也略带戏谑的目光中,她扣动了扳机。
“砰!”
“砰!”
“砰!”
节奏稳定,没有丝毫犹豫。
每一枪响起,必有一个气球应声炸裂。
十发子弹,弹无虚发,墙上最后一排十个气球全部消失!
摊主都看呆了,周围也响起了一阵小小的惊呼声。
陶可激动得跳起来:“全中!念念你太厉害了!一等奖!”
顾牧也脸上的漫不经心彻底消失了,他看向云念的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惊讶。
摊主取下了那个巨大的白色毛绒熊,递给了云念。
云念抱着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挡住的大熊。
就在这时,陶可又开始疯狂使眼色,用口型无声地催促:“送!给!他!”
云念看着怀里这个占地方的大家伙,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她艰难地从毛绒熊后面探出头,看向一旁还在若有所思的顾牧也:
“这个,”她举了举怀里的大熊,“送给你了。”
“……”
顾牧也再次愣住,看着云念那张在毛绒衬托下似乎显得……有点柔和的脸。
一个荒谬又极其合理的念头,劈中了顾牧也热衷于看戏的大脑!
他懂了!
他彻底明白了!
原来如此!
这个云念,肯定是因为那天被邵晟当众拒绝,伤心欲绝,然后意识到邵晟那种“中央空调”靠不住!
所以,她迅速转移了目标!
她现在这些笨拙的示好,什么请吃冰淇淋、什么送毛绒玩具……分明就是移情别恋,看上他顾牧也了!
怪不得答应来游乐园答应得那么爽快!
一切都有了解释!
顾牧也心里瞬间乐开了花,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云念,而是因为——这戏可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彩一百倍!
谢屿那边还在摩拳擦掌准备偶遇呢,女主角却已经瞄准了他!
而邵晟要是知道这些事,那张温柔假面会不会彻底裂开?
他强忍着爆笑的冲动,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以为洞察一切的语气,拖长了音调:
“哦——?”
他桃花眼微眯。
“行啊,既然你这么有诚意。”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谢谢了。”

一个夸张又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哇塞!这不是顾少和云念同学吗?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们!”
只见谢屿顶着一头耀眼的红发,穿着件骚包的亮色外套,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我就是路过”的刻意表情。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云念和陶可,然后定格在顾牧也怀里那个巨大的毛绒熊上,顿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毫不客气地指着熊嘲笑起来:
“我靠!顾牧也你疯了吗?”
谢屿笑得前仰后合。
“你抱着个这玩意儿干嘛?这看着就劣质无比的玩具熊,跟你这身价配吗?哈哈哈哈,你这什么审美啊?”
面对谢屿连珠炮似的嘲笑,顾牧也非但不生气,嘴角笑容反而更深了。
他等谢屿笑够了,才慢条斯理地摸了摸熊耳朵,说道:
“啧,谢少,你这就不懂了吧?”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谢屿的胃口。
“这熊,可不是我买的。这是云念同学刚才打气球赢了一等奖,特意——送给我的。”
“……”
谢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云念,眼睛瞪得溜圆:“他说的是真的?”
云念的脸已经黑了不少。
她懒得解释,也不想卷入这两个人幼稚的争斗,只能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听在谢屿耳朵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看看顾牧也怀里那个刺眼的大白熊,再想想自己精心策划的“偶遇”,一股巨大的委屈直冲头顶!
凭什么?他还没开始表现呢,顾牧也这厮怎么就收到礼物了!
谢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才梗着脖子,试图给自己找补,语气酸得能腌黄瓜:
“哦…送熊啊……也没什么嘛!这种玩意儿,游乐园里到处都是!我要是玩,我也能赢!肯定赢个更大的!”
顾牧也看着他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简直要憋不住笑出声。
谢屿生怕风头全被顾牧也抢走,脑子飞速运转,想着什么项目能快速拉近关系、展现男子气概。
他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鬼屋!
黑暗、惊吓、女孩子不都会害怕吗?到时候他就可以……
他赶紧大声提议:“喂!既然这么巧碰到了,一起玩啊!老是站着干嘛?去鬼屋怎么样?那个最刺激了!”
“我觉得不错。”顾牧也立刻表示赞同,唯恐天下不乱。
陶可虽然有点怕,但看到两个风云人物都同意了,也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云念身上。
云念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
但不能把陶可一个人丢在这,所以云念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把大熊寄存到工作人员那里。
顾牧也听见手机消息提示音。
【谢屿】:兄弟,待会你记得带着云念的小室友和我们分开哈!
【谢屿】:这可是我表现的好机会,我要和云念好好培养感情!
【顾牧也】:你确定?你之前玩过吗?
【谢屿】:虽然没玩过鬼屋,但我玩赛车摔了那么多次都没怕过,本少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鬼屋打倒。
顾牧也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没再回复。
几人准备了一下。
刚走进鬼屋,光线骤然变暗,只能勉强勾勒出通道的轮廓。
通道两侧是蒙着白布的“停尸床”。
谢屿梗着脖子走在最前面,嘴里还念叨着“都是假的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当一具“尸体”猛地从他们身边的床上坐起来,发出凄厉的嚎叫时,谢屿“嗷”一嗓子,差点原地起飞,本能地就往后退,撞到了紧跟其后的云念身上。
云念:“……”
她面无表情地扶住了差点摔倒的谢屿。
顾牧也在后面轻笑出声,顺势对陶可说:“好像挺吓人的,我们跟紧点,别走散了。”
说着,不着痕迹地带着陶可放慢了脚步。
走着走着。
前方出现一座狭窄的独木桥,桥下是灯光效果营造出的翻滚“血池”。
桥身仅容一人通过,而且不断晃动。
两侧墙壁布满了破洞。
“我、我先过!”谢屿想展现勇气,颤巍巍地踏上桥。
刚走到中间,两侧墙洞里突然伸出无数只苍白、沾满“血迹”的手,试图抓挠他!
“妈呀!”
谢屿吓得魂飞魄散,闭着眼往前冲,好不容易冲到对岸,心脏砰砰直跳,回头想找云念。
只有云念还镇定地站在对岸,正观察着那些手臂的运动规律。
顾牧也和陶可果然“走散”了。
“云念!快过来!”
谢屿大喊,声音都变了调。
云念轻松地避开手臂走了过来。
两人进入下一个区域——镜子迷宫。
无数个镜像在幽绿灯光下扭曲变形,时不时有穿着白袍的“鬼影”在镜子里一闪而过,或者突然从拐角扑出来。
谢屿的精神已经绷到了极限,紧紧跟在云念身后,几乎要贴在她背上。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恐怖面具、手持电锯的NPC从他们正前方的镜面后猛地跳出!
“啊啊啊啊啊——!”
谢屿积压的恐惧彻底爆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大脑一片空白。
他猛地一跳,像个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地挂在了云念身上!
把脸死死埋在她肩膀上,浑身抖得像筛子。
云念被撞得一个趔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语气无奈:
“谢屿!那是假的!你下来!”
谢屿双脚沾地,脸涨得通红,羞愤交加,还没等他找回面子,那个NPC恶作剧般地又发出一声低吼。
谢屿吓得又是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后一退,恰好撞开了一扇伪装成墙壁的暗门,整个人跌了进去,暗门“咔哒”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了!
“谢屿?”
云念想去拉他,却慢了一步。
通道里瞬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云念皱了皱眉,只好继续往前走。
这个区域像是一个医院的太平间,两边是一排排的柜子。
气氛压抑得可怕。
突然,她身边的一个柜门“吱呀”一声自己滑开了一条缝,里面漆黑一片。
云念警惕地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从漆黑的柜子里伸出来,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
云念心中一惊,正要反击,却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出声,是我。”
她整个人被拉进了狭窄的储物柜里,柜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空间极其逼仄,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和温热的呼吸。
借着柜门缝隙透进的微弱光线,她看到了顾牧也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桃花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儿?”
云念压低声音问,试图拉开一点距离,但空间实在太小。
顾牧也耸耸肩,语气轻松:“和你的小室友走散了呗。这鬼屋设计得还挺有意思。”

狭窄的储物柜里。
云念能清晰地听到柜门外NPC的脚步声和柜门被依次拉开的“哐当”声,越来越近。
显然,这是鬼屋设计的一个环节,NPC会随机打开柜子,惊吓躲藏的游客。
不能再待下去了!被动地等在这里被发现,还不如主动出击。
云念打定主意,猛地转过头,想对顾牧也快速说出自己的计划:“我们打……”
然而,她完全忘记了两人此刻的距离!
就在她转头的瞬间,她的唇瓣轻轻地擦过了顾牧也微凉的唇角!
一触即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云念猛地向后一仰头,后脑勺差点撞在柜壁。
她立刻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顾牧也嘴微微张开,甚至忘记合拢。
唇角转瞬即逝的,带着些温软湿意的触感,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活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生以这种方式“偷袭”!
一股热气“腾”地一下从他脖颈涌上头顶。
他完全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在急剧升高。
紧接着,一股被冒犯和更加荒谬的情绪涌了上来。
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在这种密闭黑暗的空间里,“不小心”亲到他?哪有这么巧的事!
顾牧也在心里暗嗤一声,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翻涌着:
这个特招生,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真是好手段!先是请客送礼物,现在又来这出?
他刚想开口,用他惯有的嘲讽语气戳破她的“把戏”。
“哐当!”
隔壁的柜门被猛地拉开,伴随着NPC的一声低吼。
脚步声停在了他们藏身的这个柜门前!
一只手已经搭上了柜门的把手!
千钧一发!
就在柜门被外力拉开一条缝隙的刹那,云念灵巧的从里面猛地将柜门撞开!
“跑!”
她对身后还在愣神、脸上红潮未退的顾牧也低喝一声,便冲了出去,灵巧地躲开了门口那个打扮恐怖的NPC。
顾牧也被她这一声喝令惊醒,他下意识地跟着云念,两人一前一后,在昏暗曲折的通道里狂奔起来。
身后是NPC的吼叫和追赶的脚步声。
云念身手敏捷,判断准确,总能找到正确的岔路。
顾牧也跟在她后面,看着她飞奔的背影,脑子里却还在反复回放刚才柜子里那意外的一触,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似乎又有回升的趋势。
他一边跑,一边心情复杂。
云念和顾牧也一路狂奔,终于看到了鬼屋出口的光亮。
两人同时冲出了大门,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顾牧也脸上那不自然的红晕还没完全消退,气息也有些紊乱,他下意识地想离云念远点,理清一下混乱的思绪。
云念平复了呼吸,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然而,还没等他们完全缓过神,就被鬼屋出口处的景象惊呆了!
一辆救护车停在那里,警灯闪烁。
医护人员正抬着一副担架从鬼屋的紧急通道出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人,看不清脸。
云念和顾牧也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他们拨开人群冲上前去。
当看清担架上那张因为失去意识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时。
顾牧也倒吸一口冷气。
是谢屿!
怎么会是谢屿?!他刚才不是……
旁边一位穿着经理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焦急地跟医护人员沟通,看到冲过来的顾牧也和云念,连忙解释道:
“顾少!你们是这位先生的朋友吧?唉,真是意外!这位客人进入一个特别狭窄黑暗的密室后,突然就呼吸急促,脸色发白,我们的工作人员发现不对劲进去查看时,他已经晕倒在地了!初步判断可能是幽闭恐惧症急性发作!”
顾牧也的心一沉,难得没了看好戏的心情。
他虽然想看谢屿笑话,但也不想看他真出事。
就在这时,陶可也惊魂未定地从出口跑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救护车和担架上的谢屿,吓得捂住了嘴:
“天啊!谢少他怎么了?!”
“幽闭恐惧症,晕倒了。”
云言简意赅地解释,眉头紧锁。
医护人员已经将谢屿抬上了救护车。
“我们去医院!”顾牧也毫不犹豫地说道。
云念点了点头,拉上还在发抖的陶可:“走。”
三人来不及多说,立刻跟着跳上了救护车,一路朝着医院疾驰而去。
顾牧也一个电话,谢屿就被迅速安排进了顾家控股的顶级私人医院,住进了堪比五星级酒店套房的VIP病房。
谢屿其实早就恢复了意识,但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更主要的是,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自己晕倒前那丢人现眼的一幕幕。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云念面前抬得起头?
他苦心经营的狂霸酷拽形象全毁了!
于是,当察觉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时,谢屿做出了一个鸵鸟般的决定。
装死到底!
他紧紧闭着眼,把脑袋往柔软的被子里又缩了缩,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床垫里去,只留下一撮嚣张的红发露在外面,显得格外滑稽。
顾牧也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病床上那一大团“被子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在确定谢屿没事后,他乐子人心态又上来了。
他明白谢屿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正遭受着毁灭性打击。
陶可则是一脸担忧,小声问顾牧也:“顾少,谢少他怎么还没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云念坐在稍远一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团被子,心里清楚谢屿早就醒了。
他那僵硬的装睡姿势,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只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顾牧也清了清嗓子,故意用刚好能让被子里的人听清的音量说:
“医生说了,就是惊吓过度加上幽闭空间刺激,身体没问题,早该醒了。可能是脑子还有点懵?或者…”
他拖长了语调,带着明显的戏谑,“是觉得没脸见人,在‘反省’?”
被子卷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云念瞥了顾牧也一眼,觉得这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懒得配合这场幼稚的戏码,直接站起身,对陶可说:“既然他没事,我们走吧,让他休息。”

谢屿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头发乱得像鸡窝。
他大口喘着气,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开始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我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顾牧也看着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肩膀微微耸动:
“噗……谢大少爷,鬼屋晕倒,你这经历够写进校史了。”
“滚蛋!”
谢屿抓起一个枕头就砸过去,被顾牧也轻松接住。
谢屿抓了抓头发,在病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云念那张冷淡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顾牧也:
“喂,顾牧也,商量个事。”
“嗯?”顾牧也挑眉,预感没什么好事。
“就……云念送你的那个熊。”
谢屿眼神飘忽。
“反正你也不喜欢那种幼稚玩意儿,看着就碍眼,不如给我呗?”
他想着,要是能把那个熊要过来,好歹也算是云念送过的东西,放在自己房间里,四舍五入就等于……嗯!
顾牧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按理说,他确实不喜欢这种东西,谢屿开口要了,他顺水推舟送出去,还能再笑话谢屿几句,合情合理。
可是,顾牧也心里却莫名地产生了一丝迟疑。
一股微妙的,搞不清楚缘由的抗拒感,让他没有立刻答应。
他甚至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那只熊被谢屿抱在怀里的画面,竟觉得有点碍眼。
为什么?他明明最讨厌那些试图攀附的特招生,云念送的熊有什么好在意的?
但他快速权衡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找不到不把熊给谢屿的理由。
如果拒绝,反而显得很奇怪,会被谢屿追问。
“……行吧。”顾牧也压下心里那点怪异的感觉,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语气带着惯有的嫌弃。
“你想要就拿去,正好省得我处理垃圾。”
谢屿见他答应,顿时喜笑颜开,仿佛找回了一点场子。
他用力拍了拍顾牧也的肩膀:
“好兄弟!我就知道关键时刻还是你靠得住!”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顾牧也,我算是看明白了,我是真喜欢上云念了!你得帮我!”
谢屿目光灼灼地看着顾牧也,充满了信任:“以后多给我创造点机会!就像今天游乐园这样!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方向是对的!”
顾牧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回到宿舍,陶可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她一边换睡衣,一边还沉浸在今晚的“奇遇”里,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念念,你看,我就说嘛!谢少和顾少其实人也没论坛上说的那么可怕对不对?”
她掰着手指头数。
“谢少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他好像挺单纯的,顾少就更不用说了,还请我们吃螺蛳粉,去游乐园,虽然看起来有点捉摸不透,但关键时刻还挺靠得住,还帮忙把谢少送到医院!”
云念正在整理新手机,听着陶可天真烂漫的总结,心里有些无奈。
她不忍心打破好友的幻想,但也没法附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陶可却会错了意,以为云念也认同她的看法,更加来劲了。
她神秘兮兮地凑到云念身边,拿出自己的手机,上面赫然是顾牧也的名字和号码。
“念念,你看!这是我刚才趁你不注意,偷偷问顾少要的联系方式!”
陶可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快夸我”的得意。
云念动作一顿,蹙眉看向她:“你加他干嘛?”
“哎呀!你傻呀!”
陶可一副“你这都不懂”的表情,急切地解释。
“顾少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对人也挺好的。你加他好友,然后找个机会,委婉地跟他说说论坛那个帖子的事嘛!”
“你就说,那个视频转发对你影响挺大的,看他能不能帮帮忙,把帖子删掉?他既然答应以后有麻烦可以找他,这点小事,他肯定会答应的!总比我们自己干着急强呀!”
云念看着陶可那充满希望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她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可可,”云念放下手机,语气认真,“顾牧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热心肠的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嘛!”
陶可坚持道,把手机往云念面前又推了推。
“你就加一下嘛!说不定呢?万一他答应了呢?就算不答应,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呀!”
看着陶可的真诚眼眸,云念再次感到了无法拒绝的无奈。
如果一直拒绝,陶可只会更担心,更想办法。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妥协了。
“加了。”她把屏幕给陶可看了一眼。
“太好了!”陶可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
私立医院的VIP病房里。
顾牧也陪着谢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就在这时,顾牧也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一条新的好友申请通知。
他原本慵懒的目光随意瞥了过去,可当看清申请人的头像和名字时,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一连串的疑问瞬间闪过脑海,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心虚感。
他刚刚才答应了要把云念送的熊给谢屿,还默许了要帮谢屿“创造机会”。
谢屿虽然情绪不高,但对顾牧也的变化却格外敏感。
他注意到顾牧也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谁啊?”谢屿含糊不清地问,脑袋下意识地就往顾牧也手机那边凑。
几乎是条件反射,顾牧也迅速伸手,一把将手机抓了过来,然后利落地塞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没什么。”
“推销广告而已,烦死了。”
他垂下眼睫,避开谢屿探究的目光。
谢屿狐疑地眯起眼,盯着顾牧也看了几秒。
他了解顾牧也,这家伙刚才那反应,绝对有鬼!
但谢屿现在满脑子都是对云念的纠结,也没太多心思深究,只是嘟囔了一句:“奇奇怪怪的…”

和谢屿分开后,顾牧也特意过了许久,才通过好友验证。
【顾牧也】:游乐园纪念品不错,谢屿那傻子抱着不肯撒手了。
他发送后立刻锁屏,把手机扔到床上,假装不在意。
可是三秒后,又忍不住抓回来查看。
【晚上 11:15】
【云念】: 嗯。
顾牧也盯着那个“嗯”字,眉头皱起,觉得对方太敷衍,明明是她追人好不好,凭什么她还这么冷淡。
【晚上 11:16】
【顾牧也】:你那个室友,没事吧?看她胆子挺小的。
顾牧也发完就觉得这个问题很蠢,但撤不回了。
【晚上 11:20】
【云念】: 她睡了。没事,谢谢。
谢谢?这语气是不是太客气了?不行,得换个话题!
【晚上 11:21】
【顾牧也】: 鬼屋设计还行,就是NPC演技浮夸。
他发完再次后悔,这都什么跟什么?
【晚上 11:25】
【云念】: 嗯,道具粗糙,音效还行。
【晚上 11:26】
【顾牧也】:你枪法跟谁学的?挺准。
他发完屏住呼吸等待,觉得这次话题总该能展开聊几句了吧?
【晚上 11:40】
手机毫无动静。
顾牧也在这十四分钟里,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从躺着看到坐着看,去倒了杯水,假装不在意地刷了刷社交软件,实则每五秒就切回和云念的聊天界面。
那个发送框后面,空空如也。
他开始抓耳挠腮。
怎么又不回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还是她觉得我太烦了?
【晚上 11:45】
【顾牧也】:睡了?
他发完觉得自己像个查岗的,更烦躁了。
【晚上 11:46】
【云念】: 嗯,明天有课。晚安。
顾牧也看着“晚安”两个字,一口气堵在胸口。
那边云念的头像瞬间灰了,显然是真的下线了,连多一秒的寒暄都没有。
顾牧也:“……”
他盯着那个再也没有亮起的头像,把手机往枕头边一扔,整个人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像有只猫在挠。
他顾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等过一个人的消息?
还是这种没营养的、他主动没话找话的聊天?
对方还爱答不理,说完晚安就秒睡?
这感觉太陌生了,太被动了。可他刚开始和云念聊天只是想把这水搅得更浑,更好玩。
现在为什么他反而是难受的那个?
他更加抓耳挠腮,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云念那张冷淡的脸。
原本只是看戏的心态,此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好奇取代。
顾牧也发现,他非但没看明白云念,反而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这一夜,有人安然入睡,有人却彻底失眠了。
第二天,云念照常去上课。
走进教室时,她能明显感觉到少了许多明目张胆的恶意。
更重要的是,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也就是昨天谢屿让人换的新桌子,抽屉和椅子都干干净净,再也没有垃圾的踪影。
一上午,谢屿的座位都空着。
想来也是,以他那死要面子的性格,经历了昨天社死的一幕,短时间内估计没脸来学校面对她。
课间休息时,云念正低头整理笔记,一个身影停在了她的桌旁,带着一阵清甜的香水味。
她抬头,对上了沈箐那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
沈箐今天穿得依旧精致得像洋娃娃,她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俯身,凑近云念,几乎要贴到她脸上,像是在研究什么稀有动物。
云念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拉开一点距离,平静地问:“有事?”
沈箐也不绕圈子,压低声音,带着点兴奋的语气,直接问道:
“喂,云念,你老实告诉我,”
她凑得更近,声音小小的,“昨天放学后,你是不是跟谢屿,还有顾牧也一起去游乐园了?”
她问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念的脸。
显然,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消息已经传到了这位大小姐耳朵里。
云念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沈箐见她没直接否认,更加确信了几分,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是不是嘛?快说快说!谢屿那个笨蛋是不是又出糗了?顾牧也怎么会跟你们一起?”
她连珠炮似地发问。
云念看着沈箐那副刨根问底的架势,选择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碰巧遇到而已。”
她避重就轻,没提鬼屋和医院的事。
“碰巧?”
沈箐显然不信,狐疑地打量着她,“哪有那么巧的事?你们几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她看着云念那张清冷漂亮的脸,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谢屿和顾牧也,真的都对这家伙有点意思?
沈箐对云念的回答显然不满意。
她眼珠一转,突然有了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
“哎呀,你别这么小气嘛!”
沈箐说着,回座位拿了自己那个限量版的精致笔袋,将里面各式各样的笔全都倒在了云念的课桌上。
里面每一支都价格不菲,随便一支都抵得上普通人几个月的生活费。
沈箐大手一挥,十分豪爽地说:“喏!看上哪支随便拿!”
“之前那支笔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原谅你了!以后呢,邵晟、谢屿、顾牧也他们要是再找你,或者有什么……嗯……好玩的事,你多跟我讲讲就行!”
在她看来,这是一笔非常公平的交易:用这些她多得是的笔,换取第一手的热闹八卦,简直太划算了!
云念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她轻轻吸了口气,没有去看那些笔,一字一句清晰地重申:
“沈箐同学,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从来没有偷过你的笔。”
“所以,不存在‘原谅’的说法。这些笔,你自己收好,我不需要。”
她说着,把笔推回到沈箐面前,“至于别人的事,我没什么可说的。”
沈箐被云念这番干脆利落的拒绝弄得一愣。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云念同学!”
就在这时,班主任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他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表情。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云念怀着些许警惕走进班主任办公室。
然而,王老师看到她,脸上却堆起了比昨天更加和煦的笑容。
“云念同学来啦,快坐快坐。”
王老师热情地招呼她坐下,还顺手给她倒了杯水。
“王老师,您找我有事?”
云念没有碰那杯水,直接问道。
“是啊,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王老师搓了搓手,笑容可掬,“市里马上就要举办一年一度的‘精英杯’高中数学竞赛了,我们学校非常重视。老师们一致认为,你的数学成绩在年级里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逻辑思维和解题能力,非常突出!所以,学校希望你能作为主力队员,代表学校去参加这个比赛!”
数学竞赛?
云念愣了一下。
她确实数学很好,这是她为数不多能凭借绝对实力碾压那些天龙人的科目。
但参加竞赛意味着要投入大量额外的时间和精力进行培训。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要开口拒绝:“王老师,我……”
“哎呀,别急着拒绝嘛!”
王老师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连忙打断她,语气带着诱惑。
“你先听听奖励!这次竞赛,个人一等奖的奖金可是有——十万块!而且,如果能拿到名次,对期末的特等奖学金评定也是有巨大加成的!”
云念到了嘴边的拒绝硬生生卡住,眼神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
王老师心里有了底,笑容更深了:“怎么样?考虑一下?为校争光,同时也能解决一些实际困难,一举两得嘛!”
云念快速权衡利弊。
“好。”她不再犹豫,干脆地答应下来,“我参加。”
“太好了!我就知道云念同学识大体!”
王老师高兴地一拍手,随即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补充道。
“哦,对了,这次竞赛是以团队形式报名,我们学校的主力团队主要由三名同学组成。除了你之外呢……”
“邵晟同学将担任团队的队长。他综合能力很强,由他带队我们都很放心。关于竞赛的具体安排、培训计划什么的,他那边已经有初步方案了。”
王老师笑眯眯地安排道。
“这样,你晚上放学后,直接去学生会办公室找一下邵晟同学,他会在那里等你,跟你详细沟通一下后续的事情。”
云念心凉了一下,她实在不想看见邵晟那张脸。
一看见他的笑容,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
“好的,王老师。”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冷意,低声应道。
“好好好,那你先去上课吧,晚上别忘了去找邵晟同学啊!”
王老师满意地送客。
云念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课程,云念反而上得比平时更加专注。
因为大小姐沈箐似乎被她之前毫不犹豫的拒绝给惹恼了,觉得面子挂不住,一下午都绷着张俏脸,没再过来跟她搭话。
这对云念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的清静。
放学铃声响起,云念收拾好书包,按照班主任的指示,朝着校园深处那片专属区域走去。
穿过林荫道,眼前豁然开朗。
几栋气派非凡的独立建筑映入眼帘。
这就是圣蒂拉斯学院权势与财富的缩影。
F4每人独占一栋楼作为私人领地,而学生会也拥有自己独立的一栋办公大楼。
云念走向学生会大楼,走进大厅,内部装修极尽奢华。
大厅里零星有几个学生干部模样的人走过,他们胸前佩戴着象征身份的精美徽章。
在看到云念校服上的徽章时,眼神中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轻蔑。
云念无视这些目光,径直按照指示牌找到了位于二楼的副会长办公室。
她抬手,礼貌地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却并非邵晟,而是一个身材高挑,气质冷冽的女孩。
她有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面容清秀却紧绷着,眼神冷漠,像覆着一层寒霜。
这个女孩的胸前,也别着一枚特招生徽章。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
那女孩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开了通道。
云念走进办公室。
这间副会长办公室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美丽的校园景色。
邵晟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见到云念进来,脸上立刻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云念同学,你来了,很准时。”
他站起身,语气亲切,然后目光转向开门的那个高挑女孩,笑着对云念说。
“正好,我们竞赛团队的成员都到齐了。”
他走到两个女孩中间,开始介绍。
“云念,这位是齐琳,比你高一届,也是我们这次数学竞赛团队的成员,她的数学逻辑能力非常强。”
名叫齐琳的女孩只是对云念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带着一种疏离的傲气。
邵晟又看向齐琳,介绍云念:“齐琳,这是高二的云念,数学天赋很突出,是我们团队的第三名成员。”
介绍完毕,邵晟双手轻轻交叠。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正式开始讨论一下接下来的竞赛培训和计划吧。”
邵晟将打印好的培训计划表分别递给云念和齐琳,上面密密麻麻地安排了未来一个月的学习内容和模拟测试时间。
“时间紧迫,只有一个月。所以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我们都需要在这里进行至少两个小时的集中培训。”
“希望大家都能克服困难,全力以赴。”
他创建了一个三人的小群。
云念和齐琳沉默地拿出手机,扫码进群,然后互相添加了好友。
一切安排妥当,齐琳立刻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语气冷淡疏离。
“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她甚至没等邵晟回应,只是瞥了云念一眼,便径直朝门口走去,高挑的背影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孤傲。
云念也顺势起身,准备离开。
“云念,”邵晟却适时开口,叫住了她。
“请稍等一下,我还有些事情,想单独和你聊一聊。”

副会长办公室内。
邵晟体贴地用瓷杯为云念倒了杯热茶,氤氲的蒸汽模糊了他脸上惯有的温柔笑意。
“请用茶,云念同学。”
他将茶杯轻轻推到云念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则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姿态优雅从容。
云念道了谢,却没有去碰那杯茶,只是安静地坐着。
邵晟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开始了话题。
“云念,我知道昨天……你和谢屿、牧也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谢屿的性格比较冲动,牧也又喜欢玩闹,如果他们让你感到困扰,或者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他微微前倾身体,眼神显得十分真诚,“你可以随时告诉我。作为同学,也是竞赛团队的队长,我希望至少在这个项目里,你能有一个安心准备比赛的环境。”
这番话简直充满了体贴和责任感。
云念抬起眼,直接道:“谢谢,不必了。我能处理好。”
她的拒绝干脆利落。
邵晟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阴霾,但笑容依旧温和,正想再说些什么来拉近关系或施加影响时。
意外发生了。
云念或许是想要调整一下坐姿,手肘不经意间碰到了茶几上的那只瓷杯。
杯子一晃,里面的茶水瞬间泼洒在了邵晟的白色衬衫手腕处!
“对不起!”
云念立刻站起身,语气带着歉意。
她下意识地抽了几张纸巾,倾身过去,想帮邵晟擦拭手腕上的水渍。
邵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缩回手,连声道:“没事!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但云念的动作很快,纸巾已经触到了他湿漉漉的皮肤。
就在这一瞬间。
在邵晟那截白皙的手腕上,竟然交错着几条淡粉色的、略显狰狞的条状伤痕!
那痕迹看起来像是被什么细长的东西反复抽打所致,虽然已经开始愈合,但依旧能想象出当初的惨烈。
云念想到刚才邵晟握笔和端杯时,手腕的动作似乎有些微的不自然和僵硬。
邵晟显然也意识到了云念看到了什么,他脸色微变,猛地将手腕从云念手中抽回,动作快得甚至有些失态。
迅速将挽起的袖口拉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一片皮肤,连带着水渍也一起盖住了。
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但那笑容此刻看起来有些勉强。
“真的没关系,一点小意外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尴尬。
云念直起身,不再坚持帮忙。
她看着邵晟迅速恢复平静的脸,心中已然明了。
回到宿舍,云念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陶可正坐在桌子旁,吸溜着一桶泡面,看见她回来,含糊不清地招呼:“念念回来啦!吃过了吗?我给你留了口面!”
云念走过去,就着陶可递过来的叉子吃了两口面,胃里暖和了不少。
“你晚上干嘛去啦?这么晚才回来。”
陶可一边嗦着面,一边好奇地问。
云念咽下食物。
“班主任找我了,让我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
“真的?”
陶可的眼睛瞬间亮了,放下泡面桶,激动地抓住云念的胳膊。
“太好了念念!你数学那么厉害,肯定能拿奖!一等奖奖金是不是超级多?”
她比云念本人还要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奖金在向她们招手。
“嗯,一等奖十万。”
云念看着陶可高兴的样子,嘴角也微微牵动了一下。
她顿了顿,继续说起团队的情况,“团队一共三个人,邵晟是队长。”
听到邵晟的名字,陶可的笑容收敛了一点,撇撇嘴:“哦……他啊。”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喜,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竞赛更重要。
云念观察着她的反应,接着说了下去:“还有一个队员,叫齐琳,比我们高一届,也是特招生。”
“齐琳?”
这个名字刚说出口,陶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甚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声音都拔高了一些:“你说谁?齐琳!那个总是冷着脸,独来独往的齐琳?”
云念没想到陶可的反应会这么大,点了点头:“对,你认识她?”
陶可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她凑近云念,压低声音:
“念念,你小心点她!”陶可的语气十分严肃。
云念微微蹙眉,追问道:“为什么要小心她?”
陶可见云念重视自己的话,立刻凑得更近:
“哎呀,你不知道!这个人性格特别古怪阴沉!”
陶可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的神情,“她家里条件听说比我们还差,可偏偏傲得要命,好像谁都欠她钱似的。在学院里名声差极了!”
她咽了口口水,继续道:“最出名的一件事,是关于一个曾经真心对她好的女孩!那个女孩叫林薇,是C级的,算是少数不怎么看不起特招生的人。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觉得齐琳孤零零的很可怜,就主动去接近她,对她特别好,带她吃饭,送她东西,真把她当朋友!”
陶可的语气激动起来。
“结果呢?你猜怎么着?齐琳非但不感激,反而插足了林薇和她青梅竹马男朋友的感情!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把那个男生迷得晕头转向,非要跟林薇分手!”
“林薇受了巨大的打击,根本没法在学校待下去了,没多久就退学了。”
陶可的声音里带着愤怒。
“而齐琳呢?像个没事人一样,脸皮厚得可怕,照样留在学院里,不但没受到任何影响,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还混进了学生会,当上了一个什么部的部长!你说可不可气?是不是恩将仇报,品行恶劣?”
陶可抓住云念的手,用力晃了晃。
“念念,你想想,跟这样一个人一起训练,还得朝夕相处!她连对自己那么好的人都能背后捅刀子,谁知道她会对你做什么?而且她还是邵晟找来的!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你千万千万要提防她!”
听着陶可绘声绘色的描述,云念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邵晟选择这样一个人作为队友,是真的只看重她的数学能力吗?
云念看着陶可担忧的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她需要一点能让自己暂时脱离现实纷扰的事情。
于是,她拿起新手机,点开了白天顺手下载的一款小众解谜闯关小游戏。
游戏界面简洁,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主打双人合作通关。
云念随意取了个毫不显眼的游戏ID:Nian。
她选择了随机匹配队友,很快系统配对成功,队友的ID叫:R。
游戏开始。
关卡设计精巧,需要两人默契配合,利用环境道具和角色技能破解机关。
云念很快进入状态,她思维缜密,反应迅速,操作精准。
反观她的队友 R,似乎有些……手忙脚乱。
R 的操作透着一种艺术家的随性,常常走位失误,触发不必要的陷阱,或者对着一个简单的机关思考半天。
有好几次,都是云念眼疾手快,极限操作,才把 R 从失败边缘拉回来。
云念全程没有开麦,也没有打字交流。
R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拖了后腿,之后的操作变得谨慎了许多,努力跟着云念的节奏。
虽然依旧磕磕绊绊,但在云念近乎“带飞”的引领下,他们竟然一关一关地闯了下去,最终成功通关。
屏幕上跳出“Victory”的字样。
云念没什么表情,直接点击了返回大厅,准备退出游戏。
然而,就在她即将退出游戏的前一秒,消息栏的位置突然多了一个鲜红的小圆点。
她点开一看,是一条系统通知:
【玩家 R 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附言只有一个简单的表情符号:【双手合十】
云念想了想,只是通过游戏而已,无关现实。
于是,她移动指尖,点击了【同意】。
几乎是在她同意的瞬间,一条新的消息就从 R 那边蹦了出来,依旧言简意赅:
R:谢谢。你很厉害。
云念看着这条消息,平静地回复了两个字:
Nian:没事。
云念刚放下手机,准备入睡,屏幕又微弱地亮了起来。
是游戏内好友 R 发来的新消息。
R:那个……以后如果在线,还能邀请你一起玩吗?
消息后面依旧跟着一个双手合十的恳求表情。
云念拿起手机,看着这条消息。
她对这种简单的线上互动并不排斥,而且这个 R 虽然技术一般,但至少态度良好,不会像现实中那些人一样带来麻烦。
她想了想,回复道:
Nian:可以。
但紧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表明自己的情况:
Nian:不过我最近有点忙,不一定常在线。
这倒是实话,竞赛培训、日常学习、调查X的事情,还有可能需要应对谢屿、邵晟等人,她的时间确实排得很满。
游戏只是偶尔的调剂。
消息发送过去后,对方几乎是秒回:
R:好的!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笑脸jpg】
云念看着那个笑脸,没再回复,只是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了枕边。
她不知道的是,在城市另一端的某间画室里,金发蓝眼的少年看着屏幕上那简洁的回复,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他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画笔,看向画布上未完成的抽象线条,冰蓝色的眼眸里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一夜无话。
第二天数学课上,班主任王老师站在讲台上,宣布了学校决定派云念代表班级、代表学校参加市数学竞赛的消息。
消息一出,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若是平时,有谢屿坐镇后排,或许没人敢公然质疑。
但今天,谢屿的座位空空如也,某些人的胆子便大了起来。
一个平日里以沈箐马首是瞻的男生率先发难,语气充满了不屑:
“王老师,我没听错吧?让一个小偷,一个道德品行有问题的人代表我们学校?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圣蒂拉斯学院的脸往哪搁?”
他一带头,几个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就是啊,论坛上都有证据的!”
“让她去比赛,岂不是告诉别人我们学校没人了?”
“谁知道她比赛会不会又用什么手段……”
王老师额头瞬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扶了扶眼镜,心里叫苦不迭,简直要在内心咆哮:
为什么选她?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少爷小姐数学成绩一塌糊涂,连初赛线都够不着!
学校要脸面要奖金,不靠这些拼命学习的特招生靠谁?难道靠你们爹妈捐楼吗!
但他脸上只能挤出尴尬的笑容,试图和稀泥:
“同学们,安静!学校选择云念同学,自然是综合考虑了她的数学能力和为校争光的潜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过去?”
云念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大。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只见她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或怯懦。
她目光直视那个最先发难的男生,一字一句说道:
“‘过去的事情’,如果是指那支钢笔,那么,它从未发生过。因为,我没有偷。”
她的语气太过肯定,太过坦然,反而让质疑者一时语塞。
那男生梗着脖子反驳:
“你说没偷就没偷?笔是在你桌洞里找到的!论坛上X发的帖子清清楚楚!”
“笔在我桌洞里找到,就等于我偷的吗?”
云念反问,逻辑冷静得可怕。
“请问,有任何人亲眼看到我从沈箐同学的笔袋里拿笔了吗?”
教室里一片寂静。
确实没有。
“既然没有目击者,”
云念继续道,目光扫过全班。
“那么,任何能进入这间教室的人,都有可能是把笔放进去的人。栽赃陷害,这个可能性,各位难道从未考虑过?”
她的话让不少同学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云念趁热打铁,将矛头精准地引向了最关键的点:“至于你提到的论坛帖子——那个匿名ID ‘X’。”
她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
“他除了发帖指控,除了贴出一张笔在我桌洞的照片,还提供了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吗?比如,我‘偷笔’的过程录像?或者,我销赃、交易的记录?”
“都没有。”
云念自问自答,声音抬高了一些,“他只是躲在暗处,煽动舆论,引导大家去攻击我。那么,我们是不是更应该问问这个‘X’——”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可能心虚的人。
“既然你如此正义,如此确定是我偷了笔,请你拿出除了煽动情绪之外的真实证据。否则,你凭什么让大家相信,你不是在利用这件事,达到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教室里鸦雀无声。许多原本跟风鄙视云念的人,此刻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从头到尾,都是X在说,除了那张照片,没有任何铁证。
万一……真的是栽赃呢?
王老师见状,连忙打圆场:
“云念同学说得有道理!事情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不应该妄下结论!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现在开始上课!”
云念平静地坐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第68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17
自那次课堂上的对峙后,云念的生活意外地进入了一段相对规律的平静期。
班里那些惯于跟风欺凌的人,虽然还是看不起她,但至少没人再敢往她的新课桌里塞垃圾或泼脏水了。
论坛上关于她的风波似乎也渐渐被新的八卦取代。
云念乐得清静。
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两件事上:
一是全力以赴准备即将到来的月考;
二是每天放学后雷打不动地去学生会大楼参加数学竞赛培训。
培训的日子并不轻松。
邵晟作为队长,要求极为严格。
而齐琳,就如同陶可描述的那般,冷漠得像一座冰山。
她数学能力极强,思维敏捷,但她几乎从不与云念和邵晟进行学习之外的任何交流。
训练时,她只讨论题目;训练一结束,便立刻拿起书包离开,吝啬得连一个眼神都不多给。
三人之间维持着一种纯粹的合作关系。
谢屿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学校,听说是飞去国外参加一个重要的青年赛车锦标赛了。
这让云念着实松了口气。
偶尔,她会收到谢屿从国外发来的一些语无伦次的消息,无非是炫耀赛况又或是别别扭扭的问候,云念通常只看不回。
顾牧也倒是偶尔会在校园里遇见,他总是那副懒洋洋看戏的样子,桃花眼扫过云念时,会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主动凑上来。
这天晚上,结束了两小时的培训,云念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
陶可已经睡了,桌上给她留了盏小灯和一块小蛋糕。
云念洗漱完,躺在床上,习惯性地点开了那个解谜小游戏。
刚上线,就看到了队友 R 发来的组队邀请。
R:今天有空吗?新关卡有点难。
云念看了看时间,还早。
她点了接受邀请。
屏幕上,她的角色 Nian 和 R 的角色再次并肩而立。
游戏里,云念操纵着角色 Nian,利落地解开了最后一个机关,屏幕上再次跳出胜利的动画。
短暂的沉默后,聊天框里跳出了 R 的新消息,问题有些出乎意料。
R:你游戏打得真好。冒昧问一下,你是在国内吗?感觉你好像从不卡顿。
云念看着这个问题,随手回复:
Nian:嗯。在A市。
消息发过去后,那边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斟酌语句。
R:真巧!我最近正好要回国了,也会在A市待一段时间。那个……我们可以见个面吗?就当感谢你一直带我通关。我请你喝咖啡?[咖啡表情]
这条消息映入眼帘的瞬间,云念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拒绝:
Nian:不方便。抱歉。
语气干脆。
消息发送后,聊天框顶部“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沉寂了下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R 那边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云念能感觉到,屏幕那头的人,似乎被自己这干脆利落的拒绝伤到了。
她看着那片沉默的聊天框,心里并无多少波澜。
她退出游戏,将手机放到一边,拿起床头的竞赛习题集,开始演算。
画室里,江让放下画笔,看着屏幕上那片死寂的聊天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还有点说不清的委屈。
他第一次在游戏里遇到这么合拍又厉害的队友。
他鼓足了勇气提出见面,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不方便”。
这种被拒绝的感觉,对他而言很陌生。
他点开了那个几乎被他屏蔽的“F4”的群聊。
里面通常只有顾牧也和谢屿在吵吵嚷嚷,邵晟偶尔冒泡。
江让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下了一行字。
【江让】:……我好像,惹一个朋友生气了。
【谢屿】:???
【谢屿】:你还有除了画板和颜料之外的朋友?男的女的?
【顾牧也】:哟~ 稀奇啊。我们江大艺术家居然开始为朋友伤神了?
顾牧也立刻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顾牧也】:展开说说?怎么惹生气的?
江让老实地回答:
【江让】:是游戏里认识的一个队友,很厉害。我说想回国后见个面,她就说不方便,然后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
【江让】:……应该是女孩子吧。
群里沉默了几秒,然后瞬间炸锅。
【谢屿】:我靠!网恋!还失败了!江让你可以啊!不声不响搞这么大!
【顾牧也】:噗哈哈哈哈!等等,你先别急着脸红。 我问你,那女孩是哪家的小姐?叫什么名字?长得怎么样?你总得知道点基本信息吧?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江让看着顾牧也的问题,更加茫然了,他仔细回想,却发现:
【江让】:……不知道。
【江让】:只知道游戏ID叫Nian,应该在国内A市。其他的……都没问。
【江让】:她不爱说话。
群里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次连顾牧也都无语了。
【顾牧也】:……
【顾牧也】:兄弟,你这就属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类型。啥都不知道你就敢约见面?
【谢屿】:(发来一连串捶地大笑的表情)江让你是不是画画把脑子画傻了!对面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万一是个抠脚大汉装妹子骗你装备呢?
所有人都觉得江让是被骗了,或者至少是异想天开。
江让看着屏幕上兄弟们的“关心”,心里更乱了。
他试图辩解:
【江让】: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操作很厉害,带我通关,也不骂我菜…
【顾牧也】:得,没救了。恋爱脑晚期。
【谢屿】:等他被骗光装备就知道哭了!
江让放下手机,看着画架上那幅因为心情波动而色彩有些混乱的画,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不被理解的郁闷。
他们不懂。
那种在虚拟世界感受到的人格魅力,对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自己太天真了吗?

对于云念而言,试卷上的题目都在她这段时间的复习范围之内。
她答得流畅,走出考场时,心里对拿到理想的奖学金成绩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
月考结束,意味着短暂的放松。
班会课上,班主任宣布了一个消息:
“同学们,为了让大家从紧张的考试中放松下来,学校决定组织一次为期两天的野外露营活动!以班级为单位,地点在城郊的森林公园。需要大家两人一组,自行组队,共用一顶帐篷。这是名单表,组好队就来我这里登记一下。”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兴奋的议论声。
露营对于这些平日生活优渥的学生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大家很快开始叽叽喳喳地寻找自己的好友组队。
云念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对这个活动本身并无太大兴趣。
她打算向老师说明情况不参加。
然而,就在她准备起身去找老师时,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停在了她的课桌旁,带着一阵熟悉的清甜香水味。
沈箐今天穿了一身名牌运动装,打扮得依旧精致,她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扬,脸上带着一种故作随意的表情,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清了清嗓子,才开口:
“喂,云念。”
“那个……露营组队,你找到人了吗?”
云念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还没。”
沈箐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快速地说道:
“我看你好像也没人组队,怪可怜的。本小姐这次就大发慈悲,勉强跟你一组好了。怎么样?”
这话听起来依旧高高在上,像是施舍。
周围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往这边看,沈大小姐居然主动邀请那个特招生云念组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仅全班同学惊讶,一直跟在沈箐身边的小跟班李悦,更是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下意识地拉住沈箐的衣袖,声音带着不解:
“箐姐?我们不是一直一起的吗?你怎么……”
沈箐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头安抚或者解释。
她只是微微偏过头,用侧脸对着李悦,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淡:“这次我想换个人组队。”
说完,她轻轻挣开李悦的手,不再理会对方泫然欲泣的表情。
在众人屏息的目光中,云念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好。谢谢。”
沈箐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但马上又绷起脸,哼了一声:
“算你识相!那说定了,我去登记!”
说完,她像是怕云念反悔似的,立刻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讲台走去。
周五,天气晴好。
几辆大巴车将学生们载到了城郊的森林公园。
营地选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旁边有清澈的溪流,远处是郁郁葱葱的山林,空气清新,是个放松的好地方。
以班级为单位划好区域后,大家便开始了安营扎寨。
这无疑是检验动手能力的时刻。
云念领到帐篷组件,二话不说,便蹲下身开始研究说明书和支架。
她动作麻利,穿杆、打钉、固定防风绳,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丝毫不拖泥带水。
反观不少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对着帐篷布料和一堆零件手足无措,抱怨声此起彼伏。
沈箐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着,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喂,云念,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云念头也没抬,继续固定着防风绳:“好奇什么?”
“好奇我为什么不跟李悦她们一组,反而来找你啊?”
沈箐歪着头,“你就不问问?”
云念的动作没有停顿:
“那是你的事。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若是平时,沈箐听到这种回答肯定会生气,觉得对方不识抬举。
但此刻,她却反常地没有发作,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树洞,撇了撇嘴。
“哼,你倒是干脆。”
她随手拔起一根草茎,在手里捻着,“我告诉你为什么吧。”
“就前几天,我看中了一条限量款的项链,国内还没发售。我也就是随口跟李悦她们提了一句,说有点想要。”
沈箐的语气渐渐带上了一丝嘲讽,“结果你猜怎么着?没过两天,李悦她爸,就千方百计托关系把项链买来了,还让李悦‘代表她们几个’送给我,说是给我个惊喜。”
沈箐抬起头,看向云念:“我当时还挺高兴的,觉得她们真贴心。可后来我无意中听到李悦跟她爸打电话,她说‘爸你放心,沈箐收了项链可高兴了,下个月咱们家续约的事肯定没问题!’”
“还有王萌,她上次跟我抱怨她男朋友不上进,我傻乎乎地还去求我哥,给她男朋友在他朋友公司安排了个实习。
结果呢?她转头就跟别人炫耀,说‘看,这就是跟沈箐做朋友的好处’。”
“我到现在才想明白,她们围着我转,对我好,根本不是因为我沈箐这个人,而是因为我姓沈!因为我家有钱有势,能给他们带来好处!”
她扔掉了手里的草茎。
“我以前是傻,觉得她们是真心对我好,我也把她们当朋友的……”
沈箐的语气低落下去,“可结果呢?全是算计。”
说完这些,她似乎轻松了一些,又恢复了那副傲娇的样子,哼了一声:
“所以我现在不想跟她们一组了,腻歪!找你组队怎么了?至少你……嗯……看起来不会因为这些巴结我。”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有点别扭。
云念听完,手上最后一个绳结也正好打好。
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没对这几件事评价,只是淡淡地看了沈箐一眼,说:
“帐篷搭好了。”
就在这时,沈箐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顾牧也发来的消息。
沈箐看完,抬头望向营地中央烧烤区那边热闹的人群,然后对云念说:
“喂,顾少他们在那边烧烤,让我们过去吃点东西。”
云念本想拒绝,但沈箐已经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胳膊往那边走了:
“走了走了,搭帐篷不饿啊?本小姐可饿了!”
烧烤区烟雾缭绕,香气扑鼻。
顾牧也果然在一群人中间,他并没亲自动手,而是悠闲地坐在折叠椅上,看着其他人忙碌。
看到沈箐拉着云念过来,他桃花眼微挑,递过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出乎云念意料的是,她的出现虽然引来了不少目光,但并没有预想中的刁难和嘲讽。
甚至有几个平时跟在沈箐和顾牧也身边的男生女生,竟主动笑着招呼:
“云念也来啦?搭帐篷辛苦了吧?”
“来来来,刚烤好的鸡翅,尝尝?”
一个女生甚至主动将几串烤好的肉串递到了云念面前,态度算不上热络,但绝对称得上友好。
沈箐似乎也觉得很有面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
云念接过肉串,低声道了谢。
吃饱喝足后。
夜幕降临,营地点起了篝火。
气氛比白天更加喧闹,有人弹着吉他,更多人则聚在一起,吵着要玩游戏。
云念本打算找个借口回帐篷休息,却被沈箐紧紧拉住:
“喂,别扫兴啊!这么多人玩呢!”
顾牧也也坐在不远处,晃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罐装饮料,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就在这时,营地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车灯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跳下车,顶着一头在醒目的红发,大步流星地朝篝火这边走来。
谢屿穿着一身赛车服外套,脸上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但眼睛却亮得惊人,嘴角咧开一个张扬的笑容,浑身散发着冠军归来的意气风发。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冠军奖杯。
“哟!这么热闹?玩什么呢?”
谢屿人还没到,洪亮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他迅速在人群中锁定了云念,然后径直走过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云念和沈箐之间的空位上,差点把沈箐挤到一边。
沈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顾牧也看着突然出现的谢屿,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手里的饮料罐。
“回来了?恭喜啊,冠军。”
谢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算是回应,然后注意力立刻回到游戏上,扭头问旁边的人:
“到底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几个男生女生兴奋地回答。
谢屿眼睛瞬间一亮,目光灼灼地看向身旁始终沉默的云念,声音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真心话大冒险?好啊!加我一个!”

第70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19
空酒瓶在草地上被一只修长的手拨动,咕噜噜地旋转起来,牵动着所有人的目光。
瓶子指向谢屿。
他嚣张地选择大冒险。
“请选择一位女生,让她坐在你背上,你完成二十个标准俯卧撑!”有人起哄道。
“哇!!!”全场瞬间沸腾!
谢屿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红了。
他强装镇定,梗着脖子,目光却有些闪烁,不敢直视身旁的云念:
“云念,你、你来…行不行?”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云念的拒绝。
连顾牧也都准备好了嘲笑的台词。
云念沉默了几秒,脑中快速权衡。
拒绝,意味着可能没完没了的纠缠和哄笑;
答应,虽然尴尬,但能最快结束这场闹剧。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可以。快点。”
谢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瞬间爆红,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
“真真的?你、你答应了?”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云念没再理他,只是站起身,走到铺着的野餐垫空处。
谢屿晕乎乎地跟过去,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
他俯身撑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像要炸开,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云念按照要求,小心翼翼地侧身坐在了他腰背靠下的位置,尽量只占一小块地方,减少接触面积。
即使隔着衣物,谢屿也能感觉到那轻微的重量和温度,他浑身一僵,呼吸都滞住了。
“开始吧!”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试图用音量掩盖自己的慌乱。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和起哄声中,谢屿开始了他的二十个俯卧撑。
他的动作远不如平时训练时流畅标准,甚至有些僵硬。
每一次下沉,都能感受到背上云念的存在,让他心跳失序。
他死死盯着地面,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在上面!云念在我背上!
“十、十一……谢少你速度快点啊!”有人计数兼催促。
谢屿这才如梦初醒,加快了速度,但动作更加变形,做完最后一个时,他几乎是脱力地趴了一下,才猛地翻身坐起,额头上全是汗,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羞的。
云念在他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迅速起身,站到了一边。
谢屿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他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形象,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我……那个……”
云念看着坐在地上,完全不见平日嚣张气焰的谢屿,心里有些无语。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顾牧也斜倚在折叠椅上,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那罐早已失去冰凉的饮料。
他的目光落在谢屿通红的脸上,看着他悄悄脱下外套,盖到腰部以下。
一股陌生的情绪,悄然漫上他的心口,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滞闷感。
顾牧也垂下眼睫,遮住桃花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
他仰头,将罐子里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没能浇灭心头那点莫名的焦躁。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重新找回那种玩世不恭的状态,对着还在不好意思的谢屿懒洋洋地调侃道:
“行啊谢少,二十个俯卧撑就喘成这样,体力有待加强啊。”
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腔调,但他自己却觉得,这话听起来干巴巴的,毫无灵魂。
他将空罐子捏扁,发出“咔哒”的轻响,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
“你们继续玩,我有点渴,再去拿点喝的。”
他找了个借口,不想再待在这里。
顾牧也发现,这场他亲手推动的戏,看着看着,自己好像也成了戏中人。
这感觉,该死的不爽。
顾牧也走后,游戏继续。
瓶子再次被拨动,在众人的注视下,这次指向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他紧张地推了推眼镜,选择了大冒险。
“学三声狗叫!”
有人起哄道。
男生脸涨得通红,但在众人的目光压力下,还是含糊地“汪”了三下,气氛更加热烈。
又玩了几轮,目标分别落在了体育委员和文艺委员身上,场子被炒得越来越热。
就在瓶子即将再次被转动,所有人都期待着下一个“幸运儿”会是谁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这里很热闹啊,在玩什么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邵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换下了校服,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装,步履从容地走近。
他似乎是刚处理完学生会的事务,或者只是单纯地被这边的喧闹吸引过来。
他的出现,让原本有些放肆的气氛稍微收敛了一些。
毕竟,邵晟在众人眼中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会副会长,与谢屿、顾牧也那种外放的张扬不同,他自带一种让人不自觉端正态度的气场。
“邵晟学长!”
几个学生干部模样的同学立刻打招呼。
顾牧也看到邵晟,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笑意。
谢屿则皱了皱眉,对邵晟在这种时候出现有点不爽。
沈箐随口答道:“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呗,邵晟哥你要不要也来玩?”
邵晟的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云念和谢屿靠得极近的位置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笑了笑,语气温和地婉拒:“不了,你们玩得开心就好,我刚忙完,只是过来看看。”
他虽然说不玩,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很自然地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邵晟刚坐下,就有一个急于分享八卦的男生凑过来,带着兴奋的语气说:“邵晟学长,你刚才可错过好戏了!”
“哦?什么好戏?”
邵晟侧过头,笑容亲切,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就是谢少啊!他刚才大冒险,抽到要背着女生做俯卧撑!你猜他背的是谁?”
男生挤眉弄眼,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迫不及待地公布答案。
“是云念!我的天,谢少刚才那样子,脸红得跟什么似的,云念居然还真答应了!我记得她之前不是和你表白来着,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男生说得眉飞色舞。
他没注意到,邵晟那双总是盛满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了一抹沉郁的暗色。
“是吗?”邵晟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小屿还是这么爱闹。云念同学……看来也挺配合的。”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兄长对弟弟胡闹的无奈纵容感。
他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对面。
谢屿还坐在原地,时不时偷瞄云念。
云念则依旧面无表情。
邵晟端起旁边不知谁递过来的水,轻轻抿了一口,水温正常,却让他觉得有些涩口。
那边,瓶子再次转动,这一次,对准了沈箐。
沈箐选了真心话。
“箐姐!如果让你在在场的人里选一个人当最好的朋友,你会选谁?必须说实话哦!”
这个问题让沈箐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看向之前那群跟班的方向,李悦等人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沈箐抿了抿嘴,像是下定了决心,大声说道:“我选云念!”
“为什么?”众人大感意外。
“没有为什么,和她呆在一起很开心喽。”沈箐昂起头,恢复了大小姐的傲娇。
最后一轮,瓶子仿佛受到了命运的指引。
晃晃悠悠的指向了云念。
“云念,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主持人的声音都带着激动。
云念抬眼,清冷的目光扫过一圈。
“真心话。”
提问权落到了谢屿手里!
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摩拳擦掌,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云念!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在场或者不在场的都算!必须说实话!”
云念在众人的注视下,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

第71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20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好奇,聚焦在了刚刚到来的邵晟身上。
原因无他。
全校皆知,特招生云念,曾经痴恋学生会副会长邵晟,甚至在生日宴上醉酒表白被当众拒绝,沦为笑谈。
此刻,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此干脆利落地否认有喜欢的人,这在众人听来,无异于公开宣告:我对邵晟,彻底死心了。
这简直是比谢屿刚才那出更劲爆的后续!
邵晟瞬间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他脸上那完美的温和笑容,在无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下,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但仅仅是一刹那,他便调整过来,笑容重新变得无懈可击,完美地扮演着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云念说完以后,就以太闷为理由离开了。
谢屿急着想追上去,却被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七手八脚地拉住,硬是按下来灌酒,嚷嚷着“谢少别走啊游戏还没完呢!”“给兄弟个面子!”
急得谢屿哇哇乱叫却又脱不开身。
云念乐得清静,独自一人朝着营地边缘靠近溪流的方向走去。
她走到溪边一块光滑的大石旁,正准备坐下,却隐约看到石头另一侧的阴影里,有一点猩红的光点在明灭,以及一个慵懒倚靠着石头的熟悉身影。
顾牧也不知何时也离开了篝火晚会,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烟,却没有怎么抽,任由烟雾在微凉的夜风中袅袅散开。
他听到脚步声,微微侧过头,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深邃的桃花眼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微的讶异。
“哟,好学生也学会逃课了?”
顾牧也率先开口。
“太吵。”
云念言简意赅地回答,并没有离开,而是在离他几步远的另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溪面上。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溪水潺潺。
“刚才……”
顾牧也忽然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模糊。
“你说‘没有’的时候,是真心话?”
云念转过头,看向他。
月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轮廓,眼角的泪痣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顾少的听力过于好了。”
“游戏规则不是说必须说实话吗?”她避重就轻地反问。
顾牧也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对邵晟有点旧情难忘呢。”
云念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说:“过去的事,没有意义。”
“是吗?”
顾牧也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
“那谢屿呢?那个笨蛋可是把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情绪,与我无关。”云念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顾牧也沉默了片刻,忽然掐灭了手中的烟,站起身,朝着云念的方向走了两步。
他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压迫感,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夜风的凉意。
他停在她面前,微微俯身,桃花眼在近距离下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云念,那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探究,“你对什么样的人,才会觉得‘有关’?”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也有些越界。
云念抬起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
她看着他,没有躲闪,清澈冷静的眼底依旧没有波澜,只是平静地反问:
“这算是顾少你的……‘真心话’环节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
顾牧也被她问得一怔,随即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狼狈。
他直起身,重新拉开了距离,脸上又挂回了那副漫不经心的面具,轻笑一声:
“啧,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夜里凉,好学生还是早点回帐篷吧,免得有人担心。”
说完,他便迈开长腿,身影很快融入了营地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二天安排的团体活动是丛林漂流。
然而天公不作美,山谷间起了浓雾,能见度很低,水流也比预想的湍急。
果然,意外发生了。
两条皮划艇在通过一段急流时失控翻覆,几名同学被水流冲散,瞬间消失在雾气弥漫的河道下游和两侧茂密的丛林里。
营地瞬间乱作一团,恐慌蔓延。
作为学生会副主席,邵晟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他快速分配了搜寻任务:
“大家不要慌!以小组为单位,沿河道上下游和两岸森林搜寻!保持通讯,注意安全!”
他自己则选择了地形最复杂的下游丛林方向,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
沈箐和云念一组,但她有些害怕,不敢进林子,云念没逼迫她,只说自己能行,便一个人进林子里寻找。
多一个人,多一分找到人的希望。
脚下的路湿滑难行,云念凭借着过人的方向感,在林中快速穿行,呼喊着失踪同学的名字。
不知走了多久,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边缘,云念的脚步猛地顿住。
只见邵晟正背对着她,独自坐在一棵巨大古树的盘根上,微微低着头,肩膀有些塌陷。
他左边的衬衫袖子从肘部到手腕,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一大片,黏腻地贴在他的手臂上。
“邵晟?”云念快步上前。
听到她的声音,邵晟猛地抬起头,他几乎是本能地想将受伤的手臂藏到身后,动作快得有些狼狈。
“你怎么在这里?我没事!”
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温润平和
“你快去找其他同学,不用管我!”
云念没有理会他的驱赶,目光锁定在他流血的手臂上。
“你受伤了,需要包扎。”
她说着,立刻取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常备的简易急救包。
“我说了不用!”
邵晟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罕见的失态,他甚至试图用没受伤的右手推开云念递过来的纱布。
“一点小伤,我自己可以处理!你走!”
他越是抗拒,云念越是觉得不对劲。
这不像他平时那种滴水不漏的温和。
她蹙起眉,语气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坚决:“别动!血流多了会休克!”
见他还要挣扎,云念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上前一步,用一只手牢牢扣住他受伤手臂的肩膀上方,另一只手利落地拆开纱布包装。
邵晟下意识地用力想要挣脱,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撼动她的钳制!
她的手指纤细却有力,将他死死地按在原地。
他挣扎的动作僵住了。
云念抓住这个机会,迅速清理他手臂上的血迹。
伤口似乎是被尖锐树枝或石头划开的一道长口子,不算太深但皮肉外翻,看起来有些狰狞。
他手臂上不只这一处伤口,许多陈年旧伤留下的疤盘横交错着,但云念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
在整个过程中,邵晟异常地安静,没有再反抗,只是微微偏着头,呼吸似乎比平时急促一些。
直到云念打好最后一个结,抬起头想说“好了”的时候,她的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她看到,邵晟的脸颊上,竟然泛着一层诡异的潮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紧抿着嘴唇,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眸此刻低垂着,里面翻涌着一种云念看不懂的情绪。
他这副样子,与平时那个完美无缺的邵晟判若两人!
云念愣住了,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邵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他猛地站起身,迅速背过身去,声音沙哑紧绷:“…谢谢。我们继续找人吧。”
说完,他几乎像是逃离一般,快步走向森林深处。
云念心头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她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指尖尚未干涸的血迹,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过几分钟,当邵晟的身影再次从浓雾中显现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脸色平静,只是脸色比平时略显苍白。
他主动开口,声音也恢复了平稳:
“刚才不小心滑倒了,被一根断掉的尖锐树枝划了一下。谢谢你,云念,应急处理很专业。”
云念看着他无懈可击的表情,将心里的疑惑暂时压下,只是点了点头:“没事就好,继续找人吧。”
两人不再多言,继续在林中搜寻。
在路过一个岔路口时,邵晟有些犹豫。
云念却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潮湿的苔藓和落叶。
“走这边。”
她指着左侧的小路,语气肯定。
“为什么?”邵晟问。
“这边的苔藓有近期被踩踏后断裂的新鲜痕迹,而且…”
她侧耳倾听,“这边隐约能听到一点点水流声,比另一边更清晰。翻船落水的人,本能会想靠近水源。”
邵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没有异议地跟上了她。
果然,沿着这条路走了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听到了微弱的哭泣和呼救声。
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面,找到了那三名失踪的同学。
他们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当几人看到邵晟和云念时,如同看到了救世主,尤其是那两个女生,几乎要哭晕过去。
云念没多寒暄: “节省体力,跟着我们走。失温比迷路更危险。”
她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剩下的能量棒,分给他们,又指挥其中体力稍好的男生,用找到的干燥树枝和随身带的伞绳做了个简易担架,让扭伤了脚的另一个同学坐上。
在这种环境下,她这种镇定,反而成了最有效的强心剂。
那三名同学几乎是下意识地听从她的每一个安排。
在云念的方向感和邵晟的协助下,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出了森林,回到了安全的营地。
早已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老师和其他同学一拥而上。
那三名获救的同学在确认安全后,激动地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然后纷纷跑到云念面前,抓着她的手,语无伦次地感谢。
“云念,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要不是你找到我们,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
激动过后,其中两个女生看着云念清丽无波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讷讷地说:
“那个…云念,对不起!之前在论坛上,我们还跟着一起说过你的风凉话……”
“我们……我们太不应该了……”
她们回想起之前盲目跟风,嘲笑她,此刻却被她所救,这让她们无地自容。
云念看着她们,只是淡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没事就好。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她的宽容,反而让那几人更加羞愧,红着脸躲到了一边。
而邵晟,则站在人群外围,微笑着接受老师和同学们的赞誉。
搜寻队伍陆续返回营地。
谢屿和顾牧也也带着各自小组的人从不同方向走了出来。
谢屿一回来就焦急地四处张望,直到看见云念完好无损地坐在那边,才明显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正在接受校医检查手臂伤口的邵晟身上,醒目的白色绷带让他眉头一皱,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邵晟?你受伤了?严不严重?怎么搞的?”
顾牧也也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哟,我们邵副主席这是身先士卒,光荣挂彩了?”
邵晟对校医温和地说了声“谢谢”:
“没事,一点小划伤,搜寻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
他轻描淡写,绝口不提云念为他包扎的细节。
他一边应付着谢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的埋怨,一边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飘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云念在确认所有失踪同学都安全返回后,便独自走到自己帐篷前,席地而坐。
她默默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面包,撕开,快速地吃了起来。
她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旁,侧脸在营地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
沈箐立刻凑了过去,蹲在云念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
“云念!你也太厉害了吧!我都听说了!是你找到的人,还那么冷静!我的天,要是换了我,在那种林子里肯定吓都吓死了!”
云念吃着面包,偶尔抬眼看她一下,对于她的夸赞,只是淡淡地“嗯”一声,或者简短地回答:“只是基本的野外知识。”
邵晟一边回答着谢屿和顾牧也的话,一边将云念那边的动静尽收眼底。
就在这时,那几个刚刚被她从林子里带出来的同学,在校医确认他们只是受了惊吓和轻微擦伤后,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朝着云念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女生直接把自己的背包“哗啦”一声放在地上,拉开拉链,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琳琅满目的巧克力、饼干、肉脯、甚至还有几瓶饮料。
“云念,你吃这个!别光吃面包了!”
“对!这些都给你!你想吃什么都行!”
“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地围着云念,热情地将那些昂贵的零食往她怀里塞。
云念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怔愣。
她倒是没有虚伪地推辞,轻轻点了点头,拿起一块巧克力,拆开,咬了一口,然后对她们说:“谢谢。一起吃吧。”
见她收下并开始吃,那几个女生顿时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一样,也纷纷也拿起零食,围坐在她旁边,气氛一下子变得融洽起来。
不远处,谢屿好不容易摆脱了旁人的询问,正要朝云念这边走来,想看看她怎么样了。
他刚迈出两步,胳膊却被一只从后面伸来的手懒洋洋地拽住了。
“干嘛?”谢屿不耐烦地回头。
顾牧也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看向云念的方向。
谢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云念被几个女生围着,她们正热情地给她递着各种零食。
谢屿想要上前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被众人接纳和感谢的云念,看着她终于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角落。
他挠了挠他那头红发,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为她高兴,也有一点点自己被排除在外的失落。
他撇了撇嘴,最终收回了脚步,嘟囔了一句:“……算了。”
顾牧也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戏谑:“看来,有人不需要你操心了。”
谢屿哼了一声,没再坚持过去。

第73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22
谢屿转过头,看向身边一脸慵懒笑意的顾牧也,突然用力拍了拍顾牧也的肩膀,语气感激。
“兄弟!可以啊你!”谢屿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神亮晶晶的。
顾牧也被他拍得莫名其妙,挑眉:“我怎么了?”
“还装!”
谢屿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我懂你”的表情。
“上次真心话大冒险,是你安排的吧?故意给我创造机会对不对?够兄弟!”
顾牧也:“……”
他一时语塞,心里简直哭笑不得。
但看着谢屿那单纯且愚蠢的眼神,顾牧也懒得解释,只是扯了扯嘴角,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你高兴就好。”
得到承认,谢屿更来劲了。
他一把搂住顾牧也的脖子,把他往旁边带了带,避开其他人:
“既然你都帮我到这份上了,那好事做到底!你脑子好,鬼主意多,快再帮兄弟我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追云念?”
“你看,她现在亲口说了没有喜欢的人!”
谢屿兴奋地分析,“这说明什么?说明邵晟那家伙出局了!我的机会来了!”
谢屿挠着他那头红发。
“你给支个招呗?到底怎么才能让她…嗯……注意到我,或者,不那么排斥我?”
顾牧也看着眼前这个把追云念当成头等大事的谢屿,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他只觉得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他懒得再跟这个单细胞生物纠缠,只想尽快脱身。
于是,他用力挣开谢屿的手臂,脸上挂回那副漫不经心的面具,桃花眼懒懒一掀:
“行啊,想追是吧?简单。”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开始一条条地数:
“每天早中晚,定时定点给她发,什么‘你今天有点怪,怪好看的’,‘我最近有点忙,忙着喜欢你’,坚持不懈,她总会……嗯,印象深刻。”
可不是印象深刻吗?烦都烦死了。
“礼物攻势。别送钱,俗。送点有心意的,比如,定制个印着你谢少帅脸的等身抱枕?”
呵呵,下一秒就被扔到垃圾桶里。
“强行偶遇,制造独处。摸清她每天的路线,然后恰好出现,当个甩不掉的尾巴。她学习你就在旁边看……呃,看赛车杂志?她培训你就在外面等,风雨无阻,主打一个痴情。”
看云念能忍多久。
“英雄救美…的变种。找几个信得过的哥们儿,在她路过的时候假装欺负小动物或者弱小同学,然后你闪亮登场,拔刀相助。注意,演技要逼真,下手要知轻重。”
顾牧也语速极快,几乎不带停顿,说完后,还不忘总结性地拍了拍谢屿的肩膀,眼神诚恳:
“招儿我给你出了,都是经典套路,总有一款适合你。谢少,加油,我看好你。”
说完,他根本不给谢屿消化和提问的机会,转身就走,步伐比平时快了不少。
只留下谢屿一个人站在原地,皱着眉,挠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地复盘着顾牧也的“锦囊妙计”:
“顾牧也脑子果然好使!就这么办!”
由于漂流事故,校方出于安全考虑,决定提前结束露营,全体师生乘坐大巴返回学校。
摇摇晃晃的大巴车上,学生们大多昏昏欲睡,或戴着耳机听歌。
云念靠窗坐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陶可发来的消息。
【陶可】:念念!你们那边是不是出事了?听说有人失踪了?你没事吧?【惊恐】【惊恐】
陶可和云念不在一个班,露营区域也相隔较远,消息显然滞后了。
云念指尖轻点,回复言简意赅:
【云念】:嗯,有点意外。已经解决了,我没受伤。
消息刚发过去,陶可几乎是秒回,先是发了一串“吓死我了”的表情包。
然后迅速甩了一个校园论坛的帖子链接过来。
【陶可】:没事就好!对了对了!你看论坛!重磅消息!【吃瓜】【吃瓜】
云念微微蹙眉,点开了那个链接。
帖子标题十分醒目:【【围观】失踪人口回归!江大会长结束欧洲巡展,今日抵校!机场路透已疯![多图预警]】
发帖时间就在一个小时前,回复已经盖起了高楼。
云念向下滑动,帖子主楼放了几张显然是抓拍的照片。
照片是在机场,背景嘈杂,但那个被镜头捕捉到的身影,却仿佛自带隔绝喧嚣的清冷气场。
照片上的少年身姿挺拔,穿着一件简约的黑色长风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他有着一头金色短发,在机场灯光下流淌着细腻的光泽。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是如同冰川深处般的湛蓝色,深邃又疏离,此刻正微微侧头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利落干净,带着混血儿特有的精致骨相,却又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这就是圣蒂拉斯学院的学生会会长,F4中最为神秘低调,常年沉浸在艺术世界中,很少在学校露面的江让。
帖子下面的回复已经炸开了锅:
“啊啊啊会长大人终于回来了!”
“这颜值这气质!是真实存在的吗?”
“艺术展结束了?这次又拿了什么奖回来?”
云念看着照片上那张惊艳的脸,心里没有什么波澜。
然而,当她继续往下翻时,目光却微微一顿。
在众多讨论江让颜值和回归的回复中,夹杂着几条关于今天露营事故的新鲜爆料:
“话说今天高二露营好像出事了,听说有人落水失踪,是邵少带人找回来的?”
“最新消息!立功的好像是那个特招生云念!是她最先找到的人。”
“真的假的?那个‘小偷’?”
“楼上信息滞后了!今天好几个被救的人都发帖感谢她了,好像之前是有点误会……”
“我也听说了,她好像还挺厉害的…她露营都是和沈箐一组,如果真的偷了沈大小姐的东西,大小姐应该不会和她来往吧。”

她无聊地点开了那个解谜小游戏。
自从上次干脆地拒绝了网友“R”的见面请求后,她因为竞赛培训、月考以及露营等一系列事情,再没登录过。
游戏界面加载完成,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
她正准备随手开始一局单人练习,却一眼瞥见了屏幕左下角好友消息栏那里,显示着99+。
云念没想到对方会发这么多消息。
带着好奇,她点开了聊天界面。
消息记录像流水一样展开。
时间从她上次拒绝那天开始,断断续续,几乎每天都有。
最初几条还带着点被拒绝后的小心翼翼:
R:你好像很忙。没关系,等你上线。
R:今天新出的关卡有点难,我试了好几次都没过。【截图】
R:你教我的那个方法,我练习了,好像有点进步。
中间变成了日常分享般的自言自语,仿佛把她当成了一个不会回复的树洞:
R:这边的天空颜色和国内不一样,像调色盘混了太多灰。
R:今天在美术馆看到一幅画,构图很像游戏里第三关的迷宫。【分享图片】
R:又失败了。没有你带,我好像总是差一点。
最新的一条消息,发送时间显示是——今天凌晨。
R:之前的邀请是不是太唐突了?抱歉。我……今天就要回来了。
云念一条条看下来。
她看着那条最新消息,犹豫了片刻。
还是回复了一句“欢迎回来。”
两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学校。
到熟悉的宿舍,陶可立刻拉着云念上下打量。
“吓死我了念念!论坛上说得可吓人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没事。”
云念放下行李,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竞赛培训请个假吧?”陶可说。
云念摇了摇头,拿起桌上那本厚重的竞赛习题集:“培训不能耽误。我回来换件衣服就去。”
当她赶到学生会大楼的培训室时,里面只有齐琳一个人。
邵晟的位置空着。
再看手机,原来他半小时前就发了消息。
“临时有事,请假一次。培训内容请齐琳同学代为主持。”
齐琳正对着自己的笔记本飞快地演算着什么,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
云念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资料。
“邵晟请假了。”
过了一会儿,云念开口说了一句。
“看到了。”齐琳的声音依旧冷硬。
两人各自做题,偶尔就疑难处交换一两句简短的意见,除此之外再无交流。
就在云念以为今晚就会这样过去时,齐琳却突然停下了笔,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草稿纸上,状似随意地开口:
“听说……在露营,是你找到了那几个落水失踪的学生?”
云念握笔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齐琳。
对方依旧没有看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不是我救的。”
云念纠正道。
“我只是刚好找到他们。就算我没找到,救援队或者其他同学很快也会找到。”
她并不想居功,更不想因此成为焦点。
齐琳闻言,终于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
她盯着云念看了几秒,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
“你倒是看得开。”
云念敏锐地感觉到,齐琳对“帮助他人”这件事本身,似乎抱有一种消极甚至是不屑的看法。
云念没有追问,只是将这份疑虑压在了心底: “事实而已。”
培训的休息间隙,云念放下笔,开口问道: “齐琳,进入学生会,除了所谓的荣誉,还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吗?”
齐琳从草稿纸上抬起头,冷冽的目光扫过云念,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嘲讽她的问题如此功利,但又带着点“你总算问到了点子上”的意味。
“好处?”
她放下笔,“最基本的,有津贴,虽然不多,但够买些参考书。其次,能优先使用学校的部分资源,比如这间办公室,某些实验室的预约权限。最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看向云念。
“履历。一份光鲜的学生会干部履历,对于将来申请顶尖大学的奖学金,或者某些特定公司的实习,是有隐性加成的。”
云念安静地听着,她沉吟片刻,继续追问,仿佛只是好奇:
“学生会的权力,是不是很大?能具体说说吗?比如,都能管些什么?”
提到权力,齐琳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得意。
“权力?当然。”
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
“学生会在学校的日常管理中有很大的话语权。比如活动审批、社团经费拨付、部分评优评先的初筛……”
她列举了几项,然后像是想到了最重要的部分,微微扬起下巴: “理论上,最高决策者是会长江让。”
“但他痴迷艺术,脑子里只有他的线条和色彩,一年到头在学校见不到几次。他能当会长,纯粹是因为江家给学校捐了栋新的艺术楼。”
“所以,学生会真正管事的是谁,你应该清楚。”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念一眼。
“是副会长邵晟。”云念接话。
“没错。”
齐琳确认道,继续如数家珍。
“除了我刚才说的那些,学生会还负责管理维护校园内部系统,比如官方论坛的日常运营和后台管理权限。”
说着,齐琳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语猛地顿住。
她警惕的扫了云念一眼。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咳。”
齐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这套题的第二问,你的辅助线是怎么做的?我觉得我的方法有点绕。”
云念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新话题,拿起笔指向题目: “我这里添加了一条,连接这两个顶点……”

结束培训,云念和陶可约在学校后门那家熟悉的螺蛳粉店。
热腾腾的粉端上来,暂时驱散了身体的疲惫。
云念挑起一筷子粉,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正吃得欢快的陶可开口:“我觉得齐琳有点不对劲。”
“咳咳!”
陶可差点呛到,赶紧喝了口水,瞪大眼睛,“她怎么了?是不是训练的时候刁难你了?”
“那倒没有。”
云念摇摇头,回忆起齐琳当时的神情。
“就是她反应很奇怪,话说一半就立刻转移话题,感觉很警惕。”
陶可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把筷子一放,拍着胸脯保证:
“包在我身上!齐琳比我们高一届,她们班我有认识的姐妹!虽然齐琳这人独来独往,但总有人知道点风声!我明天就去帮你打听打听!”
她性格开朗,在学校里人缘确实不错,消息灵通。
云念看着陶可靠谱的样子,心里微微一暖:
“谢谢。”
“跟我还客气啥!”
陶可重新拿起筷子,嘟囔着,“我也觉得她怪怪的,说不定真有什么秘密呢!”
两人正说着,云念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发信人——邵晟。
云念点开。
【邵晟】:云念同学,培训结束了吗?今天辛苦你了,齐琳没为难你吧?
云念随手回复:结束了。没有。
很快,邵晟的消息又来了,话题却陡然一转:
【邵晟】:说起来,昨天在树林里,真的谢谢你。我只是有点好奇…你看着柔柔弱弱、瘦瘦小小的,力气怎么会那么大?是以前练过什么吗?
这个问题显得有些突兀。
云念蹙眉,不太想深入讨论,只是敷衍地回道:
【云念】:没什么,只是力气天生比较大而已。
她以为对话会就此结束。
然而,邵晟似乎并不打算停下。
【邵晟】:是吗……那种被完全压制住,动弹不得的感觉……真的很特别。
这条消息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
云念盯着屏幕,觉得邵晟这话说很轻浮。
她正准备不再回复,手机又连续震动了两下。
邵晟发来了一张照片。
云念点开图片,瞳孔猛地一缩!
照片拍得极其清晰,背景似乎是某个装修精致的房间。
画面中心,是一只白皙修长,但明显能看出是属于男性的小臂。
而就在这只手臂上,她亲手包扎上去的白色绷带,已经被完全解开了,随意地堆在一边!
绷带之下,那道原本已经止血的划伤,边缘竟然有些红肿,甚至隐隐有新鲜的血珠从伤口中部渗出来,在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紧接着,照片下面,邵晟的文字消息跳了出来:
【邵晟】:不知道为什么,伤口好像又裂开了。看着它,不知怎么就想起你用力抓着我的样子了。
“啪嗒。”
云念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面上。
她看着那张新鲜伤口渗血的图片。
这个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不正常!
“念念,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陶可担忧地问。
云念猛地回过神,迅速锁上手机屏幕,深吸了一口气。
“没什么。”她重新拿起筷子。
吃完螺蛳粉,云念和陶可刚走出小店不远,就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口,看到了令人不快的一幕。
几个穿着圣蒂拉斯学院校服、身材高壮的男生,正围着一个瘦弱的男生,推推搡搡,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
从云念的角度看去,那几个高壮男生的动作幅度很大,拳头挥舞,脚也抬了起来,落在那个瘦弱男生身上,看起来就是一场标准的校园霸凌现场。
“你们在干什么!住手!”
陶可正义感爆棚,看到这情景,气得脸都红了,想也没想就要冲上去制止。
“等等。”
云念却一把拉住了陶可的手腕。她微微蹙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几个“施暴”的男生,动作看似凶猛,但落点似乎都有些刻意避开了要害,而且他们的表情……与其说是凶狠,不如说带着点紧张的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就在陶可焦急地想挣脱云念时,一个熟悉又嚣张的声音响起:
“靠!光天化日之下,敢欺负我们学校的同学?当小爷我不存在吗!”
声音未落,只见谢屿如同偶像剧男主闪亮登场般,从巷口的拐角处猛地跃出。
那头标志性的红发明显是刚精心打理过,抓出了蓬松又带点不羁的纹理。
身上换上了一件某奢侈品牌的限量版潮流T恤,搭配着破洞设计恰到好处的牛仔裤,脚上一双联名款球鞋,整个人仿佛刚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
脸上更是写满了“正义使者”的凛然和颠倒众生的英雄气概,嘴角还挂着自信满满的弧度。
他显然是路过,看到这一幕,想也没想就冲上前去。
他脚下发力,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那群“霸凌者”冲了过去。
然而,或许是太过激动,或许是没看清路,他刚冲出两步,脚尖就绊在了一块毫不起眼的砖头上!
“哎——呀——!”
在云念和陶可,以及那群“霸凌者”和“被霸凌者”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谢屿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发出一声怪叫,手脚在空中滑稽地乱划了几下,然后“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四脚朝天地摔在了硬邦邦的水泥地上!
甚至因为惯性滑行了一段距离。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秒。
谢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摔懵了。
几秒钟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变成了仰面朝天的姿势。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嘴角抽搐的事情。
他猛地抬起一只手,狠狠地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从这尴尬的情景中消失。
他在心里疯狂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尤其是云念!她肯定没看见!她一定已经走了!老天保佑!
然而,事与愿违。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
然后,清冷平静又带着疑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谢屿同学?”
“……”
谢屿盖在眼睛上的手,指缝微微张开了一点点,透过那一点点缝隙,他看到了云念那双清澈又带着点探究的大眼睛,正低头看着他。
社会性死亡,莫过于此。
谢屿此刻只想原地爆炸,或者让那条地缝再裂开大一点,好把他整个人吞进去。

最终,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残留的羞耻心迫使他动作了。
谢屿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了起来。
T恤沾上了灰尘,精心打理的红发彻底变成了鸟窝,膝盖和手肘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
他强装镇定,拍了拍身上的灰,试图挽回一点形象,梗着脖子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旁边那几位“敬业”的“霸凌者”仿佛接到了指令,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反应最快,立刻浮夸地大叫一声:
“哎呦喂!是谢少!快跑啊!”
“谢少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快溜快溜!”
几个人顿时戏精上身,哇哇乱叫着,像是见了猫的老鼠,连滚带爬、一溜烟地就跑没影了。
现场只剩下那个“被霸凌”的瘦弱男生。
他看了看尴尬得快要冒烟的谢屿,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云念和一脸茫然的陶可,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入了状态。
他一个箭步冲到谢屿面前,双手激动地想要去握谢屿的手,然后声泪俱下地开始表演:
“谢少!呜呜呜……谢谢您!太感谢您了!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要不是您及时出现,英勇无比地吓跑了那些恶霸,我……我今天可就惨了啊!您就是正义的化身,光明的使者!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他台词功底不错,眼泪说来就来,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仿佛谢屿不是摔了一跤,而是真的单枪匹马打跑了十几个壮汉。
谢屿:“……”
他听着用力的赞美,看着对方挤出来的眼泪,脚趾头在地上抠出了三室一厅。
这比刚才摔跤还让他难受!
陶可看着这诡异又尴尬的场面,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善良的她还是想缓和一下气氛,顺便关心一下“受害者”。
她连忙上前,拉住那个还在泣不成声的男生,关切地说:
“同学,同学你别哭了,先别急着道谢,快让我们看看你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务室?”
说着,她就仔细地去检查男生的胳膊、脸颊等可能被打到的地方。
那男生一开始还配合地龇牙咧嘴,指着胳膊肘:“这……这有点疼……”
陶可凑近一看,又摸了摸。
光洁如新,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呃……这里呢?”她又指向他的颧骨。
男生眼神闪烁:“这、这里也……”
依旧是完好无损。
陶可不死心,又检查了他身上其他地方,甚至连衣服都没破一点。
找了好几圈,陶可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大大的困惑和茫然:“奇怪了,同学,你身上好像没有伤啊?”
“……”
那个“被霸凌者”的哭声戛然而止,一滴要掉不掉的眼泪挂在眼角,显得无比滑稽。
谢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恨不得自己刚才那一摔直接摔失忆算了。
云念站在一旁,将这场漏洞百出的闹剧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
她的目光落在谢屿因为摔倒而略显狼狈的身上,最终停留在他穿着破洞牛仔裤的膝盖处。
透过破洞,可以看到一片明显的红肿和擦伤。
她向前走了半步:
“谢屿同学,”她指了指他的膝盖,“你的腿不疼吗?”
“啊?”
谢屿还沉浸在社死的巨大打击中,被云念这么一问,才猛地低下头。
这一看,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膝盖处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
刚才光顾着尴尬了,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才是现场唯一一个真正挂了彩的“伤员”!
这叫什么事啊?
英雄没当成,自己先摔了个狗吃屎,最后发现只有自己受了伤!
荒谬感涌上心头,但谢屿强大的自尊立刻占据了上风。
他努力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大手一挥,声音刻意拔高:
“疼?开什么玩笑!就这么点小伤,怎么可能疼!”
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开始吹嘘。
“想当年小爷我玩赛车,从车上飞出去十几米,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那才叫受伤!骨头都看得见!小爷我哼都没哼一声!这点小擦伤,跟蚊子叮一下没什么区别!根本不值一提!”
他说得唾沫横飞,试图重塑自己硬汉的形象。
但看着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模样,云念心里那点微弱的怜悯还是占了上风。
她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擦伤膏。
她上前一步,在谢屿还在那梗着脖子吹嘘“想当年……”的时候,直接将那管药膏塞到了他手里。
“新的,没用过。”
正沉浸在硬汉表演中的谢屿猛地一愣,吹嘘的话卡在喉咙里。
“我……”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我都说了不疼”,但看着云念清凌凌的眸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那管药膏。
云念没再理会他的反应,转身对陶可说:“走吧,回去了。”
“哦,好!”
陶可连忙跟上,叽叽喳喳地说: “念念,你也太厉害了吧!感觉你像个百宝箱一样,身上怎么总是装着这么多有用的东西?上次露营有急救包,这次随手就有擦伤膏!跟你在一起也太有安全感了!”
云念一边走,一边回应:“只是习惯准备充分而已。”
两人说着,渐渐走远。
谢屿还愣在原地,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英雄救美彻底失败,形象碎了一地,最后反而成了被施舍的那个。
但奇怪的是,看着那管小小的药膏,他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沮丧里,好像又掺杂了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破洞裤下的伤口,小声嘟囔了一句。
“……其实,还是有点疼的。”
但他也很会安慰自己,很快调整好心态。
这是云念给他的第一件东西!
不是他死皮赖脸从顾牧也那里要来的熊,也不是他砸钱想换来的任何补偿,而是她主动给他的,虽然是出于……嗯,大概率是看他可怜。
但无论如何,这就是第一件!意义重大!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点开了顾牧也的聊天界面。
【谢屿】:兄弟!你真是我亲兄弟![激动旋转.jpg]
消息发过去,对面半天没反应。谢屿等不及,又噼里啪啦地打字:
【谢屿】:虽然过程是出了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意外!但是!结果是好的!非常好![大拇指]
这次,顾牧也的回复来了,言简意赅:
【顾牧也】:?
谢屿完全不介意他的态度,只想把他当个树洞:
【谢屿】:你没看到!云念!她刚才给我东西了![图片:那管擦伤膏的特写]
【谢屿】:看到没有!擦伤膏!她给我的!专门给我的!
【谢屿】:这可是她给我的第一件礼物!之前那个熊不算,那是我要来的!这个是她主动的!主动的!!![疯狂呐喊.jpg]
手机那头的顾牧也,看着屏幕上那管廉价擦伤膏的照片,以及谢屿那一连串几乎能溢出屏幕的傻气,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揉了揉眉心,一时间竟不知该佩服谢屿的乐观,还是该同情他的智商。
最终,他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心情,慢悠悠地回复了六个点:
【顾牧也】:……
但此时的谢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动将顾牧也的沉默理解成了“羡慕”和“祝福”。
他美滋滋地收起手机。
一瘸一拐地往家走时,他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的笑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管擦伤膏,他一定要好好珍藏起来,绝对不用!

顾牧也在家,打开了常玩的游戏。
但今天,这些往常能让他沉浸其中的东西,却仿佛隔着一层薄膜,怎么也抓不住他的注意力。
手指在键盘鼠标上机械地操作着。
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谢屿给他发的炫耀的话,还有自己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和烦躁。
“啧。”
他烦躁地扔开鼠标,游戏角色瞬间死亡,屏幕灰暗下来。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上奢华的吊灯,只觉得那光刺眼得很。
为什么不得劲?
是因为谢屿那个笨蛋居然真的从云念那里拿到了东西?
他左思右想,理不出头绪,只觉得胸口那股闷气越来越重。
凌晨的街道空旷寂静。
顾牧也开着一辆招摇的跑车,最终停在了谢屿家那栋僻静的独栋别墅前。
“叮咚——叮咚——”
已经换上睡衣、正准备敷个面膜早点睡觉的谢屿,听到门铃吓了一跳。
这个点谁会来?
他趿拉着拖鞋,疑惑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一看,更是一脸懵逼。
门外站着的是顾牧也!
手里还提着几瓶酒,脸上没什么表情。
谢屿打开门,脑袋上仿佛顶着一串问号:“你怎么这个点来了?出什么事了?”
顾牧也抬脚就自然地往里走,仿佛回自己家一样:“心里不得劲,睡不着。过来找你喝点。”
他把酒往客厅茶几上一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啊?现在?”
谢屿看了眼墙上指向凌晨一点的时钟,又摸了摸自己脸上刚涂上去的精华。
“我都要睡了啊,明天还……”
还要去学校找云念呢。
他本想拒绝,但看着顾牧也心情不佳的样子,再想到顾牧也之前“尽心尽力”地帮他出主意,顿时觉得作为兄弟,不能这么不讲义气。
“行吧行吧,”
谢屿抓了抓他那一头乱糟糟的红发,让步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脸洗了。”
于是,深更半夜,谢屿家的客厅里,两个风格迥异的少年对坐在沙发上。
顾牧也沉默地开着酒,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谢屿,则顶着一张冒着水汽的傻白甜脸蛋,眼睛亮晶晶的,准备好好跟他的好军师分享一下今天的战果。
谢屿酒量一般,再加上心情激荡,又被顾牧也看似随意、实则带着引导性地劝了几杯。
他很快就醉眼朦胧,舌头打结,最后抱着空酒瓶,歪在沙发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云念…”,便彻底不省人事。
看着瘫软如泥的谢屿,顾牧也脸上那点慵懒的醉意瞬间褪去,眼神恢复了八九分的清明。
他站起身,脚步放得极轻,无声地走出别墅。
晚风一吹,他脑子里的计划更加清晰。
打开跑车后备箱,里面赫然躺着一只毛绒熊,大小、款式,甚至表情,都与云念赢来的那只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拎着新熊,重新潜入谢屿的别墅。
卧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
迅速锁定了目标。
那只被谢屿珍而重之摆在床头正中央、甚至还给它垫了个软枕的白色毛绒熊。
顾牧也屏住呼吸,走到床边。
就在他的手指刚刚握住旧熊的身体,准备将它从软枕上拿下来时——
“顾牧也!你干什么?”
顾牧也浑身猛地一僵,他猛地松开手,迅速转过身。
他心脏狂跳。
然而,预想中谢屿怒目而视、跳起来质问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沙发上,谢屿依旧保持着四仰八叉的睡姿,眼睛紧闭,嘴唇微微张着,刚才那声大叫之后,此刻正发出均匀的鼾声。
他的一条腿还无意识地蹬了一下,嘴里又模糊地咕哝了几句,像是在抱怨什么,然后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沙发靠背里,再无声息。
……原来是梦话。
顾牧足足过了好几秒,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他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里暗骂了一句。
真是……做贼心虚!
经过这一吓,他不敢再耽搁。
一把将那只旧熊从枕头上捞起,紧紧抱在怀里,同时将那只崭新的熊放回了原处,还顺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它看起来和之前别无二致。
做完这一切,他抱着怀里这只毛绒熊,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谢屿的卧室和别墅。
直到坐进代驾的车里,将那只柔软的熊紧紧抱在身前,顾牧也才感觉那颗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但随之而来的,是脸上控制不住升腾起的滚烫温度。
他居然真的干了……这种幼稚又离谱的事情。
就因为这是她送的?就因为看不得谢屿那副珍藏宝贝的傻样?
顾牧也,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将发烫的脸颊埋进熊崽略微凌乱的绒毛里,试图掩盖那抹不正常的红晕。

数学课已经进行了一半。
云念正专注地听着讲台上老师对一道复杂几何题的讲解,教室门忽然被“哗啦”一声有些粗暴地推开。
全班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谢屿顶着一头比平时更加狂乱不羁的红发,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都没扣。
他眼皮耷拉着,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无视了老师略带不悦又不敢说的目光和全班的注视,径直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坐下后,他似乎完全没在意正在上课,先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埋头在自己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书包里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他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纸盒,上面印着一家甜品店Logo。
他看也没看,就直接把那个小盒子放到了云念摊开的课本旁边。
云念侧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桌上多出来的东西。
谢屿语气又冲又委屈:
“都怪顾牧也那个混蛋!”
他咬牙切齿。
“昨天半夜莫名其妙跑来找我,非要拉着我喝酒!害得我一觉睡到下午两点!醒了连他人影都没看见!”
他越说越气,好像宿醉的头疼此刻又加剧了。
“这蛋糕……啧,顺路买的。那家店排队排死人,耽误我过来上课了!”
云念沉默了几秒。
她能想象出顾牧也半夜去找谢屿喝酒的画面,虽然不知道原因。
她没说什么,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将那个小蛋糕往自己桌洞的方向轻轻推了推。
谢屿用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作,见她没有拒绝,心里泛起微微的甜意。
而周围的同学,早已对谢少这种别别扭扭的示好方式见怪不怪,只是暗自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下课铃声响起,云念开始收拾书本,准备前往学生会大楼进行竞赛培训。
谢屿见状,立刻凑了过来,刚才那点烦躁似乎已经被抛到脑后,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期待。
“云念。”
他叫住她,声音比平时收敛了些许张扬。
“晚上一起吃饭吗?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店,味道应该还行。”
他努力让自己的邀请听起来很随意,但不自然的表情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云念头也没抬,拉上书包拉链:“晚上有培训,没空。”
谢屿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一下,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肩膀也垮了下去。
他闷闷地“哦”了一声,有些不甘心地看着云念站起身就要离开。
就在云念快要走出座位时。
“那我不吃饭了。我可以去看你培训吗?”
他见云念脚步微顿,立刻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保证,语速都快了几分:
“我保证!就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绝对不发出声音,绝对不打扰你!我……我可以自己带书去看!或者处理点别的事情!你就当我不存在,行不行?”
他眼巴巴地望着云念,眼睛里此刻竟流露出一种类似大型犬祈求主人带出门的可怜劲儿。
云念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谢屿那副“我真的很乖”的保证模样,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微微蹙眉,权衡了片刻。
培训室是公共空间,她无权阻止任何人进入。与其在这里跟他浪费口舌,不如……
她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谢屿脸上瞬间阴转晴,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口白牙。
他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刻意保持着一点距离,但步伐轻快,嘴里还无声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云念推开培训室的门,里面果然已经有人了。
邵晟正坐在他的位置上,低头翻阅着资料。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脸上浮现招牌笑容,目光落在云念身上。
云念注意到,他今天似乎比平时更加精致了一些。
头发一丝不苟,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连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似乎都经过了重新斟酌,清雅而不失存在感。
然而,一想到他之前发的那些诡异消息,云念心里就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适。
她并不想与他有学习之外的交流,只是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邵晟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冷淡。
他放下手中的资料,刚想站起身,对云念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紧跟着云念,大大咧咧地也挤进了培训室。
是谢屿。
邵晟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霾和不悦。
谢屿可不管那么多,他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赛车杂志,摊在桌上。
邵晟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温和的面具:
“谢屿。”
他微笑着开口,声音依旧悦耳,“这里是数学竞赛培训小组,正在进行封闭式训练。无关人员在这里,可能会影响培训效率。你看……”
谢屿头都没抬,翻了一页杂志,漫不经心地回道:
“封闭训练?校规哪条写了?这培训室是公共区域吧?邵副主席。”
他特意加重了“副主席”三个字,带着点挑衅,“我保证安静,不打扰你们。你们训你们的,我看我的,互不干涉。”
邵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目光转向云念,似乎想从她那里得到支持:“云念同学,你觉得呢?谢屿在这里,会不会影响你?”
云念正在摊开习题集,闻言头也没抬:“只要保持安静,在哪里是他的自由。”
这话听在谢屿耳朵里,简直就是默许和支持!
他得意地瞟了邵晟一眼,甚至还故意把杂志翻得哗啦响了一点。
邵晟看到云念隐隐偏向谢屿的态度,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
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手机。

谢屿手指飞快回复:【在培训室这边,干嘛?】
【江让】:正好,我也在办公室。有点东西要搬,人手不够,过来帮个忙。
谢屿和江让虽然一个闹腾一个沉静,但关系还算不错,主要是谢屿欣赏江让那种纯粹搞艺术不理俗事的调调,觉得比邵晟这种假惺惺的家伙真实多了。
他于是立刻回了句:
【谢屿】:行,马上到。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对云念说了句:
“云念,江让找我有点事,我过去一趟。”
云念微微点头。
谢屿一走,培训室里就只剩下云念、邵晟,以及一直沉默做题的齐琳。
没过几分钟,齐琳也合上了笔记本,利落地收拾好书包背在肩上,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我今天有事,请个假,先走了。”
她走到门口,脚步却微微一顿,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云念一眼。
但她什么也没说,拉开门便离开了。
“砰。”
门被轻轻带上。
偌大的培训室里,霎时间只剩下云念和邵晟两个人。
邵晟一直紧绷的肩线,在齐琳离开后,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下来。
他放下笔,身体微微转向云念的方向,声音放得比平时更加柔和,带着一种关切的语调:
“云念同学,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我看你刚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是前几天露营太累,还没恢复过来吗?还是遇到了什么别的困扰?”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让云念心中的警惕感瞬间升到了最高点。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的注视,语气疏离客气:
“没有。只是这道题有点难,需要集中精力。”
邵晟看着她抗拒的姿态,眼底阴郁,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和,甚至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
“是吗?哪道题?或许我可以帮你看看。我们是一个团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他边说,边作势要起身过来。
“不用了,谢谢。我想自己先试试。”
邵晟起身的动作顿住了。
培训室里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培训室里落针可闻。
在云念明确拒绝帮助后,邵晟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
相反,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忽然站起身,拿着自己的资料和笔,极其自然地走到了云念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不足半米,云念能闻到他身上那经过精心挑选的香水味。
她下意识地就想收拾东西,换个远离他的位置。
“云念同学。”
邵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怎么了?感觉很紧张?”
他侧过头,目光牢牢锁住她试图避开的侧脸。
“我只是调整一下座位。”
邵晟却轻笑了一声,他微微倾身,拉近那本就危险的距离。
“调整座位?是因为我坐在这里,让你感到不安了吗?”
“怕你?”云念重复了一遍。
“不是。”
她停顿了一秒: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变态。”
“……”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在邵晟脸上缓缓浮现。
随即,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肩膀微微耸动,后来笑声逐渐变大。
他笑得眼尾都泛起了生理性的湿润,与他平日里完美无缺的形象判若两人。
“变态……?”
他重复着这个词,笑声渐歇,抬起那双因为兴奋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云念,你果然总是能给我惊喜。”
云念看着他这反常至极的反应,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还要不正常得多。
她不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邵晟不再掩饰,目光如同黏稠的蛛网,紧紧缠绕在云念身上。
“云念。”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
“以前是我想错了,用错了方式。”
他微微向前倾身,无视了云念周身散发的抗拒的气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以为温柔、体贴、保持距离,才是正确的。但我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
他紧紧盯着云念的眼睛。
“直到最近,直到你一次次打破我的预期,直到你……看穿我,甚至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我,用那么直接的话语刺穿我……”
他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我才真正意识到。”
“我喜欢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喜欢你这份冷静,喜欢你这双能看透虚伪的眼睛,喜欢你……甚至能压制我的力量。”
而邵晟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
他做出了一个更加骇人的举动。
他抬起左手,右手缓缓解开了左手腕上的袖扣,然后,他一点点将白色的衬衫袖子往上捋。
首先露出的,是云念之前见过的那道划伤,已经结痂。
但邵晟的动作没有停下,袖子继续向上,露出了小臂更多的皮肤。
密密麻麻,触目惊心,与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他将那片布满创伤的皮肤,完全暴露在云念眼前,像是在展示某种扭曲的战利品。
他抬起眼,看向眉头紧蹙的云念,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引诱意味的笑容:
“你不想知道这些是怎么回事吗,云念?”
云念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邵晟似乎很满意她的“注视”。
他不再卖关子:
“如你所见,我有一位非常严厉的父亲。”
他轻笑一声。
“圣蒂拉斯学院的校董之一,人人称羡的家世,对吧?可关起门来,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成绩不能有一丝瑕疵,礼仪不能有半分差错,甚至一个眼神不对,都可能招致‘惩罚’。”
“皮带,戒尺,甚至是…烟头。”
“他称之为‘锤炼’,是为了让我成为配得上邵家身份的、完美的继承人。”
“我一直以为,我恨透了这种感觉。”
“厌恶疼痛,厌恶被掌控,厌恶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和屈服。我拼命地学习,伪装成他想要的样子,戴上温柔完美的面具,以为这样就能摆脱那种令人作呕的、如同物品般被对待的感觉。”
说到这里,他话锋陡然一转。
“直到我遇见了你,云念。”
“你那么冷静,那么强大,甚至……能轻易地压制我。”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他的眼神变得迷醉,仿佛在回味什么极致的享受。
“我忽然恍然大悟!”
他的声音拔高。
“我讨厌的,或许并非疼、痛和屈、辱本身。”
“但这几天我思考了很多。”
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上云念。
“如果是你……”
“我竟然开始期待了。”
“这具身体,这个早已布满污秽痕迹的灵魂,或许只有交给你来‘处置’,才能找到它存在的真正意义。”
“云念,”他几乎是屏着呼吸说道。
“我希望……你能当我的主、人。”
“我可以是你最忠诚的……狗。”
“请……驯服我。或者,彻底毁掉我。”

第80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29
就在邵晟那番惊世骇俗的“请求”余音未落,培训室的门“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谢屿和江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谢屿嘴里嚷嚷着:“你那些颜料桶可真沉…”
然而,他的话在看清室内情景时戛然而止。
云念和邵晟距离极近。
云念神情冷漠,而邵晟的表情……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神情。
谢屿几乎是本能地,他一个箭步就插到了云念和邵晟中间,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云念挡在了身后。
他眉头紧锁,眼神警惕地盯着邵晟。
跟在后面的江让也停下了脚步。
他冰蓝色的眼眸淡淡地扫过现场,微微歪了下头:
“这是……怎么了?”
邵晟面对闯入的两人,脸上那狂热的痕迹褪去,几乎是在瞬间就重新戴上了那副温和从容的假面。
他甚至还对江让露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我刚才正在向云念同学表白。”
“……”
江让那双总是没什么波澜的冰蓝色眼眸,此刻罕见地微微睁大了一些。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点处理不过来了。
邵晟之前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云念的表白吗?
现在他居然在向云念表白?那邵晟刚才给他发消息,让他找谢屿帮忙,是故意的?
而谢屿明显对云念一见钟情,正在轰轰烈烈地追求。
还有顾牧也最近行为诡异,沉默得不像他本人。
大家以前说,他是f4里的怪胎,现在看来,这里面是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这关系乱得比他调色盘上所有颜色混在一起还要混沌!
谢屿的反应直接且激烈得多。
“表白!”
谢屿猛地扭头瞪向邵晟。
“邵晟你什么意思!你把云念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吗?”
他气得胸口起伏,指着邵晟的鼻子质问: “当初她跟你表白的时候,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得那么干脆!现在又跑来装什么深情?你耍人玩呢!”
他一边愤怒地斥责邵晟,一边又忍不住用余光紧张地瞟向身后的云念,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从她脸上看到一点被打动或者犹豫的神色。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云念对邵晟还有旧情,或者被邵晟这突如其来的“回心转意”迷惑了该怎么办!
云念被这混乱的场面吵得额角直跳,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和恶心,不再看任何人:
“邵晟。”
她叫他的名字,“我不会答应你的请求。现在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
紧接着,她开始快速收拾自己的书本和文具。
“至于竞赛培训,我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有什么任务或者资料,你直接发到群里就行。”
说完,她拉上书包拉链,背起包,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看着她毫不留恋转身就走的背影,邵晟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微微僵硬。
就在云念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邵晟的声音再次在她身后响起,不再温和:
“云念。”
“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我会做出行动,追求你。用我自己的方式。”
“邵晟你**!”
谢屿彻底炸了。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她都说了不会答应你!你还想干什么!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云念的脚步在门口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 “随你便。”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培训室内,只剩下暴怒的谢屿、面无表情的邵晟,以及依旧处于状况外的江让。
邵晟和谢屿对视,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
江让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眼前这种复杂扭曲的人际冲突、爱恨纠缠,完全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范围,他的大脑像是过载的计算机,直接宕机了。
他看了看针锋相对的谢屿和邵晟,觉得自己像个误入话剧现场的观众,而且还没拿到剧本。
他想要逃离这种令人窒息的环境,但又觉得把这两个明显不正常的家伙单独留在这里似乎不太妥当。
于是,他默默地掏出手机。
他组织了一下贫瘠的语言,发送了一条消息:
【江让】:顾牧也,来副会长办公室。谢屿和邵晟吵起来了。
消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江让以为顾牧也不会回复时,手机才震动了一下。
【顾牧也】:没空。烦着呢。
江让想了想,试图补充一点关键信息,也许能引起顾牧也的兴趣?
【江让】:他们……好像是因为那个叫云念的特招生才吵的。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对面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江让甚至怀疑顾牧也是不是直接把手机扔了。
然而,仅仅过了一分钟不到,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亮起:
【顾牧也】:马上就到。
江让看着这条前后态度截然不同的回复,眨了眨眼,虽然依旧不理解,但还是老实地回了一个:
【江让】:哦。

第81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30
云念推开宿舍门时,陶可正咬着笔头,对着摊开的物理习题册苦大仇深。
听到动静,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到是云念,更是瞪大了眼睛:
“念念?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不像你这个卷王的作风啊!培训取消了?”
云念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放下书包,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脸上带着疲惫和冷意。
陶可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放下笔,凑了过来,担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培训不顺利?齐琳又给你脸色看了?还是邵晟……”
提到邵晟,云念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她抬起眼,看着陶可关切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毕竟陶可是她在这里唯一能信任的人。
“邵晟,”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他刚才……跟我表白了。”
“什么?”陶可声音拔高了八度。
“他跟你表白?那个伪君子!他凭什么?”陶可气得在宿舍里来回踱步。
“他是不是忘了之前都是怎么对你了?论坛上那视频!他当众拒绝你让你成了全校的笑话!”
陶可越说越气,拳头都攥紧了: “现在他看你怎么着?看你好像没那么好欺负了?看谢屿好像对你有点不一样了?他就又凑上来了?”
她一把抓住云念的手: “念念!你千万别被他骗了!他那个人最会装模作样了!谁知道他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你可不能答应他!”
看着陶可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愤怒的样子,云念反手轻轻拍了拍陶可的手背:
“我没答应。”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再去参加培训了。”
听到这话,陶可才像是稍稍松了口气:“不去最好!离那个神经病远点!谁知道他下一步还想干什么!真是气死我了!”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依旧气鼓鼓的。
陶可发泄完对邵晟的怒火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凑近云念。
“念念,我跟你说!我前几天不是答应帮你打听齐琳的事吗?我可没忘!”
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邀功的意味:
“我费了好大劲儿,跟她们班一个学姐搭上话,这几天天天陪她去买奶茶,聊八卦,总算混熟了!她跟我透露了好多关于齐琳的事!”
云念闻言,也收敛了心神,专注地看向陶可。
齐琳之前的反常态度,确实让她很在意。
陶可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带着点唏嘘:
“学姐说,当年论坛上说齐琳插足朋友感情、导致朋友退学的事情……闹得特别大,帖子盖了几千楼,几乎全校的人都在骂齐琳,说她是白眼狼,恩将仇报,说她不要脸……那段时间,齐琳就像过街老鼠一样,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她顿了顿:
“更可怕的是,那个学姐说,她经常看到齐琳身上有伤,有时候是胳膊上的淤青,有时候嘴角破了……看起来不像是自己弄的。
齐琳那时候状态特别差,据说在论坛上发过帖想解释什么,但是……”
陶可撇了撇嘴,带着一丝不忿:
“她发的帖子,每次都很快就被删掉了!根本没人能看见她的解释。
而且,根本没人相信齐琳是无辜的,只觉得她是在狡辩,骂她骂得更凶了。”
“后来……”
陶可叹了口气。
“齐琳好像就突然变了。她不再试图解释,不再回应任何流言蜚语,整个人变得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独来独往,好像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了。”
“再后来,她不知道怎么当上了学生会的部长,有了管理论坛的权限。”
“从那以后,论坛上但凡是想要跟学弟学妹们科普当年这件事、或者想旧事重提的帖子,都会立刻被删除,干净利落。所以现在我们这些低年级的,很多人只知道她名声不好,具体怎么回事,根本不清楚底细。”
云念静静地听着。
陶可说完她打听到的关于齐琳的往事,宿舍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拿起桌上一包薯片,嘴里塞了两片,咀嚼的动作却越来越慢,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她忽然放下薯片:
“念念……”陶可犹豫地开口。
“我听着学姐说的这些,再想想齐琳现在那副样子……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努力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你看啊,论坛上当年锤死齐琳的,好像主要就是那张……她和林薇那个男朋友抱在一起的照片,对吧?所有人都凭着那张照片认定她插足,骂她小三。”
陶可的语速渐渐加快:
“可是就凭一张照片,真的能说明全部真相吗?”
“就像你之前被污蔑偷笔,论坛上不也是有图有‘真相’吗?结果呢?那根本就是栽赃!”
她越说越觉得心惊:
“我们是不是太容易相信论坛上看到的东西了?那些躲在匿名后面的爆料,它们想让我们看到什么,我们就只能看到什么。它们想让我们相信谁,我们好像就跟着去相信了!”
“念念,你说齐琳有没有可能,真的就像你当初被冤枉偷笔一样,也是被那张照片给冤枉了?”
云念心里微微一动。
她点了点头。
“有可能。而且,那张照片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正好在她试图解释的时候,所有帖子都被瞬间删除。”
云念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但是……
云念微微蹙起眉头: “齐琳性格太冷了。”
“即使我们已经认识挺久,但关系……还是一般。”
不,甚至不能说一般,仅仅是比陌生人多了层“队友”的名义而已。
“齐琳是完全不可能和我说这种事的。”
看着云念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陶可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念念,别想那么多了,今天发生太多事了。听我的,别刷题了,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
云念也确实感到身心俱疲,她点了点头,接受了陶可的好意。
洗漱完毕,云念穿着睡衣坐在床边,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头。
她习惯性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那个图标简洁的解谜小游戏。
刚登录,好友消息栏就跳出了一个红色圆点。是 R。
云念点开聊天界面,最新一条消息是一张图片。
图片的视角像是偷拍,光线有些昏暗。
画面中心是三个男生的背影,虽然看不清正脸,但那标志性的红发、慵懒随性的站姿、以及挺拔温润的背影,对云念而言,实在太过熟悉,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们三人似乎正在对峙,气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紧绷。
图片下面,是 R 紧接着发来的消息,带着一点无奈:
R:唉,他们几个好像又为了那个女孩吵架了。我站在这里,感觉格格不入。【摊手表情】
“……”
云念沉默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最终,她只是缓缓退出了游戏,将手机放在枕边,关掉了台灯。

“你昨天是不是做什么了?我听说,F4在学生会大楼吵得不可开交!”
云念将书本轻轻放在桌上,只抬眸看了沈箐一眼,浅浅摇头:“我不清楚。”
“怎么可能没关系?”
沈箐显然不信,语气更加笃定,“动静那么大,肯定是为了你的事!你快看看论坛,现在都炸了!”
见沈箐如此坚持,云念微微点头,顺从地拿出手机,点开了校园论坛。
置顶的热帖标题异常醒目。
发帖人是——顾牧也。
帖子的标题很简单,只有两个字:「道歉」。
内容更是出乎意料的直接:
“致云念同学:
对于我之前未经核实,便轻率转发那条涉及你隐私、并对你造成伤害的视频链接一事,我在此郑重向你道歉。我的行为是不负责任的,对此我深感歉意。
—— 顾牧也”
这份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道歉,让帖子下面的评论彻底陷入了混乱:
【热评第一】:我眼花了吗?顾少居然会道歉?
评论区的震惊和猜测飞速刷新着。
云念平静地浏览着。
沈箐在一旁看得惊叹连连,忍不住凑近小声问:
“我的天……顾牧也居然会公开道歉!云念,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云念按熄屏幕,将手机放到一旁,语气平和:
“我什么也没做。”
她顿了顿。
“或许,是他自己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吧。”
云念的话音刚落。
“等等!先别关!还有更劲爆的!邵晟他也发帖了!”
“邵晟从来不在论坛发帖的!天啊,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云念闻言,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果然在紧挨着顾牧也道歉帖的下方,看到了另一个热度飙升的帖子,发帖人:邵晟。
标题是:「请停止伤害」。
“近日,关于云念同学的一些不实视频与言论在校园内传播,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困扰与伤害。作为当时在场的一员,我未能及时阻止视频的流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此,我恳请每一位同学,保持理性与善良,拒绝网络暴力,不要让我们的指尖成为伤人的利刃。
同时,我在此郑重承诺,我将动用一切资源,调查此次视频泄露事件的源头,必将给云念同学,也给大家一个交代。
—— 邵晟”
这篇帖子写得滴水不漏,评论区果然是一片赞誉:
【1楼】:果然还是邵晟学长最明事理!支持学长调查真相!
【2楼】:连邵晟学长都出面了,看来之前真的是我们误会云念了?
【3楼】:感觉好复杂啊,所以邵晟学长是在帮云念出头吗?
沈箐看着评论,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轻松的神色,她看向云念,语气带着安慰:
“云念,你看,邵晟哥亲自出面帮你说话了,还要帮你调查呢!有他出面,以后肯定没人再敢乱说什么了。”
云念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
“是啊。”
她轻声应道。
今天是周五,十二点是个不同寻常的时间。
几个月来压在所有学生心头的月考阴云,终于到了揭晓的时刻。
云念坐在窗边。
她平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论坛的界面,指尖在十二点整准时向下一划。
页面刷新。
置顶的红色标题帖子赫然映入眼帘——「圣蒂拉斯学院5月月考总榜公示」。
她点开帖子,目光直接投向最顶端的那个名字。
理科总分第一:云念。
视线下移,在文科榜单的顶端,她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文科总分第一:陶可。
云念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奖学金,稳了。
她立刻退出榜单页面,找到与陶可的聊天框,指尖轻快地点着屏幕:
「可可,恭喜!文科第一,实至名归!」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陶可的回复就跳了出来,附带一个激动到原地转圈的表情包:
「念念!你才是!理科第一啊啊啊!我们做到了!今晚必须庆祝!」
隔着屏幕,云念都能感受到陶可的喜悦与激动。
“我的天…云念,你…”
旁边传来沈箐有些恍惚的声音,她显然也看到了榜单,正瞪大眼睛看着云念,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居然是理科第一?”
她之前成绩也挺好,但大多在第八第九这种,从没到过第一啊。
云念收起手机,脸上的笑意尚未完全褪去,显得柔和了许多。
“嗯,运气比较好。”
恰在此时,论坛的榜单帖下方,评论也开始飞速增加。
与以往充满恶意或看戏的评论不同,这一次,风向大变:
【1楼】:卧槽!理科第一是云念?
【2楼】:楼上+1,我惊得手机都掉了!
【3楼】:文科第一是陶可,也是特招生……现在特招生都这么猛了吗?
【4楼】:我突然觉得脸有点疼……之前还跟着嘲讽过人家。
云念看着那些惊叹和略带羞愧的评论,心中一片平静。
她回复陶可:
「好,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螺蛳粉店。
陶可和云念刚在她们靠窗的老位置坐下,陶可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念念,论坛上还在讨论我们俩第一的事呢!哈哈哈太爽了!”
云念眼里也含着轻松的笑意。
她正准备点头,店门的风铃“叮铃”一响。
顾牧也今天穿得很休闲,额前碎发随意散着,目光在店内一扫,精准地落在了云念这一桌。
他眉梢微挑,非常自然地在那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了,就坐在云念的侧面。
“巧啊。”
他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然后便抬手对柜台后的老板熟稔地扬声道:“老板,老规矩,加炸蛋。”
等老板离开,他才状似无意地转着桌上的茶杯,视线落在云念沉静的侧脸上:
“论坛,看了吗?”
云念正低头看着菜单,闻言抬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他,简短回应:“看了。”
顾牧也转着茶杯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难得没有立刻接话,那双总是带着戏谑桃花眼,此刻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微微吸了口气,身体不自觉地坐正了一些。
“那个……”
“虽然在网上发了帖子,但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更好。”
陶可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安静地看着他们。
顾牧也的目光坦诚地迎着云念的注视,继续说道:
“之前转发视频那件事,是我不对。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和伤害。”
他的语气很郑重,“对不起,云念。”
云念沉默了一瞬。
“你的道歉,我听到了。”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
“但是,我没有资格替曾经那个因你转发视频而受到伤害的‘云念’,说一句‘没关系’。”

顾牧也脸上的神情彻底凝固了。
他预想过她的冷淡,甚至预想过她带着嘲讽的拒绝,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近乎于划清界限的的冷静。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看着云念清冽的双眼,那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责怪,只有一片如同深海般他无法触及的疏远。
他之前怎么会天真地以为,那份轻飘飘的、甚至带着点自我表现欲的网上道歉,就能抹平一切?
真正的伤害,早已刻骨铭心。
她所说的“那个她”,或许指的正是那个曾经被伤害得遍体鳞伤、如今被她小心翼翼藏在坚硬外壳下的自己。
是他太愚蠢,直到此刻,直到心脏传来陌生的抽痛感时,他才真正试图去“设身处地”。
如果他经历过那样的污蔑,他会轻易原谅那个曾推波助澜的看客吗?
绝不会。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容,目光紧紧锁着云念。
“没事。”
他声音有些低哑,“你不原谅我是对的。”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对自己发誓,又像是在向她郑重承诺: “我会用实际行动去改变,做给你看。”
这不是一句空话。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想要为了某个人,去修正自己过往那些漫不经心的错误。
云念看着顾牧也眼中翻涌的情绪,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她拿起筷子,轻声说: “粉要坨了。”
吃完饭,陶可提出和云念去商场买几件衣服,这种女孩子间的活动顾牧也不好参与。
他独自坐在跑车里,看着陶可挽着云念有说有笑地走进商场大门。
车窗升起,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他需要冷静。
然而,越是想冷静,云念那双清冷的眼睛,和她那句“我没有资格替那个她原谅你”就越是清晰。
但在简单回顾了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时。
不对劲。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谢屿”的名字上停顿了片刻。
前几天在学生会大楼吵架,谢屿眼睛几乎要喷火,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个“军师”,竟然对云念存了别样心思。
也怪他,听见邵晟和云念表白以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他刚明白自己心意,就跳出一群竞争对手,让他怎么能不急?
谢屿觉得遭到了背叛,顾牧也当时也心烦意乱,直接把他拉黑了。
现在,他深吸一口气,手指一点,解除了黑名单。
几乎是在瞬间,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谢屿】:顾牧也!你**还敢把我放出来?
【谢屿】:你什么意思?啊?背着我偷偷接近云念?
【谢屿】:(长达60秒的愤怒语音,点开全是咬牙切齿的质问和脏话)
顾牧也面无表情地听着那60秒的咆哮,直到对方暂时停歇,他才慢条斯理地回了一个字。
【顾牧也】:。
【谢屿】:是兄弟就出来打一架!谁赢了谁……
【谢屿】:不行!云念又不是物品!顾牧也我告诉你,这事我跟你没完!
看着屏幕上几乎要溢出来的愤怒,顾牧也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不先把这头暴龙的毛捋顺一点,正事根本没法谈。
【顾牧也】:吵够了就先闭嘴。
【顾牧也】:我现在没空跟你争谁先谁后的问题。
【顾牧也】:我问你,云念之前被网暴,从偷笔到表白视频,这一连串的事,你就没觉得哪里奇怪吗?
那边立马停下输出。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又熄灭,反复多次。
几分钟后,谢屿的消息回了过来,语气依旧带着不满,但用词已经克制了许多。
【谢屿】:……偷笔那件事,我那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
【谢屿】:云念她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谢屿】:我后来私下问过沈箐,她也觉得不像,她的笔太多,自己根本记不清。
【谢屿】:我当时想着,总不能让她不明不白被冤枉,就去调了监控。结果——
【谢屿】:那几天的监控偏偏就坏了,说是线路故障。这实在太巧合了。
顾牧也眼神一凝。
监控坏了?这确实太刻意了。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校园霸凌的范畴,带着精心的算计。
【顾牧也】:之后呢?
【谢屿】:之后我看那个‘X’没完没了地在论坛发帖,实在过分。
【谢屿】:我找邵晟要了论坛的管理权限,想着直接把那些帖子删掉。
说到这里,谢屿的语气带上了明显的烦躁和困惑。
【谢屿】:但我删了,第二天,那些帖子,或者内容类似的新帖,又会冒出来!简直像处理不掉一样。
顾牧也的眉头彻底皱紧了。
【谢屿】:我怀疑,这个‘X’,很可能懂一些黑客技术。不然无法解释。
【谢屿】:所以,我想着,既然对方用这种手段,那我们也可以找专业的人来解决。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种决断。
【谢屿】:我托关系,预约了一位在圈内很有名气的黑客,想请他直接查出‘X’的真实身份。
终于听到了一个实质性的进展,顾牧也立刻追问。
【顾牧也】:什么时候开始?
提到这个,谢屿似乎有些无奈。
【谢屿】:……那边档期已经排满了,估计要等十几天左右。
十几天。
顾牧也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不算短,但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和盼头。
【顾牧也】:黑客那边的费用,我承担一半。
【顾牧也】:在这之前,我们多留意,尤其是……确保她的安全。
屏幕那头的谢屿看着“确保她的安全”那几个字,抿了抿唇,还是回了一句:
【谢屿】:我知道。

商场里灯火通明。
陶可像是放出笼子的小鸟,拉着云念穿梭在各家店铺之间,眼睛亮晶晶的,比她自己买新衣服还要兴奋。
“这件!这件鹅黄色的很适合你,衬肤色!”
“还有这条连衣裙,剪裁真好,念念你快去试试!”
不过一会儿功夫,云念手里就拎了好几个购物袋。
她看着依旧兴致勃勃的陶可,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可可,真的够了,不用买这么多。”
陶可转过头:
“怎么不用?”
她凑近一点:“你马上就要去参加竞赛了,听说现场会有很多媒体直播的!你可是我们学校的代表,当然要穿得漂漂亮亮。”
她拿起一件米白色针织衫在云念身前比划着:
“到时候镜头对着你,不知道多少人看呢。我们念念学习厉害,长得又这么好看,当然要让大家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才貌双全!”
云念没有再拒绝,唇角微扬,接过那件柔软的针织衫,轻声道:“好,听你的。”
陶可见她答应,立刻笑逐颜开:“这就对了嘛!走,我们再去看看搭配的鞋子!”
傍晚回到宿舍,窗外天色渐暗,将校园染成一片温柔的蓝灰色。
陶可收拾着回家的背包,动作有些慢吞吞的,时不时悄悄看一眼正坐在书桌前安静看书的云念。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蹭到云念身边,声音比平时轻软了许多:
“念念,那个明天周末,你要不要跟我回家玩两天?我周末要回去的,我爸妈他们也挺想见见你的。”
说完,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云念,生怕被拒绝。
云念从书页中抬起头,对上陶可那双写满期待的眼睛。
她思考了一下,唇角微弯,应道:“好啊。”
“真的吗?太好了!那我们明天早上就出发!”
第二天,两人简单收拾了点随身物品便出了门。
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车,驶离了繁华的市中心,窗外的景致逐渐变化,甚至有些陈旧。
终于在一个老式小区门口停下。
陶可家在一栋有些年头的居民楼里,楼道干净,但墙皮有些斑驳。
刚用钥匙打开门,一股家常饭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可可回来啦!这就是云念吧?快进来快进来!”
陶可的妈妈系着围裙,脸上是热情的笑容,连忙接过她们手里并不重的东西。
陶可的爸爸也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招呼:“欢迎欢迎,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饭菜很丰盛,能看出是精心准备的。
只是,陶可的父母虽然热情,言谈举止间却总透着一份小心翼翼。
他们不停地给云念夹菜,却又生怕冒犯;
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反复说着“多吃点”、“别客气”。
这种过分的周到,云念感受到了。
饭后,陶可被妈妈支去厨房帮忙洗碗。
云念走到阳台,看着楼下昏黄路灯下玩耍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陶可擦着手走过来。
云念没有回头,望着窗外,声音平静地开口:“可可,你是不是……知道我是孤儿了?”
身后瞬间没了声音。
云念转过身,只见陶可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眼神里充满了惊慌。
“对不起念念!我不是故意要打听的!”
陶可急得语速都快了不少。
“是有一次我去老师办公室送卷子,不小心听到老师说话才知道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带你来我家,就是想着,你周末一个人在宿舍也冷清,我爸妈人也很好,想让你也体会一下,体会一下家的感觉……”
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云念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伸手轻轻揉了揉陶可的头发,动作很轻柔。
“笨蛋。”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真的没必要这样小心翼翼。”
云念认真地说:“我很喜欢叔叔阿姨,也很喜欢你家。这样就很好,很舒服。你不用把我当成需要特别照顾的易碎品,我们像平时一样相处,我就最开心了。”
陶可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她用力点了点头。
夜晚,云念和陶可挤在陶可一张床上。
两人正低声聊着天,说着学校里琐碎的趣事。
就在这时,云念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是顾牧也。
【顾牧也】:你在Y区?
云念微微一愣,Y区正是陶可家所在的这片老城区。
她回复。
【云念】:你怎么知道?
几乎是秒回。
【顾牧也】:陶可半小时前发了朋友圈,定位在这里。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顾牧也】:你把窗户打开。
云念心里划过一丝疑惑,但还是依言掀开被子,穿着拖鞋走到了窗边。
陶可好奇地支起身子:“念念,怎么了?”
云念没有回答,伸手推开了那扇老式的玻璃窗。
就在窗户完全敞开的刹那——
“咻——嘭!”
不远处的市民广场上空,一簇金色的光芒骤然升空,在夜幕的最高点绽开,化作漫天流火,绚烂夺目!
“哇!烟花!”
陶可惊呼一声,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赤着脚就跑到窗边,和云念并肩站在一起。
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各式各样、色彩缤纷的烟花接连不断地升空,将整个夜空渲染得如同梦幻般的花园。
小区里其他住户也纷纷开窗探头,隐隐传来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
“天啊,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突然放这么大烟花?”
陶可倚在窗边,眼睛被映得亮晶晶的,她笑着用胳膊碰了碰云念,调侃道:
“这阵仗,该不会是哪个土豪富二代在搞什么浪漫求婚吧?”
云念仰头静静看着那片不断盛放又凋零的光之花朵,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变幻的光彩。
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低下头,屏幕上是顾牧也刚刚发来的消息:
【顾牧也】:月考第一,祝贺你。
【顾牧也】:祝你接下来的竞赛也一切顺利。”
云念握着手机,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烟火燃尽后的淡淡硝烟味。
【云念】:谢谢。很好看。

第85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34
顾牧也罕见地发了一个与挑事或看热闹无关的帖子,没有配文,只有一张拍得极具氛围感的烟花照片,绚烂的光芒在夜幕下绽开,几乎要溢出屏幕。
帖子下面的评论区很快就炸了:
【1楼】:???我眼花了?顾少居然会发这种岁月静好的东西?
【2楼】:这画风不对啊!顾少你不是应该在一旁笑着看别人放烟花然后点评两句风凉话吗?
【3楼】:坐标Y区老城!昨晚真的看到了!超漂亮!所以顾少你昨晚也在Y区?
【4楼】: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顾少你最近又是道歉又是放烟花的,怎么显得……格外的……温柔!
【5楼】:盲生,你发现了华点!这绝对不正常!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论坛上猜测纷纷,“顾牧也恋爱了”几乎成了新的热门话题,各种猜测对象在匿名区被扒了个遍,却始终没有确切的答案。
短暂的周末放松结束后,云念回到学校,立刻又一头扎进了紧锣密鼓的竞赛培训中。
邵晟自那次发表“呼吁停止伤害”的帖子后,减少了在她面前的露面频率,连在群里交流资料,也都是公事公办的简洁语气。
时间在笔尖沙沙作响中飞快流逝。
终于,出发前往X市参加竞赛的日子到了。
清晨,学校安排的大巴车停在门口,载着几位参赛学生和带队老师。
云念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在车上补了个觉就到x市了。
在订的酒店里,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其他学校的队伍都选择在比赛前一天出去聚会,但他们三个关系属实一般。
邵晟道:“大家一路辛苦了,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环境清静,不如一起去吃个晚饭,也算预祝我们明天一切顺利。”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云念。
“我就不去了。想再看看资料,晚饭会自己解决。”
云念拒绝的更是利落。
齐琳倒没表现出异议。
邵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
“也好,那就不打扰你复习了。我们走吧。”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云念一人。
云念并不在意,洗完澡后,穿着舒适的睡衣,湿发随意披散,正准备点个外卖,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谢屿。
她刚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他有些急吼吼的声音:“云念!你到酒店了吧?你……你下来一下嘛。”
云念微微挑眉:“有事?”
“你先下来!我就在门口等你!快点啊!”
他说完,也不等她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
云念看着手机,最终还是换了衣服。
她随意穿上了陶可之前给她买的那条白色棉质连衣裙。
裙子款式简单,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衬得她肌肤莹润透白,未完全擦干的黑发垂在肩侧,发梢还带着湿意。
她乘电梯下楼,走出酒店旋转门。
邵晟刚步入酒店旋转门,目光随意扫过大堂,脚步便几不可查地顿住了。
就在正前方,靠近玻璃门的位置,那个他心心念念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她身上是一条他从未见过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而她身边,站着谢屿。
谢屿正侧头跟她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云念就那样跟着谢屿,一起走出了酒店大门。
邵晟站在原地。
他看着她穿着新裙子的背影,那裙子显然不是临时买的,而是精心挑选、带在行李中的。
是为了谁穿的?为了谢屿吗?他刚才邀请被拒绝,是因为早和谢屿约好了吗?
所谓的复习,就是换上漂亮的新裙子,和谢屿一起出去?
邵晟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唇角极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转身,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走向电梯,只是那背影,莫名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偏执。
几分钟前,谢屿正低着头来回踱步。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
下一秒,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直接愣在了原地。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向他走来的云念。
他见过她很多样子,冷静的、疏离的,却从未见过如此……干净柔软,甚至带着一点点慵懒随意的模样。
他的心跳骤然失序,喉咙发紧,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找我有事?”云念在他面前站定,清淡的嗓音唤回了他的神智。
谢屿猛地回神,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直视她,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带着点嘟囔的意味: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啊?”
“我特地开车过来的!明天你不是要比赛了吗?我想给你庆祝一下,打打气!”
“谢谢。”云念轻声道。
见她没有拒绝,谢屿眼睛瞬间亮了:
“走吧走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店特别好吃!肯定比酒店外卖强!”
他很想伸手去拉她,又不敢,只好用眼神催促。
他带她去的是一家需要提前预约的顶楼餐厅,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城市夜景。
落座后,谢屿把菜单推到云念面前,自己凑过来,指着几道菜,眼睛亮晶晶地说:
“这个黑松露意粉,主厨推荐!还有这个龙虾,听说都是空运的,特别新鲜!甜品的话,这个熔岩蛋糕好像也不错……”
他滔滔不绝,恨不得把整本菜单都推荐一遍。
云念听着他有些过分的热情,点了意粉和一份汤。
谢屿立刻又加了龙虾和好几样配菜,直到云念出声阻止:“够了,吃不完。”
“哦哦,好。”他这才乖乖住手。
菜品陆续上来,摆盘精致,香气诱人。
谢屿自己没动几下筷子,注意力几乎全在云念身上。
他看她尝了一口意粉,立刻紧张地问:“味道怎么样?合口味吗?”
“不错。”云念点头。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让他像是得到了最高褒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这个龙虾你试试!”
“还有这个烤芦笋,很嫩的!”
很快,云念面前的盘子就堆起了小山。
她看着这“盛况”,有些无奈地停下筷子:“谢屿,我自己来就好。”
窗外的城市夜景如同打翻的星河,餐厅内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
饭后甜品是谢屿强烈推荐的熔岩巧克力蛋糕。
云念小口品尝着,甜而不腻的味道确实不错。
谢屿坐在对面,看似在吃自己那份,实则全身的注意力都像绷紧的弦,牢牢系在云念手中的那把小勺上。
他握着叉子的指节微微用力,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就在云念又一勺挖向蛋糕深处时,小勺的尖端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异物。
她动作微微一顿。
谢屿的背脊几不可查地挺直了,目光紧紧锁定她的手。
云念疑惑地用勺尖轻轻拨开周围的蛋糕和巧克力酱,一抹深邃而神秘的紫色,在暖色调的灯光下,逐渐显露出来。
那并非食物装饰,而是一枚戒指。
戒托设计极其简洁,最大限度地凸显了中间那颗主石——一颗颜色浓郁、净度极高的紫钻,它不大,却流光溢彩。
她将那枚沾着些许巧克力酱的戒指从蛋糕中取了出来,抬眸,平静地看向对面的谢屿。
谢屿的脸迅速漫上一层薄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他眼神有些闪烁,带着点被看穿心思的窘迫,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期待。
“咳。”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前几天,陪家里人去拍卖会,看到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那枚紫钻上,语气渐渐变得认真:“它有个名字,叫‘鸢尾晨露’。”
他抬起眼,直视着云念,那双总是张扬的眼里,此刻映着灯光和她小小的影子,“我当时就觉得…这颜色很特别,很安静,又很神秘…”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
“就像你一样。”

第86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35
云念指尖拈着那枚名为“鸢尾晨露”的戒指,紫钻在灯光下流转着深邃的光华。
它很美,独特而安静,正如谢屿所说。
但正因如此,她才更清楚它的价值绝非寻常。
她将戒指轻轻放在洁白的餐巾上,推向谢屿的方向:“谢屿,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谢屿眼看那抹紫色被推回,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急忙开口:“不行!这就是给你的!”
他见她神色未动,依旧是那副清冷理智的模样,心里一急,之前准备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忘到了脑后。
他再次将戒指推回到她面前,眼神执拗地看着她:
“这跟价钱没关系!”
“我……我就是觉得它该是你的!‘鸢尾晨露’,这名字配你,这颜色也配你!”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更充分些:“你明天不是要竞赛了吗?就当是个幸运物!戴着它,肯定能给你带来好运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似乎生怕她误会,又赶紧笨拙地补充,眼神躲闪了一下:
“真的,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它特别适合你,仅此而已。”
云念看着他这副着生怕她拒绝的样子。
他送这份礼物,似乎真的没有掺杂更多复杂的意图。
她垂眸,目光再次落在那枚戒指上。
拒绝的话在嘴边盘旋,但看着谢屿那副“你不收下我绝不罢休”的架势。
她沉默了片刻,就在谢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她终于再次伸出手,用指尖拈起了那枚戒指。
“仅此一次。”
她抬起眼,看向他。
“谢谢你的……幸运物。”
她没有立刻戴上,只是将它妥善地收了起来。
谢屿看着她终于收下,悬到半空的心猛地落回实处。
他强行压下上扬的嘴角,故作镇定地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
“嗯!一定会的!”
吃完饭,谢屿将云念送回酒店门口。
云念刚走到酒店房间门口,正准备刷卡,眼角的余光便瞥见走廊阴影处倚着一个人。
邵晟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目光锐利如刀,在她身上细细扫过,最后停留在她脸上。
“回来了?”
“和谢屿玩得还开心吗?”
云念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只淡淡应了一声:“嗯。”便伸手去刷房卡。
“嘀”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就在她准备推门而入的瞬间,邵晟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了门板,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靠得有些近,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压迫而来。
云念眉头微蹙,收回手,冷冷地看向他。
邵晟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嘴角虽然还勾着,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
“云念,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眼光很高、很清醒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谢屿?我承认他有些活力,但除了那点无所顾忌的冲动和靠家里堆砌起来的资源,他还有什么?”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循循善诱的腔调:
“头脑简单,行事鲁莽,遇事除了发脾气或者用钱砸,还会什么?你选择和他走得近,是在侮辱你自己的智商,还是觉得……那种肤浅的讨好,更能让你有安全感?”
云念懒得听他这些充满算计的比较,只觉得无比厌烦。
她再次试图推开房门,语气僵硬:“让开。”
见她这种完全无视的态度,邵晟心底燃起的妒火压过了理智。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小,迫使她停下动作。
“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他?”
他逼近她。
“他能给你的,无论是资源、人脉,还是未来的规划,我都能给你更好的,更稳妥的!他那种人,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云念被他攥着手腕,挣脱不开,心底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
“谢屿至少不会像你这样,处心积虑地想当我的狗。”
邵晟整个人猛地僵住,抓住她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瞬间松开。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紧随其后,狠狠甩在他的左脸上!
力道不轻。
云念甩了甩手,冷声道:“张口闭口就是比较,就是占有欲。你不是说你想当狗,那你这副样子又是什么?”
邵晟捂着火辣辣刺痛的脸颊,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气得他浑身发抖。
但这种让她在身上留下印记的感觉,竟然让他心底升起一种病态的的快感。
“对,就是这样……”
他盯着她,声音沙哑。
“云念,记住你今天给我的这一巴掌。”
云念看着他这副明显不正常的反应,不想再多停留一秒。
她猛地推开他,刷开房门,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砰!” 房门重重关上。
第二天,X市。
繁琐的开幕式后,终于到了比赛的时间。
环形观众席上坐满了来自各地的师生和媒体,无数镜头对准了下方隔离区里那些伏案疾书的年轻身影。
网络直播平台的观看人数正在节节攀升。
镜头时不时扫过选手们凝重的面孔,弹幕也随之滚动:
【弹幕】:哇,今年的选手看起来都好强!
【弹幕】:压力好大的样子,我看着都手心冒汗了。
【弹幕】:那个穿浅蓝色衬衫的小哥哥好帅!
就在这时,主镜头似乎是无意地,定格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恰好洒在那个身影上。
她穿着简单的校服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桌上的试题,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侧脸线条清冷而精致,仿佛自带柔光。
【弹幕】:!等等!这个小姐姐!!
【弹幕】:这是哪个学校的?这气质也太绝了吧!是学霸还是明星?
导播似乎对那位靠窗的圣蒂拉斯学院女生有着超乎寻常的偏爱,镜头几乎黏在了她身上。
长达十分钟的比赛开场镜头里,云念一个人就占据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时间。
特写,中景,侧影,俯拍……各种角度轮番上阵。
起初,弹幕还只是惊叹于她的颜值和气质。
【弹幕】:导播疯了?这是单人直拍吗?
【弹幕】:小姐姐颜值太能打了!这镜头怼脸拍都毫无瑕疵!
【弹幕】:我宣布我是这位云念同学的颜粉了!
但随着镜头始终不离她左右,弹幕的风向开始变得微妙和调侃起来。
【弹幕】:咳咳……圣蒂拉斯学院这是给导播塞了多少钱?(狗头)
【弹幕】:合理怀疑该院校已全额赞助本次直播机位!
谢屿一开始还乐呵呵地看着弹幕夸云念,与有荣焉。
但看着看着,他也觉得这镜头多得有点离谱了。
他皱着眉,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抓起手机拨通了顾牧也的电话。
电话接通,他劈头就问:“顾牧也!直播镜头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电话那头,顾牧也的声音坦然:“嗯。打点了两个工作人员而已。这么好的机会,不让更多人看清她的实力和样子,岂不是浪费?”
他顿了顿:“论坛那点风波,扭转得还不够彻底。得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焦点。那些曾经诋毁她的人,现在连她的背影都够不着。”
谢屿被他这番话噎了一下,心里有点不爽顾牧也又走在他前面。
他憋了半天,才梗着脖子挤出一句:“……算你做了件人事!”
然后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圣蒂拉斯学院内。
不少学生,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通过手机关注着这场备受瞩目的竞赛直播。
一开始,看到满屏调侃“圣蒂拉斯学院充钱了”的弹幕,一些曾经跟风排斥过云念的学生还有些不自在和尴尬。
但很快,随着镜头持续聚焦,看着云念在强压下依旧稳定沉着、心无旁骛的答题状态,看着屏幕上越来越多、来自全国各地网友由衷的赞美和惊叹。
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开始在许多圣蒂拉斯学生心中滋生。

云念、邵晟和齐琳,站在场馆二楼相对开阔的走廊区域,讨论着刚才的几道难题。
虽然彼此有一些尴尬,但云念和齐琳性子都冷,邵晟又善于伪装,而且在直播镜头下,几人多多少少要做点面子。
邵晟脸上还有一点红印,齐琳的目光好几次掠过那里。
“最后那道题的第三问,我觉得关键是要先证明那个引理……”
邵晟依旧是那副温和引导的姿态。
齐琳点头附和:“对,我也是后来才想到,差一点就……”
她的话音未落,脚下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
“嗡——”
先是低沉的轰鸣,紧接着,整个大楼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疯狂地左右撕扯!
头顶的灯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明灭不定!
“地震了!快跑啊!”
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瞬间,恐慌炸开!
刚才还井然有序的走廊瞬间陷入混乱!
尖叫声、哭喊声、杂乱的脚步声汇成一片,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疯狂涌去!
人群互相推搡、冲撞。
“小心!”
云念在摇晃中勉强稳住身形。
邵晟脸色一白,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极快地就近扶住了身边的墙壁立柱,稳住了自己。
而齐琳却被人群裹挟着,身不由己地踉跄后退。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脚下不知被谁猛地撞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身后那道半人高的金属护栏仰倒下去。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齐琳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眼中充满了恐惧,她挥舞着手臂,却什么也抓不住,上半身已然悬空。
就在这时。
云念离齐琳最近,在所有人都自身难保的混乱中,她在剧烈摇晃的地面上猛地向前扑出一步,身体向前倾斜,右手死死地攥住了齐琳挥舞的手腕!
“呃!”
巨大的下坠力道传来,云念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手臂和肩胛传来一阵剧痛。
她整个人被带得向前一个趔趄,胸口重重撞在金属护栏上,险些也跟着翻出去。
她咬紧牙关,另一只手也立刻跟上,双手死死扣住齐琳的手腕。
齐琳整个人已经完全悬空,全靠云念的手吊在二楼边缘。
“抓紧我!”云念的声音带着喘息。
邵晟这时也反应过来,脸色变幻,最终还是快速上前,帮忙拉住云念的手臂,分担了一部分力量。
两人合力,艰难地将齐琳从护栏外拉了回来。
齐琳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
剧烈的摇晃渐渐平息,只剩下余波和满地的狼藉,以及惊魂未定的人们。
云念靠在护栏上,微微喘息,揉了揉发痛的手臂和撞疼的胸口,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齐琳缓过一口气,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云念,声音颤抖:“云、云念……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场馆内一片狼藉。
“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慌乱!”
“跟随工作人员指引,有序撤离到室外空旷地带!”
场馆的广播断断续续地响起,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尽管自己脸色也发白,却强作镇定地开始疏导人群。
云念深吸一口气。
“能走吗?”她问齐琳。
齐琳用力点头,在好心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人群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开始缓慢而有序地通过安全通道向楼外转移。
走出场馆大门,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先撤离出来的人。
几乎就在他们转移到空地的同时,周围不少人就开始疯狂地刷着手机,试图获取信息或联系家人。
云念也下意识地摸出手机。
她划开屏幕,第一个念头就是给陶可报平安。
她找到陶可的聊天框,输入:“可可,我没事,这边地震了,但很安全。”
按下发送键。
那个代表发送中的小圆圈固执地转了一会儿,最终,旁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和一行小字:“发送失败,请检查网络连接”。
她又尝试拨打陶可的电话,听筒里只有忙音。
抬起头,看着周围许多同样举着手机、一脸焦急寻找信号的人,云念默默收起了手机。

地震波刚刚平息不到半小时,工作人员竭力安抚人群、清点人数。
这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嚣张的跑车一个急刹停在了场馆外的空地上,卷起一阵尘土。
车门猛地打开,谢屿几乎是跳了出来。
他头发凌乱,额角还带着汗,眼神仓皇地在惊魂未定的人群中疯狂扫视,直到锁定那个站在阳光下的身影。
“云念!”
他大喊一声,拨开人群,几步就冲到了她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他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你没事吧?啊?有没有伤到哪里?吓死我了!”
云念被他抓的微微吸了口气,眉头蹙得更紧,却没有立刻推开他:
“我没事。你先松手。”
谢屿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但眼神依旧紧紧锁着她。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责备的声音插了进来:
“谢屿,你冷静点。”
邵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站在云念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
他的目光落在云念被谢屿抓过的肩膀上,又缓缓移到她自然垂落、但明显不敢用力的右臂上,语气带着关切。
“没看到她手都受伤了吗?你还这么用力。”
谢屿这才注意到云念右手臂不自然的姿态和她微微苍白的脸色。
他瞳孔一缩,脸上瞬间爬满了懊恼和自责。
“对、对不起!我……”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云念,想碰又不敢碰,声音都低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受伤了……疼不疼?”
“只是拉伤,不碍事。”
云念依旧言简意赅。
幸好,现场的医护人员此时也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一位医生仔细检查了她的手臂,确认是肌肉拉伤,并未伤及骨头。
在空旷的场地上,医生为她进行了简单的冰敷。
谢屿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围着医生打转,几次想开口又怕打扰,只能攥紧拳头,眼神里满是心疼。
邵晟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深邃地看着云念忍痛时的侧脸,又瞥了一眼焦躁的谢屿。
简单的包扎结束后,云念轻轻舒了口气。
几个小时后,通讯信号终于陆陆续续恢复。
云念的手机刚一连接到网络,提示音就如同爆炸般接连不断地响起。
她率先点开了陶可的聊天框,里面是数十条未读语音和文字,从最初的询问到后来的惊慌失措,最后几条几乎带着哭腔。
【陶可】:念念!你那边地震了?你怎么样?回话啊!
【陶可】:念念!你千万别吓我!
云念立刻回了信息:“可可,我没事,很安全,刚刚信号断了。”
几乎是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陶可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带着浓重鼻音的哭声立刻从听筒里传来,云念不得不将手机拿远了一些,轻声安抚。
与此同时,其他信息也纷至沓来:
【沈箐】:云念!新闻说你那边地震了!你还好吗?看到回我!(附带一堆惊恐和祈祷的表情包)
就在云念处理这些信息时。
这一幕,恰好被一旁正在拍摄灾后救援画面的记者捕捉了下来。
少女清冷的侧脸,微微蹙起的眉头,手臂上显眼的冰袋和绷带,与周围嘈杂的环境形成对比。
记者稍一打听,便从旁边的学生们口中得知了她舍身救人的惊险一幕。
不过半小时。
#竞赛女神地震中舍身救人#
#圣蒂拉斯云念# 等词条便迅速攀上热搜,与地震新闻本身并排出现。
她冷静救人的事迹和被飞速传播,网络上几乎是一片赞誉和心疼。
圣蒂拉斯学院方面反应迅速,财大气粗地直接安排了专车和随行医生,将几位参赛学生接走,准备返回学校。
返程的豪华商务车上,气氛却有些微妙。
云念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地震后略显混乱的街景,能明显感觉到斜对面一道躲闪的视线。
齐琳坐得笔直,近乎僵硬,一米七的身高在车座里显得有些拘谨。
她微微侧头望着窗外,只留下一个线条冷峻的侧影,乍一看,依旧是那个难以接近的冰山模样。
但云念敏锐地察觉到,对方那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甚至在轻颤。
每当云念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齐琳原本就绷紧的下颌线会收得更紧,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迅速敛下眼睫。
云念微微蹙眉。
这反应太奇怪了。
自己救了她,按照齐琳平时那生人勿近的性格,即便不热情道谢,也顶多是点头致意,为何会流露出这样……的回避?
车内一片沉寂。
云念收回目光,心底的疑团并未消散。
专车缓缓驶入圣蒂拉斯学院气派的大门,最终在教学主楼前停下。
车门外的情景让刚经历劫难的几人都有些意外。
那里竟然聚集了不少人。
以年级主任和几位科任老师为首,旁边站着顾牧也、陶可、沈箐,甚至还有一些平时并不算熟悉的面孔,他们似乎都是自发前来迎接的。
车门打开,邵晟率先下车,依旧是那副温和得体的样子,对着老师和同学点头致意。
齐琳紧随其后,她垂着头,步伐很快,几乎是想立刻逃离众人的视线,径直朝着宿舍楼的方向快步走去,对周围的招呼声充耳不闻。
当云念最后一个走下车时,人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脸色有些苍白,但这丝毫未折损她清冷的气质,反而添了几分易碎的美感。
“念念!”
陶可第一个冲了上来,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想去碰,又不敢,手悬在半空,声音带着哭腔和满满的心疼:“你的手……怎么伤得这么重啊?是不是很疼?”
云念看着她快哭出来的样子,心里一软,轻声安抚:
“没事,只是拉伤,过几天就好了。”
沈箐也凑了过来,大小姐今天连妆都没来得及化,她看着云念的手臂,咂了咂舌:
“我的天,新闻上说的竟然是真的!你也太猛了吧!不过……超帅的!”
顾牧也站在稍远一步的地方,没有像陶可那样情绪外露。
他桃花眼微眯,目光沉静地落在云念的手臂上,眼里的心疼不加掩饰。
年级主任走上前,语气充满了赞许和后怕:
“云念同学,我们都看到新闻了!好孩子,临危不乱,见义勇为,你为我们圣蒂拉斯学院争光了!也受苦了!学校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医生,会为你做最详细的检查和治疗,你安心休养!”
周围的其他同学也纷纷投来敬佩目光,低声议论着:
“真的是她救的人……”

第89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38
圣蒂拉斯学院在对待功臣方面,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效率和人道关怀。
鉴于云念、邵晟、齐琳几人在X市竞赛期间亲身经历了强震,尤其是云念还因此负伤,学校领导大手一挥,直接给三人批了三天额外的特殊假期,要求他们“务必放松心情,好好休养,暂不必考虑课业”。
这突如其来的假期,对云念而言,如同久旱逢甘霖。
回到熟悉的宿舍,关上门,她终于能彻底放松下来。
这三天,她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用于了睡眠。
像是要把之前亏欠的休息一次性补回来,她常常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时浑身懒洋洋的,大脑放空,什么也不去想。
手臂上的伤在妥善处理和充分休息下,慢慢变好。
顾牧也和谢屿似乎也得到了某种默契,没有在这段时间过多打扰。
午后的食堂。
云念正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条斯理地吃着午餐。
然而,她很快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原本嘈杂的食堂,音量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手机提示音和一阵阵带着震惊的窃窃私语。
不少人在低头猛刷手机的同时,会时不时地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瞟向她所在的方向。
云念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这种被集体注视的感觉,她太熟悉了。
经验告诉她,源头大概率又在那个无所不在的论坛上。
她平静地放下筷子,拿出手机,解锁,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图标。
根本不需要费力寻找,置顶的两个帖子在首页最显眼的位置。
第一个帖子的发帖人,是那个沉寂许久的ID:X。
但这次,帖子的标题不再是匿名的诬陷:「我是齐琳,我对不起云念同学。」
云念点开帖子,内容很长:
“我是高三(A)班的齐琳,也是之前一直用‘X’这个账号发帖的人。
我在此,向云念同学郑重道歉,为我所做的一切卑劣行径。
当初诬陷你偷了沈箐同学的钢笔,是我做的。我趁着午休没人的时候,把笔放进了你的课桌抽屉。我嫉妒你,嫉妒你明明是特招生,却能得到邵晟学长的另眼相看,嫉妒你轻而易举就吸引了那么多人的目光。
后来在论坛发帖嘲讽你‘肖想F3’的也是我。拍下你醉酒视频并上传的,还是我。我当时鬼迷心窍,只想看着你被所有人讨厌,把你拉下来……
我知道一句道歉根本无法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尤其是在经历过地震,你还不计前嫌救了我之后……我……我无地自容……”
后面是大段大段的忏悔和自责,语气激动,几乎语无伦次。
而紧挨着这个帖子的下方,是另一个由邵晟实名发布的帖子,标题是:
「关于论坛匿名用户‘X’及学生会成员齐琳不当行为的处理公告」。
帖子首先附上了一段清晰的监控录像。
录像显示,在某个午休时间,教室里空无一人,齐琳确实鬼鬼祟祟地潜入,将一支钢笔迅速塞进了云念的课桌抽屉。
画面清晰,证据确凿。
邵晟在公告中写道:“经查实,齐琳同学的行为已严重违背校规校纪,并对云念同学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和伤害。
作为学生会副会长,我对此等行为表示最强烈的谴责。
经学生会决议,即日起解除齐琳同学在学生会的一切职务……我们坚决维护校园的公正与善意,对任何形式的霸凌行为零容忍……”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论坛瞬间炸锅,评论飞速刷新。
【1楼】:我的天!竟然是齐琳!她平时看起来那么高冷!
【2楼】:“楼上+1,完全没想到!不过说起来……我记得之前,是不是也有过关于她的传言?”
【3楼】: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她插足自己闺蜜那事?当时闹得挺难看的。
【4楼】:对对对!就是那件事!表面上跟闺蜜好得不行,背地里偷偷跟人家男朋友抱一起了,还被拍了照片。
【5楼】:这么一说,这人品真是……细思极恐。嫉妒心强,背后捅刀,还专挑身边人下手?
这几条评论一出,迅速激起了更多关于齐琳过往“黑历史”的讨论和回忆。
云念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两个帖子,以及下面飞速滚动的评论。
她需要一个解释,至少,需要从齐琳那里得到一些更确切的信息。
云念直接退出论坛,点开了与齐琳的聊天界面。
两人的对话记录还停留在很久之前。
她敲下一行字: “论坛上的帖子,我看到了。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手指轻点发送。
然而,下一秒。
“消息未发送。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云念看着这行提示,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
在刚刚发布那样一封声泪俱下、恳求原谅的公开道歉信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她从好友列表中删除?
这太不合逻辑了。
云念立刻起身,离开依旧窃窃私语的食堂,径直朝着学生会大楼走去。
午后的学生会大楼比平时安静许多。
她熟门熟路地走向活动部办公室,齐琳作为部长,原本在那里有一个固定的工位。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云念推门而入。
里面空无一人。
而原本属于齐琳的那个靠窗的位置,此刻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桌面被清理得一尘不染,连一张废纸都没有留下,抽屉拉开,里面同样是空的,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办公过。
一切属于齐琳的痕迹,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彻底抹去,干净利落。
云念站在那片空寂前,眼神微冷。
“在找什么?”
云念缓缓转身。
邵晟就站在办公室门口,逆着光,身形挺拔。
他脸上带着惋惜,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桌面上,轻轻叹了口气。
“齐琳刚才已经来办理完所有的交接手续了。”
他走上前,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确实不适合再留在学生会,也不适合再面对大家。主动退学,离开这个环境,对她、对学校,或许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向云念,眼神真诚: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现在真相大白,她也付出了代价。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为这种人耗费心神了。”
云念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温和面具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只是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所有指向齐琳的证据,都由他提供;
所有对齐琳的处理,都由他执行;
就连此刻“劝慰”她放下的话,也由他来说。
云念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冰冷,不带丝毫笑意。
“是啊,”
她轻声应和。
“都过去了。”
说完,她不再看邵晟,也不再看那空荡荡的桌子,转身,径直离开了学生会办公室。

离开学生会大楼后,她径直前往女生宿舍楼,齐琳所在的楼层。
敲响宿舍门,开门的是一位面生的女生,疑惑地看着她。
云念说明来意,对方却表示齐琳在昨天下午就已经匆忙搬离了宿舍,具体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云念又尝试联系了齐琳在校内可能相识的人,得到的回复要么是同样不知情,要么是闪烁其词。
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彻底从圣蒂拉斯学院销声匿迹了。
而与此同时,外界的舆论更多。
“贵族学院惊现嫉妒陷害门!”
“地震舍身救人以德报怨,竟感化诬陷者良心发现自首?”
各种吸引眼球的标题占据了各大新闻网站和社交平台的热搜榜前列。
圣蒂拉斯学院本就因贵族属性和之前云念在竞赛直播中的出色表现备受关注,如今这起集“校园霸凌”、“反转”、“以德报怨”等诸多爆点于一身的的事件,瞬间引爆了公众的热情。
网络上的声音几乎是一边倒的斥责。
齐琳的名字,在圣蒂拉斯学院内部,成为了人人鄙夷的谈资;
在网络上,则成了“校园恶女”的代名词,名声彻底臭不可闻。
夜晚的街道,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陶可挽着云念没受伤的那只手臂,两人慢悠悠地走着。
沉默了一会儿,云念忽然轻声开口:“可可,你觉得‘X’真的就是齐琳吗?”
陶可挽着她的手紧了紧,脸上露出纠结。
她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嘟囔着:“按论坛上那些证据看……监控都拍到了,好像确实是她没错。而且她也自己承认了。”
她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可是念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陶可说着说着,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啊!还有!念念,你发现没有,这个事情爆出来的时机好奇怪啊!”
她转过身,面对云念,眼睛在路灯下亮得惊人: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就在你们比赛回来之后,地震刚过没多久!就好像……就好像有人算准了时间一样!而且,邵晟那个监控录像,他之前怎么不拿出来?非要等到齐琳‘自首’的时候,他才像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时机”。
云念没有直接回答陶可的问题,只是微微仰起头,看向被城市灯火映照得有些发红的夜空,轻声说: “是啊,时机太巧了。”
巧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演出。
圣蒂拉斯学院内,关于云念的舆论风向完全扭转。
论坛风波的反转、竞赛中的沉着表现、地震中的英勇救人,再加上如今“沉冤得雪”的剧情,让她几乎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这天午后,云念正抱着两本书,沿着林荫道安静地走向图书馆。
突然,几个穿着学生会马甲、笑容灿烂的女生热情地围了上来。
“云念学姐!太好了!终于等到你了!”
“我们学生会在办一个‘知识快问快答’的街头挑战,全程论坛直播哦!”
“学姐来试试吧!答对题目有超可爱的限定纪念品哦!”
几乎是半推半就地,云念被她们拉到了路边设置的一个小展台前。
一台平板电脑正对着她,屏幕上显示着她的脸。
主持人拿着题卡,笑容可掬:
“云念同学,准备好了吗?我们的规则很简单,快速回答,答对越多,奖励越丰厚哦!”
云念看着眼前这阵仗,知道推脱不掉,便点了点头:“开始吧。”
前几道题目涵盖数理、文学和常识,对于云念而言毫无难度。
她在主持人念完题目的瞬间,就准确地给出了答案。
轻松的氛围感染了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
主持人也露出了惊叹的表情,抽出了最后一张题卡,语气带着一丝挑战:
“最后一题,是一道非常开放的艺术题哦!请听题:‘如果你有机会改变当代艺术家文森特·李的任何一幅画,你会选择改变哪部分?如何改变?并简述理由。’”
这个问题一出,现场和弹幕都活跃了起来。
相比于晦涩的理论,这种带点创作和想象空间的问题显然更能引发兴趣。
【弹幕】:哇,这个题有意思!
【弹幕】:可以自由发挥诶!
云念在听到题目的瞬间,目光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的停顿只有一瞬,随即,她便抬起眼眸,看向主持人,目光清亮而专注。
“我会选择改变他《虚空回响》系列中那幅《凝视》。”
她声音清晰。
“我会抹去画面右下角那片破碎的镜面残骸。理由是,那片残骸虽然巧妙地隐喻了‘观看’的碎裂,但它本身也成了一种强势的符号,去掉它,让画面中央那个模糊的人影彻底孤立虚空之中,有时候,‘空’比‘有’能容纳更多的可能性。”
主持人听着,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题卡背面——那里,有会长江让提前写下的一些“参考答案”或“优秀回答范例”。
她惊讶地发现,云念这个临场发挥的答案,竟然与会长提供的“范例”高度吻合!
虽然会长强调过这是主观题,言之成理即可,但如此高水平的契合度,还是让她忍不住对着麦克风感叹出声:
“天哪……云念同学,你的回答真是太精彩了!不愧是学霸,连主观题的思路都这么独到而且深刻!”
与此同时,在学校那间摆满画架的专业画室里。
江让正靠在躺椅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墙上投影的论坛直播。
当听到云念选择修改的画作和具体细节时,他原本眉梢就已经微微挑起。
而当云念说出那个“抹去镜面残骸”的理由。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
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蓝色眼眸瞬间瞪大,里面充满了震惊。
这句话……这句话几乎是他当初和 「Nian」 讨论时,他带着抱怨语气说出的原话!

第91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40
云念在周围同学钦佩的目光和主持人的赞叹声中,云淡风轻地接过了那个作为奖品的精致学院限定玩偶。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谢屿”的名字。
她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树荫下,接起电话。
“云念!”
谢屿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你那边刚才是不是在直播答题?我好像看到推送了。”
“嗯,刚结束。”
云念语气平淡。
“哦……那个,先说正事。”
谢屿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我之前预约了一个很厉害的黑客,想查那个‘X’到底是谁。排了快半个月,那边终于空出档期了,问我什么时候开始。”
他语速加快,带着点不确定:
“但是现在齐琳她自己都爆出来了,论坛上证据也有了。所以还要查吗?”
电话这头,云念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还要查吗?
她几乎没有犹豫,清澈的声音透过话筒:“查。”
这个字出口,电话那头的谢屿似乎也愣了一下。
云念似乎能猜到他的疑惑,补充道:
“谢屿,谢谢你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正因为它看起来‘太圆满’了,我才觉得,有必要用另一种方式,再确认一次。”
谢屿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她话里的深意。
“好!”他立刻应下。
“我听你的!那就查!”
“那……晚上见个面?就在学校后门那家‘转角咖啡馆’,我把具体情况跟你说说?那边安静。”
云念看了一眼时间,应道:“好。”
“那一言为定!晚上七点,我等你!”
云念收起手机,目光掠过远处学生会大楼的方向,眼神深邃。
夜晚的“转角咖啡馆”僻静温馨。
云念推门进去时,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谢屿预定的靠窗卡座。
然后她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卡座里坐着的不止谢屿。
顾牧也姿态闲适地靠在沙发背,正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而更让她意外的是,几乎从不参与这种聚会的江让,竟然也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刚进门的她,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云念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一脸焦躁的谢屿。
谢屿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急忙压低声音解释:
“不关我事!我发誓我是保密的!谁知道顾牧也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过来了,然后这个江让……”
他嫌弃地瞥了一眼里面的金发混血儿。
“我们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他问都不问就跟过来了,跟块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真是吃错药了!”
云念的视线再次转向江让。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那双如同冰川湖般的蓝眼睛紧紧锁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连一旁的顾牧也都察觉到了这过于专注的氛围。
他的目光在云念和江让之间转了一圈,忽然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江让的后脑勺。
“回神了,艺术家。”
顾牧也的声音依旧吊儿郎当。
“干正事。”
江让被他拍得往前倾了一下,这才猛地回过神。
他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长睫垂下,掩去了眸中大部分情绪,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漫上一点薄红。
他默默端起面前几乎没动过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借此掩饰自己的失态。
云念在谢屿身边空着的位置坐下:“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牧也放下咖啡勺。
“人我们已经联系上了。”
“就等我们这边确认,调查就可以开始。”
约定的时间刚到,咖啡馆门口的风铃发出一声轻响。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戴着黑色口罩的男子推门而入。
他身形不高,略显瘦削,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快速扫视了一圈店内,然后径直朝着他们这桌走来。
谢屿立刻挺直了背,有些紧张地迎上对方的目光,压低声音,说出了一句看似无厘头的话:
“今晚的月亮真圆。”
那黑衣男子脚步不停,走到桌边,用同样低的声音接上:
“可惜被云遮住了。”
暗号对上。
谢屿明显松了口气,朝云念他们点了点头,示意这就是他找的黑客。
男子也不多话,直接拉开椅子坐在空位上,将一个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打开。
他开机、连接网络、打开几个命令行窗口和特定的追踪软件,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云念、谢屿、顾牧也,甚至连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江让,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块闪烁的屏幕上。
屏幕上代码飞快滚动,各种窗口弹出又关闭,映射在几人神色各异的脸上。
那黑客的手指在触摸板上随意地点了几下,又敲了几个简洁的命令,屏幕上数据飞速流转。
他头也不抬:
“你们学校的论坛是匿名机制,后台管理权限只能删帖封号,看不到实名信息。”
“但所有访问都绕不过学校的主认证系统。”
只见他调出一个深色的系统界面,明显不是常规后台:
“我拿到了你们学校统一身份认证的数据库权限,通过‘X’这个ID在论坛日志里留下的访问记录,反向定位到了学籍ID。”
“这个账号的实名认证信息,确实是齐琳。注册手机和邮箱也核对过了,是她本人常用的。”
谢屿当场转了钱。
黑客带着他的电脑悄无声息地离开后,几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最终,还是谢屿先挠了挠他那头红发,打破了沉寂:
“齐琳……我好像对这个女生都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她干嘛要费这么大劲搞出这么多事来针对云念?”
他看向顾牧也,“你跟她一届,知不知道她怎么回事?”
顾牧也端起咖啡杯,轻轻吹了口气,似乎在回忆。
他沉吟了一下,才说:
“印象里……她以前,好像插足过林薇的感情。”
“林薇?”
谢屿和一直安静的江让几乎是同时发出了疑问,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些许惊讶,显然这个名字让他们有些意外。
云念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反应,她看向谢屿,问道:“林薇?怎么了?”
谢屿啧了一声,身体往前倾了倾,解释道:
“林薇家跟我们几家不算一个层面的,她家业不大。但是,她爷爷很多年前救过邵晟他爷爷的命,是过命的交情。所以两家老爷子当年一高兴,就给孙辈订了娃娃亲。”
他顿了顿。
“不过邵晟和林薇互相都看不上眼。后来林薇更绝,直接公然谈了个男朋友,把邵家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最后两家闹得不太愉快,婚约也就解除了。这事儿当时在我们圈子里还挺轰动的。”

她立刻追问:“那你们知道林薇后来去哪了吗?”
谢屿和顾牧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谢屿率先摇头,语气随意:“不太清楚,本来也就不熟。那事儿之后,好像就没怎么见过了,听说是出国了?”
顾牧也微微颔首:“嗯,传言是这样。他们家后来似乎也搬走了,彻底脱离了这边的圈子。”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掉了。
咖啡馆里的讨论最终没能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云念独自回到了宿舍。
夜色已深,宿舍里一片寂静。
她有些疲惫地将自己陷进椅子里,揉了揉眉心,正想梳理一下混乱的思绪,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
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简单得只有两个字: 「江让。」
云念微微一怔。
她点击了“接受”。
几乎是下一秒,聊天框顶部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反复显示了好几次,对面的人似乎正在努力组织语言。
终于,信息跳了出来:
【江让】:那个……云念同学!
【江让】:我这周六下午两点,在市中心‘白象艺术空间’有个画展……
他紧接着发来了一个【小猫搓爪爪.jpg】的表情包,然后才继续: “你有空来看看吗?”
这萌系表情包和他平时清冷混血帅哥的形象太不搭了。
她指尖轻动,正准备拒绝。
对方像是生怕她拒绝一样,连忙又发来好几条:
【江让】:啊等等!先别拒绝我!
【江让】:我经常在Y国待着的!
【江让】:今天听你们说起林薇……我刚刚就找我Y国的朋友问了一下!
【江让】:他们说,好像在那边见过她!大概在h区那边!
他最后发来一个【小狗眼睛布林布林充满希望.jpg】的表情包,小心翼翼地补充: “说不定……我努努力,能帮你找到她呢?”
云念几乎能想象到对方捧着手机,紧张等待回复的样子。
还是林薇的事情更重要。
她不再犹豫。
【云念】:好。地址发我一下。
【云念】:谢谢你的信息。
【江让】:【位置共享:白象艺术中心】
【江让】:周六见!
短暂的假期结束,校园生活重回正轨。
课间休息时,云念正低头整理着上节课的笔记,教室里原本的喧闹忽然安静了几分。
一道阴影落在她的书页上。
她抬起头,只见邵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课桌旁。
那双总是显得温柔含情的眼睛此刻正落在她身上。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佩戴着学生会铭牌的高年级学生。
这阵仗,瞬间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
“云念同学。”
“经过学生会核心会议讨论,我们一致认为,你的优秀能力、临危不乱的品格以及在竞赛中为校争光的表现,都非常符合学生会的入会标准,学生会目前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他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捧着邀请函的干事,语气更加诚挚:
“我代表圣蒂拉斯学院学生会,郑重邀请你加入我们。”
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
“天啊!学生会!还是副会长亲自来邀请!”
“直接跳过申请和面试了?这待遇……”
“云念这下真是彻底翻身了……”
“好羡慕啊……”
谁都知道学生会门槛极高,能进去的要么是家世顶尖,要么是能力极其出众,像这样由副会长亲自带着人当众发出邀请的,更是闻所未闻。
云念看着邵晟那张笑得无懈可击的脸,心里冷笑。
她比赛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把这家伙拖进了黑名单,就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不必要的交集。
没想到,他的脸皮厚度真是超乎想象。
无数道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等待着她的回应。
直接拒绝?
在旁人看来未免太不识抬举,也容易打草惊蛇。
顺势答应?
云念脑中灵光一闪。
齐琳曾经是学生会成员,林薇的旧事或许也能在那里找到蛛丝马迹。
转瞬之间,云念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站起身,双手接过了邀请函:
“谢谢副会长和学生会的认可。我很荣幸能加入。”
邵晟看着她如此“顺从”地接受,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了几分:
“欢迎你的加入,云念同学。相信有你的加入,学生会一定会更加出色。”
他又说了几句鼓励的场面话,这才带着人离开。
他一走,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不少同学围过来向她道贺。
云念微笑着应付了几句,便坐回了座位。
她垂眸看着手中那份沉甸甸的邀请函,指尖在上面轻轻划过。
午后的食堂人头攒动。
云念和陶可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餐盘里的食物下去了一小半。
陶可咬着筷子,偷偷观察着云念平静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了出来:
“念念,那个‘X’的事情,你还在查,对吗?”
云念夹菜的动作没有停顿,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陶可放下筷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云念抬眸看了她一眼,知道瞒不过她。
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道:“我查到,林薇在更早之前,是邵晟的未婚妻。”
“什么!”
陶可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她赶紧捂住嘴,左右看了看,才用气音难以置信地说:
“未婚妻?邵晟?这……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我打听那么多消息,从来没人提过这个!”
“正常。”
“他们双方互相都不喜欢,自然不会主动提及。两家也都低调,没有宣扬过。”
陶可下意识地挠了挠自己蓬松的头发:“我的天…所以齐琳、林薇、邵晟……这关系也太乱了……”
她越说越觉得心惊。
“念念,我怎么觉得这事情越扯越多了?好像掉进了一个漩涡里。”

陶可皱着眉头,心里像是堵了一团乱麻。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神色平静的云念,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侥幸说了出来:
“念念,我知道你觉得不对劲。但是……但是说不定,真的就是齐琳做的呢?”
她试图找出理由来说服云念,也说服自己。
“你看,谢少找的那个黑客那么厉害,不是也查出来,那个‘X’的账号就是齐琳在用的吗?证据都摆在眼前了……”
她真希望事情就到此为止。
那个看不见的漩涡让她心慌,她只想云念能平安顺遂,不要再卷入更多的是非里。
云念放下筷子,抬起眼,目光沉静地落在陶可写满不安的脸上。
“不是她。”
陶可被她如此肯定的态度弄得一愣,张了张嘴,有点困惑。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所有证据都指向齐琳的时候,云念还能如此斩钉截铁地否定。
看着陶可这副完全无法理解的模样,云念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她在心里默想:
如果‘找出X’这个任务真的随着齐琳的认罪和消失而完成,那么系统的提示音早该响起了。
但现在,一切静默。
她收敛心神,没有继续解释,只是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对陶可露出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学生会每周都要举办例会,云念作为空降干部自然要参加。
例会在顶楼一间宽敞专业的会议室举行。
椭圆形的红木长桌,各部部长和核心成员都有自己固定的座位。
云念作为空降的新人,又是破格直接邀请入会,她的位置被安排在长桌中段靠侧的一个座位。
引导她的干事小声提醒了一句:“云念学姐,这是……之前齐琳学姐的位置,暂时还没有调整,请您先在这里将就一下。”
云念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桌面上很干净,但抽屉里还散落着几支没带走的笔,可能是齐琳留下的。
会议即将开始,人员陆续落座。
令大家有些意外的是,在邵晟身旁一直空置的主位上,今天居然坐了人。
这位名义上的学生会会长,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从不出席这种繁琐的例会。
江让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金色的碎发有些随意地搭在额前,混血五官在会议室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立体。
他似乎不太适应这种正式场合,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说了几句欢迎新成员、肯定大家工作的客套话,然后就示意邵晟可以开始了。
整个会议的核心,依然是邵晟在主导。
他站在演示屏前,将各个部门的工作总结、未来计划娓娓道来。
坐在主位上的江让,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偶尔转一下面前的矿泉水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但云念却能敏锐地感觉到,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时不时地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眼,状似无意地看向主位,恰好捕捉到江让飞快移开的目光。
他假装专注地看着正在发言的邵晟,耳根却似乎泛起一点薄红。
当云念再次低头时,那道余光便又悄悄地瞟了过来。
他坐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偷看她?
云念学着周围人的样子,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记录要点。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光洁的桌面上。
就在她目光游离之际,齐琳座位前方的桌面区域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痕迹很淡,像是被什么硬物轻轻划过。
她不动声色地伸出左手,假借整理笔记本的动作,用指尖在那块区域轻轻擦拭了一下。
指尖传来的触感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垂下眼眸,借助角度仔细辨认,一个用黑色水笔写下的字母清晰地显现出来——
字母不大,写法甚至有些潦草,隐藏在红木深色的纹理中,如果不是特定光线和角度,很难被发现。
云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齐琳的位置。
抽屉里还有她没带走的笔。
那这个字母……会是她留下的吗?
如果是,她为什么要留下这个?是在什么情况下留下的?
Y,是指Y国吗?
云念面不改色,右手依旧在本子上写着无关紧要的词语,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会议在邵晟沉稳的总结声中结束。
众人纷纷起身,礼貌地向两位会长道别后,陆续离开会议室。
云念也将笔记本收进书包,随着人流朝门口走去。
“云念同学。”
一个清朗声音自身后响起。
云念回头,只见江让已经从主位上站了起来,正看着她。
他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声音比在会议上时轻柔了许多:
“关于周六的画展,我还有一些细节,想单独跟你聊聊,可以吗?”
他似乎怕被拒绝,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云念正想开口,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哦?”
邵晟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目光在云念和江让之间转了转。
“没想到江让你和云念同学这么熟了?真是难得。”
他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接着便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是什么有趣的画展?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也留下来听听?”
然而,江让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直接。
他甚至没看邵晟便干脆利落地回绝:
“不用了。”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了一句,“你在这里,有点碍事。”
邵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他显然没料到江让会如此不留情面,尤其是在云念面前。
周围还没完全离开的几个干事也听到了这话,纷纷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尴尬的气氛。
邵晟眼底的温润褪去,闪过一丝阴鸷,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他扯了扯嘴角:
“呵……好吧,那你们聊。”
他深深地看了云念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随即转身,保持着风度离开了会议室。
江让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造成了多大的冲击,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见邵晟走了,明显松了口气,重新看向云念时,眼神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期待的紧张:
“那我们聊聊?”
云念点了点头:“好。”

会议室里只剩下云念和江让两人。
江让似乎放松了些,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聊天界面,递到云念面前:
“我托Y国的朋友问了问。”
他指着屏幕上的英文对话。
“他回忆说,大约两个月前,在一个私人画廊的开幕酒会上见过林薇,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印象里她似乎……情绪不太对劲。”
云念看着那张聊天截图,信息确实如江让所说。
她轻声自语般说道:“看来,Y国确实有必要去一趟了。”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江让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像是被点亮的蓝宝石。
“你要去Y国?”
他顿了顿。
“我这几天恰好也要回去处理画展的后续事宜。如果你不介意……或许我们可以同行?我对那里很熟悉。”
云念看着他突然积极起来的样子,微微一怔,有些疑惑地反问:
“你?不是刚从那边回来?”
江让被她问得一滞,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摸了摸鼻梁,才低声解释道:
“嗯……之前签的一个合作,有些细节需要亲自过去处理。”
他的语气不太自然,显然不经常说谎。
云念看着他这副努力找借口却的模样。
她并未点破。
毕竟,有个对Y国熟悉的同行者,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她沉吟了片刻,在江让带着些许紧张的目光注视下,终于点了点头:
“好。如果时间合适,可以一起。”
江让强忍着没有失态,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持续发烫。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手背冰了冰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
他几乎不撒谎,因为他不擅长,也觉得没有必要。
可刚才,面对云念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编造了那个需要回Y国处理画展细节的理由。
“我太想和她一起去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自从那天在直播里确认云念就是他游戏中的知音后,他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和痛苦。
不是因为她就是云念,而是因为他惊恐地发现,在他还懵懵懂懂时,他身边的那几个家伙,谢屿、顾牧也,甚至邵晟,竟然早已喜欢上了现实中的云念!
他就像个守着宝藏却不知其价值的傻瓜,等回过神来,才发现竞争者已经兵临城下。
他觉得自己落后了太多,每一天都像是在跟时间赛跑,心急如焚。
他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追求手段,只知道想靠近她,想和她待在一起,像在游戏里那样自然地聊天,分享彼此的世界。
“那就说定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我会把具体行程安排好,到时候通知你,学校这边你不用担心。”
看着云念并未起疑,只是淡淡点头,江让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必须抓紧时间,不能再落后了。
两人聊了一阵,江让提出去他的办公室,他有东西送给她。
江让的会长办公室位于学生会大楼的独立楼层。
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奢华又充满艺术气息的空间。
宽大的落地窗将校园景色尽收眼底,室内陈列着现代风格的家具和几幅画作。
云念跟着他走进去,神色平静地打量着四周。
江让径直走向他的办公桌,从桌面上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盒,盒子是低调的哑光深灰色,系着银色的丝带。
他转过身,将盒子递到云念面前,眼神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个。”
他声音比平时稍微轻了一些,“给你。”
云念有些疑惑地接过,在他的示意下,解开了丝带,掀开盒盖。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纯白色的小礼服裙。
裙子面料是质感极佳的丝绸缎面,泛着柔和的光泽。
设计极其简洁,是经典的A字廓形,线条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仅仅在一边的肩带上别着一枚小巧的的银色胸针作为点缀。
裙长及膝,既端庄得体,又不会过于隆重高调。
“我希望……”
江让看着她打量裙子的目光,轻声开口。
“周六的画展开幕,你能穿这条裙子来。”
他顿了顿,似乎怕她觉得冒昧,补充道,“作为这次画展的特邀嘉宾。”
说着,他又从桌上拿起一份邀请函,递到她手中。
“我知道这有点突然。但这系列作品对我很重要。我希望它被看到的时候,现场有我认为……最契合它气息的人在场。”
云念看着手中的裙子和邀请函,他给出的理由,让她不好以私交甚浅来推脱。
“好。”
她合上盒盖,将裙子和邀请函一同拿在手中,对他微微颔首。
“谢谢你的邀请和裙子。”
见她答应,江让眼底瞬间明亮起来,但他努力克制着,只是唇角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周六见。”他轻声说。
“周六见。”
云念应道,拿着礼物,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
江让站在原地,看着门口的方向,终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又开始发烫的耳朵。
确认云念已经离开,江让转身,抓起了桌上的电话,飞快地按了几个键。
电话几乎是秒通。
“是我。”
“关于Y国那边的日程……需要调整一下。”
电话那头的助理显然有些懵,谨慎地确认道:
“江少,您是指下个月回y国处理收尾工作的行程吗?那边已经基本……”
“不,不是收尾。”
江让打断他。
“是在那之前,加一场新的画展。就在y国,时间……尽快安排。”
“加一场?”
“江少,您之前在Y国的巡展周期刚刚结束,所有的宣传和场地合约都已经履行完毕了。而且,您的新系列作品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临时加展的话,场地、宣传、策展都需要时间协调,这……”
江让听着电话那头的解释,眉头微微蹙起。
他当然知道这很突然,也很不合理。
他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对着电话那头,第一次用强硬的口吻说道:
“这些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我不管过程,只要结果。”
“作品我会准备好。总之,Y国必须再加一场展。尽快去办。”
说完,他也不等助理再回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放下听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和云念一起去Y国,他这个几乎从不对工作事务发表强硬意见的人,竟然对自己的助理耍了一次威风。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恼。
“这下……总不能再穿帮了吧……”

“白象艺术空间”门口已是人影绰绰。
云念按时抵达,身上穿的正是江让送的那条纯白色小礼服裙。
简洁流畅的剪裁完美贴合她的身形,既不过分隆重,又自带一种清冷出尘的气场。
陶可临时起意,帮她将乌黑的长发编成了一个优雅又略带松垮的侧边发辫。
她刚踏进灯火通明的展厅,还没来得及欣赏墙上的画作,两道熟悉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她视线里。
谢屿和顾牧也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两人脸上都露出惊讶。
谢屿本能地几个大步就跨到了她面前,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下子卡了壳,憋了几秒才脱口而出:
“云念!你今天……”
“特别好看!”
顾牧也桃花眼也难得睁大,唇角微勾,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确实,让人移不开眼。这套裙子很配你。”
面对两人的夸赞,云念淡淡地点了下头:“谢谢。”
谢屿像是才从惊艳中回过神,忍不住追问:
“这裙子你什么时候买的?以前没见你穿过这种风格。”
他觉得这裙子怎么看都不像云念平时会主动挑选的类型,但穿在她身上却又异常和谐。
云念抬眸。
“不是我的。是江让送的。”
“什么!?”
谢屿一听这裙子是江让送的,顿时像被点燃的炮仗,也顾不上场合了,气得直嚷嚷,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江让这小子!我早就说他看着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小爷我眼光怎么这么差!交的朋友一个个都八百个心眼子,人品还差!就喜欢撬兄弟墙角!”
他越说越气,意有所指地狠狠瞪了旁边的顾牧也一眼,显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云念,你别被江让骗了!他之前天天抱着手机,跟我们说他遇到灵魂知己了,搞什么纯情网恋,对着个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网友神魂颠倒!
现在转头就给你送裙子?这什么人啊!太渣了!这绝对不能处!”
他这番嚷嚷动静不小,引得附近几个宾客都侧目看来。
被含沙射影骂了的顾牧也倒是不急不躁,他摸了摸下巴,桃花眼微眯,目光在云念平静的脸上和谢屿气急败坏的表情之间转了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等谢屿吼完,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谢屿,话别说太满。”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
“论起撬墙角,你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吧?当初云念同学……嗯,至少表面上还对邵晟有点意思的时候,你不是第一个冲上去,恨不得把‘我想追她’写在脸上的?那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兄弟’情分?”
他这话一出,谢屿的脸一下子噎住了。
他张着嘴“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能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顾牧也,拳头都攥紧了。
顾牧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你们怎么在这里?”
几人回头,只见江让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西装,衬得他金色的发丝更加耀眼。
这身打扮让他少了几分平日的随性,多了几分矜贵与正式。
此刻,他正微微蹙着眉,目光落在谢屿和顾牧也身上。
“我记得。”
“我没邀请你们。”
谢屿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起这个我就来气!江让你够可以的啊!我们是自己买票进来的!你之前开画展哪次不给我们留票?这次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面对谢屿的控诉,江让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跟你很熟吗?”,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从两个不速之客身上移开,重新落回到云念身上。
他向前一步,在谢屿和顾牧也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微微低头看着云念,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不止一度:
“很美。”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比我想象的还要合适。”
云念微微垂下眼帘道:“谢谢你的裙子。”
江让作为主角,自然不能一直陪着云念。
很快,他便被策展人请去,带领着重要的宾客和媒体,逐一讲解他的作品。
云念也随人群一同观展。
不得不说,江让的画作带给她的震撼是巨大的。
画布上充斥着大胆、浓烈的色彩,扭曲的线条构建出光怪陆离的世界,与他本人的精致外貌反差极大。
然而,在展厅一个相对安静,光线也更为柔和的转角,悬挂着一幅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画作。
当江让引领着众人驻足在这幅画前时,连最挑剔的评论家也安静了下来。
这幅画的色调是罕见的温柔。
浅浅的米白、朦胧的灰粉与静谧的蓝交织成一片如梦似幻的背景。
画中央是一个女子的侧影,她身姿优雅,穿着一条样式简单的白色长裙。
与云念身上这条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层轻薄如烟雾的白纱,面纱遮掩了她的容貌,只隐约勾勒出挺秀的鼻梁和柔和的唇线轮廓,她的眼神透过薄纱望向前方,似悲似喜,充满了无尽的神秘。
江让站在这幅画前。
他凝视着画中戴面纱的女子,脸上露出了极其温柔的笑容。
“这幅画,我叫它《面纱》。”
他的声音比讲解其他作品时柔和了许多,清晰地回荡在展厅里。
他微微侧头,仿佛在回忆,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它是我根据我的缪斯画的。”
他顿了顿。
“但说实话,在创作它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不知道我的缪斯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那抹白色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继续说道:
“我凭着感觉,凭着印象和想象……画过很多张脸。
有时觉得她应该是笑着的,有时又觉得她或许带着清冷的忧伤……我画了又改,改了又画,总觉得不对,哪一张都不是她真正的样子。”
“后来我明白了。或许正是这种‘未知’,才是她赋予我的最独特的灵感。所以,我最终画下了这片朦胧。”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眼,那双蓝色的眼眸穿透人群落在了云念身上。
“而我很幸运,今天,我的缪斯……她也在场。”

原来云念就是那个让江让整天抱着手机傻笑的网友!
顾牧也烦躁地撇了撇唇,他刚才的猜测被证实了,这是第一次,他希望自己只是多想。
云念平静地接受着那些探寻的目光。
江让则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期待,他鼓起勇气望向云念:
“你……你觉得怎么样?我想听听你的……点评。”
他知道,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她,才能真正理解这幅画。
云念知道,此刻不说点什么是不行了。
她向前微踏半步,目光重新落回画上。
片刻后,她清冷的声音在展厅中响起:
“画者用面纱保留了想象,这很勇敢。因为这意味着,他交出了对‘美’的最终定义权,将它还给了每一位观看者。”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画中女子朦胧的轮廓: “我们每个人凝视这片朦胧时,看到的其实都是自己内心对‘完美’的投射。
这层面纱,隔开的不是距离,而是邀请我们所有人,共同参与完成这幅作品的最后一笔。”
她顿了顿,最后总结道。
“它在诞生那一刻,就已经被赋予了无限生长的生命力。很了不起的构思。”
话音落下,展厅内安静了几秒,随即,掌声由疏到密,最终汇成一片!
江让站在画前,看着她,蓝色的眼眸中像是有星光在闪烁。
顾牧也站在人群边缘,脸上也挂着仿佛与有荣焉的浅笑,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合着拍子,看起来优雅又得体。
但其实,在背地里,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
而另一边的谢屿,则连装都懒得装。
他双臂环抱在胸前,那张俊脸拉得老长,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爽。
周围雷鸣般的掌声在他听来格外刺耳。
他直接把头扭向一边,盯着墙壁上一幅暗黑系画作,仿佛那玩意儿比眼前这场面有趣一万倍。
他心里酸得直冒泡,又气又急:
江让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玩网恋奔现这一套?还搞什么灵魂知己?关键是,还让他搞成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画展在掌声与议论中圆满落幕。
宾客逐渐散去,展厅里只剩下工作人员在忙碌地做着收尾工作。
江让好不容易从几位评论家的包围中脱身,立刻快步走到一直安静等待的云念面前。
“云念,晚上……你有安排吗?我知道附近有家很不错的餐厅……”
他想趁热打铁,邀请她共进晚餐。
“不了。”
云念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被直接拒绝,江让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没有纠缠。
“那……关于去Y国的事情。”
他语气认真了些。
“我刚刚收到那边的消息,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可能会持续大雨,甚至会有风暴。如果等原定时间出发,恐怕会耽误行程,很多户外调查也会不方便。”
他看向云念,征求她的意见:
“所以,我想把行程提前。后天出发,可以吗?这样我们能赶在坏天气到来之前到达,处理事情会更顺利一些。”
云念闻言,微微蹙眉思索。
天气因素确实需要考虑。
提前出发,正合她意。
“可以。”她点头应下。
“后天没问题。”
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江让脸上瞬间阴转晴:“好!那我马上安排!机票和住宿我会尽快确认好发给你!”
“嗯,麻烦你了。”云念淡淡道,随即转身,准备离开。
“云念!”
江让又喊住她,在她回头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今天……谢谢你能来。还有,你的点评……我很高兴。”
云念看着他真诚的蓝眼睛,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展厅。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江让轻轻舒了口气。
他立刻掏出手机,开始火急火燎地重新安排行程,务必确保后天的Y国之行万无一失。
距离和云念单独出行,只剩下不到四十八小时了!
回到宿舍,云念便开始利落地收拾行李。
学校这边她并不担心,竞赛结束后,再过一小段时间就是期末考试,紧接着便是长假。
以她现在的知识储备,期末考试完全构不成压力。
陶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个抱枕,看着云念娴熟地折叠衣物,小脸上依旧写满了担忧,眉头微微蹙着。
云念察觉到她的视线,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别担心,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去Y国给你带纪念品,好不好?”
果然,一听“纪念品”三个字,陶可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她仰起脸,抓着云念的手,语气瞬间变得雀跃起来:
“真的吗?!念念你最好了!我前几天刷视频,看到阿贝山附近有一条彩色的小街,街角有一家叫‘Victoria’s Trinket’的古着店!
里面有很多超级精致的复古胸针,特别是那个蜻蜓造型的,翅膀是贝母做的,在光下面会变颜色!
你能帮我看看吗?要是太贵或者没有就算了……”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
云念看着她这模样,温声应道:“好,我记下了。阿贝山,Victoria’s Trinket,蜻蜓贝母胸针。我去找找看。”
陶可开心地点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
“会不会……太破费了啊?听说那种古着店东西都不便宜……”
云念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银行APP,将余额界面亮给陶可看。
上面显示着一笔不久前刚入账的奖学金。
虽然竞赛结果还没出来,但财大气粗的学院已经给她打了一笔奖学金,加上月考奖学金,她现在是完全不差钱。
陶可看着那串数字,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随即松了口气:
“对哦!我都忘了你的奖学金!那我们念念现在可是小富婆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看着她重新活泼起来的样子,云念笑了笑,继续转身收拾行李。

云念拖着行李箱在机场与江让汇合。
他今天穿着舒适的休闲装,看到云念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快步上前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飞机平稳飞行在平流层,窗外是绵延的云海。
江让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过头,对身旁正在看窗外景色的云念低声说道:
“有件事……邵晟好像很在意我们去Y国。”
他微微蹙眉。
“前几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特意来找我,说他对Y国也很感兴趣,想跟我们一起去。”
云念闻言,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看向江让,眼神里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淡淡地问:
“他今天也来了?”
江让脸上立刻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带着点小得意:
“我前几天跟他说,我们大概半个月后才走。但后来我们不是提前了吗?我就……没告诉他。”
他眨了眨那双蓝眼睛,补充道,“等他发现,我们估计都快落地了。”
云念看着他这副机灵劲儿,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她点了点头,诚实地夸赞道:“很聪明。”
得到她的肯定,江让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心里像喝了蜂蜜水一样甜滋滋的。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
“云念,我感觉,你好像……不是很喜欢邵晟?”
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自从知道云念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网友后,他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和谢屿、顾牧也一样的“症状”。
那就是对云念曾经向邵晟“表白”过这件事,耿耿于怀,心里酸得直冒泡。
他甚至鬼使神差地去论坛翻出了那段“醉酒表白”视频。
他以为自己看到那个画面会心痛难忍,会嫉妒得发狂。
但奇怪的是,当他真正点开视频,看着画面里那个脸颊绯红、对着邵晟诉说倾慕的“云念”时,他预想中的心痛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怪异感。
视频里的那个“云念”,无论是神态、语气,都和他平时认识的这个云念差异很大。
这个发现让他困惑,也让他心底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云念听到他的问题,转眸看向他,淡淡地反问道:
“你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他的样子吗?”
江让听到云念那句反问,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里的淡漠,甚至是一点点厌烦。
他心头一直紧绷的弦瞬间松弛下来。
太好了!她果然不喜欢邵晟!
他毫不犹豫的对着云念叽里咕噜地数落起邵晟来,试图上眼药:
“不喜欢他不是你的问题,他这个人从小就会装!表面上对谁都温和有礼,其实心眼可多了!”
“还有啊,他以前就喜欢这样,明明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偏要绕个圈子,让别人主动送上来,显得自己很清高……”
“而且他审美也不行!他书房里挂的那幅画,色彩搭配简直灾难!我上次都没好意思说……”
他说得义愤填膺,仿佛邵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直到感觉嘴唇都有些发干了,才下意识地舔了舔。
他心满意足地停下,期待着云念的回应。
然而,旁边却是一片安静。
他疑惑地转过头,发现云念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头微微偏向舷窗一侧,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
江让瞬间噤声。
他看着云念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格外柔软。
他屏住呼吸,拿起旁边的薄毯,动作轻柔的盖在云念身上,还将毯子的边缘仔细地掖了掖。
做完这一切,他偏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飞机平稳降落在Y国机场。
随着舱门打开,湿润微凉的空气涌入。
江让跟着云念走在廊桥上,心里竟有些嫌这飞行时间太短了。
机场出口处,江让的助理和一位本地朋友已经等候多时。
助理熟练地接过两人的行李,而那位朋友则热情地与江让击掌拥抱,目光好奇地落在云念身上,被江让用眼神及时制止了多余的寒暄。
几人乘坐安排好的车辆,径直前往位于市郊的江让的庄园。
那是一座被精心打理的花园环绕的古典建筑。
内部装饰充满了艺术气息,墙上挂着不少画作,显然是江让个人的品味。
云念被安排在一间宽敞舒适的客房。
她放下行李,先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她感觉思路都清晰了许多。
当她下楼来到客厅时,江让正在和他的朋友低声交谈。
见她下来,江让立刻走过来:
“我朋友说,他上次就是在那边的一家独立咖啡馆见到林薇的,大概一周前。他说林薇当时是一个人,点了杯咖啡坐在窗边,好像一直在看店里贴着的招聘广告。”
云念眸光一凝。
招聘广告?
这意味着林薇可能不是在这定居享乐。
这和她之前预想的有些出入。
“哪家咖啡馆?远吗?”
她立刻问道。
江让的朋友报了一个咖啡馆的名字和大致地址。
云念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尚未完全暗下。
她当机立断:
“晚上就去看看。”
哪怕只是碰碰运气,也比坐等消息强。既然有了线索,就不能耽误。
江让立刻点头:
“好,我陪你去。我们先简单吃点东西,然后就出发。”
在庄园用了些简餐后,江让开车载着云念前往那家咖啡馆。
夜色初降,路灯渐次亮起,给古老的建筑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那家名为“墨菲斯角落”的咖啡馆坐落在一个安静的街角,暖黄的灯光从玻璃窗内透出。
停好车,江让和云念推门而入。
咖啡的醇香扑面而来。
店内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低声交谈或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
云念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空间,并未发现林薇的身影,她正思考着是询问店员还是稍作等待……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咖啡馆深棕色围裙,端着托盘的身影从操作间旁的走廊里走了出来。
当看清那人的脸时,云念和江让都怔住了。
竟然是林薇!
她长发在脑后利落地绾成一个髻,脸上未施粉黛,穿着统一的制服。
而林薇在抬头看到走进来的江让时,瞳孔猛地一缩,慌乱之色显而易见。
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中的托盘都跟着晃了一下。
江让也皱起了眉,林薇这过激的慌乱引起了他的警惕。
云念迅速上前一步,在林薇要转身躲回操作间之前,叫出了她的名字:
“林薇。”

第98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47
和店长简单说明是来找朋友后,林薇解下围裙,局促不安地跟着云念和江让在咖啡馆最角落的卡座坐下。
她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眼神低垂,不敢与他们对视。
江让看着她这副与记忆中风马牛不相及的模样,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直接问道:
“林薇,你怎么会在这里打工?我记得你们家不是在Y国也有生意吗?”
林薇闻言,嘴角扯出无奈的弧度:
“早就没有了…家里去年就破产了。”
江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又问了几个关于近况的问题,林薇都回答得含糊其辞,眼神闪烁。
她急于结束这场对话,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试图转移话题: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和云念,这几杯咖啡,我请你们吧,算是尽地主之谊。”
她说着,就要起身去端咖啡。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观察着她的云念,忽然开口:
“你知道我叫什么?”
林薇的身体瞬间僵住,她眼底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我……我看过学校论坛……所以知道你……”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
然而,她话音刚落,坐在云念旁边的江让,却幽幽地来了一句:
“可是,林薇。”
“你已经退学很久了。没有在校学号的人……是登不了圣蒂拉斯内部论坛的。”
“……”
林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开始微微颤抖。
云念看着她这副反应,心中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她向前微微倾身,目光如炬:
“所以,林薇小姐。”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实话了吗?”
林薇端来咖啡,重新落座。
“你之前看着我们干嘛要跑?”
江让疑惑的问。
林薇垂下眼睫,避开江让探究的目光:
“家里变成这样……看到以前认识的人,总觉得很尴尬。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在咖啡厅打工,不行吗?”
云念看着她紧绷的肩膀,放缓了语气:
“人生起落是常事,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随即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
“其实这次来找你,除了叙旧,还想问问关于齐琳的事。”
林薇猛地抬起头。
云念平静地注视着她,继续说道:“你知道齐琳也退学了吗?”
“齐琳?”
林薇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反问道。
“你和齐琳……是什么关系?”
“竞赛期间的队友。”
云念回答得简洁。
林薇随即嘴角扯出一抹带着恨意的冷笑,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呵……她也退学了?真是天道好轮回!”
反应里的愤怒和快意,不像假的。
云念顺势追问:
“我听到很多风言风语,说齐琳当初……真的插足了你的感情?”
林薇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眼神闪烁,似乎在回忆什么不愉快的事。
沉默了几秒,她才肯定地回答道:
“当然!就是她!在我和当时的男朋友之间搬弄是非,纠缠不清,闹得人尽皆知,让我在学校颜面扫地!”
她说得斩钉截铁,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齐琳身上。
云念将林薇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没有立刻反驳。
她知道,林薇的话里有真话,但也有刻意引导和隐瞒。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
林薇这时站起身,声音有些发干:“我……我去趟洗手间。
云念和江让都点了下头。
林薇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快步走去,中途还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确认云念和江让依旧坐在原处,似乎正低头喝着咖啡,并没有注意她。
她这才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拐进了通往洗手间的走廊。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拐角的一瞬间,云念立刻放下了咖啡杯,对江让使了个“待在原地”的眼色,随即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如同灵巧的猫一般,安静地跟了上去。
走廊里光线偏暗,云念贴着墙壁,屏住呼吸。
果然,林薇并没有进入洗手间,而是躲在了一个角落里,压低了声音,正急切地对着手机说着什么。
距离有点远,林薇的声音又压得极低,大部分内容都模糊不清。
但云念集中全部精神,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
“……他们找到我了……”
“……邵晟……我该怎么办?”
“……她好像都知道了……”
“……齐琳……”
云念心头一凛,不敢多待,趁着林薇还在通话,她立刻原路退回,重新坐回了卡座。
江让正紧张地看着她,用眼神询问。
云念微微倾身靠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
“她在和邵晟打电话。”
江让那双蓝色的眼睛瞬间瞪大。
而这时传来了脚步声。
林薇打完电话,正朝着他们走来。
林薇回到卡座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躲闪,手指不自觉地抠着围裙的边缘。
云念在她坐下后,脸上露出歉意,语气也放缓了许多:
“林薇姐,刚才不好意思,我情绪有点激动了。”
她微微蹙眉。
“主要是齐琳……她之前在论坛那样造谣我,事情爆出来之后,别说当面道歉,她直接就把我删了,一句话都没留。我……我实在是有点受不了这种委屈,所以刚才听到她的名字,反应才那么大。”
果然,林薇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她顺着云念的话,低声安慰道:
“她这种行为……确实很过分,也难怪你会生气。”
见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云念便顺势站起身,对江让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林薇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工作了。今天突然找来,也给你添麻烦了。”
江让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看到云念的动作,也立刻跟着站起来,配合地点了点头。
林薇显然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干脆地离开,愣了一下,才连忙摆手:
“没,没事……不麻烦。”
“再见,林薇姐。”
云念最后说了一句,便拉着江让,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咖啡馆。
走出咖啡馆,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江让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我们就这么走了?她明明……”

听到云念说“不,我们不走”,江让愣了一下。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默契地点了点头,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辆平稳地驶离咖啡馆门口,却没有开远,而是随意地绕着街区转了一个小圈,最终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咖啡馆正对面的一家高级餐厅的停车区。
这个位置选得极好,透过餐厅宽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咖啡馆门口的情况。
两人走进餐厅,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便只随意点了一份甜点和两杯饮品。
服务生离开后,江让问云念:
“你是觉得她下班后会有动作?”
云念的目光锁定在对面咖啡馆的门口:
“嗯。她刚才的反应太奇怪了。如果她真的只是因为家道中落而尴尬,不想见熟人,那在被我们找到后,尤其是被戳破谎言后,她的慌乱和恐惧超出了正常范围。”
她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更重要的是,她认识我,并且下意识地将我和齐琳联系在一起。这说明,在她心里,我和齐琳之间存在某种她知道的关联。”
“等她下班,跟着她,看看她到底会去见谁,或者去什么地方。”
江让听着她条理清晰的分析,不由得再次感叹她的聪慧冷静。
他点了点头,也将注意力集中到对面的咖啡馆上。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
夜色渐深,咖啡馆的灯光在打烊时间准时熄灭。
没过多久,换回了自己衣服的林薇,背着一个小包,低着头快步从店里走了出来。
她站在街边,左右张望了一下,神情似乎有些紧张,随即朝着地铁站的方向快步走去。
“来了。”
云念低声道,立刻放下餐巾。
江让迅速示意服务生结账。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云念和江让没有开车,只是压低帽檐,不远不近地跟在林薇身后。
她显得心事重重,步伐很快,并未察觉身后的“尾巴”。
她搭乘了十几分钟的地铁,在一个看起来并不繁华的街区下车,最终走进了一栋外墙斑驳的老式公寓楼。
江让看着这栋与林薇昔日身份格格不入的建筑,不禁低声喃喃:“看来她家确实破产了。”
两人没有跟进去,而是蹲在公寓楼对面一小草坪阴影里。
他们紧紧盯着楼道的窗户,只见里面的声控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一层一层地亮起,最终,在三楼的一个窗口后,灯光稳定地亮了起来。
“三楼。”
云念低声确认。
“我们还要继续蹲守吗?”
江让问,觉得干等着有些难熬。
“再等一会儿。”
云念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亮灯的窗口。
等待的时间确实有些枯燥。
江让眨了眨眼,忽然灵光一闪,压低声音提议:“等得挺无聊的,来把游戏?”
云念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默契地拿出了手机。
两人再次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小游戏。
这一次,不需要云念再费心打字指导,江让的操作明显流畅了许多,走位、技能释放都精准到位。
就在江让沉浸其中时,他突然发现,云念控制的那个角色小人停在原地不动了。
“嗯?”
他刚想抬头询问,却感觉到云念的手肘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立刻抬头,顺着云念示意的方向看向三楼那个亮灯的窗口。
只见在拉了一半的窗帘后面,清晰地投射出两个女孩的身影!
一个较矮,身形与林薇匹配。
另一个,稍微高一些,身形看起来有些熟悉。
那两个影子似乎正在激烈地争吵!
时不时能看到其中一个影子用力推搡另一个的肩膀,动作幅度很大,情绪显然非常激动。
江让瞬间屏住了呼吸,游戏早已被他抛到脑后。
江让眯着眼仔细辨认,低声道:
“我记得林薇是独生女……另外一个身影,看轮廓也很年轻。”
“像齐琳。”
云念的声音斩钉截铁。
两人屏息凝神,继续等待。
窗口后的争吵似乎停止了,影子分开,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过了大约一刻钟,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朝着楼下走的。
云念和江让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敏捷地躲入旁边一棵大树的阴影里。
公寓楼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借着楼道里的微弱灯光和远处路灯的光晕,他们看清了走出来的人——
赫然是齐琳!
她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神情有些麻木,正走向不远处的公共垃圾桶。
扔完垃圾,她转过身,准备回去。
可就在她抬眼的瞬间,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云念。
齐琳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巴下意识地张开!
云念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在她发出声音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轻轻推向树干更深的阴影里,低声道:
“别叫,是我们。”
看齐琳安静下来,云念缓缓松开手。
齐琳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气,缓过神来。
她抬起头看向云念,脸上不再是冰山般的冷漠,嘴角竟然勾勒出一个笑容。
这是云念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样……开心。
“你们……”
“果然来了。”
“你怎么会在林薇家?”云念立刻切入正题。
齐琳的笑容收敛了些,眼神黯淡下去:
“这事……说来话长。”
她警惕地看了一眼三楼亮灯的窗口,语速加快。
“我扔垃圾不能下来太久。我们约个地方,明天再聊,行吗?”
云念立刻想起陶可心心念念的那家店:
“阿贝山,Victoria’s Trinket 古着店,明天下午两点,可以吗?”
齐琳快速点头:“可以。”
“你能出来吗?”云念确认道。
齐琳脸上掠过一丝无奈:
“我趁林薇去咖啡馆兼职的时候偷偷溜出来。邵晟……他让林薇看着我,管得很严。”
“好,明天见,你自己小心。”
云念深深看了她一眼。
齐琳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快步走回了公寓楼。
回庄园的路上,车内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江让握着方向盘,眼神还有些发直,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发现中完全回过神来。
他喃喃自语:
“齐琳真的和林薇在一起……还被邵晟派人看着……这剧情,怎么感觉邵晟下一秒就要变身幕后大反派了?”
云念坐在副驾驶,目光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异国夜景,闻言侧过头,淡淡地抛出一个问题:
“如果他真是大反派,那你会向着你兄弟吗?”
“当然不会!”
江让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他飞快地瞥了云念一眼,生怕她误会,急忙表明立场: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要是真干了那些坏事,别说兄弟,亲兄弟也没得做!”
话音刚落,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在网上刷到的据说能“有效打击竞争对手”的恋爱小技巧。
“要多在喜欢的女生面前给对手上眼药!”
对啊!现在不就是绝佳的机会吗?
他立刻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观:
“不过……”
他状似无意地补充道。
“谢屿和顾牧也他们跟邵晟关系好像一直还挺不错的。”

第100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49
第二天下午,云念和江让提前抵达了阿贝山那家名为“Victoria’s Trinket”的古着店。
店里弥漫着旧物特有的气息,琳琅满目的复古饰品和衣物充斥着狭小的空间,光线有些昏暗,却恰到好处的隐蔽。
云念没有忘记陶可的嘱托,她仔细地寻找着,很快就在一个玻璃柜里看到了那枚蜻蜓造型的贝母胸针。
翅膀在幽暗的光线下确实流转着柔和的光彩,十分精致。
她请店员取出并妥善包好,刚完成付款,店门口的风铃就清脆地响了一声。
两人立刻警觉地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头上压着一顶宽檐帽,脸上围着一条色彩暗淡的丝巾,将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这诡异的装扮在风格独特的古着店里虽不算太突兀,但还是让云念心里咯噔一下。
那人目光在店内快速扫视,最终锁定在云念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是齐琳。
她这身打扮,显然是怕被人认出来。
云念和江让立刻迎了上去。
云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店铺最里面那个被挂帘隔开的角落。
齐琳会意,三人迅速闪身进入那片空间。
齐琳这才稍稍拉下脸上的丝巾,露出苍白憔悴的脸,她深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看向云念。
“论坛上的事……还有之前的所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云念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没什么感觉。
她打断了齐琳的道歉:
“那些事,以后再说。先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和林薇在一起?邵晟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江让也紧盯着齐琳,蓝眼睛里满是严肃。
齐琳用力抹了一下眼角,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说出真相的机会了。
“是邵晟……”她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
“所有的事,都是他逼我的!”
齐琳看着云念和江让,一字一句地说道: “邵晟……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他心理扭曲!”
“他和林薇是娃娃亲,但你们都知道,他们互相看不对眼。”
齐琳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可林薇也是真的没脑子,她就算不喜欢,也不该在学校里那么高调地谈起恋爱,这等于把邵家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齐琳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回到了那段不堪的往事:
“于是,林薇就成了邵晟的第一个猎物。”
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因为我当时和林薇关系最好,所以……他也顺手把我设计成了害死林薇的‘那把刀’。”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找人拍下了我和林薇那个男朋友的……‘亲密’照片。”
“其实根本没什么,就是角度问题,看起来靠得很近!然后,那些照片就被匿名发到了论坛上。”
“被一个特招生‘抢走’了男朋友,林薇当时在论坛上彻底颜面扫地,成了整个圈子的笑话!”
“这还不够。”
齐琳的声音低沉下去。
“就在那之后不久,林薇家里的投资也突然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濒临破产。她承受不住这双重打击,最终只能退学,跟着家人一起躲到了Y国,销声匿迹。”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云念打断她。
齐琳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羞愧:
“这些……是林薇后来偷偷联系我,我才知道的。她家里出事后再去查,才隐约查到是邵氏集团在背后动了手脚。可等他们查到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林薇说,她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论坛上的照片,她知道我是被陷害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时,江让皱紧了眉头:
“可是……这样看来你也是受害者啊。但那监控录像又是怎么回事?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的确是你把笔放到了云念的桌洞里。”
“那时候我的处境真的太差了……论坛上人人骂我是小三,现实中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指指点点,甚至故意刁难我……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齐琳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云念,寻求一丝理解:
“我试过的……我真的试过反抗!我曾经偷偷找过一个以前关系还不错的女生,我想告诉她真相,告诉她一切都是邵晟干的!”
“可你猜怎么样?她听完,非但没有相信我,反而用一种……像是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她觉得我是受不了打击,开始胡言乱语,她甚至还‘好心’地劝我去看心理医生!”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了……”
齐琳充满了绝望。
“不会有人相信我的。在他们眼里,邵晟是完美的学生会副会长,温柔、优秀、家世好。而我?我是一个声名狼藉、因为嫉妒就去插足闺蜜感情的‘贱人’!谁会信我呢?”
她用力闭上眼睛,不愿回忆那段彻底孤立无援的黑暗时光。
“然后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邵晟他……主动找上了我。”
齐琳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回忆起那份“被选中”的“恩赐”。
“他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对我说,他可以改善我的处境,可以让那些欺负我的人收敛,甚至可以……让我重新‘回到’原本的圈子。”
“我当时就像快要淹死的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我明知道他是恶魔,但我还是……还是答应了。
我告诉自己,我只是想活下去,想喘口气……”
“他让我帮他做一些‘小事’。”
齐琳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麻木。
“一开始,真的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传几句话,散布一些无关紧要的谣言……后来,事情就变得越来越过分。直到……他把你指给我看。”
她看向云念,眼神复杂极了。
“他说,你就是他新的‘猎物’。”
齐琳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她看着云念和江让,眼神绝望:
“看,这就是邵晟的手段。他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借刀杀人,毁掉所有让他不痛快、或者他觉得‘不听话’的人。
林薇是这样,我也是这样……而你,云念。”
她的目光牢牢锁定云念。
“你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云念微微皱眉,问道。
“既然按照你的说法,我是他精心挑选的‘猎物’,他为什么又要在论坛上把你推出来顶罪,替我‘澄清’?这岂不是打断了他自己的计划?”
齐琳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神情,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
“因为……他喜欢你。”
这个答案让云念和江让都愣住了。
齐琳看着云念:“我看得出来。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那是一种……更深的偏执和占有欲。”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所以,我这个污点就必须被抹去。他亲自出面主持公道,还能赢得你的好感。他亲口跟我说的,‘你已经没有用处了’。”
“然后,他就把我送到了林薇这里。”
齐琳的声音低了下去。
“美其名曰是让林薇看着我,实际上……呵呵,他说他会扶持林薇家东山再起,作为看管我的报酬。林薇家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无法拒绝。”
这时,江让忍不住插嘴:
“那你和林薇现在住在一起,岂不是很尴尬?”
这句话像是戳破了齐琳勉强维持的平静,她的眼泪瞬间再次决堤。
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泣不成声:
“是我对不起她…我背叛了她!我明明知道她是被邵晟害的,我却帮那个毁了她的人做了更多坏事!我现在每天看着她,都恨不得给她跪下……我……”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云念默默地从包里拿出纸巾,递到齐琳手里。
她和江让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在云念和江让低声的安抚下,齐琳剧烈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只是肩膀还在微微抽动。
她用纸巾用力按了按红肿的眼睛,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随后,她抬起脸,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她紧紧盯着云念,压低了声音:
“我偷藏了一支录音笔。里面有我和他谈话的部分内容。”
“现在,想要揭穿邵晟的真面目,只能靠你了。也只有你能办到。”
云念看着她递过来的那支小巧的银色录音笔,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平静地问:
“为什么这样说?”
齐琳的目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站在云念身旁的江让,然后又迅速回到云念脸上:
“因为……他们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直接点破:
“谢屿,顾牧也,还有……江让。”
“他们几个,背景都不简单。邵晟就算再疯狂,也要掂量掂量同时动他们重视的人会是什么后果。尤其是你,云念,你现在是他们几个目光的焦点。”
“所以,只有你拿着证据站出来,才有可能扳倒他。”
齐琳将录音笔又往前递了递,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而我,我和林薇,我们只会被他轻易碾碎。”
云念沉默地看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又抬眼看了看江让,江让也正看着她,蓝色的眼眸里是毫无保留的支持。
她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支录音笔。
“我知道了。”
齐琳看着她收下录音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或许是她们唯一的机会了。
“我不能离家太久,她们会起疑的。”
随后,齐琳重新将帽檐压到最低,用丝巾裹住半张脸,像一道苍白的影子,迅速消失在古着店外的人流中。
云念和江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云念深吸一口气,拿着那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细微的电流噪音后,邵晟那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账号和密码已经发到你手机了。记住,用‘X’这个ID,按照我给你的文本发,一个字都不许错。”
云念和江让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邵晟下达如此卑劣的指令,冲击力依然巨大。
就在这时——
“嗡……嗡……嗡……”
江让口袋里的手机地震动起来!
江让把手机掏出来。
当看清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时,他的脸色也白了一下。
“是邵晟。”
江让对云念说。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是巧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江让拿着手机,如同拿着一块烫手山芋。
云念用眼神示意他镇定,然后点了点头。
这个电话,必须接。
江让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同时打开了免提。
“……喂?邵晟?”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电话那头,传来了邵晟一如既往温和悦耳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
“江让,在忙吗?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和云念在Y国还顺利吗?天气好像不太好,有点担心你们。”
“对了,我也到Y国了,你们现在在哪呢?”
江让的大脑在听到邵晟那句“我也到Y国了”时瞬间一片空白。
他喉咙发干,正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含糊过去——
“砰——!!!”
一声枪响毫无预兆地炸开。
店铺临街的玻璃窗应声碎裂,玻璃渣向内飞溅!
“小心!”
江让几乎是在听到枪响的同一时刻,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他猛地侧身,一把将身旁的云念死死按向墙壁和自己身体构成的三角安全区,用整个后背对着危险袭来的方向!
“呃!”
一声闷哼从江让喉间溢出。
云念感觉到他身体猛地一震,左肩胛骨处的衣服瞬间洇开一片鲜红!
“江让!”
云念失声喊道。
剧烈的疼痛让江让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脸色惨白。
他一把将云念往更安全的角落推了推,右手不知何时已经从后腰掏出了一把手枪,对着窗外街角一个闪过的黑影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对方的闷哼和杂物倒塌的声音传来,显然是被击中了!
电话还没有挂断!
免提模式里,邵晟的声音惊慌:
“江让?云念?什么声音?你们那边怎么回事?!你们在哪里?!”
然而此刻,江让和云念都无暇回应他!
店铺外已经彻底陷入混乱!
尖叫声、奔跑声、更多的枪声此起彼伏!
像是两伙不明身份的人突然在这条街上爆发了激烈的火拼!
“走!后门!”
江让忍着肩上的剧痛,一手持枪警戒,一手紧紧抓住云念的手腕,拉着她弯下腰,朝着店铺后方员工通道的方向快速移动。

江让对地形的判断和保镖的接应来得同样迅速。
几乎在他们冲出古着店后门的瞬间,两辆黑色的防弹车就在那,训练有素的保镖迅速将受伤的江让和云念护送上车。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
车辆一路风驰电掣,将他们送至一家私立医院。
江让因失血和疼痛,脸色苍白如纸,但意识还算清醒,被医护人员迅速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中”的红灯亮起。
云念靠在墙壁上,感到一阵后怕。
虽然知道他身份特殊,随身携带武器并有保镖并不算太意外,但亲眼目睹他为自己挡枪带来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不间断地震动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阿贝山街区爆发激烈枪战的消息,已经以爆炸性的速度登上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
报道大多将此事定性为帮派冲突,暂时还没有提到她和江让的具体信息。
屏幕一次次亮起,锁屏界面被接连弹出的消息占据——
【邵晟】:云念!新闻上说阿贝山发生枪战!你们是不是在那边?!
【邵晟】:你没事吧?!
【邵晟】:看见了麻烦回复一下!我很担心你!
【邵晟】:江让呢?他和你在一起吗?
【邵晟】:你们在哪个位置?我立刻派人过去!
云念没有回复,甚至没有点开消息查看详情。
她现在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应付这些信息。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上。
时间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上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门被从里面推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率先走了出来,后面是护士推着的移动病床。
江让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但眼睛是睁开的,那双蓝色的眼眸在看到她时,明显亮了一下,带着安抚。
他的左肩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被妥善固定着。
云念立刻直起身,快步走到床边,轻声问:“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平和: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有伤到要害和主要神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失血不少,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云念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她看着江让,轻轻吐出一口气。
江让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
保镖和医护人员簇拥着,将江让推向VIP病房。
云念跟在一旁。
江让刚被推进病房,这时,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黑衣男子快步走进病房,两人一看就是要谈正事。
云念识趣的在外面等了会,直到黑衣男子离开。
等她回到病房时,江让正靠在升起的床头上,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云念走到床边,看着他被绷带层层包裹的肩膀,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愧疚感再次涌了上来。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道。
话音落下,两人都愣了一下。
随即,江让率先笑了起来,虽然因为牵动伤口使得笑容有些勉强,但那双眼睛里却漾开了暖意。
他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
“不用道歉。这次的事情……是我连累了你。”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刚才黑衣男子离开的方向,语气变得有些复杂。
“刚才的人来汇报,初步查清楚了,是冲着我父亲来的。他在Y国……有些生意上的对头,手段比较激进。没想到会波及到你。”
云念听着他的话,忽然想起之前陶可神秘兮兮地跟她八卦过,说江让家背景很深,产业庞大,在Y国这边更是根基深厚,甚至带点“黑白通吃”的色彩,他那位Y国籍的父亲在当地地位极高。
当时她只当是传闻,如今看来,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她看着江让带着歉意的眼神,轻轻吸了口气,认真地看着他:
“我才要感谢你才是。”
她的声音很轻:
“如果不是你反应快,推开我,现在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我了。谢谢你,江让。”
江让看着她清澈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只觉得肩上的伤口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耳根悄悄泛红,低声嘟囔了一句: “保护你是应该的……”
后面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听不真切。
江让靠在床头,看着坐在床边,神色比刚才轻松了些的云念,眼睛眨了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漫上一层薄红,眼神有些飘忽,声音比刚才更小了些,喃喃道:
“那个,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这时候,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吻……”
他说完,简直不敢看云念的眼睛,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失血过多导致脑子不清醒了,怎么会说出这么蠢的话!
云念听到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清冷的眉梢轻轻一挑。
她向前倾了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清澈的目光直视着他躲闪的蓝眼睛,反问:
“啊?”
“你想要吗?”
江让被她问得浑身一僵,心跳骤然失控。他支支吾吾,眼神乱飘:
“如……如果可以的话……”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云念果断地俯身向前,温软的唇瓣轻轻地印在了他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一触即分。
云念很快就直回了身体,脸上依旧是她那副惯常的平静表情。
江让整个人彻底僵住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耳朵、甚至脖子都烫得惊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过一会。
江让还沉浸在的亲吻里,蓝色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云念。
他舔了舔似乎还残留着她温度的嘴唇,鼓起勇气,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我还想……”
他一边说着,一边甚至试图用没受伤的右手去拉云念的手。
但云念眉头却立刻蹙起,毫不犹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向他的肩膀,语气冷静地打断了他的旖旎遐想:
“别动了。你的伤口,好像崩开了。”
“啊?”
江让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果然看到了那片洇开的红色,后知后觉的刺痛感也传了过来。
他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懊恼和尴尬。
云念没再耽搁,立刻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
医生小心地拆开染血的绷带检查了一下,果然发现因为刚才某人过于“激动”,导致伤口有些撕裂渗血。
他一边熟练地进行重新包扎,一边颇为无奈地叮嘱道:
“江先生,您刚做完手术。需要保持情绪稳定,暂时避免任何……过度的激动,明白吗?”
医生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微微上扬的语调,让江让的脸瞬间爆红。
他窘迫得不敢看云念,只能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看着护士重新处理好伤口离开,病房内的气氛稍微松弛了些。
云念拿起手机,屏幕上依旧不断推送着关于阿贝山枪战的新闻,她微微蹙眉,将屏幕转向江让:
“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上了很多新闻头条,你们不需要处理一下舆论吗?”
她指的是他家族背景可能带来的敏感问题。
江让靠在枕头上,瞥了一眼那些耸动的标题,脸上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神情:
“不需要特意处理。”
他语气轻松。
“在Y国,帮派冲突、街头枪战虽然不常发生,但也算不上多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媒体热闹几天,等警方给出个‘帮派火拼’的结论,热度自然就下去了。”
他顿了顿,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对了!既然在这里,他的手伸不过来,这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
他看向云念,眼神亮晶晶的:
“你可以趁现在,就在Y国,把邵晟的事情曝光!开直播,发海外社交媒体,把齐琳给你的录音笔内容放出去!Y国的网络环境和国内是割裂的,他邵家在国内势力再大,在这里也很难进行有效的舆论封锁和删帖!”
他的语气带着鼓励:
“你放心,在这里,他动不了你。我保证。”
云念眼神一凛,立刻意识到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国内,她不仅要面对邵晟可能的势力干扰,甚至不敢完全赌上谢屿和顾牧也的态度。
他们或许会帮她,但家族的立场、利益的权衡,都是变数。
很可能消息刚发出去,就会被无形的手按灭。
但在这里,在邵晟势力难以触及的Y国,借助全球化的社交媒体平台,反而可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说干就干。”
云念低语一声,不再犹豫。
她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深吸一口气,开始冷静地编辑内容。
以清晰的时间线将邵晟的罪行一条条罗列出来。
“光我们发声还不够。”
云念抬头对江让说。
“需要更有力的传播渠道。”
江让立刻会意,忍着肩膀的不适,用没受伤的手操作手机,将一个联系方式推送给云念:
“联系这个人,这是Y国一家很权威的媒体,以深度调查和敢于报道闻名,背景很硬,不怕施压。”
云念立刻添加并联系了对方。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并表示自己手握关键证据。
对方显然对“校园霸凌”的主题极感兴趣。
云念与对方快速达成共识:
“我们先发一篇深度报道文章,引爆话题。晚上,我亲自直播,出示核心证据,接受提问。”
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推进。
云念将编辑好的文字和部分证据先发给了媒体记者,自己则开始默默准备晚上的直播。
病房内,只剩下云念敲击屏幕的轻微声响和两人的呼吸声。
那家Y国权威媒体的行动极为迅速。
在接到云念提供的详尽资料和部分证据后,一篇标题醒目的报道很快便被精心编排,发布在其官网和各大社交平台账号上。
报道的标题直接而有力:
《特权下的阴影:校园霸凌与精神操控——起底圣蒂拉斯学院精英生的双重人生》
报道详细梳理了云念提供的所有线索,隐去了齐琳、林薇的真实姓名,但清晰地指向了代号“x”的幕后操纵者。
严谨的行文、清晰的时间线,加上涉及豪门、校园暴力、精神控制等诸多吸引眼球的元素,立刻在Y国的网络世界引发了巨大关注和讨论。
【Y国网友A】:我的上帝,这听起来像一部心理惊悚片!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个‘x’简直是个操控大师!
【Y国网友B】:这些所谓的精英阶层,背地里竟然如此扭曲!支持受害者勇敢站出来!
然而,正如江让所预料,Y国的大多数民众并不知道“邵晟”是谁。
但这股巨大的讨论热度和流量,很快就被嗅觉灵敏、追逐热点的国内媒体捕捉到了!
几乎是在Y国报道发布后的几小时内,数家国内有影响力的门户网站、新闻平台和自媒体大V,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立刻着手翻译、编译,并冠以更抓人眼球的标题,迅速将这条新闻转载回了国内互联网!
#跨国爆料 圣蒂拉斯某S姓会长涉嫌精神操控与校园霸凌#
#震惊 名校精英竟是幕后黑手,受害者远走海外#
#独家 知情人在Y国遭遇险情,仍坚持揭露真相#
一个个话题如同炸弹般被投放到各大平台,瞬间引爆!
这一次,不再局限于圣蒂拉斯学院的内部论坛。
在更广阔的公共舆论场上,无数网民看到了这条信息。
有人通过报道中的细节迅速扒出并锁定了真实人物——邵晟!
【热搜评论】:卧槽!居然是邵晟?!那个传说中的完美学长??
【热搜评论】:之前论坛那些事原来都是他自导自演?太可怕了!
【热搜评论】:细思极恐!所以他之前帮云念‘澄清’,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热搜评论】:求直播!坐等晚上实锤!
巨大的流量和讨论量,让相关话题以惊人的速度冲上热搜榜前列,后面甚至带上了“爆”的字样。
医院病房里,云念和江让看着国内社交媒体上几乎呈现刷屏之势的讨论。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云念预告的晚上那场直播上。
几乎在热搜词条冲上榜单的同时,云念握在手中的手机就开始了疯狂的震动。
提示音、铃声、消息弹窗争先恐后地响起。
她点开通知栏,信息如同潮水般涌来:
【陶可】:念念!!!我看到新闻了!你没事吧?!你在Y国怎么样?那个枪战是怎么回事啊?!接电话!急死我了!【大哭】【大哭】
【沈箐】:云念!我的天!是真的吗?!邵晟他……你太勇了!需要帮忙吗?我在Y国也有认识的人!
【谢屿】:云念!你怎么样?!伤到没有?!邵晟那个王八蛋!小爷我饶不了他!你在哪家医院?我马上飞过去!【怒火】【怒火】
【顾牧也】:报道我看了。做得漂亮。需要任何资源,随时开口。保证干净,查不到你头上。
【陌生同学A】:云念同学,我是XX,看到新闻很震惊,支持你!
【陌生同学B】:学姐加油!我们早就觉得邵晟不对劲了!
【……】
列表往下拉,几乎全是红点,许多甚至是从未聊过天的点头之交。
云念首先划掉了大部分通知,然后毫不犹豫地回拨了陶可的电话。
“念念!!”
“你吓死我了!你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有?那个枪战……”
“可可,冷静点。”
云念安抚道。
“我没事,江让受了点轻伤,已经处理好了。报道是真的,邵晟的事情也是真的。我现在很安全,你别担心。”
她言简意赅地将情况说了一遍,略去了部分惊险细节。
安抚好几乎要急哭的陶可,并答应她会每天报平安后,云念才挂断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滑动屏幕,点开了谢屿和顾牧也的聊天框。
快速浏览了他们发来的信息。
云念没有多言,给几人分别回复了谢谢。

她选择在病房附属的一间安静会客室进行,背景简洁。
江让坚持要在一旁陪她,此刻正坐在镜头之外的角落,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反馈。
直播信号刚一接通,如同预想的那样,观看人数以惊人的速度飙升,弹幕瞬间覆盖了整个屏幕,而且几乎全是中文。
显然,无数国内观众通过各种方式“翻墙”涌入了这个海外直播平台。
【弹幕】:来了来了!主播勇敢!
【弹幕】:真的假的?等一个实锤!
【弹幕】:蹭热度的吧?想红想疯了?
【弹幕】:卧槽真开直播了?不怕被请喝茶?
【弹幕】:吃瓜吃瓜,看看能爆出什么料。
【弹幕】:国内热搜全没了,帖子也删得快,果然有鬼!
正如弹幕所言,白天还在国内社交媒体上引爆的话题,在傍晚时分被一股强大的“不可抗力”迅速压下热搜,各大媒体的转载文章也纷纷消失。
云念看着飞速滚动的的弹幕,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正准备开口说话,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一条快速滑过的弹幕:
“你没事就好。”
发送者的ID是简单的句号: .
云念没有回应这条弹幕,而是将视线投向主摄像头,冷静地开口:
“大家好,我是云念。感谢大家来到这个直播间。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不相信的声音。今晚,我将在这里,出示我所掌握的证据,回应所有关于圣蒂拉斯学院学生会副会长邵晟,对我本人以及其他人进行长期陷害、精神操控及胁迫的相关指控。”
她直接切入主题:
“首先,是关于最初‘偷笔’诬陷事件的真相。”
她操作电脑,点开了第一个音频文件。
“这是齐琳提供的录音。”
随即,邵晟的声音回荡在直播间里。
“这只是开始。”
云念等录音播放完毕,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稳。
“接下来,是关于另一位受害者,林薇的故事,以及邵晟如何系统性摧毁一个家庭,并胁迫齐琳成为他帮凶的更多细节……”
直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云念逻辑清晰,证据链环环相扣。
云念的直播顺利结束。
她在屏幕前平静地说完最后一句“这就是全部真相”,并干脆利落的结束直播。
直播画面消失,但舆论的狼潮无法遏制。
圣蒂拉斯学院论坛也陷入了愤怒的声讨中。
新的帖子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冒出:
【标题】:实锤了!邵晟就是个伪君子!人渣!
【标题】:细思极恐!我们之前都被他当枪使了!
【标题】:向云念道歉!向所有被邵晟伤害过的人道歉!
【标题】:学生会是不是该解散重组了?!
论坛管理员在疯狂删帖,封禁账号,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但删帖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发帖的速度。
论坛的服务器甚至一度因为过载而变得卡顿。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峰时,一个帖子,被顶上了首页最顶端。 发帖人:顾牧也
帖子的内容言简意赅。
“证据确凿,支持云念同学追求真相与公正。邵晟的行为,不配为圣蒂拉斯学院的学生,更不配担任学生会副会长一职。本人顾牧也,在此表明立场。”
几乎是同时,在顾牧也的帖子下面,第一条回复立刻出现。
回复人:谢屿
回复内容更加直接粗暴: “+1!邵晟给爷爬!云念牛逼!【大拇指】【大拇指】”
顾牧也和谢屿公开站队。
那些之前还在角落里试图以云念曾经像邵晟表白过,云念是得不到就要毁掉为借口的为邵晟辩解死忠水军,瞬间哑火,不敢多说一句。
论坛上,只剩下一边倒的声讨。
曾经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副会长邵晟,声名狼藉。
江让坐在云念身旁,同样看着论坛上山呼海啸般的声讨,看着邵晟的名字变得臭不可闻,他侧头对云念说:
“恭喜你。”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遗憾。
“舆论上,你已经彻底赢了。他身败名裂,在圣蒂拉斯,甚至在整个国内的圈子里,他都很难再抬起头了。”
但他话锋一转。
“不过,从法律角度来说,他这些行为,但真要取证定罪,并且判下很重的刑罚,难度非常大,过程也会很漫长。最终可能……很难让他真正受到与之匹配的法律严惩。常规的维权路径,会很艰难。”
他说完,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划了划,然后抬起眼,看向云念:
“当然……明面上的路如果走不通……”
他措辞很小心。
“有些‘暗处’的关系和手段,或许能让他……体会到更直接的‘教训’。如果你想要……更进一步的话。”
他的话没有挑明,但意思很明确。
他有能力,也愿意,动用一些不那么合法合规的力量,让邵晟付出远超法律范畴的代价。
云念听懂了。
她转过头,看向江让。
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平静,没有立刻回答。
她望向窗外Y国的夜空,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不用了。”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江让:
“一旦踏过那条线,我们和他,又有什么区别?为了惩罚一个恶魔,不值得把自己也变成怪物。”
江让看着她冷静而坚定的侧脸,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蓝色的眼眸中涌现出更深的欣赏。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只是轻声说:“好,听你的。”

“邵式集团太子爷竟是校园霸凌幕后黑手!”
“精神操控、胁迫同学——这样的企业还能信任吗?”
“抵制邵式!从今天起不再购买他家任何产品!”
类似的标题和倡议开始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流传。
尽管邵氏集团动用了强大的公关力量试图压下负面新闻,但在全民关注的热度下,删帖和控评的效果微乎其微,反而更激起了网民的逆反心理。
邵氏集团的核心业务之一正是日用消费品,旗下拥有多个知名洗护、家居品牌,以及遍布全国的连锁大型商场。
“姐妹们避雷!‘净柔’纸巾、‘馨家’洗衣液都是邵式旗下的!以后再也不买了!”
“已查,XX商场是邵式产业,本周购物计划取消!”
“@邵式集团 请你们出来解释!养出这种继承人,你们的企业文化是不是也有问题?”
#抵制邵式产品#的话题下,聚集了数以万计的讨论和打卡。
甚至, 在某个一线城市的核心商圈,一家邵氏旗下的高端商场门口,聚集了一些情绪激动的民众。
他们举着打印出来的邵晟照片和写着“抵制黑心企业”的标语。
更有过激者,将准备好的臭鸡蛋、烂菜叶扔向商场光洁的玻璃大门,引发一阵骚动和路人围观拍照。
现场一片狼藉,虽然很快被驱散,但相关的视频和照片早已在网络上飞快传播。
在负面舆论爆出的第二个交易日,邵氏集团在港股和A股上市的子公司股价开盘即暴跌,盘中一度触发熔断机制,市值在短短几小时内蒸发近百亿。
一直保持沉默的邵氏集团官方,终于在巨大的舆论和资本压力下,发布了一则姗姗来迟的声明。
声明措辞谨慎,试图切割:
“……关于集团董事长家庭成员邵晟先生的个人行为,引发社会广泛关注,我们深表歉意。邵晟先生目前并未在集团担任任何职务,其个人言行不代表集团立场。集团始终秉持……(此处省略一堆冠冕堂皇的企业价值观陈述)。
我们已责令其深刻反省,并将加强对家族成员的管教……”
这则试图弃车保帅的声明,并未能平息众怒,反而被嘲讽为“甩锅声明”。
经过一夜的发酵,舆论风暴仍在持续,但身处风暴眼的云念,内心却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看着窗外Y国湛蓝的天空和飘过的云朵,忽然很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医院外的空气。
“我想出去散散步。”
她对靠在床头,正用没受伤的手笨拙地刷着平板的江让说道。
江让立刻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现在?你一个人?外面……”
他欲言又止。
“要不我还是让两个人跟着你吧?不然我不放心。”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云念心里微微一暖,但依旧摇了摇头:
“不用。昨天是意外,而且目标也不是我。就在附近走走,不会走远。你需要好好休息。”
江让知道她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而且她说的也有道理,自己现在这状况跟着去也是累赘。
他只好妥协,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
“那……你带上手机,保持畅通,有事立刻打我电话……或者直接按紧急呼叫。”
“好。”云念应下,穿上外套,将手机放进口袋,对江让安抚性地笑了笑,便独自离开了病房。
走出医院大门,她沿着干净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街边的咖啡馆坐着悠闲的客人。
就在云念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子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警觉地刚要回头,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戴着口罩的高大男子如同鬼魅般从旁边冲出,动作快得惊人!
那人手中攥着一块浸透了刺鼻气味的白色布块,猛地从身后捂住了云念的口鼻!
“唔——!”
随后,她便失去了意识,身体软倒下去,被那个黑衣男子轻易地架住。
巷子深处,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面包车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车门打开,男子将昏迷的云念迅速塞了进去。
车门关上,车子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迅速驶离,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街道网络中。
云念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狭小的房间。
墙壁是斑驳的灰白色,只有一扇极高的小窗透进些许惨白的光线。
她正躺在一张单人床上。
她动了动,发现手脚并没有被捆绑,但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力气,显然是迷药的后续效果。
就在床边的阴影里,摆着一张简单的木质椅子。
一个人影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连帽卫衣,下身是深色长裤,整个人几乎与昏暗的背景融为一体。
这与云念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浅色系、温润如玉的邵晟截然不同,以至于在最初的几秒钟,她甚至没有立刻认出他来。
直到她的目光适应了光线,对上那双眼睛。
邵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醒来。
他半张脸隐在卫衣帽檐投下的阴影里,让他原本清俊的轮廓平添了几分阴鸷和陌生。
云念没有惊慌失措的尖叫,也没有徒劳的质问。
也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眼神同样平静。
最终还是邵晟先开了口:
“醒了?”
邵晟看着云念戒备的眼神,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扭曲的愉悦。
“昨天你直播的表现,真的很精彩。”
他笑着说,语气甚至带着点像是欣赏的味道。
“条理清晰,证据确凿,连我都忍不住要为你鼓掌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脸上。
“我给你发的弹幕,你看见了吗?我真的很担心你,还好你没在枪战中出事。”
他又喃喃道,“你看,何必和江让这种人待在一起,他们这些人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云念懒得在这些问题上与他虚与委蛇。
“你给我吸入了什么药?”
邵晟止住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放心。”
“不伤害身体。只是某种特殊的肌肉松弛剂和神经抑制剂,会让你在一段时间内无法自主行动而已。你不会有痛感,意识也会保持清醒。”
他俯下身,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云念无力垂在床边的手。
他的手掌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
“就三天时间。”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等我们到了阿丝嘉,药效差不多就退了,你就能动了。”
他空着的那只手掏出手机,熟练地解锁,点开一个相册,凑到云念眼前。
屏幕上展示着一张张风景如画的照片。
湛蓝如宝石的湖泊,环绕着终年积雪的巍峨山峰,茂密的原始森林,以及点缀其间的木质小屋。
景色确实美得惊心动魄,与世隔绝。
“看,这就是阿丝嘉。”
邵晟的声音带着蛊惑般的憧憬。
“那里人迹罕至,民风淳朴,风景就像仙境一样。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房子,生活用品,足够的钱……足够我们在那里生活很久,很久。”
他收回手机,目光重新聚焦在云念脸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到时候,我们就在那里生活,好不好?”
“只有我们两个人。再也没有那些烦人的家伙,没有流言蜚语,没有学生会那些琐事……你会慢慢忘记以前的所有不愉快,我们会重新开始。”

云念听着他不切实际的幻想,冷笑了一声。
邵晟听着她的冷笑,不怒反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显阴冷。
他像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倾诉对象:
“我确实要谢谢你,云念。”
他缓缓道,目光有些飘忽。
“我早就厌倦了。厌倦了没完没了的商业应酬,厌倦了在父辈的阴影下扮演那个完美的继承人,厌倦了和谢屿、顾牧也那些蠢货虚与委蛇……我更厌倦了每天戴着不同的面具生活。”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憧憬:
“我真正想要的,就是阿丝嘉那样的生活,宁静,纯粹,只属于我一个人……不,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你现在说得倒是好听。”
云念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自我美化。
“你若真厌倦了追捧,又何必在学校里苦心经营你那‘完美副会长’的人设?你享受着被所有人仰望、依赖的感觉,享受着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掌控感。
你不是厌倦尔虞我诈,你只是厌倦了无法完全掌控的尔虞我诈!你本质上,就是个离不开聚光灯和权力感的可怜虫!”
邵晟脸上的肌肉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眼底瞬间翻涌起被戳穿后的羞恼和戾气。
但他很快又强行将那怒火压了下去。
“牙尖嘴利。”
他低哼一声,不再与她进行无谓的争辩。
他趁着云念“无法动弹”,缓缓俯身靠近,阴影彻底将云念笼罩。
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然后,他的嘴唇朝着她的唇瓣靠近。
就在他的气息即将触及她的瞬间——
云念一记精准狠辣的手刀,狠狠劈砍在邵晟毫无防备的颈侧!
“呃啊!”
邵晟猝不及防,只觉得颈侧传来一阵剧痛和强烈的麻痹感,眼前瞬间发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软倒。
就在他失衡的刹那,云念腰腹发力,从床上一跃而起。
动作流畅,哪有半分中了迷药的迹象!
她顺势将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邵晟狠狠掼倒在地,不等他挣扎,整个人迅捷地跨坐上去,双膝跪压在他脆弱的颈动脉上!
颈部的重压和持续的缺氧让邵晟迅速失去力气,视野开始模糊。
云念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她膝下痛苦的邵晟,长发有些凌乱地垂落。
她维持着膝压的力道,确保他无法挣脱,也无法正常发声,但又不至于立刻昏厥。
然后,在邵晟的注视下,她不慌不忙地从自己外套的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
她伸出食指,当着邵晟的面,轻轻按下了侧面的暂停键。
云念将录音笔在他眼前晃了晃:
“论坛造谣,精神操控,玩弄人心……这些罪名,在法律上或许很难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量刑太轻,取证太难,过程太漫长。”
她微微前倾,锁定邵晟充满血丝的眼睛:
“但是。”
她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绑架,以及,非法使用管制药物,意图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并进行跨国转移……”
她每说一个词,邵晟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这些。”
云念轻轻掂了掂手中的录音笔,里面记录了他亲口承认下药、提及阿丝嘉目的地的所有声音。
“证据确凿,足够你在监狱里,待上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
随后,云念在确保邵晟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后,冷静地用他的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警方通过信号定位,效率极高。
不过十几分钟,窗外便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很快,杂乱的脚步声逼近这间隐蔽的屋子。
“砰!”
房门被从外面猛地撞开!
全副武装的警察鱼贯而入,迅速控制了现场。
当他们看到被云念制伏在地的邵晟时,眼中都掠过一丝惊讶,但训练有素的他们立刻上前,将邵晟拉起,动作利落地给他戴上了手铐。
邵晟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在被警察架起来,经过云念身边时,他用尽最后力气抬起眼皮,死死地盯了云念一眼,里面是刻骨的怨恨。
云念平静地回视着他。
就在这混乱的交接过程中,门口的光线被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挡住。
江让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外面随意套了件外套,左肩的绷带依旧显眼。
他的脸色比云念这个刚经历过绑架的人还要苍白,金色的头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前,呼吸急促,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未散的惊惧和自责。
“云念!”
他踉跄着冲到她面前,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的!我明明……我明明应该坚持让人跟着你的!”
他看着她平静的脸,想到她独自面对那个疯子邵晟,想到她可能遭遇的危险,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巨大的愧疚感将他吞没,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疏忽造成的。
云念抬起手,轻轻覆盖在他紧紧抓着自己肩膀的手上,声音柔和:
“我没事。”
她看着他湛蓝的眼睛,清晰地、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我真的没事。你看,我很好。”
她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是我坚持要一个人出去的,不怪你。”
江让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紧绷的神经才一点点松弛下来。
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手,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声音低哑地重复着: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107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56
尽管云念再三强调自己安然无恙,江让还是不由分说,几乎是半强迫地押着她,立刻返回了医院,坚持要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他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生怕邵晟那来历不明的“迷药”会有什么副作用。
“我真的没事,江让。”
云念看着忙前忙后、连自己伤口渗血都顾不上的江让,有些无奈地再次重申。
“我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趁着医生还没来的间隙,云念看着他依旧紧绷的侧脸,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瞒他。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靠近些,然后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我根本没有吸入那个迷药。”
江让猛地转头,蓝色的眼睛瞬间瞪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
“什么?!那你……”
“我闭气了。”
云念言简意赅地解释。
“从他捂住我口鼻的那一刻起。”
江让愣了几秒,消化着这个信息,随即,一种被“欺骗”的恼怒和巨大的后怕交织在一起,让他简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他盯着云念,几乎是气笑了,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装的?你连晕倒都是演的?”
他回想起他在查监控时,看见她软倒在地的样子,那时候,他简直想拿把枪崩了邵晟。
“那你也是……故意一个人出去散步的?!”
面对他的质问,云念没有否认,坦然地点了点头:
“对。”
她抬眼,冷静地分析给他听:
“我知道邵晟在Y国。以他的性格,在国内身败名裂,在这里又失去了掌控力,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顿了顿,继续道:
“我寻思,像他那样骄傲又偏执到极点的人,计划被全盘打乱后,最可能做的,就是不顾一切地把我控制在他身边。所以,我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他认为‘完美’的、能掳走我的机会。”
她看着江让越来越震惊的眼神,轻声总结: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与其一直提心吊胆防备他,不如主动引蛇出洞,一次性解决问题。”
江让看着她有些冷酷的脸,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想到她竟然独自一人,以自身为饵,去引诱一个疯狂的罪犯现身,这份后怕让他手脚发凉。
他伸出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他的迷药更快呢?万一他还有其他同伙呢?万一我……我们没能及时找到你呢?!”
云念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汗水和。
她没有挣脱,只是任由他抓着:
“我知道危险。但我更知道,这是最快、也是最彻底解决他的方法。”
她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而且,我相信你们。”
江让看着她眼中那份笃定,所有的怒火和责备最终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松开她的手,转而用没受伤的那边手臂,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任何计划,都必须告诉我,知道吗?”
他不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惊吓了。
云念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急促而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体的微颤,这次,她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事情尘埃落定,邵晟被Y国警方正式拘押,等待他的将是跨国绑架和药物滥用等严重罪名的指控。
云念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
“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她对江让说。
“我也该回学校上课了。期末考试没多久了。”
江让正靠在病床上,闻言,蓝色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挽留。
“再多待几天吧?你的身体……”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都顿住了。
云念身体根本没问题,比他还健康。
他受伤需要休养,原本计划用来多相处理由的画展也取消了。
他搜肠刮肚,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像样的能让她多留几天的借口都找不到。
他有些沮丧地垂下眼睫: “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了。”
“家里这边因为这次的事情,加上父亲的一些……‘对头’最近不太安分,正处于比较敏感的势力更迭期。父亲担心我这个时候回国,目标太明显,会有危险。”
他说得含蓄,但云念明白其中的凶险。
云念心里并没有太多离别的伤感。
她点了点头,语气平和:
“没事。你安心在这里处理家里的事,养好伤最重要。”
她看着他,补充道,眼里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 “我们网上联系就好,和之前一样。”
江让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
是啊,他们最开始,不就是靠着网络相识的吗?距离从来不是问题。
“嗯!”
他用力点头。
“和之前一样!我保证随叫随到!游戏带你飞!”
两人相视一笑。
云念转身去收拾行李。
而江让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以及,下一次,他一定要找到一个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理由!
云念马不停蹄地赶回学校,不出她所料,邵晟在Y国绑架未遂、最终被捕的详细新闻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回国内,再次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只是这一次,舆论的风向与她离开时已截然不同。
她刚踏进圣蒂拉斯学院的校门,立刻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但与以往的审视、轻蔑不同,这些目光里充满了好奇、敬佩,甚至…崇拜?
“是云念学姐!”
“她回来了!”
“学姐!你好勇敢!”
甚至有性格外向的同学直接跑过来,激动地夸赞她,还掏出手机请求合照。
云念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从校门口到教学楼的短短几百米路,她竟然走了好久,不断有人上前打招呼。
在一片喧闹中,云念心中疑惑。
陶可呢?
她在出租车上就已经给陶可发了消息,按那小太阳的性格,早就该蹦蹦跳跳地冲出来接她了才对。
就在这时,一个面生的同学挤过来,对她说:
“云念同学,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班主任?
云念微微蹙眉。
她刚回学校,班主任找她能有什么事?
而且,陶可也没出现……一丝本能的警惕浮上心头。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对任何“意外”的邀约都抱有一份戒心。
她面上不显,只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朝着教师办公室走去,她的脚步放得很慢,注意着周围的任何异动。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听不到任何谈话声,安静得有些反常。
她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门把手,心中戒备,缓缓拉开——
“砰——!”
预想中的危险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礼花炸响!
彩色的亮片和丝带从头顶纷纷扬扬地洒落!
“欢迎回来!!!”
陶可第一个冲了上来,紧紧抱住了云念,眼泪蹭了她一身。
云念愣在原地,目光越过陶可的肩膀,看清了办公室内的景象——
沈箐正笑着朝她挥手,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来得及放下的礼花筒。
顾牧也靠在窗边,唇角浅笑,朝她举了举手中的饮料杯。
谢屿则是一副想上前又有点别扭的样子,抓着他那头红发,最终憋出一句:“……干得漂亮!”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齐琳和林薇也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两人虽然神情还有些拘谨,但都对她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原本严肃的教师办公室被精心布置过,正中央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蛋糕!
班主任老师也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第108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57
沈箐这时笑嘻嘻地凑了上来,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云念,大眼睛里闪烁着八卦和揶揄的光芒,压低声音,对着云念挤眉弄眼:
“你可不知道,之前在Y国传来你被绑架的消息时,某两个人差点气疯了!”
她故意用眼神瞟了瞟站在一旁的顾牧也和谢屿。
“顾牧也看着倒是冷静,直接把手里笔掰断了。
谢屿更夸张,直接跳起来就开始收拾行李,嚷嚷着要立刻飞去Y国把你捞出来,谁都拦不住!
要不是后来消息传来,说邵晟那混蛋已经被抓了,他们俩怕是要把天都捅个窟窿!”
陶可也连忙点头,证实着沈箐的话,同时担心地拉着云念的手,把她轻轻推着转了个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
“对对对!念念,快让我们看看,你真的没事吧?那个疯子没伤着你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被好友们这样围着关心,云念心里暖融融的,又有些无奈,连忙安抚道:
“没事,真的没事。你看,不是好好的吗?”
她摊开手,展示自己确实毫发无伤。
陶可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小脸上又涌起愤愤不平的神色:
“没想到邵晟居然这么可恶!坏透了!真想狠狠给他一巴掌!让他也尝尝挨打的滋味!”
云念看着陶可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那你可没机会了。”
她顿了顿,在朋友们好奇的目光中说道。
“绑架,非法使用管制药物,证据确凿。他这几年,是别想出来了。”
“太好了!”
陶可欢呼一声。
“活该!”
沈箐也解气地附和。
连不远处的谢屿都哼了一声,脸上是“算他走运”的表情,而顾牧也的唇角也弯起了。
办公室里充满了年轻人欢快的笑声,气氛热烈。
谢屿和顾牧也早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凑到了云念身边。
谢屿咋咋呼呼地评论着蛋糕的造型,顾牧也则站在稍近的位置,虽然话不多,但目光始终落在云念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云念笑着应对着朋友们热情的“盘问”,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站在人群稍外围的林薇和齐琳。
她们两人看似站得很近,但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眼神或语言的交流,神情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和尴尬。
齐琳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而林薇则侧着身,假装在看墙上的装饰。
云念心下了然。
过去的伤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平的,尤其是齐琳对林薇造成的伤害,即便是在被迫的情况下,也需要时间去消化和原谅。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切蛋糕的刀,朗声笑道:
“好了好了,大家别光顾着说话,来切蛋糕吧!这么大一个,不吃掉太可惜了。”
她的话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云念手法利落地将蛋糕均匀分好,首先递给了眼泪汪汪的陶可,然后是笑嘻嘻的沈箐,接着是谢屿和顾牧也。
班主任老师看着这群活力四射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悄悄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对着云念做了个“你们玩”的口型,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办公室,将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
最后,盘子里还剩两块蛋糕。
云念端起它们,没有直接递出去,而是走向了林薇和齐琳。
她站在两人面前,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林薇姐,齐琳,这是你们的。”
她将盘子微微向前递,位置恰好处于两人中间,需要她们同时伸手才能接过。
林薇和齐琳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蛋糕上,短暂地接触了一下,又迅速分开。
最终,是林薇先微微动了一下,齐琳几乎同时也有了动作。
两只手,带着几分犹豫和试探,一起伸向了盘子。
云念看着她们几乎同步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轻轻松开了手。
派对的热闹渐渐平息,大家开始动手收拾满地的彩带和纸杯。
喧嚣过后,夜晚的宁静降临。
云念走到正在帮忙擦拭桌面的齐琳身边,问道:
“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齐琳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阴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
她看向云念,摇了摇头:
“我不准备回圣蒂拉斯上学了。”
“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了。而且,我也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已经联系好了一所普通的公立学校,手续办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想换个环境,安安静静地冲刺最后这段时间。”
云念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地提了一句:“那……你和林薇……”
齐琳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沈箐说话的林薇的背影,轻声说:
“有些东西……裂了就是裂了,就算勉强粘合,痕迹也还在。不是所有错误,都配得到原谅的。”
她收回目光,看向云念。
“我不强求。我们能像现在这样,站在同一个空间里,不带着恨意,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说完,齐琳上前一步,轻轻地拥抱了一下云念。
“云念,谢谢你。”
她在她耳边低声说。
“谢谢你地震时拉住了我,也谢谢你现在……给了我走出来的勇气。保重。”
松开手,齐琳对她露出了一个算是轻松的笑容,然后便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身影融入走廊的夜色中。

云念重新融入了圣蒂拉斯学院普通的校园生活。
每天按时上课,认真记笔记,在题海与公式中穿梭,为了不久后的期末考试而努力。
与远在Y国的江让,保持着一种默契的线上联系。
现实中,她和陶可依旧是形影不离的最佳搭档,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在图书馆啃书到深夜。
偶尔,也会和谢屿、顾牧也他们一起出去玩。
或许是放学后去那家熟悉的螺蛳粉店,或许是被沈箐拉着去探索某家新开的、据说不预约根本排不上的网红店。
而最让云念感到些许意外,甚至有些好笑的,是谢屿的变化。
这位曾经一个月都不见得来学校十天的逃课大户,最近竟然天天准时出现在教室里,甚至还开始认真听课了!
虽然他听课的姿态依旧有些别扭,眉头紧锁,仿佛在解读外星文字,偶尔还会不耐烦地抓抓他那头耀眼的红发,但他确实在努力。
甚至会和她们一起去图书馆,拿着课本,凑到云念旁边,指着上面的题目,语气别扭地问:
“喂,云念,这题……你看看,是不是出错了?怎么算都不对劲啊?”
每当这时,陶可就会在一旁偷偷捂嘴笑,然后小声跟云念咬耳朵:
“念念,你看谢少,都快被你逼成学霸了!他以前可是看到书本就头疼的人!”
云念看着谢屿那副跟题目较劲的样子,也只是淡淡一笑。
如果说这平静如水的校园生活里,真有什么称得上“插曲”的事件,那大概就是顾牧也那次罕见的失态。
那是在一次聚会后,具体原因不明,顾牧也喝得比平时多得多。
当谢屿咋咋呼呼地扶着脚步虚浮的他,正好碰见云念时,顾牧也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算计的桃花眼,此刻却直勾勾地锁定了她。
他挣脱开谢屿,踉跄着走到云念面前,身上带着清冽的酒气。
夜风微凉,吹动他额前垂落的碎发。
“云念……”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醉意。
“为什么……还是不行?”
他没头没尾地问着,但云念听懂了。
他还在执着于那个答案。
谢屿在一旁想上前拉开他,却被顾牧也用手势阻止了。
他就那样固执地站在云念面前,等着一个早已知道的回答。
云念看着他,夜色中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沉默了几秒,声音如常,和之前每一次拒绝他时一样:
“顾牧也,你喝多了。答案和之前一样。”
顾牧也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很久。
那双迷蒙的桃花眼里,醉意渐渐褪去,出现了然的苦涩。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
“我明白了……”
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不是因为我现在不够好,也不是因为谢屿,或者江让……”
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眉心。
“是因为最开始那个在论坛风波里,冷眼旁观、甚至可能暗自觉得有趣的顾牧也……对吧?”
云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顾牧也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最终彻底清醒了。
他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知道了。”
他轻声说。
“抱歉,打扰了。”
说完,他转身,示意谢屿扶他离开,没有再回头。
学校的天台上,这是他们在邵晟事件后逐渐形成的固定聚会点。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微风吹拂。
云念、陶可、沈箐或坐或站,分享着点心饮料,气氛轻松。
谢屿则一如既往地靠在一旁。
顾牧也慵懒地靠在栏杆上,黑发被风吹得微动,眼角的泪痣在夕阳下格外清晰。
他晃了晃手里的罐装咖啡:
“对了,跟各位报备一下,下个月,我出国。”
“噗——咳咳!”
正在喝果汁的陶可差点呛到,瞪大了眼睛,“出国?顾少,怎么这么突然?”
沈箐也愣住了,下意识放下了手中的小蛋糕,眉头微蹙:“顾牧也,你去哪里?去多久啊?”
云念也有些意外,她看向顾牧也。
顾牧也将他们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待腻了而已。去z洲,时间嘛……看心情。”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云念,又很快移开。
一时间,天台上的气氛弥漫着淡淡的离愁。
然而,就在这时——
“哈哈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屿站直了身体,红发在夕阳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他脸上是张扬又畅快的笑容,甚至难得地主动拍了拍顾牧也的肩膀。
“好事儿啊,顾牧也!”
“总算做了件让人舒心的事。赶紧走,最好别再回来了。”
沈箐丢给他一个白眼:“会不会说人话?”
谢屿却浑不在意,他双臂环胸,下颌微扬,他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无奈的云念身上,理直气壮地宣布:
“我少一个竞争对手。难道不值得高兴?”
云念看着谢屿那副“老子终于清静了”的得意样子,又看看后嘈牙几乎咬碎的顾牧也,以及旁边一脸无语的陶可和沈箐,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失笑。
期末考试带来的紧张气氛随着最后一门课的结束铃声彻底消散。
第二天,便是陶可的生日。
云念提着一个小小的礼物袋,熟门熟路地穿行在老旧的居民楼间。
来到陶可家门口,里面传来陶妈妈翻炒菜肴的香味和陶可清脆的笑声。
云念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轻推门进去。
“叔叔阿姨好,可可,我来了。”
“念念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正好,菜刚上桌!”
系着围裙的陶妈妈笑容满面地招呼她,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
陶爸爸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温和地点头,“云念同学,欢迎欢迎。”
饭桌上气氛热烈,陶可的父母不停给云念夹菜,关心她期末考试累不累,假期有什么打算。
云念一一应答着。
吃完晚饭,陶妈妈端出了准备好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数字蜡烛。
灯光熄灭,烛火摇曳,云念和陶可的父母一起拍着手,唱着生日快乐歌。
陶可在烛光里闭着眼,双手合十,脸上是无比幸福的笑容,然后“呼”地一声吹灭了所有蜡烛。
在分享完蛋糕,云念拿出了那个一直放在身侧的礼物袋。
“可可,生日快乐。”她将袋子递过去,眼神里含着温柔的笑意。
陶可惊喜地接过:“还有礼物呀!谢谢念念!”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露出了里面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子。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云念一眼,然后轻轻打开盒盖。
下一秒,她呼吸一滞,惊喜地捂住了嘴。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精致的胸针。
贝母材质在灯光下流转着虹彩般的光泽,被巧妙地打磨成一只振翅欲飞的蜻蜓形态。
“这……这是……”
她抬头看向云念,眼圈瞬间就红了。
“是在阿贝山……你答应给我买的那个?你……你还记得?”
她以为云念在Y国经历了绑架、逃亡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早把这件小事忘在脑后了。
毕竟,当时也只是随口一提的约定。
云念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我答应过你的。”
“我的记性很好,尤其是对你的事。”
陶可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云念,声音哽咽地埋在她肩头:
“念念!你太好了!我……我太喜欢了!我真的以为你忘了……”
云念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陶妈妈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对陶爸爸小声说:
“这两个孩子,感情真是好。”

第110章 贵族学院炮灰女配59
期末考试完就是长达两个月的假期,云念在我们租了个房子,找了份给初中生补习的工作。
云念租住的小单间不算大,但被她收拾得干净整洁。
窗台上摆着两盆绿萝,书桌上,摊开着初中数学的教案和习题集,旁边放着一杯已经温凉的柠檬水。
刚结束上午的家教工作回来,她简单做了顿午饭吃完,正一边休息,一边准备下午要给另一个学生讲解的内容。
她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本地新闻频道正在播放午间快报。
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先是报道了几条市政工程和天气预警,然后,一条简讯穿插进来。
“下面播报一则最新消息。备受关注的跨国犯罪团伙涉案人员邵某,已于昨日从Y国被顺利引渡回国,正式收押。据悉,邵某涉嫌多项严重罪名……”
云念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
主播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继续报道:
“……本台刚获悉,犯罪嫌疑人邵某于今日清晨在看守所内,采取极端方式,经抢救无效确认死亡。具体细节,警方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云念静静地听着,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
这个结局,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新闻已经跳到了下一条,是关于暑期儿童防溺水的宣传。
云念沉默了片刻,然后拿起遥控器,平静地关掉了电视。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风扇的嗡嗡声和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
她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的习题集上,拿起一旁的橡皮,轻轻擦掉了那个因停顿而留下的污点。
七月的午后,热浪炙烤着大地。
云念刚结束一节家教课,正想着晚上吃什么,门口就传来一阵毫不客气的动静。
她叹了口气,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拉开门,果然,谢屿顶着一头被风吹得更加张扬的红发站在门口,额角还有汗珠,脸色黑得像是刚从炭堆里爬出来。
他二话不说挤进门,像是回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瘫倒在云念那张小小的沙发上,发出一声悲愤的哀嚎:
“云念!顾牧也那个孙子!你猜他干了什么好事?!”
云念关上门,慢悠悠地走去给他倒了杯冰水:
“他干什么了?总不能是从国外打电话回来骂你了吧。”
“比那还恶劣!”
谢屿猛地坐直身体,接过水杯狠狠灌了一大口,然后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控诉道:
“他把小熊给换了!就是那只!你送我的那只!”
云念正准备坐下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他:“……我送给你?”
谢屿被她问得一噎,嚣张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眼神开始飘忽。
“……就是你送给顾牧也,然后顾牧也那家伙转送给我了!这……这四舍五入,不就等于你送给我的吗?”
他说到最后,似乎又把自己说服了,理不直气也壮地重新挺直了腰板。
云念看着他这副样子,简直哭笑不得。
“所以。”
云念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问。
“他怎么换的?你又怎么发现的?”
“他放了个假的在我家!一比一高仿!”
谢屿提起这个又激动起来,比划着。
“我一直珍藏着,今天想拿出来晒晒。”
“结果发现手感不对!缝线太整齐,棉花填得太均匀了!那个混蛋,肯定是偷偷调包了!我居然现在才发现!”
他越说越气,在云念狭小的客厅里烦躁地踱步,那头红发都快炸起来了。
“亏我之前还觉得他走了清净!这孙子人走了还不安生,故意给我添堵!”
云念看着他暴躁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这两个人,还真是……冤家路窄。
她端起自己的水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说:
“哦。那他眼光不错,仿得能让你这么久都没发现。”
谢屿的脚步瞬间顿住,不敢置信地回头瞪她:“云念!你到底站哪边的?”
云念放下水杯,唇角弯起:“行了,别嚎了。”
谢屿还在为她和顾牧也“同流合污”而瞪眼,却见云念笑了笑:
“那我再送你个礼物吧,只属于你的礼物。”
“最近当家教挣了点钱。”
话音刚落,谢屿就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眼神飘忽着,不敢直视云念,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点磕巴。
“真……真的啊?”
他憋了半天,才用几乎含在喉咙里的声音嘟囔道:
“你……你看着送吧,我……我什么都喜欢。”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温顺得不可思议。
哪还有半点平时那个眼高于顶、看什么都不顺眼的谢家大少爷的影子。
“好,那我看着办。”云念应承下来,没有说具体是什么,留下一个让谢屿心痒难耐的悬念。
谢屿站在那儿,脸还是红红的,想追问又不好意思,只能强装镇定地“嗯”了一声。
几天后的傍晚,谢屿又准时出现在了云念的出租屋门口,这次倒是记得轻轻敲了两下门。
云念开门让他进来,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从书桌底下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纸盒,递到他面前。
“喏,给你的。”
谢屿的眼睛瞬间像通了电的灯泡,唰地亮了。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接过来的。
他看看盒子,又抬头看看云念,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好意思问出口。
“拆开看看。”云念示意道。
得到许可,谢屿立刻坐到沙发上,三两下就拆开了包装。
那是一个机械键盘。深空灰的铝制底座,厚重的PBT键帽,质感十足,看起来沉稳又专业。
“你……”
谢屿有些诧异,他以为会是小熊的替代品,或者别的什么玩偶摆件。
“上次听你打电话,抱怨家里的键盘手感稀烂,影响你打游戏的心情。”
“我対这个不太懂,问了江让,他推荐的这款,说适合你这种……嗯,操作比较激烈的玩家。”
她没好意思直接说“适合你这种暴躁菜鸟”。
谢屿低头看着手里的键盘,指腹摩挲着键帽,触感极好,沉甸甸的分量让人安心。
“喜欢吗?”云念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忍不住问了一句。
下一秒,谢屿猛地抬起头,露出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傻气”的笑容,重重点头:“喜欢!”
他像是得到了绝世珍宝的孩子,把键盘紧紧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嘴里还嘟囔着:
“这手感……这分量……绝了!江让那家伙总算干了件人事!”
时间飞逝。
云念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看着停滞的任务提示,微微蹙起眉头。
陶可现在不好吗?
她看起来很好。
性格依旧像个小太阳,热情洋溢,成绩稳步提升,和父母关系融洽,和云念的友谊更是坚不可摧。
沈箐虽然依旧傲娇,但也真心把陶可当成了朋友,偶尔会别扭地分享一些大小姐视角的“人生经验”。
物质上,她们都是普通学生,谈不上富裕,但也绝不窘迫。
到底怎样才算“幸福”呢?
云念感到一丝无从下手的苦恼。
这个任务的标准模糊得让人心烦,不像揪出幕后黑手那样目标明确。
她只能默默陪伴,观察,却不知那关键的节点究竟在何处。
相比之下,她的高三生活,在另一个维度上,可谓是“波澜壮阔”。
江让在年初养好了伤,重新回到校园。
他比她们高一级,凭借着出色的艺术天赋和文化课成绩,顺利拿到了全国顶尖艺术学府的录取通知书,如今已是大学生,偶尔会回来看看。
而江让的离开,以及顾牧也的远走,对于某个人来说,简直是天赐的良机。
谢屿这一年的日子,过得不是舒心二字可以形容的,简直是扬眉吐气,爽歪歪。
一切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意外又寻常的午后。
他在云念家打游戏,起身去拿水时脚下一绊,身体失控地前倾,嘴唇偶然地擦过了正坐在旁边看书的云念的唇角。
谢屿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血色“轰”地一下从脖颈涌上头顶,连耳根都红得滴血。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开始道歉:“对不起!云念!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脚滑了!真的!”
他紧张地等待着云念的怒火或是冷脸,心脏跳得像擂鼓。
然而,云念只是微微一怔,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角,然后抬起眼,看向面前慌得快要同手同脚的红发少年。
她平静地说:“嗯,知道了。”
那一刻,谢屿愣在原地。
他好像……无意间,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从此以后,谢屿像是拿到了某种模糊的“许可证”,开始了各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会“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
会在过马路时,无比自然地揽一下她的肩膀,随即很快放开,假装看向别处,耳朵却悄悄竖起来聆听她的反应;
会借口尝味道,抢走她手里的冰淇淋或饮料,然后看着她咬过的地方,耳根微红地吃掉;
会在她专注做题时,凑得很近,美其名曰“请教问题”,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
每一次,他都既紧张又兴奋地观察着云念的反应。
而云念,大多数时候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或者没什么表情地任由他去,最多在他太过分时,用笔敲一下他的脑袋,说一句:
“安分点。”

高三的最后几个月飞逝而过。
谢屿手上那枚紫宝石男戒变得和他那头红发一样显眼,成了他身份的新标识。
这时云念才知道,原来他之前送给她的戒指,是对戒。
云念依旧没有佩戴那枚女戒,而是将它妥善收藏在盒子里。
谢屿对此似乎也并不强求,只要她知道那是一对,只要她允许他戴着,他就已经心满意足。
江让偶尔回学校,目光落在谢屿指间那抹深邃的紫色上时,眼神总会变得有些复杂,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拍拍谢屿的肩膀,然后对云念露出一个清淡的微笑。
高考结束后。
漫长的暑假正式开始,云念依旧做着家教,用自己赚取的报酬来支付大学学费。
这天下午,她刚结束一节课,门铃响了。
开门一看,是穿着工作服的快递员,递过来一个有些分量的硬质文件袋。
是国内顶尖学府的录取通知书。
云念深吸一口气,签收了快件。
关上门,她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端详信封,第一个动作就是拿起手机,拨通了陶可的电话。
“可可!通知书到了!”
“真的吗?!等我!我马上到!”
电话那头传来陶可雀跃的惊呼和手忙脚乱的声音。
不到二十分钟,门口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敲门声。
云念刚打开门,一个温暖的身影就猛地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陶可抱着云念又跳又笑,比自己拿到通知书还要开心。
云念回抱着陶可。
就在这一刻——
【叮——】
【任务:“让陶可幸福”已完成。】
【当前世界所有任务已终结。恭喜宿主。】
云念抱着陶可的手臂微微收紧,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原来如此。
陶可的幸福,从来不是需要她去刻意寻找或达成的某个惊天动地的目标。
陶可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波动,松开她一些,关切地问:“怎么了念念?太高兴了吗?”
云念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女孩,摇了摇头,轻声说:“嗯,很高兴。”
系统的提示音消散后,云念看着眼前为她欢呼雀跃的陶可,心中没有犹豫。
她没有选择立刻离开这个世界。
她想留在这里,想多陪陪陶可,看着她继续发光发热,平稳地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大学生活如期展开。
云念、陶可和都进入了同一所顶尖学府,只是专业不同。
谢屿和江让的学校也在同城,距离并不遥远。
大学的环境比高中自由得多,而云念身边的“关系网”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谢屿依旧是那个最高调的存在,恨不得在所有公开场合宣示主权。
令人玩味的是,江让和谢屿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他们来找云念的时间总是很巧妙地错开,极少同时出现在她面前。
云念能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排班表”,但她乐得清静,也懒得去深究他们私下是否达成了什么“互不侵犯条约”。
远在国外的顾牧也,则走上了另一条让人有些意外的道路。
他频繁出现在社会新闻和公益版面上。
他在留学期间,利用自身的资源和影响力,创立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反校园暴力公益组织,名字叫“萤火”。
旗下汇聚了一批富有正义感的律师和心理专家,专门为那些遭受霸凌、孤立无援的孩子提供法律支援、心理疏导和舆论声援。
他接受采访时,镜头前的他褪去了年少时的些许妖孽,多了几分沉稳。
云念从新闻上看到关于“萤火”和顾牧也的报道时,会微微停顿一下,然后平静地划过。
她不会原谅他过去对“原主”造成的伤害,但也不会否认他此刻正在做的事情的价值。
有些错误无法弥补,但若能因此让未来的某些悲剧得以避免,或许也算是一种……曲折的前行。
时光荏苒,关于顾牧也的传说在旧日的圈子里渐渐有了新的版本。
随着他曝光度的增加,一些敏锐的观察者,渐渐拼凑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位如今沉稳干练的顾家公子,心里似乎藏着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于是,圈子里渐渐流传开一个说法:
顾牧也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向那个他曾经伤害过、最终失之交臂的女孩忏悔。
与此同时,在大学里的陶可,也迎来了她的真命天子。
在一次跨校的技术创新沙龙上,陶可作为活动志愿者,遇到了那个让她眼前一亮的男生。
他叫井叙,长相干净帅气,眼神里有种不服输的韧劲。
与云念身边那些家世显赫的少爷们不同,林叙出身平凡,全靠惊人的天赋和努力,在计算机领域崭露头角。
他欣赏陶可的活泼热情,被她那种纯粹的快乐所吸引。
两人相识后,林叙展开了直接的追求。
这段感情发展得平稳而甜蜜。
更令人惊叹的是,井叙在短短两年内,凭借着一个颠覆性的算法创新,与团队一起创立公司,并迅速获得了巨额投资,一跃成为科技圈炙手可热的新贵。
当井叙正式以陶可男朋友的身份,请云念和谢屿吃饭时,谢屿看着这个凭借自身本事闯出一片天的同龄人,难得地没有表现出任何挑衅,反而在私下对云念说:
“这小子,还行。至少眼神干净,是真心对陶可好。”
多年后,陶可的婚礼。
空气里弥漫着白色玫瑰的馨香,悠扬的管风琴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陶可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步步走向西装革履的井叙。
她的脸上,是云念见过最明媚、最幸福的笑容。
云念坐在宾客席的第一排。
当陶可与林叙交换戒指,彼此说出“我愿意”,并在亲友的祝福声中深情拥吻时,整个教堂被雷鸣般的掌声淹没。
一滴温热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云念眼角滑落,沿着脸颊的弧度,悄无声息地没入衣襟。
云念微微扬起嘴角。
她亲眼见证了陶可拥有了最坚实、最明亮的幸福。
掌声渐歇,新人相携走下圣坛,接受着两旁亲友抛洒的花瓣雨。
在喧闹与幸福的中央,云念轻轻闭上了眼睛,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进入下个世界吧。”
【叮——】
【积分结算中。】
【进入下一个世界。】

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将云念从混沌的游戏世界中狠狠拽了出来。
全息舱盖无声滑开,露出外面杂乱的小房间。
云念挣扎着从柔软的舱内坐起,动作笨重。
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胃部传来的抽搐痛感,提醒她这具身体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没有摄入任何能量。
“呃……”
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扶着舱壁,有些踉跄地爬了出来。
她记得原主习惯在抽屉里囤积营养液。
拖着沉重无比的身体,她走到墙边的柜子前,费力地拉开抽屉。
里面果然横七竖八地躺着几管营养液。
她抓起一管,拧开盖子,迫不及待地将那糊状液体挤进喉咙里。
补充了能量,身体的感觉却更加清晰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挂在墙壁上落了些灰的镜子。
饶是云念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心脏也猛地一沉。
原主的身材比她想象的还要夸张。
粗略看去,体重绝对超过了二百五十斤,浑身的肥肉松弛地堆叠着,将原本的骨架彻底淹没。
五官被肉挤压得有些变形,挤在中央,显得异常局促。
目光下移,双腿紧紧并拢,中间没有一丝缝隙,仅仅是站着不动,大腿内侧的布料就已经因为持续的摩擦而起了毛球。
她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脚步。
令人极其不适的摩擦感立刻从大腿根部传来,带着微微的刺痛感。
云念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糟糕透顶的体验。”
她低声自语,清冷的声线在这具身体里发出,都显得瓮声瓮气。
胃部的灼烧感被营养液勉强压了下去。
云念倚靠着墙壁,缓缓闭上眼睛。
意识沉入脑海,她开始仔细翻阅着原主留下的混乱记忆。
原主是中央星域某富商的私生女,母亲早早离世,所以她成了一个不被承认的尴尬存在。
而她从小体重过人,在这个世界,科技发达,人们对容貌更为看重,她这个怎么减也减不下去的小胖妞,自然成为了异类。
为了躲避中央星域对肥胖者赤裸裸的歧视,她选择搬到垃圾星,垃圾星已经被污染一半,在这里,混乱,肮脏,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
她账户里有一笔数额不小的星币,至少在物质上,原主并不贫困。
但她的精神世界却极度贫瘠。
她极度缺爱,沉迷网络。
于是在全息游戏中将自己塑造成完美女神,通过“网恋”骗取情感慰藉和金钱,并在厌倦后毫不留情地甩掉对方,周而复始。
这个名叫“星域净化”的全息游戏可以自己调节外貌和身材,原主把自己捏成美女网恋,在甩掉对方后立马销号,重新建新号寻找下一个猎物。
但事情的转机发生了,原主在游戏中迷恋上一个高手排行榜上新出现的男人,鸢。
对方冷峻强大,对原主的勾引不屑一顾,原主反而深陷其中。
原主每天跟在鸢的后面,可对方却很长时间没有上线,原主甚至没有拿到鸢的联系方式,正当她急得不行时,收到了匿名私信,跟她说可以告诉她鸢的真实身份,骗她返回中央星域。
原主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回了中央星域,但她刚抵达中央星域就被绑架,那人把她带到一个小黑屋,给她注射了不明试剂。
在她死前她听见那人说:“做了这么多孽事,这就是你的报应。”
死后,原主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炮灰,她和主角唯一的关联是,她在游戏里喜欢的鸢就是帝国元帅裴朔。
这个世界的女主女扮男装进入军校,教官正是裴朔,女主暗恋裴朔很久,鼓起勇气和他表白却被狠狠拒绝了。从此,女主不再拘泥情情爱爱,勇敢追逐梦想,上前线清除污染物,这期间九死一生,最后,她成为了帝国第一位女性元帅。
原主和女主没见过面,唯一的联系是她在网上骗了女主亲弟弟……
所以,云念的任务是。
1. 让游戏里的鸢爱上自己。
2. 找出真凶,狠狠报复:原主怀疑杀手是她曾欺骗过的某位“网恋对象”。
云念仔细检索记忆后确认,此刻,原主尚未与鸢有任何正式接触。
云念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情况清晰了,也……无比棘手。
“得到鸢”和“报复凶手”这两个任务,无论哪一个,对于现在这个连走路都费劲的身体来说,都像是天方夜谭。
原主留下的,几乎是一个死局。
“必须……必须先改变这具身体。”
云念喃喃自语。
至少,要减到能正常行走、呼吸不至于如此艰难的程度。否则,一切任务都是空谈。
她环顾这个杂乱的房间,房间挺大,在垃圾星已经算是豪宅了,毕竟大多数人都只能住在贫民窟,但原主似乎除了维持生命体征和沉浸虚拟世界外,对现实生活毫无要求。
她想找个体重秤确认一下体重,却发现家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云念叹了口气,抬起手腕,上面戴着一个样式简洁的金属手环。
根据记忆,这是这个世界的个人光脑。
她用手指轻触表面,一道淡蓝色的光屏立刻在她面前展开。
熟练地调出购物界面,输入“体重秤”,琳琅满目的商品瞬间弹出,从基础款到带全身体脂分析的高级货一应俱全。
云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高级的一款,正准备下单。
就在这时,光屏右下角,一个不断闪烁,标着鲜红“99+”图标的社交应用,强行攫住了她的视线。
那是原主用来进行“网络钓鱼”的主要工具之一。
云念的指尖顿住了。
犹豫只是一瞬。她清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闭了闭眼,她最终还是伸出手,点开了那个图标。
下一刻,信息瞬间占满了整个光屏。
【宇宙第一深情】:宝贝,你怎么不理我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再不回话,我就要去垃圾星找你了!(哭泣表情)
【星舰驾驶员-阿强】:钱已经给你转过去了,不是说好了新出的皮肤给你买,你就跟我视频吗?人呢?(愤怒表情)
【机甲维修狮】:……我查过了,你说的那个地址根本没有人住。你到底是谁?
【小言要努力】:姐姐,你上次说的困难解决了吗?我……我又攒了一点零花钱,你需要吗?
云念目光一凝,认出这是女主尚林的弟弟,尚言。
【黑暗暴风】:贱人!骗钱骗感情的烂货!别让我在现实里找到你!(一连串不堪入目的辱骂)
密密麻麻的信息,时间跨度从几天前到刚刚,几乎从未间断。
云念面无表情地快速滑动着屏幕,消息实在太多,她根本无法判断,那个隐藏其中的,在未来会痛下杀手的“前鱼”,究竟会是哪一个。
她抬起手,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真是留下了好大一个烂摊子啊。”

第113章 网骗炮灰女配(2)
连续喝了好几顿味道寡淡的营养液,云念感觉自己的味蕾都在发出抗议。
这东西或许能提供生存所需的全部能量,但对一个吃惯了真实食物的人来说,无异于一种折磨。
“必须找点别的能吃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
她根据原主零星模糊的记忆,知道在离住所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一个垃圾星相对“繁华”的交易市场。
原主过去出门,目标明确,买了营养液就立刻缩回自己的壳里,从未对那里多加留意。
深吸一口气,云念推开那扇许久未开启的房门。
外面的空气混杂着化学制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并不好闻。
街道杂乱,建筑低矮破败,随处可见废弃的机械零件和飘荡的垃圾。
偶尔有悬浮车带着刺耳的噪音低空掠过。
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居民,大多面容憔悴,衣着破旧。
而其中不少人,身体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异变——这是长期生活在污染区无法避免的代价。
有的脖颈一侧覆盖着类似鱼鳞的角质层,随着呼吸微微开合;
还有的背后隆起巨大的、不知是肿瘤还是未成形器官的肉瘤,用肮脏的布料勉强包裹着。
所谓的“最豪华市场”,其实也不过是一片用废旧集装箱和金属板搭建起来的相对集中的区域。
人声嘈杂,充斥着讨价还价的声音。
云念走进去,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
然而,映入眼帘的,绝大多数都是各种型号的机械臂、能量电池、二手或报废的电子元件。
她寻找着,哪怕是最普通的蔬菜水果,甚至是未经处理的肉类影子都没看到。
偶尔有几个摊位上摆放着类似食物的东西,都是密封包装的、颜色可疑的膏状物,或者是一种在培养液里蠕动的,像是苔藓的东西。
“老板,有新鲜一点的……食物吗?比如蔬菜?”
云念在一个看起来卖的东西稍微接近食品的摊位前停下,试探着问。
摊主是个半边脸都被金属面罩覆盖的男人,仅露出的眼睛浑浊无神。
“新鲜?”
摊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指了指摊位上那些灰绿色的苔藓罐头。
“这就是最新鲜的货了,都是从隔壁星域运来的‘上等货’。小姑娘,你想要多新鲜?垃圾星的土地里可长不出能入口的东西。”
云念的心沉了下去。
离开市场,云念拐进了那条毗邻市场的小巷。
然而,就在巷子深处,一个靠墙坐着的身影,和他面前摆放的东西,让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身看似普通却整洁的深色衣物,与垃圾星的破败格格不入。
他脸上戴着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白色金属面具,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和一抹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薄唇。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略显凌乱的紫色短发,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仿佛自带一抹幽光。
但云念的目光,完全被他随意摆放在面前地面上的几个金属罐子吸引了。
那是……水果罐头!
罐体虽然有些磨损,但标签上的图案依旧清晰。
饱满的黄色桃瓣,橙亮的橘子瓣,在惨淡的光线下,仿佛散发着诱人的光彩。
云念蹲下身,这个动作让她肥胖的身体有些失衡,但她稳住了,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几个罐头:
“这个,水果罐头,多少星币?”
戴着面具的紫发男人闻声,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打量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透过面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耐,尤其是在扫过她过于臃肿的身形和普通的衣着时,那不耐更明显了。
“六十星币一罐。”
他吐出几个字,语气漫不经心,说完就打算移开视线。
六十星币!
云念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她记得外面市场里,一个机械臂也不过卖五到十星币。
这罐头的价格,简直是抢劫!
但她账户里的确是有钱,所以几乎没有犹豫,云念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那紫发男人:
“我都要了。”
男人正准备移开的目光骤然定住,重新聚焦在云念脸上,那其中的不耐烦和懒散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他坐姿没变,但整个人的气场似乎微微挺直了些,面具下的眼睛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胖女孩。
“哦?”
他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尾音微微上扬。
“口气不小啊。你确定?”
云念没有废话,直接抬起手腕,亮出了自己的光脑支付界面。
“多少,直接算。”
紫发男人看看她,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饶有兴味的弧度。他利落地报出总价,看着云念眼都不眨地完成支付。
“叮”的一声轻响,支付成功。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动作麻利地将几个罐头叠起,推到云念面前。
“归你了。”
他抬起头,面具后的目光牢牢锁在云念身上。
“没想到,这破地方还有你这样的……‘阔佬’。”
云念小心翼翼地将那几个水果罐头抱在怀里。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阴暗的小巷。
就在这时,身后那个紫发面具男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调拖长,带着一种故作夸张的可怜:
“喂,富婆~看你这么大方,帮人帮到底嘛。”
他用手肘撑在屈起的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面具下的眼睛弯起,像是在笑。
“加个联系方式呗?实不相瞒,我本是纵横星海的星际大盗,一时不察被小人暗算,才虎落平阳流落到这破地方。”
他顿了顿,见云念脚步停下,语气更加“诚恳”地补充道:
“现在手头实在有点紧。这样,你V我五万星币,助我渡过难关,来日我东山再起,必有重谢!十倍,不,百倍奉还!怎么样?”
云念抱着罐头,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星际大盗?
V他五万星币?
她穿越过来接收的记忆虽然混乱,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哪个“星际大盗”会蹲在垃圾星的小巷里卖水果罐头,还用这种像是从古早网络段子里学来的话术骗钱?
这男人不仅来历不明,说话还神神叨叨,没个正形。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靠谱”和“麻烦”的气息。
她现在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实在没兴趣再招惹一个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还自称是“星际大盗”的神经病。
于是,云念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被肥肉挤压得略显细小的眼睛,平静无波地看了他两秒,那眼神里清晰地写着“你看我像傻子吗?”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抱着她的罐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巷。
“啧,警惕性还挺高。”紫发男人自言自语,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投向云念消失的方向。
“垃圾星……有趣的胖富婆。我们,说不定还会再见的。”

怀抱着几罐水果罐头,云念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或许是这具身体实在过于沉重,让她分散了精力去维持平衡,她虽然下意识地将罐头往怀里藏了藏,但那与垃圾星格格不入的包装,还是在行走间偶尔折射出微弱的光。
就是这点微光,以及她明显是刚从市场方向出来的路径,引起了一伙人的注意。
那是三个男人,蹲在一条岔路口锈蚀的管道上,衣着褴褛,脸上、裸露的手臂上都有着或深或浅的疤痕,眼神浑浊而凶狠,像在垃圾堆里觅食的鬣狗。
他们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过往的行人,直到云念抱着东西的身影出现。
一个小弟用胳膊肘碰了碰中间那个脸上带一道狰狞刀疤,显然是头目的男人,兴奋道:“老大,看那肥猪怀里!”
刀疤脸男人眯起眼,视线锁定在云念试图掩藏的罐头上。
只在星网广告里见过的罐头形状,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另一个小弟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里冒出贪婪的光,声音沙哑:
“是……是水果罐头!新鲜的!我长这么大,还没闻过真正的水果是啥味儿呢……这女的能买到这个,肯定有钱!”
刀疤脸男人没立刻说话,目光从罐头移到云念肥胖笨拙的身形上,再扫过她看似普通的衣物,心中迅速权衡。
一个独自行动、拥有稀缺物资、看起来毫无反抗能力的肥羊……这在垃圾星,简直就是摆在面前的礼物。
风险几乎为零,收益却可能是他们几个月都赚不到的星币,甚至还能尝到传说中的新鲜水果。
贪婪最终压过了一切。
刀疤脸男人从管道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哒的轻响。
他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朝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
“跟上。”
他低声命令,“动作麻利点,找个僻静地方动手。”
三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坠在了云念身后。
云念正专注于脚下的路,并未立刻察觉危险的临近。直到她拐进一条更加偏僻的短路,周围的光线明显暗了下来。
她抱着罐头的胳膊下意识地收紧,脚步微微一顿,侧耳倾听。
身后,似乎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心猛地沉了下去。
云念警惕回头,却为时已晚。
刀疤男人已经冲过来,狠狠挥舞着那只机械臂,拳头已在眼前。
就在云念察觉到不妙,心念急转,正准备在脑海中紧急呼叫系统开启痛觉屏蔽的刹那——
“砰!”
预想中手臂骨折的剧痛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而那个挥拳轰来的刀疤脸老大,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像是一个被狠狠踢飞的破麻袋,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轰”地一声重重砸在五六米外斑驳的墙壁上。
他那只改造过的机械臂发出一阵不祥的“滋滋”电流声,软软地垂落下来,而他本人则瘫倒在地,一时半会儿竟爬不起来。
云念保持着抬臂格挡的姿势,愣在原地。
她看着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远处墙上那个清晰的人形凹陷和瘫软的老大,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那两个原本准备一拥而上的小弟,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他们看到了什么?老大那足以砸穿钢板的机械臂,竟然被这个胖女人……用肉胳膊给挡飞了?还飞出去那么远!
“老……老大!”一个小弟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刀疤脸老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剧烈的咳嗽着,感觉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自己小弟面前被一个胖女人如此羞辱,极度的愤怒瞬间烧毁了他的理智。
“我要宰了你!”
他彻底疯狂,无视了身体的疼痛,再次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云念猛冲过来,试图用肩膀将她撞倒。
这一次,云念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动作在她眼中,不知为何变得异常缓慢。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面对再次冲来的威胁,云念想都没想,身体微微一侧,避开了正面冲撞,然后她那肉乎乎的右手随意地向前一探——
轻松地揪住了刀疤脸老大的后衣领。
那感觉,轻飘飘的,仿佛手里抓的不是一个一百几十斤的壮汉,而是一只试图扑腾的小鸡仔。
下一秒,在刀疤脸惊恐的目光和小弟们近乎呆滞的注视下,云念手臂看似随意地向上那么一甩——
“咻——!”
刀疤脸老大发出一声变调的尖叫,整个人脱离了地心引力一般,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抛向了空中,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伴随着越来越远的咒骂和惨叫,最终“嘭”地一声,砸在了远处一堆废弃的轮胎和金属垃圾山上,溅起一片尘埃,彻底没了声息。
小巷里,死一般的寂静。
云念也缓缓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这是……我做的?
那两个小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眼见老大像垃圾一样被扔飞,哪里还敢有半分觊觎之心?
两人连滚爬爬地冲到垃圾堆旁,架起昏迷不醒的老大,如同身后有厉鬼索命般,头也不回地狼狈逃窜,瞬间就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小巷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云念一个人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这……不是原主记忆里的东西。”
云念喃喃自语,眉头紧蹙。
原主的记忆充斥着自卑、逃避和网络上的虚与委蛇,绝没有半分与这种非人力量相关的信息。
是这具身体本身隐藏的秘密?还是……她穿越带来的某种变异?
带着满腹的困惑,她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水果罐头,抱在怀里,加快脚步回到了家。
关上门。
云念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罐黄桃罐头,用附带的勺子舀起一块饱满桃肉送入口中。
汁水清甜,果肉柔软又有韧性。
她几乎是带着虔诚的心情,慢慢吃完了整整一罐。
也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叩击声。
通过门上的监视孔,她看到一个标准的配送机器人放下一个扁平的纸箱后迅速离去。
是网购的体重秤到了。
云念将纸箱拿进来,拆开,把那个简洁的电子秤放在地上。
她脱下鞋子,深吸一口气,站了上去。
数字一阵跳动,最终稳定下来——
248 斤。
这个数字依旧庞大得触目惊心。
但是……云念记得,原主最后一次模糊记得的体重,应该是在255斤左右。虽然原主不敢直面,但衣服的紧绷感不会骗人。
短短时间,轻了七斤?
她走到镜子前,再次端详里面的自己。
五官依旧被肉挤着,身形依旧庞大如山。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下颌的线条似乎……清晰了那么一丝丝?腰腹间那令人窒息的紧绷感,仿佛也松懈了一丁点。
这种感觉很微妙,若非她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几乎无法察觉。
“不是错觉。”云念对着镜中的自己,肯定地说道。

明确了方向后,云念立刻行动起来。
她深知这具身体的负担是首要解决的问题,即便拥有神秘力量,过于沉重的身体依然极大限制行动。
她结合星网信息,为自己制定了一套严格的计划:低热量饮食(以营养液为主,偶尔罐头改善),以及专门面向大基数人群的温和燃脂操。
第一天,她跟着全息投影教练,咬牙坚持了一个小时。
第二天,她重复着同样的课程,甚至增加了十分钟。
第三天,第四天……
一周过去,她每天都能感受到身体的酸软与疲惫。
然而,当她满怀期待地站上体重秤时,冰冷的数字却让她心头一沉:
248 斤。
纹丝不动。
云念蹙紧眉头,再次站上秤,数字依旧。
她走到镜前仔细端详,身体的轮廓,腰腿的维度,没有半分变化。
高强度的运动,似乎只是让她这身肥肉变得更加……紧实了一点,但重量和体积丝毫没有减少。
“果然不行么……”她低声自语,并没有太过沮丧,反而验证了一个猜想。
这具身体,常规的减肥手段是无效的。
唯一一次体重的显著变化,发生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之后。
那股沉睡的力量,似乎才是解开这沉重枷锁的唯一钥匙。
想到这里,她瞥了一眼光脑上的时间,目光骤然凝聚。
晚上八点整。
根据原主的记忆,今晚,就是她第一次在《星域净化》中,与那个高踞排行榜顶端、ID名为“鸢”的男人——帝国元帅裴朔产生交集的时刻。
在原剧情里,这次相遇是原主一次失败的“钓鱼”尝试。
她试图用捏造的完美形象和惯用的套路去接近,结果对方冷漠以对,连一个字都懒得回应,让原主碰了一鼻子灰,却也由此种下了更深的执念。
云念走到全息舱旁。
舱盖缓缓滑开,云念躺了进去,意识开始连接。
【正在接入《星域净化》……】
【身份验证通过。】
【欢迎回来,旅行者。】
光芒闪过,云念的意识沉入了那片浩瀚的星域战场。
云念站在《星域净化》的虚拟出生点,第一时间调出了角色面板。
当看到镜中映出的那张脸时,她微微怔了一下。
这确实是一张美人脸,但并非那种带有攻击性的、明艳不可方物的类型。
原主的审美显然更倾向于一种没有距离感的温柔与亲和。
五官柔和而协调,眼睛大而清澈,带着一点天然的懵懂感,唇角微微上扬,仿佛随时都带着一丝善意的微笑。
这是一种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忍不住想要接近的长相。
“审美倒是不错。”
云念低声评价。
这张脸作为接近目标的工具,确实比浓颜系更具欺骗性和亲和优势。
她的目光越过熙攘的人群,落在了那个僻静高台上的身影上。
ID:鸢。
他果然在那里。
与周围那些或华丽、或怪异、或精心修饰过的玩家形象相比,他显得过分“朴素”了。
一身系统初始的,没有任何额外装饰的黑色基础作战服,脸上甚至直接用的系统默认初始脸。
一张毫无特色、过目即忘的大众面容。
云念远远地端详着他。
一个用着亲和力满分的精心捏脸,一个顶着毫无存在感的初始面容。
似乎是察觉到这过于持久的注视,“鸢”微微侧头,冷漠地扫过云念那足以吸引绝大多数玩家目光的亲和美貌。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块石头,一片空气,平静无波地移开,重新定格在远方那片数据构成的、扭曲的星空污染物上。
彻头彻尾的无视。
《星域净化》无疑是一个高度社交化的游戏,尤其是核心的副本内容,强制要求组队进入,可以选择标准的三人小队或是更具挑战性的六人团队。
云念传送至副本集结区的广场,这里人声鼎沸,各式各样造型夸张、光效绚丽的玩家穿梭不息。
她没有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队伍,而是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直接席地而坐,打开了不断刷新的公共组队招募频道。
几乎在她坐下,将自身状态调整为“待组队”的瞬间,叮叮咚咚的组队邀请提示音就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玩家“狂野怒刀”邀请您加入队伍(3人副本-幽暗矿洞)】
【玩家“星域第一帅哥”邀请您加入队伍(6人副本-破碎平台)】
【玩家“守护你的甜心”邀请您加入队伍(3人副本-……】
光屏上弹出的邀请多半来自男性玩家,头像一个个要么是精心修饰的帅哥,要么是彰显力量的猛男。
云念连点开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手指飞快地操作,干净利落地全部拒绝。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不断滚动的世界频道信息流上,耐心地过滤着无数条聊天、交易和普通的组队信息。
周围偶尔有被拒绝的玩家投来不满或好奇的目光,她也全然无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知道,根据原主零碎的记忆和她在论坛搜集的信息,“鸢”这个人极为神秘,好友列表据说空空如也,也从不见他与固定队行动。
他每次进入副本,都是直接将组队邀请发到世界频道,随机匹配路人。
毕竟,对他这种实力碾压一切的大佬而言,队友不过是走个过场的形式,有没有,区别不大。
就在云念以为今天可能等不到的时候——
一条极其简洁的招募信息,突兀地出现在了世界频道滚动的信息流中:
【鸢】发起队伍招募(3人副本-深渊裂隙)
就是现在!
云念瞳孔一缩,手指瞬间点击了“申请加入”!
【叮——您已成功加入队伍“鸢”。】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云念心中紧绷的弦微微一松。
队伍列表里,除了她和一个顶着亲和美女头像的ID,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
队长:鸢
他甚至没有设置加入审核,完全是秒放。
云念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那个顶着初始脸的孤高身影,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刚才那个引起一小片区域骚动的组队招募与他无关。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刚刚放进队伍里的队友是谁,是男是女,是强是弱。
云念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朝着“鸢”的方向走去。
第一步,成功。

几乎在组队成功的下一秒,队长鸢便确认了副本开启。
【队伍已满,即将传送至3人副本 - 深渊裂隙。】
【倒计时:3…2…1…】
周围的景象片片剥落。
短暂的失重感过后,阴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淡淡的腐殖质气味扑面而来。
三人出现在一条光线晦暗的峡谷入口处。
两侧是泛着不祥幽紫色泽的岩石,头顶的天空被扭曲的藤蔓和浓稠的雾气遮蔽,只有零星的光斑艰难地透下,勉强照亮脚下的小路。
队伍列表里,除了鸢和云念自己,第三个队友的ID也清晰起来。
云念迅速瞥了一眼身旁。
那是一个看起来同样低调的玩家,身上是浅绿色的初始作战服,脸上做了简单的调整,是一张颇为清秀、带着几分中性气息的女性面容。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而队长鸢,从传送落地的瞬间,就没有看过他的两位临时队友一眼。
他在确认环境后,便毫不犹豫地抬步朝着峡谷深处走去,没有丝毫等待或交流的意思。
林默默地跟上鸢的步伐,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同时继续观察着两侧岩壁和前方的动静。
云念夹在两人中间。
一个是为了调查而来、视队友如无物的帝国元帅。
一个……云念心中微动,这个林,沉稳的气质和中性化外表,会不会就是……
她压下心中的猜测,同样选择了沉默,快步跟上。
三人在幽暗的峡谷中穿行,只有脚步声和偶尔从峡谷深处传来的不知名污染物的窸窣低语打破这片死寂。
云念调整着呼吸,感受着虚拟身体在行进中的状态。
峡谷内部光线愈发暗淡,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波动带着刺痛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很快,第一批污染物便从阴影中扑了出来。
那是几只形似巨型蠕虫、体表覆盖着粘液和幽紫斑块的生物,散发着腐蚀性的恶臭。
几乎在它们出现的瞬间,走在前方的鸢动了。
他甚至没有拔出背后的武器,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指尖跳跃起刺目的电光。
下一秒,数道狂暴的雷霆如同拥有生命般窜出,劈在每一只蠕虫的头部!
“滋啦——!”
刺耳的电流声伴随着焦糊的气味,那几只蠕虫连哀嚎都未能发出,便化作了几团焦黑的碎片,淅淅沥沥地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三秒。
云念甚至还没来得及抬起她准备施展治愈术的手。
一旁的林手持一把造型简洁的光子刃,原本警惕的姿态微微放松。
队伍继续沉默前行。
接下来,无论是从岩壁上方突袭的飞行毒蝠,还是从地底钻出的、能喷射酸液的根须状怪物,没有任何敌人能靠近队伍五米之内。
鸢仿佛一个行走的毁灭风暴,雷系异能在他手中运用得出神入化。
所过之处,污染物尽数化为飞灰。
他甚至连衣角都没有被碰到一下。
云念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指尖萦绕的代表着治愈异能的柔和绿光,自始至终都没有机会释放出去。
她就像一个多余的摆设。
每个人在游戏里面都可以选择一种异能,异能一般分为风火雷水土和治愈系,原主对战斗型异能不敢兴趣,一直选的都是治愈系。
或许是为了在组队时更能体现价值,更方便她进行那些情感操纵。但在鸢这种级别的强者面前,这点价值荡然无存。
他不需要治疗。
他不需要保护。
他甚至不需要队友。
云念认识到,如果一直维持着治愈系的身份,她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引起鸢的注意。
又是一道绚烂的雷光闪过,将前方一只体型稍大的精英怪炸得粉碎。
云念看着鸢那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的背影,眼神逐渐坚定。
治愈系,不适合她,至少不适合用来接近裴朔。
她需要的是力量,是能够与他并肩,至少是能被他看在眼里的战斗力。
“看来……”
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出了这个副本,第一件事就是去职业大厅,更换异能。”
鸢清理污染物的方式,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种清除。
云念注意到,身旁那个清秀女子,眼神渐渐变了。
最初,林只是冷静地观察。
但随着鸢一次次随手挥出雷霆,将那些足以让普通小队手忙脚乱的怪物轻易撕碎,林的目光从最初的平静,逐渐染上了惊异。
终于,在鸢一道连锁闪电瞬间清空前方一片区域的毒蝠群后,林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拉近了一些距离,首次开口打破了三人之间长久的沉默。
“你的雷系异能掌控度很高,能量逸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是怎么做到的?是有什么特殊的能量引导技巧吗?”
鸢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侧头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仿佛根本没听到。
林并未气馁,继续追问:“你刚才处理左侧岩壁突袭的角度选择非常刁钻,是预先计算了它们的弹道吗?”
“……”
“你的基础属性点是如何分配的?优先感知还是精神?这对异能强度的影响……”
依旧是一片沉默。
林抿了抿唇,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挫败。
她不再问具体技巧,转而尝试更基础的交流:“这个副本的污染物分布,似乎比资料片更新前更密集了,你觉得呢?”
回答她的,只有前方怪物被雷霆撕裂的滋啦声。
云念跟在两人身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云念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117章 网骗炮灰女配(6)
三人沿着崎岖的裂隙不断深入,周围的幽紫色光芒越来越盛,空气中那股腐殖质的气味也愈发浓重,几乎令人作呕。
最终,他们踏入了一个极为宽阔的洞穴。
洞穴顶端垂落着无数粘稠的丝线,如同一个巨大的、倒悬的森林。
而在洞穴的最深处,匍匐着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体型堪比小型机甲的巨型蜘蛛!
它的甲壳呈现出一种暗紫色,上面布满了如同眼睛般的诡异花纹。
八只复眼紧闭着,粗壮的节肢蜷缩在身下,腹部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发出低沉如风箱般的“呼噜”声。
它正在酣睡。
【深渊编织者·索克】,副本的最终BOSS。
即使是在沉睡中,它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也足以让普通玩家心跳加速。
一路行来,鸢依旧沉默如磐石,只是周身开始隐隐有细密的电光流转,显然进入了战斗准备状态。
而林也握紧了手中的光子刃,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标准的突击姿态。
云念跟在他们身后。
一路划水,全程旁观,像个多余的挂件……
“就算不能造成主要伤害,至少……也得做点什么。”
云念在心中对自己说。治愈系用不上,不代表她就只能干站着。
副本机制?环境利用?哪怕是干扰一下BOSS的行动,为鸢创造更好的输出环境也行!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洞穴,大脑飞速运转。
头顶的粘稠丝线,地面上散落的、可能是蜘蛛卵囊的鼓包,BOSS身下那看起来相对柔软脆弱的腹部……
鸢没有任何战术布置,似乎打算像清理小怪一样,直接用绝对的力量碾压过去。
他抬起了手,刺目的雷光开始在他掌心汇聚。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受到了能量的聚集,沉睡的【深渊编织者】那八只复眼猛地睁开,散发出猩红暴戾的光芒!
“嘶——!”
一声尖锐的嘶鸣几乎要刺破耳膜,巨大的蜘蛛猛地人立而起,口器中喷吐出带着恶臭的毒液,同时前肢如同锋利的长矛,狠狠朝着最前方的鸢刺去!
鸢身形灵动地避开毒液,手中蓄势待发的雷球悍然轰出,砸在蜘蛛坚硬的头部甲壳上,爆开一团焦黑。
林也趁机突进,光子刃划向蜘蛛相对纤细的关节部位。
云念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看准蜘蛛因为攻击鸢而暴露出的相对脆弱的腹部,又瞥见头顶那些粘稠的丝线,一个念头瞬间闪过。
她放弃了指尖凝聚的治愈绿光,转而调动起游戏角色本身的基础能量。
她不会攻击异能,但游戏系统赋予每个角色最基础的“能量冲击”还是可以使用的!
她将能量汇聚于掌心,没有瞄准蜘蛛坚硬的主体,而是对准了洞穴顶端,悬在蜘蛛正上方的一簇格外粗壮的丝线,猛地释放了出去!
“噗!”
一道微弱的能量光束射出,打中了那簇丝线的根部。
效果立竿见影!
一大团粘稠的幽光丝线,啪嗒一声,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刚刚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再次攻击的蜘蛛复眼和口器上!
“嘶嗷——!”
蜘蛛的嘶鸣瞬间变得愤怒,突如其来的粘稠物遮蔽了它大半的视线,甚至部分堵塞了它的毒液喷口。
云念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团从天而降的粘稠丝线,虽然造成了短暂的干扰,却也彻底激怒了这头深渊的编织者。
它猩红的复眼瞬间锁定了后方那个胆敢挑衅它的“小虫子”——云念!
“嘶——!”
伴随着一声饱含怒火的尖锐嘶鸣,它竟暂时舍弃了前方给它造成主要伤害的鸢,庞大的身躯猛地调转,一条如同巨型金属长矛般的锋利前肢,直直朝着云念的方位猛刺而来!
速度快到极致!
云念瞳孔骤缩,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她这具游戏角色是脆弱的治愈系,属性点全部分配在了精神和续航上,速度和防御低得可怜,根本不可能躲开这雷霆一击!
情急之下,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的,竟是这一路上鸢的身影!
那动作,那发力方式,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模仿他!
这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完全是身体本能的驱使,她放弃了所有治愈系的能量回路,将游戏角色所能调动的能量,按照脑海中鸢的招式,猛地灌注于双臂,迎着刺来的巨大蜘蛛前肢,不闪不避,双手狠狠向外一撕!
“咔嚓——!!!”
云念只觉得双臂先是一沉,一股庞大的反震力传来,几乎让她虚拟角色的臂骨都要碎裂。
下一秒,在林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只坚硬无比的异化蜘蛛前肢,竟被云念看似纤细的手,硬生生地撕扯了下来!
墨绿色的、带着刺鼻腥臭的体液喷溅而出!
深渊编织者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嘶嚎,庞大的身躯因为失去平衡而剧烈摇晃!
也就在这一瞬间——
一直静立旁观的鸢,眸光骤然一凝!
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ID陌生的女玩家,角色面板上清晰显示着治愈系异能。
但她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不是治愈系的柔和能量,更不是游戏系统赋予的任何一种攻击异能的方式!
而且……深渊编织者的甲壳硬度,是这个副本公认的难点,即便是他,也需要动用强力的雷系异能才能破防。
除非……
《星域净化》作为高度拟真的全息游戏,虽然允许玩家自由选择异能,但玩家自身的神经反射、肌肉记忆甚至某种潜藏的体质特性,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虚拟角色的发挥。
一个现实中羸弱的人,即使将游戏属性调到最高,其战斗的起点和发力技巧,也往往比不上现实中就有基础的人。
能将游戏角色的基础能量,运用到如此地步,造成近乎现实异能效果的……
鸢不再犹豫,趁着蜘蛛因剧痛而僵直失控的刹那,他周身雷光暴涨。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粗壮的雷霆光柱,自他手中咆哮而出,轰入了蜘蛛因为嘶嚎而大张的口器深处!
“轰隆——!!!”
深渊编织者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一下,随即轰然倒地,化作漫天飞舞的碎片。
林看看那截断肢,又看看站在那里微微喘息,同样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双手的云念,眼神充满了震惊。
就在这时,鸢转过了身。
他那张系统初始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睛却第一次聚焦在了云念身上。
“异能者?”
这个词砸过来,让云念彻底愣住了。
她……是异能者?
原主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她只知道刚才情急之下,模仿了“鸢”的动作,然后……然后好像确实爆发出了一股奇怪的力量。
鸢看着她因为困惑而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以及那完全不似作伪的茫然表情,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头。
这反应……怎么跟他手下那些眼神里透着一种清澈愚蠢的新兵蛋子那么像?
难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身负异能?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副本结束的传送白光已经亮起,周围的洞穴景象开始迅速模糊。
【副本“深渊裂隙”通关成功。】
【正在结算奖励……】
【传送至主城大厅。】
视野再次清晰时,三人已经回到了人来人往的副本集结区广场。
几乎就在他们现身的同时,周围原本嘈杂的声浪骤然一滞。
“快看!是鸢神!”
“我的天,他们出来了!这才多久?”
“系统公告刚刷了!‘深渊裂隙’通关记录又被鸢神刷新了!比之前快了整整三十秒!”
“三十秒!他还是人吗?”
“他旁边那两个人是谁?没见过啊,是新找的固定队友?”
“不知道,那个美女好像是治疗,另一个看着也挺低调……”

第118章 网骗炮灰女配(7)
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他们三人,尤其是面无表情的“鸢”身上。
云念还沉浸在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击中,周遭的议论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鸢”在这个游戏里的影响力。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男人,却见他对此情此景仿佛司空见惯,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就在这时,云念听到旁边两个女玩家小声的议论:
“鸢神真是太帅了!可惜从来不加好友。”
“是啊,我听说连尚言小少爷当初想加他好友,都被无视了呢!”
“真的假的?尚言可是……”
云念耳朵微动,这个名字她记得。
女主尚林的弟弟,原主曾经欺骗过的“小鱼”之一。
看来,裴朔的冷漠,倒是一视同仁。
她正想着,突然,一道系统提示音在她个人界面响起:
【叮——玩家“鸢”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是否同意?】
云念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已经走到管理员面前的男人。
他……竟然主动加她好友?
与此同时,另一边,林看着鸢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原地、似乎收到了什么提示而有些发愣的云念,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
她默默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云念看着那条好友申请,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她深吸一口气,点击了同意。
云念刚点击同意,好友列表里鸢的名字甚至还没捂热,一个简洁的对话弹窗就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
鸢:多大了?还上学吗?
云念看着这直奔主题、甚至带着点查户口意味的问话,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说话方式……怎么跟她印象里古板严肃的教导主任一个调调?
她压下心里的吐槽,考虑到对方是裴朔,是任务目标,还是决定老实回答。
云念:19岁。辍学了。
消息发过去,那边停顿了几秒。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
鸢:19岁?这个年纪辍什么学。
紧接着,不等云念想好怎么解释,第二条消息紧跟着弹了出来。
鸢:你想不想来第一军校试试?
云念:“……?”
她盯着那句话,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第一军校?那个帝国顶尖、培养了无数精英、连女主尚林都要女扮男装才能挤进去的地方?
他邀请一个刚刚在游戏里表现得像个愣头青,现实中还是个“辍学少女”的陌生人,去试试第一军校?
这位元帅大人的思维跳跃性是不是太大了点?
还是说,他对于任何疑似异能者苗子的人,都是这种“捡到篮子里都是菜”的招生办主任心态?
云念看着屏幕上那行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复。
这和她预想的任何一种开场白都不一样。
云念脑海中闪过中央星域那些对肥胖者毫不掩饰的歧视目光,以及原主在那里留下的糟糕回忆。
“以现在这副样子去中央星域,去第一军校?”
云念在心里摇了摇头。
那无异于羊入虎口,不仅行动不便,更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更何况,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正希望她回到中央星域。
必须先去改变这具身体!
权衡利弊只在瞬息之间。云念深吸一口气,在对话框里敲下了婉拒的回复:
云念:非常感谢你的邀请。但我目前还有一些私人事务急需处理,可能需要几个月时间。
请问……能否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说?
她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借口。
那边沉默了片刻,但很快,回复传来:
鸢:可以。
云念松了口气,同时心念一动,趁着他还没下线,赶紧发出了一条带着些许试探的讯息:
云念:那……等我处理完事情,下次上线,还能找你一起玩……呃,一起下副本吗?
她发出去后,心里有点没底。
对方是日理万机的元帅,会不会觉得她得寸进尺?
短暂的等待后,光屏上跳出了两个字:
鸢:可以。
云念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鸢的ID瞬间黯淡了下去,显示已离线。
“……”
还真是一点多余的寒暄都没有啊。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
虽然婉拒了即刻前往军校的邀请,但是为后续在游戏里的接触要到了一个许可。这已经比她预想的开局好太多了。
云念切换地图,目的地明确。
职业大厅。
与副本集结区的喧嚣不同,职业大厅充满了研究氛围。
巨大的环形空间内,悬浮着数个代表不同异能类别的璀璨光球,分别是炽热的红(火)、呼啸的青(风)、跃动的金(雷)、流动的蓝(水)、厚重的黄(土)以及温润的绿(治愈)。
每个光球下方,都有玩家在驻足观看技能演示或进行异能转换。
云念径直走向大厅中央的控制终端,调出了异能更换界面。
她毫不犹豫地将“治愈系”的选项取消,目光在剩下的五个攻击系别上流转。
终端光屏上适时地开始播放各种异能的官方技能演示视频:
火系:爆裂的火球、范围巨大的流星火雨,视觉效果极其华丽,伤害爆炸。
风系:迅捷的风刃、灵活的位移突进、控制场地的龙卷风。
雷系:瞬间的单体高爆、链状跳跃的连锁闪电、范围麻痹的雷电场,兼具爆发与控制。
水系:柔和的水疗术、束缚敌人的水牢、兼具伤害与减速的激流冲击,以及坚固的冰盾,是攻防辅一体的多面手。
土系:坚固的岩甲防御、操控地刺突袭、改变地形的重力场,是坚实的守护。
每一种异能都有一套复杂而精妙的技能和官方推荐的连招套路,玩家们需要通过不断的练习和搭配,才能发挥出该系别的最大威力。
看着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技能演示,云念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放起刚才在副本中的画面。
鸢出手时,根本没有这些固定的技能前摇和招式动作!
“这家伙……”
云念低声感叹。
“完全没按游戏设定的招式来,纯粹是靠自身的实力在碾压……真是恐怖如斯。”
她的目光在水系和风系之间徘徊。
水系很全面,能攻能守还能辅助,容错率高,似乎是个稳妥的选择。
但……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风系看似脆弱,却极其考验操控者和战场洞察力。
没有再多犹豫,云念选择了风系异能。
【叮——异能转换成功。当前异能:风系。技能树已解锁,请前往训练场熟悉新技能。】
光芒流转,云念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属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原本温和的生命气息,转变为一种灵动、飘逸、无拘无束的力量感。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虚拟身体都似乎轻盈了几分。

第119章 网骗炮灰女配(8)
刚刚确认了风系异能的转换,体内涌动的轻盈能量感还未完全适应,职业大厅入口处传来的一阵骚动便吸引了云念的注意。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伙衣着光鲜、装备精良的玩家簇拥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为首那人是个娃娃脸男生,看起来年纪极轻,可能刚成年甚至未满,但身高却极为优越,目测超过了一米八五。
他有着一头蓬松的栗色短发,眼睛大而明亮,五官精致得像橱窗里摆放的玩偶,是一种毫无攻击性、清爽又帅气的类型。
然而,这张脸落入云念眼中,却让她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瞬间转过身,背对着那群人。
这就是那个被原主用悲惨身世骗走了不少零花钱,最后被毫不留情甩掉的小奶狗尚言!
女主尚林的亲弟弟!
云念心里暗叫一声倒霉。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
一股莫名的心虚感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虽然坑蒙拐骗的是原主,但此刻顶着这个游戏账号、用着这张原主精心捏造的美女脸的人是她啊!
这算不算是……替原主背了黑锅?
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原主是如何在私聊里对着这个少年哭诉自己孤苦无依、身患重病,而少年又是如何笨拙地安慰、毫不犹豫地一次次转账……
“他不会认出这个游戏ID吧?”
云念心里有些打鼓。
原主虽然经常换号,但保不齐这个号也曾跟尚言有过交集?或者尚言根本就是记住了这张极具亲和力和欺骗性的脸?
她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这群人只是路过,或者尚言根本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她。
她能听到尚言和他同伴们带着笑意的谈话声,似乎正在讨论新装备或者某个副本攻略,清爽的声线里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云念屏住呼吸,心里盘算着是立刻下线遁走,还是等他们离开再行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她暗自祈祷时,那道带着点好奇的清亮声音,居然在她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确定:
“嗯?前面那位穿白色训练服的小姐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
云念的身体瞬间僵住。
承认?不可能!那等于自投罗网,后续的麻烦她想都不敢想。
否认?必须否认!
电光火石之间,云念把心一横,猛地转过身,努力摆出自己所能做出的最凶巴巴的表情,眉头紧皱,刻意压低了声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陌生又不耐烦:
“谁是你姐姐?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她语速极快,语气冲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
尚言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恶劣态度搞懵了。
娃娃脸上满是错愕,大眼睛眨了眨,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
“对、对不起!”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后退了半步,连连摆手,语气变得结结巴巴。
“是我看错了!真的非常抱歉,打扰到你了!”
他身后的同伴们也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尚言已经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云念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真诚道歉的样子,心里那点心虚感更重了,甚至还莫名生出了一丝欺负小孩的罪恶感。
她硬撑着那副凶悍的表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短促的“嗯!”。
然后不再给尚言任何开口的机会,立刻调出系统界面,手指快出残影,毫不犹豫地点击了退出游戏。
白光瞬间包裹住她的身体,虚拟世界的景象在她眼前迅速消失。
在彻底退出前,她似乎还隐约听到尚言那边传来同伴压低的笑声和调侃:
“言哥,搭讪失败也不用把人吓跑吧?”
以及尚言更加窘迫的辩解:“我没有!我真的觉得有点眼熟……”
现实世界中,全息舱盖缓缓滑开。
云念坐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湿了。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一脸心有余悸。
“这叫什么事啊……”她低声嘟囔着。
出师未捷,差点就先遭遇了受害者寻仇。
看来以后在游戏里,不仅要注意鸢,还得小心避开这位小祖宗才行。
从全息舱中出来,窗外垃圾星的天色早已彻底黑透,只有远处工业区投射来的零星光点,勉强勾勒出建筑的轮廓。
云念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进了淋浴间。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物,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
目光扫过这个原主居住了许久的安全屋,眉头不自觉地皱紧了。
之前心思都被生存和任务占据,无暇他顾。
此刻稍微安定下来,她才真正注意到眼前的景象。
“太乱了……”
云念低声自语,她本性喜洁,原主这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混乱生活状态,让她感到浑身不适。
“不行,忍不了。”
她放下毛巾,挽起袖子,也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开始动手收拾。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
当一个半小时后,云念终于直起酸痛的腰,环顾四周时,房间已然焕然一新。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关掉明亮的顶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床头壁灯,然后将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刚刚铺换好的床铺上。
身体像是散了架一样,肌肉酸痛,尤其是手臂和腰腹。
云念习惯性地打开光脑,想看看时间。
屏幕亮起,一条未读消息提示赫然映入眼帘,发送者的名字让她眼皮一跳。
小言要努力:姐姐,我今天在《星域净化》里看见一个和你挺像的人,但和你性格完全不一样,好凶啊……
云念:“……” 果然还是被他惦记上了。
她点开对话框,看着这条带着点委屈和困惑的留言,心里五味杂陈。
出于一种复杂的好奇心,她忍不住顺着聊天记录往上翻,想看看原主到底是怎么“荼毒”这个单纯少年的。
这一翻,简直让她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记录的最初,原主显然是看中了尚言资料里透露出的富家小少爷气息,试图用她那套惯用的、带着暧昧暗示的话术去撩拨他。
然而,尚言的回复却画风清奇:
【原主】:小言言,一个人玩游戏不孤单吗?要不要姐姐陪你呀?(可爱表情)
【小言要努力】:啊!姐姐你别这样说!我、我不是那种人!我还未成年,不能谈恋爱的!这是不对的!(附带一个疯狂摆手的慌张表情)
原主似乎被这种反应噎了一下,大概觉得这小孩不解风情,之后便懒得再花心思维持网恋氛围,对话内容急转直下,几乎变成了单方面的索要和单方面的转账。
【原主】:小言,我生病了,需要钱买特效药,你能帮帮姐姐吗?
【小言要努力】:生病了?严不严重?账号给我!
【原主】:之前的药吃完了,又复发了……
【小言要努力】:姐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这就转给你!
【原主】:医生说需要做个手术……
【小言要努力】(转账记录):姐姐加油!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条条记录翻下来,云念嘴角抽搐。
这傻孩子,简直是把“人傻钱多速来”写在了脸上。
原主那些蹩脚的理由,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漏洞百出,尚言却每次都信以为真,毫不犹豫地打钱,还附带真诚的鼓励。
最让云念哭笑不得的是最后几条记录:
【原主】:小言,我病情加重了,医生说必须彻底静养。我决定注销游戏账号,断开所有联系,专心治病。
【小言要努力】:姐姐!怎么会这样!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你回来!账号没了没关系,你治好病一定要联系我啊!这个通讯号你千万不要删!
【原主】:嗯,等我。
而尚言,居然就真的傻傻地相信了那个“注销账号专心治病”的鬼话,并且一直保留着这个他以为原主唯一留下的通讯号,时不时发来问候和关心,汇报自己的近况。
“这哪是单纯,这简直是……”
云念扶额,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吧?”
她看着屏幕上尚言最新发来的那条关于“遇到凶姐姐”的消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她手指悬在回复框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回。
算了,让他继续以为他的姐姐在某个地方专心养病吧。至少,那个虚构的姐姐,在他心里还是美好的。
她现在这个“凶姐姐”,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这一觉,云念睡得异常沉。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窗外垃圾星那永远灰蒙蒙的“天光”自然唤醒的。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整洁的房间,这让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快了几分。
她习惯性地站上体重秤,数字纹丝不动。
看着这个顽固的数字,云念却没有了之前的焦躁。
她甚至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果然,常规的节食和运动,对这具身体是无效的。”
她低声自语,眼神却异常清亮。
经过昨天的副本意外和一夜的思考,她彻底明白了。
这具身体,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它就像一个被特殊锁具禁锢的宝箱,钥匙不是汗水,不是饥饿,而是战斗!
“看来,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是永远也别想瘦下去了。”
云念对着镜中依旧肥胖的自己,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她快速洗漱,灌下一管营养液,换上了一身更便于活动的深色衣物。
今天的目标非常明确:主动出击,寻找战斗的机会!
垃圾星别的不多,就是混乱和冲突足够多。
这里没有秩序,力量就是唯一的规则。对她而言,这恶劣的环境,反而成了绝佳的“训练场”。
她需要找到一个足够刺激的对手,或者一个足够危险的境地,来逼迫自己体内那古怪的力量再次显现。
她要知道,那力量究竟如何运转,如何控制。
锁好房门,云念走出去。
云念对自己现在的实力有了个模糊的认知。
她或许在现实中还是个行动不便的胖子,但体内疑似有异能,让她在面对垃圾星这些大多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时,拥有了不小的底气。
她径直来到了垃圾星公认最混乱、罪恶滋生的那条街道。
这里污水横流,两旁是歪歪扭扭的棚户和用废弃金属板搭建的店铺,眼神凶狠、身上带着各种变异痕迹的人随处可见,冲突和斗殴几乎是这里的日常背景音。
云念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墙角,学着那些无所事事的人一样,随意地蹲了下来,目光扫视着街道。
“在这里‘见义勇为’的机会应该很多。”
她心里盘算着。
“等有人动手,我就冲上去‘帮忙’,既能实战练习,又能测试异能,顺便……减减肥。”
就在这时,一阵裹挟着沙尘的怪风吹过,卷起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屑和垃圾。
一张彩色纸片“啪”地一下,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云念脸上,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
“……”
云念无语地伸手将那张纸从脸上扯下来,正准备揉成一团丢掉,目光却猛地被纸上的内容吸引住了。
这张纸的材质明显比垃圾星常见的废纸要好,上面用色彩鲜艳的颜料印着图案:
一个戴着面具、肌肉贲张的拳手,正做出怒吼挥拳的姿态。背景是沸腾的人群和闪烁的灯光。
最上方,是用夸张的星际通用语写的硕大标题:
【黄金地下拳场!】
下面是一行行宣传语:
“渴望鲜血与尖叫吗?!”
“想要一夜暴富吗?!”
“证明你是垃圾星真正的强者!!!”
“不限身份!不论生死!打赢就拿钱!!!”
最下方,是一串地址坐标和一行小字:“每晚八点,死亡矿井入口,凭实力入场!”
云念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舞台!
有明确的对手,有生死搏杀的氛围,还有钱拿!
按照海报上的坐标,云念穿过几条愈发阴暗的小巷,最终在一个看似废弃的“死亡矿井”入口前停下。
锈蚀的铁门半开着,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眼神凶悍的守卫。
核对过海报信息后,守卫面无表情地放行。
穿过一段向下延伸、光线昏暗的通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巨大的声浪混合着各种气味扑面而来,让云念瞬间愣住。
与外界垃圾星的破败、混乱截然不同,这地下空间堪称富丽堂皇!
挑高的穹顶悬挂着璀璨的水晶灯,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地面铺着光洁的瓷砖,反射着迷离的光影。
巨大的空间被分割成不同的区域:
人头攒动的赌场,轮盘、牌桌旁围满了情绪亢奋的赌客;
喧闹震天的酒水区,穿着暴露的服务生穿梭其间;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位于中央的那个被能量屏障围起来的拳台。
这里的人太多了,形形色色,有衣着体面来寻求刺激的,更多的则是垃圾星本地的亡命之徒和投机者。
云念定了定神,没有理会周围的喧嚣,按照海报角落的提示,找到了位于场地边缘的一间相对安静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副墨镜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光屏上的数据。
“什么事?”男人头也没抬。
云念深吸一口气:“您好,我看到海报,是来应聘拳手的。”
男人敲击光屏的手指一顿,终于抬起头,墨镜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她这累赘的体型,眉头皱起。
几秒后,他身体微微前倾,抬手,缓缓摘下了墨镜。
云念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一瞬。
墨镜之下,他的左眼完好,目光锐利如鹰。
而右眼……却是一个空洞的、微微凹陷下去的坑,周围的皮肤带着扭曲的疤痕。
那只完好的眼睛紧紧盯着云念。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小姑娘。”
他指了指自己空洞的眼窝。
“这里不是玩游戏或者胡闹的地方。看见这个了吗?在这里,每一场比赛都是玩命的。就你这样的……”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云念的身形,意思不言而喻。
“上去撑不过十秒,可能连全尸都留不下。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面对独眼经理毫不掩饰的警告,云念没有退缩。
她迎上对方的锐利目光:
“我不是来胡闹的。我可以今天就比赛。”
独眼经理闻言,脸上那种“看疯子”或者说“看死人”的神情更加明显了。
他嘴角扯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轻笑,带着几分嘲讽。
“行啊,既然你执意要找死,我也不拦着。”
他重新戴上墨镜,遮住了那只骇人的眼窝,动作利落地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合约。
“签了它,生死状。赢了,按场次和表现拿钱;输了残了或者死了,拳场概不负责。”
云念快速扫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哼。”
独眼经理收回合约,似乎连多看她一眼都嫌浪费,直接按了桌上的一个通讯器。
“黑鼠,带新人去后台,安排她上今晚的‘热场赛’。”
很快,一个身材矮小精瘦的男人跑了进来,恭敬地对经理点点头,然后才对云念示意:
“跟我来。”
云念被带离办公室,穿过一条更加嘈杂、弥漫着汗味、血腥味的通道,来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后台区域。

灯光昏暗,空气中混杂着更浓烈的体味和药膏气味。
数十个拳手分散在各处,有的在沉默地擦拭着拳套,有的在进行拉伸,有的则闭目养神,身上大多带着狰狞的伤疤或怪异的变异特征。
云念的出现,引起了一些目光的注意。
那些目光大多冷漠、麻木,带着审视,偶尔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打量,但很快又移开了。
云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很快,她的目光被角落里的一个身影吸引。
那是一个身材极为高壮的男人,目测超过两米,浑身肌肉虬结,皮肤泛着不正常的古铜色金属光泽,显然经历过某种改造或变异。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看起来像是助理的人,一个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按摩着肩膀,另一个则端着水和毛巾,恭敬地候在一旁。
“看来那就是这里的‘明星拳手’了。”
云念心里了然。在这种地方,能有这种待遇,实力和声望必然不俗。
她默默找了个空着的角落坐下,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尝试拉伸。
周围传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显然没人看好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胖女人。
黑鼠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喂,新人,你的‘热场赛’在第三场,对手是‘屠夫’。自求多福吧!”
“屠夫?”云念抬眼。
黑鼠咧嘴,露出满口黄牙,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那家伙,最喜欢把对手的骨头一根根捏碎。你……尽量别死太快,不然观众会觉得没意思。”
说完,他便晃悠着走开了。
云念垂下眼睫,指尖微微蜷缩。
就在云念默默调整呼吸时,一个带着明显诧异的男声,突兀地响起:
“富婆?”
这个称呼,以及那有点耳熟的声线,让云念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只见入口处,一个侍从领着个新来的拳手走了进来。
而那人,赫然正是前几天在巷子里卖给她天价水果罐头的那个紫发面具男!
他依旧戴着那个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但身上的衣服换成了更便于活动的训练服,与周围那些浑身煞气的拳手相比,少了几分彪悍,却多了几分落拓不羁的气质。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云念,目光在她和周围环境之间来回扫视,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领他进来的侍从只是公事公办地指了指空闲的位置。
楚淮快步走到云念面前,无视了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微微俯身:
“不是……富婆,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这副打扮?”
他打量着云念这身明显是来打拳的架势,又看了看她空荡荡的双手。
“你那天买罐头的豪气呢?跑这儿来体验生活了?还是钱花完了,要来玩命赚快钱?”
云念定了定神,淡淡地回答:“我来打拳,有什么问题吗?”
“打拳?”
楚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但看她一脸认真,他夸张地摊了摊手。
“富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黄金拳场!上了那台子,可不是你买罐头,钱货两清就完事了!那是要见血的!会死人的!”
他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周围那些肌肉虬结的拳手。
“你看看他们,再看看你自己?你确定你不是走错片场了?”
云念不想多解释,只是重复道:
“我签了合同,第三场,热场赛。”
楚淮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旁边一个正在整理绷带的拳手,用眼神询问。
那拳手咧嘴一笑,带着幸灾乐祸:“没错,第三场,热场赛,对手是‘屠夫’!”
楚淮:“……”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看向云念,面具下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带着点自嘲和无奈的叹息:
“得,富婆,看来咱们今晚是同病相怜了。我是穷得揭不开锅,被迫来挣点卖命钱。你倒好,上赶着给‘屠夫’加餐。”
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在这里叫我‘影狼’。”
云念看着他这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样子,没再说话,只是重新闭上眼睛,继续调整状态。
楚淮站在她旁边,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一心求死”的模样,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面具下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极富兴味的弧度。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低声自语。
时间在后台压抑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云念做了些简单的拉伸,感受着身体的状态,又去拳场提供的简陋餐区快速吃了点高能量的食物补充体力。
期间,不止一个穿着性感、戴着兔耳装饰的男侍应生凑过来,用甜腻的声音询问是否需要“特殊服务”或“赛前放松”,都被云念用冰冷的眼神直接逼退。
晚上八点整,伴随着观众席上爆发的狂热欢呼和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擂台上方的灯光猛地聚焦,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黄金拳场!今晚,鲜血与尖叫的盛宴,即将开始!”
很快有工作人员拿着电子板过来核对上场顺序和身份。
轮到云念时,对方头也不抬地问:“代号?”
云念微微一愣,她之前没想过这个。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周围那些充斥着“血屠”、“铁拳”、“毒牙”之类煞气腾腾代号的公示牌,又掠过不远处正活动着手腕、化名“影狼”的楚淮。
她抬起眼,对工作人员说道:
“磐石。”
工作人员敲下代号,没什么反应地离开了。
倒是一旁的楚淮听到,面具下的眉头挑了挑,低声重复了一遍:
“磐石?”
签完名,确认了第三场热场赛的顺序,云念找了个能看到擂台侧面光幕的地方站定,开始观察前面的比赛。

擂台上激战正酣,汗水与血水飞溅。
云念冷静地观察着,分析着那些拳手的发力方式和攻击套路,默默记在心里。
很快,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下来这场,由我们的新人影狼!对阵已经三连胜的蛮牛!让我们看看,是影狼的利爪更锋利,还是蛮牛的冲撞更狂暴!”
云念目光一凝。
影狼?这不就是紫发男的化名吗?他排在自己前面一场?
只见楚淮活动着肩膀,不紧不慢地走上擂台。
他依旧戴着那副面具,身形在普通人里算得上挺拔匀称,但此刻站在他对面的对手蛮牛面前,却显得格外“清瘦”。
那蛮牛名副其实,身高接近两米,浑身肌肉贬张得几乎要爆炸开来,古铜色的皮肤油光发亮,脖子上挂着一串不知是什么生物的牙齿,光秃秃的脑袋上青筋暴起。
他狞笑着看着楚淮,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双拳对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瘦猴,现在认输,爬下去,还能少断几根骨头!”蛮牛的声音如同破锣。
楚淮只是轻轻扭了扭脖子,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挑衅:“废话真多。”
裁判手势落下,比赛开始!
“吼!”
蛮牛低头朝着楚淮猛冲过来,巨大的拳头直轰楚淮面门,带起的风压都让人心惊胆战。
观众席上爆发出兴奋的呐喊,似乎已经预见到影狼被一拳KO的血腥场面。
然而,楚淮动了!
他的动作与蛮牛的刚猛截然不同,迅捷、诡异,如同真正的狼影!
面对那足以裂石的一拳,他没有选择硬接,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侧,避开了拳风,同时脚下步伐灵动,瞬间便切入了蛮牛因冲拳而露出的空门!
“什么?!”
蛮牛一拳落空,重心微微前倾,还没来得及变招,就感觉肋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楚淮的手肘如同毒狼的獠牙,砸在了他的肋骨连接处!
蛮牛闷哼一声,动作明显一滞。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清瘦的对手速度和切入角度如此刁钻!
接下来的战斗,几乎成了楚淮的个人表演。
他根本不与蛮牛进行力量上的硬碰硬,而是凭借远超对手的敏捷,如同鬼魅般缠绕在蛮牛周围。
他的攻击并不华丽,每一次出手都瞄准关节、软肋、视线死角,招式狠辣而高效。
蛮牛空有一身蛮力,却被耍得团团转,怒吼连连,巨大的拳头一次次挥空,砸在擂台地面上发出嘭嘭闷响,却连楚淮的衣角都摸不到。
反而他自己身上不断添加新的伤痕,动作越来越迟缓,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这家伙……有点东西。”
后台,有观战的拳手低声评论,收起了之前的轻视。
云念也看得目不转睛。
楚淮的战斗方式给她打开了新的思路。
绝对的力量并非唯一,技巧、速度和精准的打击同样致命。
终于,在蛮牛一次全力挥拳再次落空,整个后背空门大露的瞬间,楚淮眼中寒光一闪,一记迅猛的扫腿精准地踢在蛮牛的膝盖窝!
“咔嚓!”
“啊——!”
蛮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在地,抱着扭曲的膝盖痛苦哀嚎,再也站不起来。
裁判立刻上前读秒,随后高举楚淮的手臂!
“获胜者——影狼!”
观众席上爆发出混合着惊叹和咒骂的声浪,不少人因为押错了注而懊恼不已。
楚淮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甚至没多看地上惨叫的对手一眼,径直走下擂台。
经过云念身边时,他脚步微顿,面具下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他那副略带散漫的样子,走向休息区。
云念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擂台上被抬下去的蛮牛,缓缓握紧了拳头。
楚淮赢了,赢得干净利落。
接下来,就该轮到她了。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今晚第三场,热场赛的选手!”
“首先,是首次登场,代号——磐石!”
聚光灯打在入口处,云念的身影缓缓走上擂台。
刹那间,整个喧闹的拳场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嘘声和哄堂大笑!
“开什么玩笑?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拳场没人了吗?弄个肥婆上来凑数?”
“哈哈哈哈!磐石?我看是肉山吧!”
“屠夫!撕碎她!老子全押你了!”
观众席上骂声四起,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拳场为了给屠夫热身的滑稽表演。
投注光屏上,磐石的赔率瞬间飙升到一个夸张的数字,几乎所有人都将赌注压在了她的对手身上。
云念的对手,屠夫,是一个满脸横肉、身上带着数道狰狞伤疤的壮汉。
他看着走上台的云念,先是愕然,随即露出残忍而轻蔑的笑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楚淮在后台看着,面具下的眉头微蹙,虽然觉得这富婆不简单,但面对屠夫这种经验丰富、以残忍著称的对手,他也捏了把汗。
裁判示意比赛开始。
屠夫根本没把云念放在眼里,带着猫戏老鼠的残忍,甚至没有摆出防御姿态,大咧咧地直接一拳朝着云念的面门捣来,速度不快,但力量十足,带着风声,意图明显是想一拳就结束这场“闹剧”。
面对这直来直去的一拳,云念没有像楚淮那样选择闪避。
她知道自己速度是短板,但……她有自己的优势!
她回想起巷子里挡住机械臂的感觉,回想起游戏中撕扯蜘蛛腿的瞬间。
“集中!引导它!”
云念在心中默念,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挥来的拳头上,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去呼唤那股沉睡的力量!
就在屠夫的拳头即将触及她鼻尖的刹那。
云念没有躲闪,而是右臂骤然抬起,后发先至,五指张开,看似缓慢,却一把抓住了屠夫的手腕!
“砰!”
肉掌与手腕接触,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屠夫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
他感觉自己仿佛砸在了一堵实心墙上!
“什么?!”
他瞳孔骤缩,试图抽回手臂,却发现对方那肥胖的手指如同钢钳,纹丝不动!
云念自己也心中一震!
她感觉到了!那股力量再次涌现,但这一次,不再是无意识的爆发,而是随着她的意念,可控地凝聚在了她的手掌和手臂上!
她趁着他震惊失神的瞬间,抓住他手腕的手臂猛地向自己身侧一拉!
同时,左拳简单直接地轰向屠夫毫无防备的腹部!
“呃啊——!”
屠夫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撞进自己的肚子,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剧痛让他眼球暴突,一口酸水混合着血丝直接从口中喷出!
他超过两百斤的身体,竟被这一拳打得双脚离地,如同一个破麻袋般向后倒飞出去!
“轰!!”
他重重地砸在擂台边缘的能量屏障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只剩下痛苦的抽搐,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整个黄金拳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被集体掐住了脖子。
后台那些原本带着戏谑目光的拳手们,此刻也全部站了起来。
楚淮面具下的嘴巴微微张开,半晌,才低声吐出一句:“……我靠。”
裁判愣了好几秒,才慌忙上前读秒。 “……十!”
“获胜者—磐石!!”
下一刻,观众席炸锅了!但不是欢呼,而是更加疯狂的咒骂!
“黑幕!这绝对是黑幕!”
“**!老子的钱!!”
“这肥婆到底是什么怪物?!”
几乎押注失败的观众都在愤怒地咆哮,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聚光灯下,云念缓缓收回拳头,微微喘息着,感受着体内力量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她无视了震耳欲聋的骂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屠夫,眼神平静。

第123章 网骗炮灰女配(12)
云念刚从擂台上走下来,还没来得及平复有些急促的呼吸,那个之前对她冷眼相待的独眼经理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哈哈哈!好!打得好啊,磐石小姐!”
他那只独眼里闪烁着精光,仿佛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
“真是真人不露相!没想到您有这等实力!是我们拳场有眼无珠了!”
他热情地拍着云念的肩膀,被云念不动声色地避开,然后立刻抬起光脑,操作了几下。
【叮——您的账户已收到转账:5,000星币。】
光脑提示音响起。
云念看了一眼,这个数额对于一场热场赛来说,确实相当丰厚了,远超普通拳手的报酬。
看来实力果然是在这里获得尊重和金钱最快的方式。
“这是您应得的!”
“希望以后能常来!我们拳场就需要您这样能带来‘惊喜’的选手!下一场的对手和报酬,都好商量!”
云念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已经换回常服、依旧戴着面具的楚淮溜达了过来。
他先是冲着经理挑了挑眉:“怎么样,独眼龙,我说什么来着?人不可貌相吧?”
经理干笑两声,没接话。
楚淮这才转向云念:“喂,富……呃,磐石,表现不错啊。怎么样,打赢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庆祝一下?”
云念下意识就想拒绝。
她跟这个神神叨叨的男人并不熟,而且现在她更想回去好好体会刚才战斗中领悟的力量技巧。
她刚张开嘴,楚淮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诱惑:
“我家里,可还藏着几样新鲜的菜呢,上次搞到的,一直没舍得吃。青翠翠的叶子菜,还有水灵灵的萝卜……”
他话还没说完,云念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新鲜的菜!青翠翠的叶子!水灵灵的萝卜!
比起和这个神秘男人吃饭可能带来的麻烦,对食物的渴望瞬间占据了上风!
“好!”
云念回答得干净利落。
楚淮看着她瞬间转变的态度,面具下的嘴角得意地勾了起来。
果然,投其所好,百试百灵。
“成,跟我走吧,富婆……啊不,磐石小姐。”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带路。
云念毫不犹豫地跟上。
留下身后的经理,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独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
这个磐石,看来不简单,得好好笼络住才行。而那个影狼,似乎也和她关系不一般?
跟着楚淮在垃圾星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巷道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扇用废弃木板勉强拼凑成的门前。
楚淮掏出个类似钥匙的玩意儿捣鼓了几下,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向内打开。
“到了,寒舍简陋,富婆别嫌弃。”
他侧身让开。
云念迈步走进去,只一眼,就有些傻眼了。
这……何止是简陋?
房间小得可怜,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头。
墙壁是裸露的,没有任何装饰。
家具只有一张歪歪扭扭的桌子,一把看起来坐上去就会散架的椅子,以及角落里一张用几块废旧缓冲材料和还算干净的布料铺成的“床”。
最显眼的是,在房间正中央的地面上,摆着一个边缘有些磕碰的盆。
云念抬头望去,只见正对盆上方的屋顶,有一道明显的裂缝,滴滴答答的雨水正顺着裂缝不紧不慢地落下来,精准地砸进盆里,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这家伙……居然真的穷到住在这种漏雨的破屋子里?
楚淮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很随意地招呼道:“别站着,随便坐。”
云念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
她实在找不到能“随便坐”的地方。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手指了指角落里那张看起来是唯一还算完整的家具。
那张床。
“那个……我能坐床上吗?”
楚淮正弯腰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保鲜盒,闻言动作一顿,转过头来看她。
见她一脸认真又带着点拘谨地问出这个问题,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出了声,那双带着点邪气的眼睛弯了起来。
“当然可以。”
“我这破地方,也就那张床还像个能待客的样子了。随便坐,别客气,富婆肯赏光,已经是蓬荜生辉了。”
云念得到允许,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坐了下去。
楚淮从那个小小的保鲜盒里,果然拿出了几样用保鲜膜小心翼翼包裹着的蔬菜。
一小把绿油油的青菜,还有两根橙红透亮、看着就水灵灵的胡萝卜。
品相在这个垃圾星堪称极品。
然而,他把这难得的珍品拿在手里,却对着房间里看起来也颇有年头的锅犯了愁,眉头拧在一起,嘴里嘀咕着:
“这玩意儿……直接扔水里煮熟就能吃了吧?应该毒不死人……”
云念一听,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暴殄天物啊!这么新鲜的蔬菜,水煮?
“等等!”
她几乎是抢步上前,一把从楚淮手里接过了青菜和胡萝卜。
“还是我来做吧!”
楚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一愣,随即从善如流地让开位置,做了个“您请”的手势,饶有兴致地抱臂靠在墙边看着。
云念检查了一下,幸好,锅是干净的。
她又翻了翻,只在角落找到一小瓶底的能量油和一罐密封的盐。
她动作麻利地清洗蔬菜,将胡萝卜切成片,青菜掰成段。
热锅,下油,刺啦一声,香味瞬间被激发出来,让这间破屋终于有了一丝烟火气。
她快速翻炒,撒上盐,动作行云流水。
很快,一盘清炒胡萝卜片,清炒青菜就出了锅。
虽然简单,但那扑鼻的蔬菜清香,已经让楚淮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两人将这两盘珍贵的炒菜端到那张摇摇欲坠的破桌子上,相对坐下。
就在这时,楚淮突然做出了一个让云念措手不及的动作。
他抬手,将他那张几乎从不离脸的面具摘了下来,然后猛地将脸凑近云念,距离近得云念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瞳孔中映出的、自己有些错愕的脸。
那是一张极为俊秀的脸。
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色,五官轮廓清晰利落,鼻梁高挺,唇形薄而分明,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紫色的眼眸,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深邃而迷人,与他凌乱的紫色短发相得益彰。
只是那眉眼间总是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懒散和若有若无的邪气,冲淡了这份俊美带来的纯粹感,反而增添了几分危险的吸引力。
云念被这突如其来的“美颜暴击”和近距离接触搞得有点懵,身体下意识向后仰了仰,眨了眨眼,疑惑地问:
“你……干嘛?”
楚淮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诸如震惊、崇拜、或者至少是“认出他了”的熟悉感。
但什么都没有。
他脸上那点期待被认出的表情瞬间垮掉,有些失望地把脸缩了回去,重新拉远了距离,甚至带着点不敢置信的语气嘟囔道:
“你居然……不认识我?”
云念更加莫名其妙了,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一边吹气一边反问: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你很出名吗?”
楚淮:“……”

楚淮看着云念那一脸“你谁啊”的纯粹茫然,挫败感更重了。
他有些不服气地用手指敲了敲破旧的桌面说道:
“不信?你打开星网,搜一下‘楚淮’这个名字。”
云念将信将疑地抬起手腕,调出个人光脑的搜索界面,输入了“楚淮”两个字。
下一秒,搜索结果跳了出来,最顶端是一条带有官方印章和猩红通缉字样的醒目条目,旁边还附有一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紫发凌乱,眉眼带着桀骜不驯的张扬笑意,不是眼前这个落魄到住漏雨房子的家伙又是谁?
云念点开条目,仔细看了起来。
【星际SSS级通缉要犯:楚淮】
罪名:多次劫掠帝国及联邦商船,盗窃高等能源核心,破坏空间站秩序……
特征:男性,25岁左右,紫发紫眸,火系异能者(危险等级:极高),身手敏捷,性格狡诈……
简介:此人十余岁时便活跃于星际黑市及非法领域,以其大胆妄为和强大的火系异能著称,麾下曾有一支不容小觑的势力,是星际刑警及各大势力长期头疼的对象。
悬赏金额:
云念的目光直接跳到最下方,当看到那串数字时,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
500,000,000 星币!
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指,对着光屏上的数字,个、十、百、千、万……默默地数了好几遍后面的零。
五亿星币!
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楚淮时,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看一个神神叨叨的邻居,而是在看一座闪闪发光的、会自己走路的人形金山!
楚淮看着她那副震惊的样子,刚才那点挫败感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点自嘲的得意。
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
“怎么样?现在相信了?是不是觉得……我挺值钱的?”
他甚至还故意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紫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眼些。
云念回过神,目光在他和光屏上的通缉令之间来回扫视。
她张了张嘴。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举报你?”
楚淮闻言,非但没慌,身体反而微微前倾。
“你可以试试啊,富婆。”
“看看是星警来得快,还是我拧断你脖子的速度快。”
他顿了顿,语气又恢复了那点懒散的调侃。
“而且,举报了我,谁以后还给你弄新鲜的菜吃?想想清楚。”
云念默默关闭了光屏,她拿起筷子,狠狠夹了一大筷子青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云念嚼着清甜的青菜。
她咽下食物,看向楚淮,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你告诉我你的身份,就不怕我现在知道了你的底细,转头就想办法害你,去拿那笔赏金吗?”
楚淮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他索性放下了筷子,身体向后靠了靠,目光投向滴滴答答漏雨的屋顶: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他叹了口气。
“我以前是有一帮兄弟,看着挺风光是吧?可惜,眼瞎,养了群白眼狼。被最信任的几个手下联手阴了,下了种罕见的基因毒素,异能核心被暂时封印,起码得三个月才能慢慢恢复。”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这间破屋子:
“那群杂碎,想斩草除根。我能逃出来,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垃圾星藏着,已经算命大了。”
说完这些,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云念脸上。
他勾起嘴角,那笑容里带着惯有的邪气:
“怎么样,富婆?看在我请你吃了顿像样饭菜的份上,给你个机会。”
他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
“要不要跟着我干?暂时当我的手下,保护我这段时间的安全。等我异能恢复了,杀回去清理门户,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到时候,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星际黑市里最新奇的玩意儿,各大星球最顶尖的美食,想要什么有什么!绝对比你现在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打黑拳有前途得多!怎么样,考虑一下?”
他紧盯着云念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到心动。
云念迎着他的目光,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保护一个被追杀的、暂时失去异能的前星际大盗头子?
这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简直就是抱着个定时炸弹。
但是……收益呢?
如果他真能恢复,一个SSS级通缉犯的人情和资源,确实远超她现在能接触到的任何东西。
而且,他显然对星际间的各种门道很熟悉,或许能帮她更快地找到提升实力的途径,甚至……对付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
高风险,高回报。
她沉默了几秒,没有立刻回答好或不好,而是反问道:
“保护你?就凭我现在这样?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恢复以后不会过河拆桥?”
楚淮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
“就凭你刚才一拳放倒屠夫的实力,还有我看人的眼光。”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觉得你行,你就行。至于过河拆桥?”他嗤笑一声。
“我楚淮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自己人,向来护短。只要你在我落难的时候不离不弃,我东山再起之日,必有你一份泼天富贵!”
云念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最终,缓缓开口:
“这件事,我需要考虑。”
“在我考虑清楚之前,你的身份,我会保密。”
这已经是目前她能给出的最稳妥的答复。
楚淮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重新拿起筷子,夹起最后一片胡萝卜,懒洋洋地说:
“行,你慢慢考虑。不过富婆,机会可不等人哦。”
两人不再谈论这个沉重的话题,默默地将剩下的饭菜吃完。
云念帮忙收拾了碗筷,看着楚淮将那口旧锅仔细收好,她站在门口,准备离开。
“我该回去了。”她说道。
楚淮抱着臂倚在门框上,紫色的头发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几分落寞:“行,富婆慢走。考虑好了,随时来找我。”
云念点了点头,脚步顿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过头,看向他开口:
“云念。”
楚淮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云念补充道,“叫云念。”
总是被叫富婆或者磐石,感觉有些奇怪。
楚淮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那讶异化为了更深的笑意,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云念……很好听。”
“我记住了。”
云念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转身,走进了垃圾星昏暗杂乱的巷道中。
楚淮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缓缓收回目光。

第125章 网骗炮灰女配(14)
回到小屋,云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鞋子,深吸一口气,稳稳地站上了那个电子体重秤。
数字一阵跳动,最终定格——
240 斤。
瘦了八斤!
不是错觉,不是心理作用!是真的瘦了!而且一次就瘦了八斤!
之前所有的节食、运动,都像是石沉大海,而这仅仅一场战斗,就带来了如此显著的变化!
“果然,只有战斗,只有使用异能,才是正确的减肥路子!”
云念看着镜子里似乎轮廓隐约清晰了一丁点的自己。
激动过后,她迅速冷静下来。
战斗也消耗巨大。
她仔细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居家服,又将那笔刚赚来的星币规划了一下用途。
做完这一切,感觉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不少,云念没有耽搁,径直走向了银白色的全息舱。
现实中的战斗找到了方向,游戏里的修行也不能落下。
尤其是她新转换的风系异能,急需熟悉和掌握。而且,不知道鸢,会不会在线?
舱盖缓缓闭合。
【正在接入《星域净化》……】
【身份验证通过。】
【欢迎回来,旅行者。】
光芒闪过,云念再次出现在游戏世界的出生点。
登录游戏后,云念没有立刻去训练场,而是先去了主城的商业区。
原主习惯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从不在游戏里投入任何资源,所有装备都是系统赠送的基础白板,稍微值钱点的材料也都被她立刻变现。
但云念不打算这么做了。
这个号,她要好好经营。
她浏览着拍卖行和玩家摊位,精打细算地用刚才打拳赚来的部分星币,购置了几件增加敏捷和能量恢复的绿色品质装备,又补充了一些基础的消耗品。
虽然不算豪华,但比起之前一身白板,属性已经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好了,现在该去熟悉新能力了。”
她装备上新买的轻甲和增加风系亲和度的饰品,感觉虚拟身体都轻盈了几分,径直走向风系异能训练场。
训练场是一个独立的镜像空间,玩家可以在此单人挑战模拟的污染物,层层递进,并记录通关时间,设有排行榜激励玩家竞争。
云念踏入第一层,感受着指尖流转的无形气流,开始了她的练习。
最初,她还有些生疏,风刃的轨迹不够精准,位移的时机把握不佳。
但她学习能力极强,更重要的是,她在现实中使用那种力量时磨练出的战斗直觉和对身体的控制力,似乎隐隐投射到了游戏角色上。
她发现,风系异能的精髓在于引导而非硬撼
她沉浸在那种驾驭气流、身形如风的感觉中。
风刃越来越凝练,位移越来越流畅,闪避、攻击、迂回……动作逐渐行云流水。
第十层、第三十层、第五十层……
她不知疲倦地向上挑战,每一层都在优化自己的技能衔接和能量分配。
当她终于停下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第九十九层的终点。
看了一眼排行榜,她的通关时间赫然挤进了该层的前十名!
对于一个刚转换异能不到一天的新手来说,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进步速度!
【系统提示:您已成功通关风系训练场99层,获得成就“御风新星”!】
伴随着成就光芒,云念被传送回了训练场入口。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感受着虚拟身体因高强度战斗而产生的些微疲惫感,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然而,当她打开好友列表,准备看看鸢是否在线时,却被一连串急促的提示音和那个鲜红的99+未处理消息惊得愣住了。
好友申请……爆了?
她点开申请列表,密密麻麻的信息瞬间刷屏:
【狂战天下】:美女,操作666啊!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公会?待遇优厚!
【风之低语】:姐姐!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快通关99层的?求指点!
【暗影追随者】:妹子,手法不错,交个朋友一起下本?
各种邀请、请教、搭讪的信息铺天盖地。
看来她一口气冲上训练场99层,并且拿到成就,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在这个高度社交化的游戏里,高手总是备受瞩目,尤其还是一个使用相对冷门风系异能、并且顶着张亲和力十足美女脸的高手。
云念揉了揉眉心,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云念准备屏蔽掉那些纷杂的好友申请,继续去野外地图实战练习时,眼角余光瞥见好友列表里,那个她设置了特别关注的名字鸢,头像骤然由灰转亮。
他上线了!
云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打开好友追踪功能,支付了少量传送费用,瞬间将自己的角色传送至鸢所在的坐标位置。
柔和的白光散去,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
这里似乎是某个高级副本外的安全区,人烟相对稀少。
然而,云念瞳孔骤然收缩。
因为,在鸢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娃娃脸、身高腿长、栗色短发在游戏光效下显得格外蓬松清爽的——尚言!
他们两人,赫然已经组在了同一个队伍里!
尚言正围着鸢兴奋地说着什么,虽然鸢依旧是一副冰山模样,没有任何回应,但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让云念心头警铃大作。
他怎么在这里?还和鸢组上队了?!
云念的大脑飞速运转。
就在云念出现的瞬间,尚言也注意到了她。
他先是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突然传送过来的,有些眼熟的美女玩家感到疑惑,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云念头顶那新鲜出炉、还在微微发光的成就称号【御风新星】吸引了。
“哇!【御风新星】!”
尚言眼睛一亮,暂时忘记了对鸢的絮叨。
“姐姐你好厉害!这个成就超难拿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拿到这个称号的风系玩家!”
他似乎并没有立刻将这张亲和的美女脸和前几天在职业大厅那个“凶巴巴”的姐姐联系起来。
毕竟游戏里调整容貌细节太常见了。
云念迅速压下心中的波澜,无视了尚言带着崇拜的搭话,目光直接落在鸢身上:
“好巧。正要找你,一起下本吗?”
她直接发出了组队邀请,目标明确。
尚言见状,眨了眨大眼睛,看看云念,又看看依旧面无表情的鸢,脸上露出了“原来你们认识”的恍然表情,然后立刻变得有些紧张,生怕这个厉害的风系姐姐会挤掉他的位置。
鸢看了一眼云念发来的组队邀请,又看了看旁边眼巴巴望着他的尚言,沉默了大约两秒。
就在云念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直接无视或者拒绝时。
他操作了一下界面。
【叮!玩家鸢邀请您加入队伍。】
他直接把她拉进了他和尚言已有的队伍里。
三人队伍,瞬间成型。
云念:“……”
尚言:“……耶!”

【队伍进入副本:虚空回廊】
系统提示响起的同时,周围的景象瞬间扭曲,三人出现在一条悬浮于黑暗中的破碎廊道上。
四周是缓慢旋转的星云碎片和扭曲的空间裂隙,寂静中透着令人不安的诡谲。
【虚空回廊】是《星域净化》中公认难度极高的副本之一,通关率极低。
并非因为怪物攻击多高,而是源于其最终首领令人防不胜防的幻术攻击。
“跟紧。”
鸢言简意赅地在队伍频道发出指令,率先迈步。
他的步伐稳定,似乎完全不受环境的影响。
尚言显然有些紧张,紧紧跟在鸢身后,小声嘀咕:
“论坛上说这个本的幻术超可怕的,会让人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云念打起十二分精神,调动起风系异能,感知着周围气流的细微变化,试图提前察觉异常。
她新获得的【御风新星】称号似乎让她对能量波动更加敏感。
前期的清理过程异常顺利。
然而,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出现细微的扭曲。
廊道墙壁上偶尔会闪过熟悉的人影,耳边会响起若有若无的呼唤。
“姐姐……?”
尚言突然停下脚步,愣愣地看向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在向他招手。
“是幻象!”
云念立刻出声提醒,一道风刃甩过去,击碎了那模糊的影子。
尚言猛地回过神,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对、对不起!”
鸢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前进。
越靠近BOSS所在地,幻象愈发频繁。
随着队伍在破碎廊道中不断深入,周围空间的扭曲感愈发强烈。
渐渐地,一股带着甜腻香气的雾气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三人的身体。
“小心,这雾有点古怪。”
鸢的声音依旧冷静,他周身隐隐有电光流转,试图驱散靠近的雾气。
云念立刻调动风系异能,试图吹散这些诡异的雾气。
气流卷过,雾气确实散开些许,但更多的雾气却如同有生命般,从四面八方补充而来,无孔不入。
她吸入了一丝那甜腻的气息,顿时觉得头脑微微发沉。
“我……我好像听到我妈妈在叫我……”
旁边的尚言眼神开始有些迷离,脚步也变得迟缓。
就在云念想再次提醒他时,眼前的景象骤然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一间装修奢华的房间。
云念低头,看到了一双肉嘟嘟的小手。
一个穿着西装、散发着不耐烦气息的高大男人蹲在她面前,语气嫌弃:
“怎么又胖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要注重仪表!你这样,爸爸怎么带你出去见人?”
场景猛地切换。
吵闹的学校走廊,一群穿着光鲜的孩子围着她,指着她哄笑:
“快看!胖猪来了!”
“哈哈哈,她走起路来地上的灰尘都在抖!”
“别跟她玩,会变笨的!”
伴随着被推搡、被孤立的感觉,一股强烈的委屈、自卑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
云念感到心脏一阵尖锐的刺痛,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但是……
“这不是我的痛苦。”
云念猛地抬起头!
“散开!”她在心中厉喝!
仿佛听到了她的命令。
“咔嚓——”
眼前的幻象如同被打碎的玻璃。
嘲笑声、嫌弃的目光、冰冷的话语开始扭曲、变调。
下一秒!
所有的幻象彻底崩碎!
云念微微喘息着,额角有细密的冷汗。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尚言,他显然还深陷在自己的幻境中,脸上满是痛苦和迷茫。
而前方的鸢,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眼睛正落在她身上,似乎对于她能如此快地从幻象中挣脱出来,感到了一丝讶异。
眼见尚言深陷幻境,表情痛苦,身体微微颤抖。
云念有些焦急。
她知道必须尽快唤醒他,否则在接下来的BOSS战中他会非常危险。
情急之下,她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拍醒他:“尚言!醒醒!”
“别碰他!”鸢冷冽的警告声响起,但已经晚了。
就在云念的手指触碰到尚言手臂的瞬间,她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周围的景象再次扭曲!
这一次,不是她自己的记忆,而是被强行拉入了尚言的精神幻境之中!
一声闷响,伴随着少年压抑的啜泣。
云念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摆满了各种书籍和初级机甲模型的房间里。
看布置,像是个豪华的家庭书房。
而她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穿着一套简洁素雅的制服,手里还拿着一本《星际基础物理》,俨然一副家庭教师的模样。
在她面前,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脸蛋肉嘟嘟、眉眼间已能看出日后俊秀模样的小男孩,正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地哭着。
正是年幼的尚言。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做不好……”
他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姐姐一次就记住了……我怎么都学不会……父亲又该说我没用了……”
云念瞬间明白过来。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推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穿着合身的训练服,短发利落,五官精致却没什么表情,一双黑眸沉静得不像个孩子。
正是少女时期的尚林。
她手里拿着一份成绩单,径直放到书桌上,声音清冷平稳:“父亲让你看看我的期末评测。另外,你的格斗基础动作有三处不规范,下午加练纠正。”
说完,她甚至没多看哭泣的弟弟一眼,也没注意到旁边新来的家庭教师,转身就离开了,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小尚言的哭声更大了。
云念叹了口气,她知道,尚林并非不关心弟弟,只是她天生性格清冷,使得她不善于表达,甚至会用更严格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和家人。
但这在尚言看来,就是冷漠和排斥。
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小尚言颤抖的肩膀,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开口:
“小言,抬起头来。”
小尚言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眼神温柔的老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就像花园里的花,有的春天开,有的秋天开,但它们最终都会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美丽。”
云念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你的姐姐,她或许在某些方面学得很快,但那不代表你不好。你也有你自己的优点,比如……你很善良,很真诚,这比任何一次考试满分都要珍贵。”
小尚言抽噎着,似乎听进去了一点。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
云念指了指桌上那份完美的成绩单。
“姐姐她,或许并不是不关心你。她只是……用了她自己的方式。她指出你的错误,是希望你能变得更好,只是她不太会说话而已。”
小尚言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云念。这个视角,是他从未想过的。
“比较是偷走快乐的小偷。”
云念借用了一句她那个世界的话。
“不要总是看着姐姐在哪里发光,而要找到你自己想要发光的地方。无论是学习、格斗,还是其他任何事情,为你自己而努力,而不是为了追上谁的脚步。明白吗?”
小尚言用力点了点头,虽然眼泪还没干,但眼神已经亮了一些。
可是场景没有任何变化,云念猜测这还不是尚言内心深处最痛苦的记忆。

第127章 网骗炮灰女配(16)
她只能等,这几天里,她扮演着一个温柔的家庭教师,很快获得了小尚言的信任。
终于,场景猛地定格,随后开始变幻。
这是一个废弃的工业仓库。
年幼的尚言被粗鲁地绑在椅子上,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惊恐,嘴巴被胶带封住。
几个散发着凶戾气息的绑匪正在和一个通讯器对话,外放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尚部长,你儿子在我们手上。不想他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就按我们说的做!”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个冷静的男声,那是尚言父亲的声音:“你们想要什么?”
绑匪提出了一系列苛刻的政治条件。
短暂的沉默后,尚部长的声音再次响起,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为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付出这么大代价?不值得。你们要撕票,请便。我不会妥协。”
“嘟——嘟——嘟——”
通讯被单方面挂断了。
绑匪骂骂咧咧地踹翻了旁边的油桶。
而小尚言,他听到了父亲那句“不成器”、“不值得”、“请便”。他眼睛里的光,瞬间熄灭了。
小小的身体不再挣扎,他相信了,父亲根本不爱他,可以轻易地抛弃他。
云念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她明白,这就是尚言心中无法愈合的伤口。
不能再等了!
既然这是幻境,既然这里的绑匪只是尚言恐惧和记忆的投射……
云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砰!”
她猛地从藏身处冲出。
“什么人?!”绑匪们惊愕地转身。
但已经晚了!
云念直接撞飞了离她最近的一个绑匪,那人如同断线风筝般砸在墙壁上,没了声息。
她反手抓住另一个绑匪挥来的拳头,五指收紧——
“咔嚓!”骨裂声响起。
云念拳脚并用,动作粗暴直接,几下就将所有绑匪打倒在地,化作黑烟消散。
她冲到小尚言面前,撕掉他嘴上的胶带,扯断束缚他的绳索。
小尚言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以摧枯拉朽之势救了他的老师。
下一秒,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猛地扑进云念怀里,小小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脖子,将满是泪痕的脸埋在她颈窝。
一滴滚烫的眼泪,顺着云念的脖颈滑落。
也就在这滴眼泪落下的瞬间——
“嗡!”
整个仓库场景剧烈地荡漾起来,然后轰然破碎!
现实中的廊道上。
鸢看到云念和尚言同时身体剧震!
尚言猛地喘出一大口粗气,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却从之前的痛苦迷茫,变成了茫然。
而云念也睁开了眼睛,微微喘息,颈间似乎还残留着那滴眼泪的灼热触感。
尚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向云念,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鸢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后定格在云念身上。
他能感觉到,尚言那原本混乱脆弱的精神力,此刻竟然变得异常稳固,甚至比陷入幻境前更加坚韧。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开口:
“调整状态,最终区域了。”
boss终于现身,但它幻境被冲破后,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了。
它此刻光芒黯淡,连维持基本形态都显得勉强。
鸢甚至没有抬起手凝聚雷霆。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云念身上:
“你练手。”
言下之意,这个残局,交给她了。
云念瞬间会意。
她正需要实战来巩固。
她没有犹豫,风系异能流转周身,身形如风而动!
原本需要苦战许久的副本BOSS,在她几下干净利落的攻击下,连像样的反抗都没能组织起来,便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彻底溃散成漫天光点!
【系统公告:恭喜队伍成功通关副本“虚空回廊”(困难模式)!用时……】
下一刻,他们被传送回了人来人往的主城大厅。
几乎就在他们现身的同时。
“言哥!这边!”
“小言言!你们居然通关了虚空回廊?!”
“快说说,幻术BOSS怎么过的?”
七八个装备华丽、看起来和尚言很熟的玩家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尚言在游戏里人缘极好,朋友众多。
若是平时,尚言肯定会眉飞色舞地和朋友们吹嘘一番。
但此刻,他脸上还带着些未散尽的复杂情绪,心思完全不在朋友的热情上。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啊……嗯,就那样,鸢神带飞……”
一边焦急地踮起脚尖,目光在密集的人流中急切地搜寻着那个身影。
然而,就在他被朋友们围住、应付的那短短十几秒里,云念和鸢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主城大厅茫然四顾,却始终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尚言心里像是有只小猫在抓挠,空落落的,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还有好多话想问,好多感谢想说。
“对了!组队记录!”他猛地一拍脑袋,眼睛亮了起来。
他飞快地调出系统菜单,找到刚刚结束的副本组队记录。

第128章 网骗炮灰女配(17)
云念两人并未回到喧嚣的主城大厅,而是被鸢直接传送至了一处僻静的山崖之上。
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脚下《星域净化》中广袤而奇幻的星域地貌,夜风习习,带着花草的清香。
鸢转过身,眼睛落在云念身上。
“很少有人转换异能系别后,能像你这样迅速适应,并且进步显著。”
“尤其是从治愈系转为需要极高操控力的风系。”
云念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坦然接受:
“谢谢,我只是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式。”
鸢点了点头。
他话锋一转,问出了那个在副本中就已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我可以知道你现实中的异能吗?”
在异能者稀少的世界,询问对方的异能是一种带着试探意味的行为,也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关注。
云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现实中的异能?她自己也才刚刚确认那古怪的力量存在,并且与“减肥”挂钩。
她抬起头,对上鸢的目光,没有选择隐瞒:
“我其实……不太清楚。”
她斟酌着用词。
“我好像用不出来什么雷啊、风啊、或者火啊之类的元素能力。”
她抬起自己的手,虚拟的指尖纤细白皙。
“我只是……力气很大。”
“非常大。”
“力气很大?”
鸢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
这个答案显然在他的预料之外。
像云念描述的这样,仅仅是“力气很大”,没有任何元素属性,也没有明显能量波动的情况,极为罕见。
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脑海中检索相关的异能分类信息。
强大的力量可以源于多种异能变种,但如此纯粹的表现形式……
“只是力气大?”
他再次确认。
“嗯。”云念肯定地点头,“目前看来,是的。”
鸢看着她,他最终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很特别的异能。联盟记录在案的力量系变种有十七种,但你的情况……我暂时无法归类。”
这意味着,云念的异能,可能是一种未被官方记录的新变种,或者……有着更深层的,尚未被激发出来的特质。
云念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这层意思,心中微动。
“我会继续摸索的。”她说道。
鸢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现实中住在哪里?我过几天要去各个星系执行任务,可以去看看你的异能。”
听到鸢主动提出要查看她的异能,云念心里一紧。
住在哪?
她下意识地想编造一个谎言,但抬头对上那双眼睛时,她明智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在裴朔这种人面前,拙劣的谎言只会引起更深的怀疑。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垃圾星。”
“垃圾星?”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一个人?在那里?”
他无法想象,一个拥有特殊异能潜力、在游戏中表现出不俗天赋的十几岁女孩,会生活在那个以混乱、肮脏和危险著称的星域边缘地带。
这与他接触到的被严密保护或至少在秩序星域生活的异能者苗子截然不同。
短暂的沉默后,他的语气里带上了难得温和的探究,委婉地问道:
“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或许我可以……”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以他的身份,帮助一个居住在垃圾星的人离开那里,或者提供一些庇护,并非难事。
云念的心跳更快了。
裴朔的善意是真实的,但这善意对她来说却如同烫手山芋。接受他的帮助,意味着要解释更多,意味着可能暴露原主的身份、账户来源,甚至卷入她无法掌控的局势中。
“不用了!”她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因为急切而略微拔高,随即意识到失态,又强自镇定下来。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处理。”
她感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每多一句交谈,暴露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我……我有点事,要先下线了。”
她找了个借口,准备立刻断开连接。
然而,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退出选项时,鸢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下个月的任务行程里,有一个节点在垃圾星旁边的星域。”
他顿了顿。
“到时候,我会去找你。”
云念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好。”最终,她只能从喉咙里挤出这一个字。
没等对方再说什么,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立刻点击了退出游戏。
虚拟世界的景象褪去,云念猛地从全息舱中坐起。
她看着自己依旧肥胖的双手,感受着体内沉睡的力量,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未知的到访时间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催促着她必须更快、更有效地改变现状。
她给自己定下了严苛的计划:每周至少前往黄金地下拳场三次。
自那晚一拳KO“屠夫”后,“磐石”的名号已经在垃圾星的地下拳场打响。
一个看似笨拙肥胖、却拥有恐怖怪力的女拳手,这让她成为了观众眼中的看点,也让她成了拳场经理眼中的新晋摇钱树。
今晚,云念更是连战两场。
第一场的对手是个以敏捷著称的改造人,在她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跳梁小丑,被她抓住破绽,一拳轰下擂台。
第二场的对手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试图用阴招制胜,却被云念以更蛮横的力量直接碾压,臂骨都被震裂。
两战全胜!
观众席的欢呼几乎要掀翻屋顶。
云念能感觉到,随着这两场高强度的战斗,体内那股力量似乎又活跃了几分,战斗结束时,她甚至能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同于寻常疲惫的灼热感。
瘦了,肯定又瘦了!
她拖着有些酸痛的身体回到后台,用毛巾擦拭着汗水和偶尔溅上的血渍。
目光习惯性地在或坐或卧的拳手中扫过,寻找那个熟悉的紫发身影——却一无所获。
奇怪,按照楚淮那穷得叮当响的状况,他应该不会错过任何一场能赚钱的比赛才对。
她走向正在光屏上计算着今晚收益的经理,状似随意地问道:“看到‘影狼’了吗?就是那个紫头发戴面具的。”
经理头也没抬,嗤笑一声:“那小子?好几天没见人影了,也没来打过比赛。谁知道呢?”
他抬起那只完好的眼睛,瞥了云念一眼,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说不定是仇家找上门,死在哪个臭水沟里了吧。这地方,消失个把人不是很正常?”
“……”

第129章 网骗炮灰女配(18)
虽然楚淮是个麻烦的通缉犯,但他毕竟是她在这个混乱星球上,少数算是有过交集、并且一起吃过饭的人。
“知道了。”
云念低声应了一句,没再多问,转身走向更衣区。
楚淮的失踪让云念有些心神不宁。
她决定去他那个漏雨的破屋子看看,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就在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拳场后台时,两个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个高壮明星拳手身边的两个助理。
“磐石小姐,我们老大想跟你聊聊。”
其中一个助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云念眉头微蹙,但还是跟着他们走到了后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那个代号 “巨像” 的明星拳手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如同小山般的身躯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抬起眼皮,目光在云念肥胖的身体上扫过,那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嫌弃和轻蔑,仿佛在看不合时宜的垃圾。
但他很快扯动嘴角,挤出一个看似和蔼的笑容:
“磐石,是吧?我看你身手不错,力气也够大。”
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摆出谈判的姿态。
“一个人在这地方混,不容易。以后跟着我干,怎么样?有我罩着你,保证你在这拳场横着走,星币大把地赚,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云念心里简直无语。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当她的老大?
前有落魄通缉犯楚淮画大饼,后有这肌肉疙瘩“巨像”谈条件。
她只想安安静静打拳“减肥”,顺便赚点生活费,根本没兴趣掺和进任何势力。
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巨像,干脆利落地吐出三个字: “没兴趣。”
巨像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除了力气一无是处的胖女人,竟然敢如此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尤其是在自己两个手下面前。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盯着云念,眼神凶狠,“给你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直接调出自己的拳场身份面板,操作了几下。
【叮!收到选手“巨像”发起的生死战书!比赛将于明晚八点,主擂台进行!是否接受?】
系统提示音在云念耳边响起,同时后台的公共信息屏上也滚动播出了这条战书信息。
拳场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
选手之间私下解决恩怨最常见的方式就是下战书,一旦接下,第二天即可开战,而且是生死不论的残酷规则!
巨像狞笑着看着云念:
“怎么?怕了?现在跪下来求我,答应跟我,还来得及!”
所有人都看向云念,等待她的反应。
在这种地方,拒绝战书会被视为懦弱,将再也无法在拳场立足。
云念看着眼前嚣张的巨像,又看了看那条战书信息,心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升起一股被麻烦找上门的烦躁和……一丝隐隐的兴奋?
她抬起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点击了接受!
【生死战已确认!明晚八点,“巨像”VS“磐石”!】
“很好!”
巨像见云念接受。
“明晚,我会让你知道,拒绝我的下场!”
云念懒得再跟他废话,甚至连看都没再多看他一眼,直接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离开喧嚣的拳场。
云念决定还是先去楚淮那间漏雨的破屋子看看。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她快步穿梭在杂乱的小巷中,尽量避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就在她即将穿过一片只有几棵变异枯树林立的废弃区域时,异变陡生!
身后传来极其细微却快如鬼魅的脚步声!
云念瞳孔一缩,正欲回身反击——
一只带着粘稠湿意的手猛地从后方伸来,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股虚弱的力道,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一个沉重滚烫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下巴,重重地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唔……!”
云念心中大骇,肘击瞬间向后顶去!
然而,那靠在她身上的躯体却随着她这一击,软绵绵地向后倒去,力量轻得反常。
云念猛地转身,她看清了袭击者的脸。
竟然是楚淮!
他脸上那张面具不翼而飞,露出俊美却此刻毫无血色的脸。
紫色的短发被干涸的血块黏在一起,嘴角破裂,最骇人的是他胸腹处的衣物已经被撕裂,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虽然不再大量流血,但显然经历过极其惨烈的搏杀。
他浑身都是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他仅存的一点意识似乎只够他认出云念,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紫色眼眸此刻涣散无光,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个模糊的气音,随即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楚淮!”
云念低呼一声,来不及细想,连忙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撑住了他倒下的身躯。
触手一片冰凉,他的体温低得吓人。
云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怎么会伤成这样?是谁干的?是拳场经理随口咒骂成真,他的仇家找上门了?还是……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这片枯树林在夜色中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打斗痕迹,告诉她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必须立刻离开!
她不再犹豫,半扶半抱着昏迷的楚淮,吃力地挪到主路旁,迅速用光脑呼叫了一辆无人驾驶的公共悬浮车。
悬浮车悄无声息地滑停在她面前。
她费力地将楚淮塞进后座,自己也挤了进去,快速设定了自己家的地址。
悬浮车平稳地启动,升空,汇入垃圾星稀疏的车流。
车厢内,云念看着身边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楚淮,眉头紧锁。
他身上的伤很重,需要治疗,但去医院显然不行,他的通缉犯身份太敏感。
只能先带回自己那里了。

悬浮车在寂静中行驶。
途径一个24小时营业的自动售货亭时,云念紧急下单购买了一个基础急救包。
当她搀扶着昏迷的楚淮,有些踉跄地走到家门口时,发现装着急救用品的包裹已经被配送机器人放在了门口。
她费力地将楚淮弄进屋子,反手锁好门,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倒在地板上、浑身血污不省人事的楚淮,她认命地叹了口气。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她嘀咕着,先是检查了一下他的生命体征,虽然微弱但还算稳定。
然后,她开始动手处理他的伤口。
云念用剪刀小心地剪开他被血浸透的衣物,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
主要是胸腹处一道很深的切割伤,像是被什么锋利的能量武器所伤,周围还有大片大片的淤青和擦伤。
她按照急救包说明,先用清水和消毒棉小心地清理掉污垢和部分干涸的血迹,动作算不上温柔。
消毒药水刺激伤口时,即使是在昏迷中,楚淮的眉头也痛苦地皱了起来,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云念没有停顿,利落地撒上止血凝血粉,然后用绷带将最严重的伤口一圈圈仔细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出了一身薄汗。
她将他拖到床边,自己则拉过椅子坐在旁边,一边休息,一边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床上的人终于发出了细微的动静。
楚淮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紫色的眼眸最初是涣散的,他下意识地想动,却牵动了伤口,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彻底清醒过来。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陌生的天花板和墙壁,最后落在了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他的云念身上。
记忆回笼,他记起了枯树林中短暂的接触。
“……富婆?”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几乎听不清。
“嗯。”
云念应了一声,起身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能自己喝吗?”
楚淮尝试抬手,却因为虚弱失败。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的笑:“看来……得麻烦富婆喂我了。”
云念没说什么,小心地托起他的后颈,将水杯凑到他唇边,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吞咽。
喝完水,楚淮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靠在床头,看着云念,眼神复杂。
“谢了,”他低声说,语气是难得的认真,“又欠你一条命。”
“怎么回事?”云念放下水杯,直接问道,“谁把你伤成这样?”
楚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还能有谁?那群阴魂不散的白眼狼……他们找到垃圾星了。”
他顿了顿,看向云念:“他们知道我暂时用不了异能,像撵狗一样追着我打。我能逃出来……纯粹是运气好,或者说,他们还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没立刻下死手。”
云念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他的前手下。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问。
楚淮看着她,紫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深邃:
“富婆,你这地方……能再收留我几天吗?”
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我现在这样,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云念看着他惨白却依旧难掩俊美的脸,以及身上厚厚的绷带,沉默了片刻。
这麻烦真是越滚越大了。
但她终究还是无法狠心将这样一个重伤号扔出去自生自灭。
“……你先养伤。”她最终说道。
楚淮闻言,似乎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疲惫再次涌上:
“谢了……等我恢复了,一定……”
他的话没说完,声音便低了下去,似乎又昏睡了过去,或者是体力不支陷入了沉睡。
云念去洗了个澡,简单喝了点营养液。
夜深人静。
忽然,一阵压抑的喘息声,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呓语,从床边传来。
云念立刻打开床头昏暗的壁灯。
只见楚淮在床上不安地辗转,脸色潮红,嘴唇干裂。
她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发烧了!伤口果然引发了炎症。
“真是麻烦不断……”云念低声抱怨了一句,动作却丝毫不慢。
她立刻起身,从急救包里找出退烧药,将药片塞进他嘴里,又喂了几口水,看着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下去。
接着,她撕开退烧贴,啪地一下贴在他汗湿的额头上。
冰凉的感觉似乎让他舒服了一些,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
考虑到他失血过多又能量消耗巨大,云念又拿出几支高能量的营养液,像之前一样托着他的脖子,一支接一支地慢慢喂给他。
在这个过程中,楚淮一直处于半昏迷半醒的状态,双眼朦胧没有焦距,似乎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当云念喂完最后一支营养液,准备抽回手时。
楚淮那只没受伤的手一把攥住了云念正要离开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却出乎意料的大。
云念一惊,下意识想抽回手,却没能成功。
楚淮似乎觉得她微凉的手背贴在脸上很舒服,迷迷糊糊地,他用力将她的手拉近,然后……直接将她的手掌按在了自己发烫的脸颊上。
他的脸侧线条利落,皮肤因为高热而灼人。
云念手指冰凉,楚淮无意识地在她掌心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般的微弱叹息,紧蹙的眉头又松开了些。
“……”云念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再次尝试用力,想把手抽回来,可楚淮的手就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
“这家伙……生病了手劲还这么大?”
云念暗自腹诽,有些气结。
她不是不能强行挣脱,如果动用那古怪的力气,甩开他轻而易举。
但是他现在重伤加高烧,身体脆弱得很,万一她控制不好力道,很可能伤到他。
“……算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在说服自己。跟一个烧糊涂了的病号计较什么?
她调整了一下有些别扭的姿势,任由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攥着,贴在他滚烫的脸颊上,充当一个“人形降温贴”。
手被楚淮紧紧攥着,贴在滚烫的脸颊上,云念动弹不得,又不敢用力挣脱,只好用另一只手无聊地刷着光脑。
她点开《星域净化》的游戏论坛,想看看有没有关于新副本或者风系异能的攻略讨论。
然而,刚进入热帖板块,几个醒目的标题就跳入了她的眼帘:
《惊!风系新人“念念”冲塔记录分析,这操作绝对是大佬小号!》
《“念念”与“鸢”关系推测:疑似现实相识,或是帝国贵族秘密培养?》
《怪物新人横空出世,转换系别后实力飙升,背后是否有隐情?》
云念:“……”
她点开帖子,里面详细分析了她通关训练场99层的录像,各种慢放、数据对比,将她一些本能的战斗反应吹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她和鸢的配合默契绝非凡人,现实中定然关系匪浅,说不定是哪个隐世贵族的千金小姐出来体验生活。
看着这些脑洞大开的猜测,云念简直哭笑不得。
她一个住在垃圾星,靠着打黑拳赚钱的人居然被YY成了贵族小姐?
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一个标题让她滑动的手指猛地顿住:
《深扒“星域净化”第一女海王!换号无数,情感诈骗,受害者联盟已成立!》
云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这个帖子。
发帖人的头像是一片漆黑,ID是一串毫无规律的乱码。
帖子内容是一个制作精良的长视频,视频里,没有露脸,只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条理清晰地陈述了“女海王”的罪行:
如何利用精心捏造的,极具亲和力的完美虚拟形象,在游戏里广撒网,专门寻找那些情感空虚或性格单纯的男性玩家。
如何以“身世悲惨”、“身患重病”等千篇一律的借口接近对方。
如何在建立“情感连接”后,开始以各种名目索要游戏内的贵重物品和星币转账。
如何在榨取价值、失去新鲜感后,冷酷无情地消失,注销账号,仿佛从未存在过。
视频里甚至贴出了不少打了马赛克的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截图,虽然模糊了具体信息,但那种套路化的说辞,云念一看就知道——是原主!
更让云念头皮发麻的是,发帖人声称,最初是几个被骗的玩家在互相诉苦时,惊讶地发现他们遇到的“悲惨美女”虽然账号和捏脸细节不同,但说话方式、索要理由甚至“病情”都极其相似。
他们顺藤摸瓜,互相核对信息,竟然揪出了至少七八个疑似由同一人操作的账号!
这些感觉自己感情和金钱双双受骗的玩家们怒火中烧,联合了起来,成立了一个“受害者联盟”。
他们不仅在论坛发帖曝光,还在视频最后发出了联合声明——向《星域净化》游戏官方强烈抗议,要求彻查此事,并交出这个女海王的真实注册信息,他们要追究其法律责任!
帖子下面,回复已经炸锅。
有同样声称自己被骗的玩家在下面哭诉附和,有吃瓜群众震惊于这女人的手段和冷酷,更有大量玩家在呼吁官方给个说法。
云念关掉了光脑,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那个发帖的乱码ID是谁?是某个特别愤怒的受害者?
还是……那个隐藏在暗处、最终杀了原主的凶手,在用这种方式逼迫她现身?或者试探?
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终于渐渐降了下去,楚淮的呼吸变得深沉而平稳,紧攥着她的力道也无意识地松开了。
云念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指。
手腕上还残留着他用力的指痕。
她看了一眼光脑屏幕上关于“女海王”的激烈讨论。
“想太多无用。”
她低声告诉自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最重要的是活过明天。”
游戏里的舆论风暴,原主留下的债务,甚至楚淮带来的麻烦,都可以暂时搁置。
明天拳台上的战斗是迫在眉睫、关乎生死存亡的第一要务。
她最后检查了一下楚淮的状况,确认他退烧了,呼吸平稳,伤口也没有渗血,便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
主卧唯一的床被楚淮占了。
云念没转身走进了狭小的次卧。这里只有一张简单的床和一个小柜子。
她躺倒在床上。
中央星域,某处豪华住所内。
尚言穿着睡衣,毫无形象地瘫在柔软的大床上,怀里抱着光脑,眉头紧锁,嘴里不停地唉声叹气。
他隔几分钟就点亮屏幕,急切地查看《星域净化》的好友列表,期盼着那个名叫“念念”的ID能够出现在新增好友栏里。
“怎么还不通过啊……”
他嘟囔着。
“念念姐姐是不是没看到?还是我哪里惹她生气了?”
那天在副本里经历的幻境虽然模糊,但那种被拯救的温暖感觉却异常清晰。
他迫切地想再和云念说说话。
就在他第一百零一次刷新列表,准备再次陷入沮丧时——
【叮!您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尚言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眼睛瞬间亮了!
“通过了?!”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通知,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性ID星海。
头像是个看起来很商务的虚拟形象,申请理由更是莫名其妙: 【兄弟,有空吗?想跟你聊聊,关于你可能也感兴趣的事。】
不是念念姐姐……
尚言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蔫了下去,兴致缺缺。
但出于礼貌和一丝好奇,他还是点击了同意。
星海:方便游戏里细聊吗?这里说不清楚。
尚言挠了挠头,虽然觉得这人有点奇怪,但还是回复:
哦,好的。
他登录了《星域净化》。
按照对方给的坐标传送到主城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果然看到一个ID为星海的男玩家等在那里。
这人长相是系统里最普通、最大众的那种,没什么记忆点,但一身装备却流光溢彩,明显是氪金大佬,各种限量版外观和强化特效晃得人眼花缭乱。
见到尚言,星海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表情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愤慨:
“兄弟,找你来没别的事,就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也被那个女海后给骗了?”
“啊?”
尚言彻底懵了,娃娃脸上写满了问号,“什么女海后?骗什么?谁骗我?”
星海看他这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开始解释: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们一群人,最近扒出来一个专门在游戏里搞情感诈骗的女海王!她用不同的账号,捏各种漂亮又亲和的脸,专门找……呃,像我们这样条件不错的男玩家下手。”
他顿了顿,观察着尚言的表情,继续说道:
“套路都差不多,先装可怜,说自己身世悲惨啊、重病缠身啊,博取同情,建立感情……然后就开始各种理由要钱要资源。等榨得差不多了,或者没新鲜感了,就直接注销账号消失!”
尚言听着,眼睛慢慢睁大,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星海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还在愤愤不平:
“我们几个受害者互相一对信息,发现特么的遇到的是同一个人!手法一模一样!现在我们已经联合起来了,成立了受害者联盟,一定要把她揪出来!”
他看向尚言,语气带着试探:
“兄弟,我看过你的资料和消费记录……感觉你也很可能是她的目标之一。你仔细回想一下,之前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特别善解人意、但后来总是跟你诉苦要钱,最后突然消失的‘姐姐’?”
尚言呆呆地坐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第二天清晨,云念是在一阵腰酸背痛中醒来的。
次卧那张硬床实在是种折磨,她浑身的骨头都像被重新组装过一样。
她揉着发酸的腰背,打着哈欠拉开次卧的门,睡眼惺忪地准备去浴室简单洗漱一下。
然而,门一打开,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定在了原地。
浴室的门也刚好打开,氤氲的水汽弥漫出来,一个身影随之出现。
楚淮显然刚冲完澡,紫色的短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顺着他线条流畅的颈项滑落,划过精壮却并不过分夸张的胸膛,以及隐约可见腹肌轮廓的腰腹。
他身上还带着沐浴后湿热的气息,而腰间只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条白色的浴巾,堪堪遮住关键部位,勾勒出紧实的臀部线条。
他似乎也没料到云念会在这个时间点出来,动作顿了一下。
四目相对。
楚淮本能地预想着对方可能会有的反应——尖叫?脸红?慌忙转身?
然而,什么都没有。
云念只是微微睁大了些还带着睡意的眼睛,目光直愣愣地从他滴水的发梢,扫过胸膛,再到腰间的浴巾,脸上没有丝毫害羞或窘迫的红晕。
她那过于平静的眼神,反而让原本打算调侃几句的楚淮自己先不自在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珍稀动物,这感觉……有点憋屈。
“咳。”
楚淮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前迈了半步,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地覆上了云念的眼睛。
他的手掌还带着水汽,微凉,覆盖在眼睑上,挡住了她肆无忌惮的视线。
“非礼勿视啊,富婆。”他的声音带着刚沐浴后的沙哑。
说着,他用手掌挡着她的视线,同时另一只手虚扶着她,将她转了个方向,往客厅推去。
“在外面等会儿,我换个衣服你再进来洗漱。”
他几乎是半推半送地把云念“请”到了客厅中央,然后才松开手,迅速退回浴室,“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云念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刚刚被楚淮手掌覆盖过的眼睛,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
“身材……好像还不错。”
在客厅等待的间隙,云念习惯性地站上了电子秤。
190 斤。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拳赛,让她成功甩掉了超过五十斤的负重!
虽然离正常体型还有距离,但变化已经肉眼可见。
这时,浴室门再次打开,楚淮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服,湿漉漉的紫发被他随手向后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完整的俊美面容。
他走到云念对面,有些随意地坐下。
云念看着他,眉头微蹙,想起他胸腹那道狰狞的伤口:
“你的伤,不能沾水吧?”
楚淮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小伤。我体质强悍着呢,这点恢复能力还是有的。”
他嘴上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云念脸上,带着几分狐疑,上下打量着。
看了几秒,他忍不住开口:
“是我的心理作用吗?怎么感觉……你好像变漂亮了点?”
他不是在奉承,而是真的有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的云念,五官似乎……清晰了一些?
原本被脂肪挤压得有些变形的轮廓,隐约显露出原本应有的柔和而协调的线条。
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也因为脸部脂肪的减少而显得更大、更清亮了些。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细细描摹过她的眉骨、鼻梁,最后……停顿在了她形状饱满的嘴唇上。
那唇瓣看起来有些干燥,带着一种天然的柔软感。
这个嘴……看起来……应该很好亲。
这想法如同一道惊雷,把他自己都给劈懵了!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视线。
云念被他这直勾勾又突然闪躲的眼神搞得莫名其妙,完全没领会到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平静地回答道:“没什么,可能是最近运动量大,瘦了一点。”
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她抬起手臂,拉了拉身上明显宽松了不少的衣袖,袖筒空落落地晃荡着。
“你看,衣服都宽松了。”
楚淮的视线下意识地跟着她的话,落在了那空荡的袖口和她明显纤细了些的手腕上。
他重新抬起眼,看向云念,紫色的眸子里情绪复杂,最终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云念看着楚淮脸上那变幻莫测的神情,决定把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对了,昨晚在拳场,我跟那个巨像签了生死战书,比赛就在今晚。”
楚淮闻言猛地抬起头,紫眸中闪过一丝愕然:“巨像?你跟他签了生死状?!”
他随即脸色沉了下来,语速加快,“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这下轮到云念奇怪了:“为什么?只是一个比赛而已。”
“只是一个比赛?”
楚淮几乎要被气笑,他撑着桌子边缘站起身。
“那家伙不是普通的肌肉疙瘩!他有异能!虽然是比较偏门的硬化皮肤,但配合他本身的力量和体型,非常难缠!而且他出招极其阴损,专攻下三路,之前好几个不服他的拳手,不是残了就是彻底消失了!”
他急切地看着云念:“听我的,富婆。我们现在就走!我攒了点钱,足够我们买两张去隔壁星域的船票。那里虽然也乱,但至少没这边的烂摊子!”
然而,云念听完,脸上没有任何动摇。
她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我不想逃。我想和他打一场。”
“你……”
楚淮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
他坐回椅子上,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行吧,你厉害,你头铁。”
“我是没办法了,现在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找我,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出不了这个门,更别说帮你什么了。”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显得有些疲惫。
云念看着他那副样子,没再说什么。

第133章 网骗炮灰女配(22)
夜幕再次笼罩垃圾星,黄金地下拳场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喧嚣沸腾。
今晚的重头戏——磐石VS巨像的生死战,吸引了远超平日的观众。
看台上人山人海。
云念如约而至,在后台安静地做着热身。
她能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声浪,其中呼喊巨像名字的声音明显占据了大部分。
她随意瞥了一眼入口处巨大的投注光屏。
巨像胜:赔率 1:1.2
磐石胜:赔率 1:3.5
显然,尽管她之前战绩彪炳,但在拥有硬化皮肤异能的巨像和其凶名面前,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她胜算渺茫。
云念只是继续活动着手腕和脚踝。
190斤的身体比起之前轻盈了太多,肌肉的发力感和协调性也显著提升。她知道这是一场硬仗,但内心却异常平静,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下面让我们欢迎今晚的两位主角!”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首先,是拥有不败神话、力量惊人的神秘女拳手磐石!”
聚光灯打在入口,云念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擂台。
她刚在擂台一侧站定,主持人的声音再次拔高: “而她的对手是我们拳场的无冕之王,拥有钢铁之躯的绝对强者巨像!”
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口哨声中,巨像走上擂台。
他轻蔑地瞥了云念一眼,嘴角挂着冷笑,还故意鼓动了一下他的胸肌,引发台下更疯狂的尖叫。
裁判站在中央,示意两人上前。
按照拳场最起码的礼仪,云念微微颔首,向对手鞠了个躬。
而巨像却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连头都懒得点一下。
裁判无奈,也懒得计较,直接挥手——
“比赛——开始!”
最后的音阶尚未落下,巨像已经带着一股恶风,如同发狂的犀牛,朝着云念猛冲过来。
面对巨像的凶猛冲撞,云念没有选择硬撼。
她脚步灵动地向侧后方滑开。
拳风擦着她的耳际掠过,带起一阵刺痛。
好强的力量!好硬的防御!
云念心中凛然。
这是她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强对手。
但她没有慌乱,眼神反而更加专注。
巨像一击落空,怒吼一声,双臂如同挥舞着向云念砸来。
他的攻击大开大合,仗着防御强悍,几乎不做保留。
云念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却总能在关键时刻以毫厘之差避开。
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只靠蛮力,而是开始运用在游戏中学到的一些战斗技巧,观察着巨像的攻击节奏和习惯。
她发现,巨像的硬化皮肤并非毫无弱点。在攻击转换的瞬间,某些关节部位的硬化会略有迟滞,而且维持这种高强度的异能,对他的体力消耗也极大。
在巨像一次全力挥拳,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云念没有攻击他最坚硬的胸膛或手臂,而是身形一矮,如同鬼魅般切入他因挥拳而露出的腋下空档!
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拳,狠狠砸向巨像腋下!那里并非完全硬化!
“砰!”
一声闷响!
巨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硬化皮肤的异能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云念得势不饶人,抓住他失衡的瞬间,一记沉重的扫堂腿踢在他支撑腿的膝盖侧后方!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巨像轰然跪倒在地,试图挣扎起身,但膝盖的重创和腋下的剧痛让他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裁判立刻上前读秒。
“……十!”
“获胜者——磐石!”
整个拳场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哗然!
谁也没想到,拥有强悍异能的巨像,竟然真的败给了这个看似只有一把傻力气的胖女人!
主持人激动地冲上擂台,抓起云念的手腕,高高举起:
“让我们为新的强者欢呼!磐石!她再次创造了奇迹!”
聚光灯打在云念身上,观众席上爆发出狂热的呐喊,尤其是那些押了她获胜的少数人,更是兴奋得面目狰狞。
然而,被主持人拉着手举起的那一刻,云念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不对劲。
一种莫名的违和感萦绕在心头,更让她在意的是,从刚才开始,她的鼻尖就始终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黏腻而甜腥的气息。
这味道让她有些头晕,心底隐隐泛起不安。
【叮!您的账户收到转账:300,000星币!】
光脑提示音响起。
三十万星币!一场比赛的收入远超之前的总和!她毫无疑问成了拳场新的摇钱树。
独眼经理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态度甚至带着一丝谄媚:
“磐石小姐!恭喜恭喜!真是英雄出少年……我已经在星尘餐厅订好了位置,务必赏光,为您办个庆功宴!”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里几个工作人员正面无表情地将倒地不起的巨像像拖死狗一样拖下擂台,没人多看一眼。
失败者在这里毫无价值。
云念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不用了,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也不敢强求:
“好好好,那您先休息,庆功宴我们改天再补!随时恭候!”
云念不再多言,穿过狂热的人群,径直走向更衣室。
她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弄清楚身上这股不对劲的感觉,以及那诡异的甜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淮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光屏正定格在云念最后击倒巨像的瞬间。
他紫眸中却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听到门外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钥匙转动的声音,他扬起笑脸,准备给这位彪悍的室友送上祝贺。
门“咔哒”一声打开。
楚淮刚站起身,一句“恭喜啊富婆……”还没说完,一个滚烫的身躯就直直地撞进了他怀里,冲得他踉跄了一下,牵动了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喂,你……”楚淮下意识地想扶住她,却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怀里的云念呼吸急促而灼热,喷在他颈间的气息温度高得吓人。
他低头看去,只见她整张脸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那双平时清冷的眼睛此刻水雾迷蒙,焦距涣散。
更让他震惊的是,云念的手仿佛不受控制般在他胸前胡乱地摸索着,力度时轻时重,带着一种异常的焦躁和……渴求?
她的嘴里还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和疏离。

水柱喷洒,将两人彻底浇透。
楚淮原本只是想用冷水让云念清醒,却低估了她中药后的状态和那身恐怖的力气。
云念完全被药物支配,冷水的刺激非但没有让她清醒,反而让她更加贪婪地寻求楚淮身上的凉意来中和体内的燥热。
她整个人如同八爪鱼般紧紧缠着楚淮,湿透的衣物紧贴身体,勾勒出她因减重而逐渐显现的柔软曲线,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楚淮一只手要固定住她不让她滑倒,另一只手想阻止她乱摸,却根本抵挡不住。
她的双手在他湿漉漉的胸膛、后背毫无章法地游移,所过之处仿佛点燃一串串细小的火苗。
更要命的是,她仰起泛着红晕的脸,水珠顺着她的睫毛、鼻尖滴落,那双迷蒙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毫无预兆地凑上来,急切地吻住了他的嘴角。
“唔!”
楚淮浑身一僵,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冷水也浇不灭他瞬间攀升的体温,脸颊、耳根不受控制地爆红。
“云念!你清醒一点!”
他偏头躲开,声音沙哑地低吼。
他抓住她一只在他腰间摸索的手腕,用力想扯开。
然而,云念此刻的力气大得骇人!
她似乎不满他的躲避,手臂反缠上来,将他抱得更紧,湿透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着他,另一只手甚至开始胡乱地拉扯他的衬衫领口。
楚淮闷哼一声,伤口被牵扯的剧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但他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
他一个曾经叱咤星际的SSS级通缉犯,即便暂时失去异能,格斗技巧和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此刻竟然被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用力量死死禁锢在淋浴间的角落里!
他又尝试了几次,结果云念像是被激怒一般,力气反而更大了,几乎要将他勒得喘不过气,亲吻也变得更加密集,落在他的下巴、脖颈、甚至试图再次捕捉他的嘴唇。
楚淮急促地喘息着,水流顺着两人紧贴的身体滑落。
他……好像真的拿她没办法。
打,打不过。
挣,挣不脱。
难道真要在这里……?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狂跳,血液奔流的速度更快了。
最终,他像是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抵抗,紧绷的身体微微松懈下来,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甜腻气息,在心里对自己说。
“算了……”
“这可不是我乘虚而入……”
“是她力气太大,我实在……挣脱不了。”
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心安理得xx的理由,他任由任由怀中的女人,在他身上点燃一簇簇难以言喻的火焰。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和越来越急促紊乱的呼吸。
第二天,云念是在一阵强烈的腰酸背痛和头脑混沌中醒来的。
阳光透过窗户,刺得她眯起了眼。
她茫然地看着熟悉的主卧天花板,花了足足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房间。
然后,昨晚那些混乱、炽热、不受控制的片段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她猛地转过头。
只见楚淮就躺在她身边,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随意盖着被子一角。
他侧躺着,用手臂支着头,正幽幽地看着她,那张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在他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上,除了那道狰狞的旧伤,还赫然添了不少新的红痕和抓痕,从胸膛蔓延到肩背,有几道甚至破了皮,看着确实有点吓人。
配合着他此刻幽怨的眼神,活脱脱一副被蹂躏摧残后的小媳妇样。
云念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看到她这副仿佛“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懵逼表情,楚淮心底一股无名火噌地冒了上来。
他一边给云念递水一边磨了磨后槽牙:“喂,富婆……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断片了吧?!”
云念被他带着火气的质问拉回了神智。
她喝了口水,深吸一口气。
“没有。”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都想起来了。”
包括她是怎么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怎么亲他,怎么在他身上留下这些痕迹,以及……他最后那放弃抵抗、近乎纵容的态度。
听到她说想起来了,楚淮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然后有些不自然的开口说道:
“既然……既然已经这样了,”他瞥开视线,耳廓微红,“那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转回头看着云念的眼睛,吐出了石破天惊的三个字: “结婚吧。”
云念:“……啊?”
她彻底愣住了,大脑一时没处理完这过于跳跃的信息。
楚淮却没理会她的震惊,一夜没睡让他思绪有些混乱,开始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我一晚上都没睡……就在想这个事。”
他揉了揉眉心。
“我现在还是个通缉犯……确实配不上你。但没关系!”
“等我这阵子风头过去,异能恢复了,我就不干星盗了!金盆洗手!到时候我做点正经生意,把身份洗白……”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等我洗白了,有了正经身份和产业,我们就去登记结婚!肯定不会让你吃苦……”
云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个人在那里完成了从被迫负责到规划未来的全套心理建设,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楚淮还在那里畅想着,却瞥见云念脸上的表情,他心头那股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他猛地坐直身体,指着自己身上的新旧伤痕,语气带着控诉:
“喂!云念!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该不会……不想负责吧?”
他紫眸圆睁,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欺骗。
“昨天可是你!强行!强迫的我!我反抗了,我挣扎了!可你力气那么大,我根本挣脱不开!你看看我这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都拔高了些:
“我没去星际警局告你强迫,已经是看在……看在我们一起吃过饭、你又救过我的情分上了!你居然还想赖账?!”
云念被他这一连串的“控诉”砸得有点懵,看着他身上那些确实挺唬人的痕迹,再回想昨晚自己那不受控制的状态,她难得地感到了理亏。
“我……没有想赖账。”她弱弱地辩解了一句,“只是这些事情太突然了。”
她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额角:“以后再说这些事吧,我现在脑子还有点乱。”
楚淮看着她难得露出的这副带着点脆弱的模样,心头那点火气莫名就散了大半。
他抿了抿唇,也知道逼得太紧没用,反正……人就在他眼前,跑不了。
“行吧。”
他语气缓和下来。
“给你点时间想想。但我告诉你,我楚淮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动作有些别扭地开始穿衣服。
穿好上衣,他看向还坐在床上的云念:
“别发呆了,赶紧收拾一下自己。”他指了指她,“我们得去诊所一趟。”
“去诊所?”云念抬头。
“废话!”楚淮没好气地说,“去看看你昨天中的到底是什么阴损的药!有没有什么后遗症!那帮家伙太阴了,天知道用的什么下三滥玩意儿,必须检查清楚!”
他眼神阴沉下来,想到有人用这种手段对付云念,紫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云念点了点头:“好。”
她掀开被子,准备起身,身体传来的酸软和某些部位的异样感让她动作微微一滞,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楚淮瞥见她细微的僵硬,耳根又有点发热,连忙移开视线,催促道:“快点!”

第135章 网骗炮灰女配(24)
垃圾星自然不存在正规的大型医院,遍布各处的都是些游走在灰色地带、背景复杂的小型诊所。
这些地方既能处理见不得光的伤势,也能搞到各种管制药物和禁药。
楚淮换了一个款式不同的黑色面具,谨慎地掩盖了容貌。
两人搭乘悬浮车,来到了一个位于混乱街区深处的小诊所。
推开挂着“营业中”牌子的门,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奇异草药混合的气味。
只有一个女人坐在问诊台后。
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长相带着一股慵懒的妩媚,一头波浪卷发随意披散,身上套着一件白大褂。
她正低头看着光屏,听到门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云念简略地描述了一下昨晚的症状。
那女医生听完,目光在云念和旁边身材挺拔、即便戴着面具也能看出轮廓不俗的楚淮身上转了一圈,突然嘻嘻一笑:
“小妹妹,艳福不浅呀。”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眼楚淮。
“这药虽然阴损,但能睡到这样的极品,怎么看都是你赚了嘛。”
在她看来,云念这体型能和一个明显是“顶级货色”的男人发生关系,简直是中了头彩。
云念:“……”
她面无表情,懒得解释。
楚淮在面具下翻了个白眼,强忍着没吭声。
女医生见两人都没接话,也觉得无趣,收敛了笑容:
“行了,说正事。你中的是‘魅妖之吻’,黑市里那些喜欢玩弄人、搞调教的家伙最爱用这玩意儿。”
“后遗症呢?”楚淮沉声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后遗症?”女医生挑了挑眉,语气轻松,“没有呀。”
这个答案让云念和楚淮都愣了一下。
但女医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心沉了一下:
“这药本来就不是以伤害身体为目的的,它的效果就是放大欲望,摧毁理智。说没有后遗症,是指它一般不会造成器质性的永久损伤。”
她顿了顿,看着云念,眼神里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是这药的药性还没解呢。‘魅妖之吻’的代谢很慢,根据剂量和个人体质,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在你体内完全清除干净。”
“在这期间……”
她拖长了语调。
“随时都可能再次发作。至于发作的频率和强度,就看个人喽。可能几天一次,也可能一天几次,受到点刺激,比如情绪激动、或者……看到这位帅哥,”她指了指楚淮,“都可能成为诱因。发作起来,就跟昨晚一样,理智基本下线。”
云念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她就像揣着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失控!
楚淮面具下的眉头也紧紧锁住:“没有解毒剂?”
女医生摊摊手:
“这种药设计出来就是为了长期控制人的,哪有什么立竿见影的解药?只能靠身体慢慢代谢。或者……”
她暧昧地笑了笑。
“找个固定伴侣,发作的时候‘帮帮忙’,也能缓解症状,不过治标不治本。”
云念沉默地付了诊金,和楚淮一起离开了这家小诊所。
回到悬浮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悬浮车在破败的街区穿行。
快到住所时,云念突然开口:“停车。”
楚淮一愣:“还没到。”
“我有点事要处理。”云念语气平静,“你先回去。”
楚淮皱眉,立刻猜到她想做什么:“不行,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你在外面更危险。”云念看向他,目光扫过他依旧苍白的脸色。
“你的仇家可能还在到处找你。回去,锁好门。”
楚淮现在确实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他张了张嘴,看着云念决绝的眼睛,知道劝不动她,最终只能咬牙道:
“……小心点。有事立刻联系我。”
云念点了点头,推门下车,身影很快融入街角的阴影中。
她没有回家,而是朝着拳场后方那片鱼龙混杂的居住区走去。
她记得巨像和他那帮跟班,平时就盘踞在那里。
刚靠近那里,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和拳脚到肉的闷响就传了过来。
云念眼神一冷,悄无声息地靠近。
只见在宽敞的空地上,昨天还跟在巨像身边点头哈腰的两个助理,此刻正对着地上蜷缩的人影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呸!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废物!输了比赛,拳场都不要你了!”
“以前仗着有点异能没少欺负我们,现在爽了吧?”
地上那人,正是巨像。
他此刻像一只煮熟的虾米蜷缩着,脸上青紫交加,昨天的伤显然没好,连基本的防御都做不到,只能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咽。
那两个助理打得起劲,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一抬头,正好对上云念冰冷的视线。
两人动作瞬间僵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磐石来了!她现在可是拳场的红人,实力恐怖,而且巨像落得这个下场就是因为她!
“走!快走!”
两人低呼一声,连狠话都不敢放,连滚爬爬地窜进旁边的巷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上的巨像听到动静,艰难地抬起头。
当他看到站在那里的云念时,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期盼和哀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求救,发出嗬嗬的气音。
他大概以为,云念是来救他的,或者至少,会阻止那两个人。
然而,云念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然后,在巨像期盼的目光中,她抬起脚,冷酷地一脚踩在了他粗壮的脖颈上!
“嗬……!”
巨像眼中的期盼瞬间被惊恐取代!
他徒劳地挣扎着,想要推开那只仿佛有千钧之重的脚,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云念没有说任何废话。
脚下猛地用力——
“咔嚓!”
巨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的惊恐凝固,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云念面无表情地收回脚。
她蹲下身,开始翻查巨像的尸体。
很快,她就在他贴身的口袋里摸到了几个硬物。
掏出来一看,是几个没有任何标签的小型金属瓶和几包粉末。
她打开其中一个瓶子,那股熟悉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正是“魅妖之吻”!
另外几个瓶子和粉末,则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显然是用来临时提升战斗力或者麻痹神经的兴奋剂类禁药。
云念站起身,将药瓶收起,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她推开门的瞬间,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屋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香气,原本就整洁的房间此刻更是纤尘不染,连角落都被擦拭得闪闪发亮。
而那个本该卧床休养的伤号楚淮,此刻正系着一条碎花围裙,手里拿着块抹布,正擦拭着桌角。
听到开门声,楚淮抬起头。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云念衣角已经有些发暗的血迹上。
楚淮紫眸中的神色几不可查地暗了一下,但什么也没问。
他放下抹布,快步走过来,语气自然地说道:
“回来了?浴室我给你放好热水了,赶紧去洗个澡吧。”
他伸出手,想推她肩膀,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动作猛地顿住,耳根泛红。
浴室……热水…
楚淮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身上都脏了,快去。”
云念没说什么,顺从地被他推着,走进了热气氤氲的浴室。
泡在温热的水中,云念舒服地叹了口气,感觉浑身的酸痛都缓解了不少。
等她换上干净的睡衣,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时,楚淮已经解下了围裙,正坐在擦得锃亮的桌子旁等她。
屋内的灯光温暖,映照着他略显苍白却依旧俊美的侧脸,竟有种人夫感。
“家里收拾得很干净。”云念环顾四周,由衷地夸了一句。
她确实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前星盗,还有这么“贤惠”的一面。
楚淮闻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似乎有些得意。
云念在他对面坐下。
“你的异能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楚淮听到这个问题,神色正经了些。
他摸了摸下巴,又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中毒后的时间。
“差不多……十天内。
十天内异能就能恢复,云念的心稍稍松弛了一些。
一周多以后,面对他那些前手下的追杀,也多了几分底气。她对自己的异能水平没有清晰认知,实在没把握应对那些能在星际间纵横的亡命之徒。
一阵夜风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隙钻入。
云念下意识地低头拢了拢睡衣,却惊讶地发现,睡衣此刻胸襟和腰腹处竟然又空荡了不少,布料软塌塌地垂落着。
她心中一动,走到体重秤前站了上去。
165 斤。
短短两三天,她的体重竟然又下降了二十多斤!
而且,瘦身的速度似乎随着她更深入地使用力量而越来越快了。
就在这时,一具温热的胸膛从背后贴了上来。
楚淮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腰。
他的手掌隔着宽松的睡衣布料,在她腰侧小心翼翼地摩挲了几下,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明显缩水了一圈的腰围。
然后,他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面对面地打量着她。
“别减肥了。”
楚淮的声音低沉,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她一缕半干的发梢,“现在就很好看。”
他这话并非敷衍。
在他眼里,云念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
他并不觉得瘦骨嶙峋才是美,反而觉得她现在这样,健康、有力,带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很好。
云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弄得微微一怔。
“瘦下来,行动更方便。”
楚淮知道劝不动,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更紧地拥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闷闷地说:“随你吧,但别太拼命……我看着……心里不舒服。”
简单的晚餐后,云念很自然地抱起自己的被子,准备像前一天一样去次卧那硬邦邦的床将就。
可她刚转过身,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
“去哪?”
楚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满。
“次卧。”云念回答得理所当然。
楚淮手上稍一用力,将她轻轻拽了回来,紫眸里写着“你是在开玩笑吗”的神情:
“都这样了,还分房睡?”
云念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需要空间”、“习惯一个人”之类的理由。
但在楚淮执拗的目光下,她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抱着被子,被他半推半就地回到了主卧。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点微妙的距离。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楚淮似乎想起了什么,侧过身,面向云念,问道:
“你很喜欢玩那个《星域净化》?我看你家里放着全息舱。”
云念看着天花板,语气平淡:
“还行,偶尔玩玩。”
楚淮一听,来了兴致,紫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发亮:
“那我陪你一起玩呗?正好我养伤期间也无聊,进去打发时间,还能在游戏里保护你。”
然而,云念几乎是下意识地、很快地回绝了:“呃,不用。”
这个过于直接的拒绝,让楚淮瞬间眯起了眼睛,警觉的雷达“滴滴”作响。
他撑起身子,紧紧盯着云念的脸,试图从她平静的表情里找出蛛丝马迹。
“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
“你是不是在游戏里,还有什么网恋对象、小情郎啥的,怕被我发现了?”
难道他现实里失身还不够,虚拟世界里还要防着被人挖墙脚?
云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醋意和脑补搞得一愣,随即有些无语。
她确实有必须单独游戏的理由,但这些显然不能告诉楚淮。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道:“没有网恋对象。只是……我在游戏里习惯一个人了。”
楚淮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显然没完全被说服,但看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才哼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手臂却霸道地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宣布主权似的嘟囔道:
“没有最好。反正……以后少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组队,尤其是男的!”
云念被他箍着,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随他去了。
看来,以后上线得更小心才行了。至少,在楚淮伤好之前,得尽量避免让他和鸢或者尚言有任何碰面的机会。

然而,在一片混沌的睡梦中,她逐渐感觉到一种异样的触感。
仿佛有温热的东西在她腰间流连,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缓缓上移,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抚过她的脊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云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适应了黑暗的瞳孔很快分辨出近在咫尺的轮廓——是楚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过身来面对着她,那双在暗夜里也显得格外清晰的紫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里面跳动着她有些熟悉的、危险又迷人的火焰。
他的手,正是那“不老实”的源头。
“….....你干什么?”云念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下意识地想推开他。
楚淮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将她圈禁在自己怀里和床铺之间。他的呼吸明显比平时灼热,喷洒在她耳畔,声音低沉而含糊:
“睡不着.…伤口有点痒。”这个借口拙劣得他自己都不信。
他的手并没有停下,反而因为她的清醒而更加大胆,指尖在她背部缓慢地画着圈,带着挑逗意味。
云念被他弄得有些痒,又想推开他,但手上却没用什么力气。一方面是因为确实疲惫,另一方面……她似乎也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排斥。
昨晚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回涌,带来一阵隐秘的悸动。
“别闹……你伤还没好。”
她偏过头,试图用理智阻止,但语气里的拒绝并不坚决,更像是一种无力的提醒。
“不动到伤口就行……”楚淮得寸进尺地凑近,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脸颊,捕捉到她并没有真正反抗后,他的动作变得更加明确。
他的吻细密地落在她的耳垂、脖颈,那只不安分的手也开始尝试探索睡衣的边缘。
云念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呼吸也随之乱了几分。她闭上眼,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上点燃的一簇簇小火苗,理智在困倦和逐渐升腾的陌生快感中摇摆。
最终,她像是放弃了抵抗,又像是默许了一般,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本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开的手,力道松懈了下来。
感受到她的软化,楚淮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得逞的轻笑,动作变得更加炽热和急切起来。
黑暗中,喘息声渐渐取代了沉默。
第二天,云念几乎是逃也似的早早离开了家。
原因无他,楚淮实在太黏人了!
仿佛一夜之间退化成了大型犬科动物,她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眼神时刻黏在她身上,让习惯了独处的云念颇感吃不消,尤其是联想到昨晚的“荒唐”,她觉得自己需要一点空间喘口气。
她来到拳场的时间比以往都早。
如今的磐石已经是这里当之无愧的明星拳手,声望极高。
照例轻松打了两场热身赛,对手都在几分钟内被她干脆利落地解决。
观众席的欢呼山呼海啸,但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打完比赛,她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晃悠了两圈。
她在思考一个理由。
今天晚上,她必须登录《星域净化》了。
裴朔那边需要维持联系,可是,该怎么跟家里那个醋精附体、黏人至极的家伙解释,她需要独自上线玩游戏呢?
云念难得地感到有些头疼,叹了口气。这比打一场拳赛还让她耗费心神。
磨蹭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云念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然而,刚靠近住所,她的脚步就猛地顿住了。
家门,是大开着的!
她快步冲上前,只见门锁的位置有明显的暴力破坏痕迹!
冲进屋内,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昨天才被楚淮擦拭得一尘不染、闪闪发亮的家,此刻一片狼藉!
桌椅翻倒,物品散落一地,而最刺目的是地面上喷洒、滴溅着大片已经呈现暗红色的血迹!
其中一道尤其明显,带着拖拽的痕迹,一直延伸到门外,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强行拖走了。
云念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迅速扫视四周,快速检查了各个房间,没有发现楚淮的身影,也没有其他人。
就在她心不断下沉时,目光瞥见了翻倒的桌子旁,一个水杯下,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她立刻上前拿起,展开。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而有力,是楚淮的笔迹,但有些地方似乎被飞溅的血点模糊了。
【云念:
我被发现了。不过别担心,我的异能刚好恢复了! 来的杂碎不多,都被我灭口了,一个没留! 但这里不能再待了,跟我在一起,你太危险。 我得先去把一些该清理的垃圾彻底处理干净,把麻烦的源头掐断。 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楚淮】
云念看着满屋的狼藉和血迹,又看了看手中的承诺,心情复杂。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楚淮的任何联系方式。
他作为星际通缉犯,光脑这类需要身份绑定的设备自然是不敢用的,一开机就可能被锁定信号源。
“唉……”
云念叹一口气。
收敛起所有杂乱的情绪,当务之急,是把这个案发现场收拾干净。
她先是用光脑联系了垃圾星不问来历、只认钱的家政维修服务,下单了更换门锁和修理门板的项目。
做完这件事,她挽起袖子,去卫生间打来清水,拿起抹布,开始清理地面上那些已经半干涸的血迹。
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腔,她面不改色,动作麻利。
在清理那道明显的拖拽血迹时,她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象出楚淮异能恢复后,是如何在这里与追兵激战,又是如何冷酷地将尸体拖走处理的画面。
“真是个麻烦不断的家伙……”
她低声自语。
家政机器人很快到来,效率极高地将损坏的门锁和门板更换一新。
送走机器人,关上新安装的房门,云念看着终于恢复整洁的家摸了摸下巴。
好了,这下也不用纠结怎么在楚淮的眼底下独自去玩游戏了。
不知道游戏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云念简单收拾了一下,喝了袋营养液,躺倒在全息舱内。

第138章 网骗炮灰女配(27)
意识沉入《星域净化》,云念刚出现在传送点,正准备先去拍卖行淘换一件增加风系穿透的护腕,再去联系裴朔。
然而,她脚步还没迈开,身旁就亮起了一道熟悉的传送白光。
光芒散去,旁边的人不是鸢又是谁?他竟然直接传送到了她身边!
云念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裴朔冷冽的声音率先响起。
“你这几天没上线。”
他眉头蹙起,“是现实里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云念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她没想到裴朔会注意到她没上线,更没想到他会直接过来询问。
她下意识地反问:“难道你这几天……都在找我吗?”
问出口她才觉得有点突兀,以裴朔的身份和性格,似乎不太可能做这种事。
“是。”
他没有任何迂回,直接承认了。
裴朔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特别:
“加个光脑通讯吧。”
他看着她。
“不然像这次一样,万一有事,根本联系不上。”
加光脑……这意味着从虚拟世界到现实世界的联结迈进了一大步!
“好。”云念立马点了点头。
两人通过游戏系统完成了现实光脑号的交换。
看着联系人列表,云念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没想到,和任务目标的第一次现实联系,会是在这种情形下,由对方主动提出。
裴朔确认添加成功后,似乎也完成了此行的目的:
“有事可以联系我。”
就在云念还在为刚刚与裴朔交换了现实联系方式而心绪微澜时,几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的男玩家,你推我搡、扭扭捏捏地走到了她和裴朔的位置附近。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鼓起勇气对云念说道:
“那个……念念姐姐,我们是尚言的朋友。”
云念回过神,看向他们。
那男孩继续说着:
“言哥他……最近几天很不对劲。游戏也不上了,我们约他他都说没心情。在学校里也魂不守舍的,上课老走神,好像受了什么很大的打击一样。”
鸢不解:“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几个男孩被鸢的气势吓了一跳。
先前说话的男孩连忙解释:
“因为言哥之前和鸢神您,还有这位念念姐姐一起下过副本。后来他申请加念念姐姐好友,但姐姐一直没同意……我们猜他可能是被这个打击到了……”
云念挠了挠脑袋,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之前因为好友申请爆满,设置了免打扰,后来又一堆事情,根本没仔细去看申请列表,完全没注意到尚言的申请。
裴朔难以理解:“现在的男孩子,心理都这么脆弱吗?加个好友没通过,就能颓废成这样?”
那几个男孩讪讪地笑了笑,表情尴尬,小声辩解道:
“鸢神您别生气……主要是尚言他性格比较单纯,也比较……感性。”
云念看着这几个真心为朋友担心的少年,又想到幻境里那个敏感脆弱的小尚言,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确实无意伤害他,但阴差阳错还是让他难过了。
她打开好友申请列表,果然在堆积如山的申请里找到了尚言那条带着可爱表情的验证信息。
她指尖轻点,选择了通过验证。
然后,对那几个眼巴巴看着她的男孩说道:“我刚刚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了。你们回去可以告诉他一声。”
几个男孩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连连道谢:
“谢谢念念姐姐!我们这就去告诉他!”
说完便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鸢本身也不是什么多话的人,云念和他照例先结束了一个简单副本。
副本间隙,鸢对云念说:
“我这边行程确定了,大概这几天就会动身,任务地点在垃圾星旁边的星域。”
他顿了顿,看向云念,说出了接下来的安排,“你提前跟家里人说一下。等我到了,会去找你,然后带你去第一军校。”
“你的异能很特殊,记录里没有先例。军校的研究所设备更齐全,能更好地帮你检测和分析,弄清楚它的本质和潜力。这对你很重要。”
云念心里咯噔一下。
去第一军校?这固然是接近他、完成任务的好机会,但同时也意味着要彻底离开垃圾星这个相对熟悉的环境,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她心绪流转,但面上不显,抬起头,迎上裴朔的目光: “我没有家人。”
裴朔正准备继续说下去的话,骤然顿住。
没有家人?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独自生活在混乱危险的垃圾星?这背后的故事,恐怕不会愉快。
他看向云念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柔和了几分,没有追问,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同情,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这个小插曲过后,两人继续组队刷了一个高级副本。
云念如今在游戏里已是今非昔比。
御风新星的称号,加上之前与鸢组队首通高难副本、以及论坛上各种关于她“大佬小号”、“贵族千金”的猜测,让她走到哪里都备受关注。
刚传送到副本集结区,就有几个玩家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念念女神!带带我们呗?”
“女神求个好友位!”
“念念看这边!”
甚至有人直接在区域频道喊话:“快看!是念念女神和鸢神!今天又能躺过本了!”
云念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微微颔首回应。
她点开论坛扫了一眼,果然看到好几个热帖标题带着“念念女神”的字眼,下面讨论得热火朝天。
裴朔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阵骚动,但他依旧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漠模样,只是在她清理小怪时,偶尔会点评一句:
“角度可以再刁钻些。”
刚结束副本,传送的白光还没散去,云念和鸢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等在外面。

第139章 网骗炮灰女配(28)
尚言看起来有些紧张,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一见到云念出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只看到主人的小狗,几步就小跑到她面前:
“姐姐!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玩,所以才不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云念想起他朋友说的他这几天颓废的状况,忍俊不禁,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调侃: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因为别人不跟你玩游戏,就难过得几天不上线,课也不好好上?”
被她这么一说,尚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倒也不是……完全因为这个……”
“嗯?”云念没听清他后面的话,好奇地追问了一下,“不是因为什么?”
尚言抬起头,脸上的一丝复杂迅速被他掩饰过去:
“没什么!”他语气轻快地说,“就是觉得自己之前有点太幼稚了。姐姐你别笑话我。”
站在一旁的鸢显然对这种青少年的情感纠葛没什么兴趣,他看了一眼时间,直接打断道:
“我还有事,先下线了。”
说完,他的身影便干脆利落地化作白光消失。
“鸢神还是这么酷……”
尚言小声感慨了一句,然后立刻又眼巴巴地看向云念。
“姐姐,你接下来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训练场练习一下?我最近也有努力提升操作!”
云念点了点头:“好。”
两人又在训练场泡了一会儿。
尚言的技术确实有进步,比之前多了几分沉稳。
练习结束后,尚言心满意足地和云念道别,约定下次再一起玩。
云念也退出了游戏。
从全息舱中坐起,现实依旧是那间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屋子。没有了楚淮的吵闹,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走到窗边,看着垃圾星的灰色天空。
楚淮离开后的两三天,云念的生活节奏反而变得异常规律,甚至有些枯燥。
没有那个紫发家伙在耳边絮絮叨叨、跟前跟后,她照例每天前往黄金拳场。
凭借着绝对的实力,她的比赛几乎都是几分钟内结束战斗,赚取的星币越来越多。
或许是觉得生活太过单调,她甚至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在垃圾星混乱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她的“落单”自然吸引了一些不开眼的宵小之徒。
然而,这些不怀好意靠近的家伙,无一例外,全被她用最直接的方式揍了回去。
在这些高强度的战斗下,三天后的清晨,云念站上了电子秤。
125 斤。
距离楚淮离开不过短短几天,她的体重竟然又降了这么多。
她身高一米七,125斤的体重,已经是一个非常匀称的体重了。
她走到镜子前。
镜中映出的人影,让她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了。
下颌线流畅分明,脖颈修长。
五官变得立体而突出。
眼眸清亮有神,鼻梁挺秀,唇形饱满。
可能是因为长期战斗,肌肉紧实,她的肌肤呈现出健康的光泽,没有丝毫松弛。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肢,纤细而柔韧,没有多余的赘肉。
原本穿着宽松的衣物,此刻像是套在了一个衣架上,空荡荡地挂在她变得骨肉匀称的身体上。
云念她脱掉身上过于宽大的旧衣服,换上了一套合身的黑色训练服。
布料妥帖地包裹着她匀称的身材,勾勒出柔韧的腰线和笔直的长腿。
活动了一下手脚,云念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减肥目标基本达成,拳场也失去了挑战性,楚淮不知所踪,裴朔又因任务繁忙,只能偶尔通过光脑进行几句简短的交流。
倒是尚言那个小可爱,只要一有空就会上线缠着她组队,但他毕竟是个苦哈哈的高中生,能玩游戏的时间有限。
一时间,云念竟然感到了一丝无聊。
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光屏投射着从星网搜罗来的战斗技巧教学视频,画面中的人影翻飞,她却有些神游天外,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垂落肩头的一缕发丝。
心里想着如今这头发也变得柔顺有光泽了许多。
云念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屏上滑动,恰好点开了《星域净化》的游戏论坛界面。
映入眼帘的热帖围绕着两个极端,而这两个极端,都指向她。
最上方是几个飘红加精的帖子:
《求助!如何像念念女神一样又美又强?》
《理性讨论,念念女神和鸢神到底什么关系?》
然而,仅仅往下滑动几寸,画风骤变。
那几个关于“星域女海王”的曝光帖依旧牢牢占据着热榜前列,并且似乎比之前更加壮大了。
《最新证据!女海王诈骗金额累计或已超百万星币!受害者联盟持续扩大!》
《 Day 15 !游戏官方依旧装死包庇!我们绝不罢休!》
《人肉搜索!谁能找出这个女人的真实信息?重金悬赏!》
云念粗略扫了一眼,发现这个“受害者联盟”似乎很有组织,每天都能“扒出”点新的所谓证据或受害者证言,持续不断地发帖,向游戏官方施压,要求交出她的注册信息。
而游戏官方对此的回应始终是——沉默,装死。
云念看着这些帖子,心头涌上一阵烦躁。
这就像头顶悬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引爆。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关掉了论坛界面,点开了自己的银行账户。
5,000,000 星币。
这是她打黑拳、以及原主账户里留下的所有积蓄。
原主虽然行骗,但物欲极低,骗来的钱大多都存了下来,几乎没怎么动过。
云念看着这串数字,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五百万……不知道够不够赔给那些‘受害者’?”
这个念头冒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这可不是简单的债务,掺杂了被欺骗感情的愤怒,恐怕不是用钱就能轻易摆平的。
“还好原主不怎么花钱……”她低声自语。
还有尚言……
当初可是骗了他不少钱,云念头疼,随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手腕上的光脑也震动了一下,一条新消息弹窗跳出:
鸢:我到你家门口了。

云念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走到门边,通过猫眼向外望去。
裴朔拥有着一米九的完美身高,如同一柄收敛了锋芒却依旧笔直矗立的军刃。
他的身姿挺拔如松,肩宽背直,胸肌将那一身帝国高级军官的深色制服撑得熨帖无比,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他的面容冷峻而英俊,棱角分明,下颌线利落清晰。
正是裴朔本人!
他似乎察觉到了门后的注视,抬起眼,目光精准地“撞”上了猫眼,仿佛能穿透这层障碍,直接看到门后的她。
云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定了定神,伸手,缓缓打开了房门。
裴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极快地闪过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云念?”
云念迎着他的注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是我。鸢……先生,请进。”
云念侧身让开通道,裴朔迈步走了进来。
在关门的一刹那,云念下意识地朝他身后望去,视线扫过空荡荡的门外走廊。
“不用看了。”
裴朔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一个人来的。”
云念微微一怔,收回目光。
她确实以为,以裴朔的身份和地位,出行至少会带上几个贴身护卫或副官,没想到他是自己来的。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他手上。
裴朔手里拎着几个礼品袋。
从半透明的包装隐约可以看出,里面装的大多是些高级营养补品,甚至还有几盒印着卡通图案的进口零食,那明显是给年纪更小的人准备的。
云念看着那几盒与她目前形象格格不入的零食,眼神里闪过一丝古怪。
这位元帅大人,是对“十几岁女孩”的喜好有什么误解吗?
裴朔将礼品袋随意放在小桌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目光再次落回云念身上。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面上的僵硬,好奇地挑了挑眉,直接点破:“你看起来很紧张。”
云念在他对面坐下,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算不上轻松的笑,实话实说:
“当然紧张。您可是帝国元帅,是只在星网新闻和教科书里才能看到的人物。”
她这话带着几分调侃。
听到云念直言不讳的紧张,裴朔脸上的冷硬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
“不用紧张。”他缓声道。
“我比你大九岁,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孩子。而且,你很有天赋,不必在我面前拘束。”
随即,他提出:“关于你的异能,‘力气很大’……我可以亲自感受一下吗?”
他的目光落在云念的手上。
云念点了点头:“可以。”
“冒犯了。”
裴朔说着,挽起了自己左臂的衣袖,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将手臂平伸到云念面前,示意道,“将你的手放在上面,然后,用你最大的力量握下去。”
云念依言,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他的小臂上。
他的皮肤温热,能感受到下面坚实的肌肉和骨骼。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用力。
起初,她只敢用三分力气,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位帝国元帅的手臂骨头给捏碎了。
那后果她可承担不起。
裴朔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保留,他神色不变,鼓励道:
“不用担心我,继续加力,直到你用出全力为止。”
云念听他语气笃定,心一横,不再保留,调动起体内的所有力量,五指猛地收紧!
就在她全力爆发的那一瞬间——
“噼啪!”
只见裴朔那被她紧紧握住的小臂皮肤表面,骤然浮现出一层淡蓝色的、如同细密电网般的流光!
一股麻痹感瞬间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窜上云念的手臂,让她整条胳膊都微微一麻,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那层蓝色的电光也随即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裴朔收回手臂,活动了一下手腕,脸上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容:
“很强。”
他肯定道,目光灼灼地看着云念。
“力量非常纯粹且霸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单凭力量逼得我的异能自主防御了。”
云念揉着还有些发麻的手,心中却是震动不已。
她刚才几乎用了全力,竟然连让裴朔动一下都没能做到,反而被他自然散发的雷电之力反震开来!
这就是帝国顶尖强者的实力吗?
同时,她也意识到,裴朔对她的评价,恐怕要比之前更高了。
裴朔看着她:“你的异能,确实非常特殊。这让我对带你回军校进行更全面检测的决定,更加确信了。”
一番交谈下来,云念明显感觉到,现实中的裴朔似乎比游戏里那个冷冰冰的鸢要温和不少。
虽然依旧话不多,但少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她猜测,这可能是因为他真把自己当成了需要关照的“小孩子”,或者,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她“没有家人”、独自生活在垃圾星的同情。
无论如何,初次现实见面的氛围,比云念预想的要和谐许多。
眼见时间不早,窗外的天色愈发昏暗,云念出于礼貌开口道:
“裴先生,时间不早了,如果您不介意条件简陋,今晚可以留在这里休息。”
裴朔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态度明确地婉拒了:
“不了。在一个单身女孩家里留宿,于礼不合,对你名声也不好。”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看向云念,交代接下来的安排:
“明天中午,我会准时过来接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
“接下来几天,可能要委屈你暂时跟我,还有我的小队成员一起行动。我们需要去隔壁的暗礁星域执行一个任务。”
似乎怕她担心,他特意强调了一句:
“任务本身并不危险,更多是侦查性质。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在真实环境下看看你的实战能力。”
云念心中明了,这既是机遇,也是考验。
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准备好的。”
裴朔对她的干脆表示满意:“明天见。”
然后,他便转身,如同来时一样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裴朔准时敲响了云念的房门。
云念早已收拾好了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必要的物品。
临行前,她犹豫再三,还是拿出纸笔,留下了一张字条,压在客厅的桌子上:
【楚淮:我有事需离开垃圾星,前往中央星域。若你回来寻我,可去第一军校,我应该会在那里。 ——云念】
她不知道这张纸条楚淮能否看到,何时能看到,但这已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跟着裴朔走出这间小屋,登上停靠在隐蔽处的小型飞行器,很快便抵达了垃圾星外围的星港。
当那艘线条流畅的星舰映入眼帘时,云念心里忍不住暗叹一声:太气派了!
与垃圾星那些破旧、拼凑的飞船截然不同。
通过气密门,踏入星舰内部。
明亮整洁的通道,穿着笔挺帝国军制服的队员来往穿梭,个个身姿挺拔,面容刚毅,目测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堪称一道养眼的风景线。
然而,最让云念满意的,并非这些帅哥船员,而是空气中飘散的食物香气!
她被直接带到了舰上的餐厅区,虽然已是下午,正餐时间已过,但长条餐桌上依旧摆放着不少精致的甜品和小食,显然是现做的,种类繁多,色泽诱人。
天知道云念在垃圾星喝了多久寡淡的营养液,吃了多久合成食物!
她几乎是眼睛放光地扑了过去,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在裴朔一句“随意用餐”后,便一口气品尝了好几种蛋糕和点心,久违的满足感让她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裴朔似乎军务繁忙,将她安置在餐厅后,便带着一名副官先行离开了。
另一个留守的副官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五官端正,气质温和。
他一直面带得体微笑,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云念像只囤食的小松鼠般大快朵颐,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和……慈祥?
待云念心满意足地吃完,副官才上前一步,语气温和:
“云念小姐,请跟我来,我带您去您的房间休息。”
云念跟着他穿过几条通道,来到一个舱门前。
副官刷卡开门,侧身让开。
云念迈步进去,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甚至微微张大了嘴巴。
这……这是星舰上的房间?
只见房间不算太大,但布置得……十分特别。
墙壁竟然贴满了淡粉色的、带着可爱蕾丝花边的墙纸!
床上铺着柔软的粉色系床品,甚至还有一个同色系的梳妆台和小沙发。
整个房间看起来梦幻又温馨,与星舰外部冷硬的风格截然不同。
云念扭过头,看向身旁笑容温和的副官。
副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鼻子,语气颇有几分苦恼:
“那个……云念小姐,前几天元帅突然通知我们,说会带一位年纪比较小的女孩在舰上住几天。我们这艘星舰上全是些大老爷们,实在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小姑娘家喜欢什么。”
他指了指墙纸,解释道:
“我特意上星网查了查,据说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喜欢这种风格……就赶紧订购了材料布置了一下。您看……还喜欢吗?会不会觉得……不够粉?”
云念看着副官那张写满“直男审美但尽力了”的俊脸,一时语塞,心情复杂难言。
她该说什么? 说谢谢您,我很“喜欢”? 还是说,其实她更喜欢简洁风?
最终,她只能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干巴巴地说:“……很喜欢,谢谢您,费心了。”
副官闻言,像是完成任务般松了口气,笑容更加灿烂了:
“您喜欢就好!那您先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按呼叫铃!”
说完,他便体贴地帮云念带上了房门。
云念独自站在这个充满了粉色的房间里,扶了扶额,有些哭笑不得。
在副官离开后不久,一阵轻微的震动从脚下传来,伴随着低沉的嗡鸣声。
星舰启动了。
云念走到房间的窗前,将手掌轻轻贴在玻璃上,好奇地向外望去。
舷窗之外,是浩瀚无垠的深邃宇宙,星舰正在缓缓远离她生活了许久的星球。
随着距离拉远,那颗星球的轮廓逐渐呈现在她的视野中。
那是一个……蓝色的星球。
一种纯净、甚至带着几分梦幻的蔚蓝色,包裹着大片白色的漩涡状云层。
云念看着这颗美丽的蓝色星球,一时间有些怔忪,贴在玻璃上的指尖微微蜷缩。
这就是……垃圾星?
从太空中望去,它竟然如此安宁而瑰丽。
“原来远看是这样的。”她低声自语。
在充满粉色气息的房间里小憩了一会儿,云念便醒了过来。
星舰上的床铺柔软舒适,远比她垃圾星的床强太多。
无所事事之下,她尝试连接星舰提供的星网。
网速极快,但可惜的是,这里并没有配备全息舱,她无法登录《星域净化》,只能浏览些平面资讯和视频。
看着光屏上闪过的游戏论坛热帖,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好像……没跟尚言那小子说一声。
那孩子心思单纯又有点黏人,之前因为没加好友就颓废了好几天,这次她直接人间蒸发,游戏不上,不知道他会不会又胡思乱想,甚至……哭鼻子?
想到尚言可能顶着那张娃娃脸,委屈巴巴掉眼泪的样子,云念心里莫名有点愧疚。
但现在她也无能为力,只能等安定下来再想办法联系了。
时间在略显无聊的等待中流逝,很快到了晚餐时间。
云念被副官引领到舰上军官专用的小餐厅时,眼前的长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香气四溢。
最让她眼睛一亮的是,餐桌正中央,竟然摆着一盘色泽鲜红的龙虾!
这种新鲜的高档食材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菜单上。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裴朔已经坐在主位,见她进来,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云念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晚餐正式开始。
裴朔的用餐礼仪无可挑剔,安静、优雅。
而云念先是谨慎地尝了一口龙虾,鲜甜弹牙的滋味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
接着,她又尝试了其他几道看起来就很美味的菜肴,每一道都让她胃口大开。
她完全沉浸在美食带来的幸福感中,甚至不知不觉间,餐盘里的食物,比对面那位身高体壮的元帅还要多上不少。
当她心满意足地放下餐具,准备喝口水顺一顺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几道视线。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坐在裴朔身旁的两位副官,都面带温和的微笑,静静地看着她。
那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善意的调侃,又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景象。
云念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豪迈”吃相,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感到一阵尴尬。
她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对面的裴朔,见他依旧神色如常地用着餐,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她吃了多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耳根还是有点烧。
“这里的厨师手艺很好。”裴朔忽然开口。
“……嗯,很好吃。”云念低声应和,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
一位副官适时地递上餐后湿巾,微笑道:“云念小姐喜欢就好,厨师会很高兴的。”

第142章 网骗炮灰女配(31)
在宇宙中航行,失去了昼夜交替的自然参照,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云念在星舰上的生活简单到近乎单调。
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通过舷窗看看外面的星空和偶尔掠过的星云,大部分时间则用来翻阅裴朔副官好心提供的一些关于基础星际知识和异能概述的资料。
直到一阵减速感传来,伴随着系统提示音,星舰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不久,房间门被敲响。
副官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
“云念小姐,我们即将登陆目标星球。这是为您准备的防护服。”
他将衣物递过来,解释道。
“材质是特制的,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抗大多数污染物喷溅的腐蚀性液体和神经毒素,请务必换上。”
云念接过衣服。
入手是一种微凉、富有弹性的触感,颜色是深灰色,几乎不反光。
她回到房间,换上了这套紧身防护服。
衣服非常合身,活动起来没有丝毫阻碍,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跟着副官来到集结舱。
裴朔和他的小队成员已经等在那里。
所有人都换上了类似的深色作战服,气氛肃杀。
云念注意到,裴朔也脱下了那身威严的元帅制服,换上了一套看起来更便于行动的深灰色作战衣。
这身装扮让他少了几分尊贵,却多了几分冷冽与凌厉,挺拔的身姿在作战服的衬托下,更显劲瘦有力,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
看到她过来,裴朔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确认她穿戴妥当,便简短地命令道:“跟紧我。”
登陆舱门打开。
云念跟着小队踏上了这颗星球的土地。
入目所及,是一片无垠的荒芜。
天空是浑浊的暗黄色。
脚下是干裂的、一望无际的黄土,没有任何植被,只有一些奇形怪状、风蚀严重的岩石散落在各处。
一个动物,甚至一只昆虫的影子都看不见。
云念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朔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云念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对未知环境的本能警惕,以及一种即将面对什么的预感。
脚下的黄土松软,每一步都带起细小的尘埃。
小队沉默地行进在这片黄色世界里,只有作战靴踩踏地面的沙沙声。
走在云念前方的裴朔,头也没回道。
“这个星球,昼夜温差能达到上百摄氏度。”
“白天地表能把生物烤熟,夜晚则能瞬间冻结血液。所以,没有智慧种族选择在此定居。”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但是,就在最近,帝国的探测卫星捕捉到了一些异常的能量信号和生命反应。”
“初步判断,可能是一种从未被记录在案的新型污染物。”
这时,他微微侧过头,看了云念一眼:
“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确认它的存在,如果可能……尽量活捉一只样本带回去研究。”
新型污染物……活捉……
裴朔注意到云念微微蹙起的眉头,以为她是初次参与这种任务,面对未知环境感到不安。
他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安抚道:
“不用紧张。根据探测数据和智能模型分析,这次出现的污染物等级预估在C级左右,威胁性有限。”
“任务难度不大,我们携带的装备足够应对。顺利的话,应该不会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旁边那位一直很友善的副官也微笑着附和道:
“是的,云念小姐。C级污染物通常只具备基础攻击性和少量特殊能力,以我们的配置,处理起来很轻松。您就跟在元帅身边,绝对安全。”
云念知道他们是好意,对他们露出一个表示感谢的笑容:“嗯,我知道了,谢谢。”
然而,当她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那一片延绵无尽的黄土时,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并未消散。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害怕那个C级污染物。”
她抬起手指,指向左前方一片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的区域,眉头依旧微蹙:
“我只是……总觉得那个方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窥视我们。一种……不太一样的感觉。”
裴朔和副官闻言,神色都严肃了几分,立刻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副官甚至抬起了手臂上的扫描仪,对准那片区域进行密集探测。
几秒后,副官放下手臂,看向裴朔,摇了摇头:
“元帅,扫描结果显示……那片区域没有任何生命信号或异常能量反应。地表结构稳定,只有一些惰性岩石。”
裴朔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但他并没有轻易否定云念的感觉。
在危机四伏的未知星球,有时候最先进的仪器反而会遗漏一些东西,而战士的直觉往往能救命。
“保持警惕。”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对全体队员下达了指令。
云念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份被窥视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始终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正如裴朔所料,这颗星球的环境极端。
星舰体积庞大,只能停泊在远处相对平坦开阔的着陆区。
而他们需要探查的信号源,却位于这片地势起伏、遍布嶙峋怪石的区域,小队成员只能依靠步行深入。
一行人在这片荒芜的黄色世界里跋涉了大约半个小时。
起初天色虽然昏暗,但还能视物。
然而,就在短短几分钟内,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昏黄迅速转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墨黑!
温度也开始急剧下降。
“停止前进!”
裴朔冷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就地寻找掩体,紧急扎营!”
他凭借丰富的经验,迅速锁定了侧前方一块巨大的风蚀岩。
“以这块岩石为背风面搭建帐篷!动作快!”
夜晚的狂风已经开始呼啸,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防护服上噼啪作响。
有这块巨岩阻挡,能削减风势,为营地提供一个相对稳定的区域。
队员们训练有素,立刻行动起来。
便携帐篷被迅速取出、展开、固定。
幽蓝色的营地灯亮起
云念作为队伍里唯一的女孩,独自分得了一个小型单人帐篷。
裴朔作为指挥官,也独占一个稍大些的帐篷。
而其他队员则两到三人共用一顶帐篷。
云念钻进属于自己的那个小空间。
帐篷内部确实不大,仅能容纳一人躺卧和简单活动。
她将随身的小背包放在角落,条件艰苦,里面只装了几瓶饮用水和一些高能量压缩食物。
她取出少量水,用随身携带的清洁湿巾简单擦了擦脸和手,算是完成了洗漱。
“看来,想洗澡只能等明天任务结束,看能不能返回星舰了。”她心里暗自想着。
云念躺在睡袋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以及帐篷外队员们压低嗓音的交谈和巡逻的脚步声。

第143章 网骗炮灰女配(32)
裴朔的睡眠向来极浅,尤其是在执行任务的陌生环境中,他保持着半清醒的警戒状态。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帐篷外呼啸的风声。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贴着他的帐篷外壁响起。
裴朔瞬间彻底清醒,但他没有立刻行动,依旧维持着均匀的呼吸,闭眼假寐。
那东西似乎就在帐篷外面,笨拙地摸索着帐篷的拉链或接口处,动作迟钝。
它弄了半天,似乎打不开入口。
似乎是被彻底惹急了——
“撕拉——!”
坚韧的特质帐篷材料,竟被对方用蛮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冰冷的寒风瞬间灌入。
裴朔眉头紧蹙,不再犹豫,掌心雷光隐现,就要对着破口处轰出!
然而,一道身影带着外面冰冷的空气和那股甜腥味,直直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裴朔动作猛地一顿,凝聚的雷光瞬间散去。
他借着帐篷外微弱营地灯透进来的光,低头看去——
撞入他怀里的,竟然是云念!
她在微微发抖,不是冷的,更像是一种难以抑制的躁动。
她那张清丽的脸庞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迷离涣散,完全没有焦距。
“云念?”
裴朔的声音带着惊疑。
“你在干什么?”
云念对他的问话毫无反应,仿佛根本听不见。
她一个劲地往他温热的怀抱深处钻去,双臂缠绕上他的脖颈,滚烫的脸颊贴在他颈侧的皮肤上。
裴朔身体僵硬,他能感受到她柔软身躯的曲线和那不正常的体温,以及她毫无章法的蹭动。
那股从她身上散发出甜腻的味道,让他瞬间想起了某种不好的东西。
“清醒一点!”
他试图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身上稍微推开一些。
但云念此刻的力量大得惊人,死死地缠着他,湿热的吻胡乱地落在他下巴、脖颈上。
裴朔的眉头拧成了死结。
这简直比面对一支敌军舰队还要让人头疼!
裴朔打开一瓶矿泉水,倒在云念头上,希望她清醒一点。
水流顺着云念的发丝、脸颊、脖颈流淌。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身体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那双迷蒙的眼睛里,极其短暂地恢复了一瞬的清明。
但这清醒如同昙花一现,下一秒,瞳孔中的焦距迅速涣散。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裴朔。
裴朔心中猛地一沉!
“你是不是中什么药了?”
他扣住她一只不安分的手腕,声音沙哑。
难道是队伍里有人心怀不轨,趁他不备对云念下了药?
云念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锁骨上,用残存的理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魅……魅妖……之吻……”
“魅妖之吻?!”
在裴朔整个人都懵了一瞬,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近乎震愕的情绪。
他当然知道“魅妖之吻”是什么!
那是黑市里流传的、最下作肮脏的神经毒素和强效催情剂之一!
药性猛烈,代谢缓慢,专门用来摧毁意志,控制他人!
裴朔的眉头死死锁紧。
他必须立刻解决眼前的麻烦,同时,等回到帝国,他一定要彻查到底。
但现在,首要任务是如何让云念安全地度过这次药力发作。
在这荒郊野岭,危机四伏的陌生星球,这无疑是个巨大的难题。
怀中的云念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滚烫、颤抖,不受控制的呜咽和愈发激烈的动作让裴朔的理智也濒临极限。
他环顾这顶被撕裂的帐篷,营地里的队员近在咫尺。
他不能让队员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
没有医疗条件,没有缓解药剂,甚至连足够降温的冷水都没有。
云念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指甲无意识地抓挠着他的后背,带来细微的刺痛。
不能再犹豫了!
裴朔紫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心一横,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将那张滚烫的脸庞按在自己肩头。
他低下头,薄唇贴近她通红的耳廓:
“别出声。”
他呼出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和痒意。
随即,裴朔那只空着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生疏,缓缓地向下探去,试图用最无奈的方式,为她疏解。
“唔……!”
云念的身体猛地弓起,被捂住的嘴里发出模糊而压抑的闷哼,眼中水汽氤氲。
她几次三番想要挣脱那只手的束缚,发出更大的声音,却被裴朔更强硬地捂得更紧。
就在这紧张到极致的时刻——
帐篷外传来了脚步声,停在了附近。
副官带着惊讶和关切的声音响起:
“元帅?您的帐篷怎么破了个洞?需要帮忙吗?”
万幸,帐篷内没有开灯,外面一片漆黑,副官根本看不清里面纠缠的人影。
裴朔的动作停滞,神经也紧绷着。
他能感觉到云念在他掌心下更加急促的喘息。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一般无二:
“没事。不小心划破了,不用管。”
外面的副官显然对元帅的命令毫无怀疑,立刻应道:
“是!那您好好休息。”
脚步声随即远去,回到了旁边的帐篷。
听着副官离开的声音,裴朔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他低头看着黑暗中云念那双迷离而无措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对一个名义上由自己监护的“孩子”,做出如此逾越界限的事情。
但此刻,救命要紧。
他闭了闭眼,掩去眸中所有的复杂情绪,重新专注于手上的任务。

她怎么会回到星舰上?任务呢?裴朔呢?
她掀开被子,忍着身体的酸软,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果然,那位面容英俊、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副官正如同尽职的守卫般站在门外。
“云念小姐,您醒了?”
副官看到她,脸上露出关切笑容。
云念张了张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沙哑,她清了清嗓子,才问道:
“我……怎么回这里了?任务……完成了吗?”
副官保持着微笑,解释道:
“您昨天在任务途中突然昏迷了,一直叫不醒。元帅很担心,就命令我先行护送您返回星舰休息。任务还没有结束,元帅和其他队员目前还在星球表面继续执行侦查任务。”
说着,他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旁边的小推车上端起一杯温热的液体,体贴地递到云念面前:
“这是蜂蜜水,您刚醒,润润嗓子会舒服一些。”
云念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
她小口啜饮着,甜润的液体滑过喉咙,确实缓解了不少不适。
副官看着她喝水的动作,眼神中的关切更真诚了几分:
“云念小姐,冒昧问一句,您以前……是有什么病史吗? 比如突发性昏厥之类的?在任务期间突然昏迷是非常危险的信号,这次幸好没事。等我们抵达中央星域,一定要安排您去最好的医院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才行。”
“……”
云念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
病史?昏迷?
她心里一阵讪讪,简直哭笑不得。
哪是什么昏迷……分明是昨晚……“累”的而已……
“呃……谢谢关心。可能是最近有点累到了吧。检查的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喝蜂蜜水。
副官见她似乎不愿多谈,也很体贴地没有再追问,只是温和地提醒她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随时呼叫,便礼貌地告退了。
云念勉强吃了点副官送来的食物,强烈的疲惫感再次袭来,她几乎头一沾枕头就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连梦都没有。
她是被门外一阵略显嘈杂的声响吵醒的。
任务队伍回来了?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皱的衣服,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通道里,正是风尘仆仆归来的任务小队。
队员们脸上带着疲惫,正有序地解散,准备返回各自岗位或休息区。
她的目光,几乎瞬间就与站在通道中央、正与副官交代着什么的裴朔对上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的作战服,衣服上沾着些许黄土的痕迹,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任务后的冷峻。
然而,在视线接触的刹那,云念看到,裴朔的目光微微一闪,随即有些不自然地迅速移开,转向了旁边的副官,继续着刚才的谈话,仿佛只是不经意地扫过门口。
他在回避她的目光。
云念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裴朔脚边,那里放着一个透明的特种玻璃箱。
箱子里,关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奇特的生物。
它体型不大,约莫只有篮球大小,外形有些像缩小的八爪鱼,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表面似乎还在缓慢地流动。
它没有明显的眼睛,但在身体中央,有几个不断开合的光点,闪烁着幽蓝色光芒。
此刻,这个小家伙似乎极其气愤,用它的触手,疯狂地拍打着坚固的玻璃箱内壁,身体在箱内剧烈地扭动、翻滚。
这就是他们活捉回来的……新型污染物?
一个……气得乱蹦的“小章鱼”?
云念的注意力瞬间被这个奇特的生物吸引了。
副官注意到了云念的目光,笑着解释道:
“云念小姐,这就是我们这次任务的收获。别看它样子小,能量反应很特殊,而且脾气似乎不小。”
裴朔依旧没有看她,只是对副官沉声道:
“先把样本送到隔离分析室,进行初步检测和数据记录。”
“是,元帅。”
副官示意两名队员小心地抬起玻璃箱。那只“小章鱼”感受到移动,撞击得更加猛烈了。
云念站在门口,看着箱子被抬走,又看了看裴朔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默默地关上了房门。
星舰上的成员们在经历了一场任务后,首要之事便是洗去一身的尘土,换上干净的衣物。
很快,餐厅便热闹起来。
云念其实已经吃过东西,但想到餐厅里或许有她之前没注意到的甜品,特别是冰淇淋,便抱着一点期待再次走了过去。
她取了一小份看起来不错的香草冰淇淋,目光下意识地在用餐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
队员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气氛放松,但她却没有看到裴朔。
她端着冰淇淋,走到正在和几名军官低声交谈的副官身边,等他谈话间隙,才状似随意地问道:
“副官先生,没看到裴元帅来用餐吗?”
副官闻言,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
他摸了摸自己刮得干净的下巴,思索着说:
“奇怪了……元帅他,只要在舰上,几乎都是和我们一起在餐厅用餐的,很少搞特殊。今天任务刚结束,按理说更应该和大家一起……居然自己去房间吃了?”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信号,眼神变得笃定起来,压低声音对云念说:
“这肯定有事!云念小姐。”
“能不能麻烦您去看看元帅是不是受伤了?他那个人,就算受伤也总是自己硬扛着,不爱声张。我们这些下属去问,他肯定说没事。”
云念握着冰淇淋杯子的手微微紧了紧。
但副官的担忧情真意切,她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好,我去看看。”
她点了点头,将没吃几口的冰淇淋放在旁边的桌上。
“我这就去。”
“太感谢您了!”副官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
云念转身离开喧嚣的餐厅,走向裴朔的舱室区域。
她站在那扇厚重的舱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按响了门铃。
等待回应的那几秒钟,显得格外漫长。

门内传来脚步声,随后,舱门滑开。
裴朔站在门后,他已经换下了作战服,穿着一身深色的便装,头发似乎还有些微湿,看起来刚沐浴过。
“有事?”
云念看着他似乎完好无损、甚至因为刚洗完澡而显得清爽俊朗的样子。
他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受伤的样子。
“我……副官他们看你没去餐厅,有点担心……”
她斟酌着措辞,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扫过,想寻找可能存在伤口的迹象。
裴朔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侧了侧身,淡淡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想在房间安静用餐。”
“哦……那就好。”
云念讷讷地应道,感觉自己站在这里有些多余,“那不打扰您休息了。”
她正准备离开,裴朔却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你身体好些了?”
云念一顿,随即飞快地点了点头:“好多了!谢谢元帅关心!”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裴朔看着云念似乎并无异样的神情,喉结微动,最终还是率先打破了寂静。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他抬起眼,“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确实是……占了你的便宜。”
他避开她清澈的目光,继续沉声道:
“我会尽力补偿你。等回到中央星域,我会立刻联系帝国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和异能研究专家,尽快帮你解决‘魅妖之吻’的问题。这是我的责任。”
他做好了面对她哭泣、指责、或者至少是委屈愤怒的准备。
毕竟,无论缘由如何,吃亏的总是她。
然而,云念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定。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裴先生,您不必道歉。我知道,您昨天是在帮我。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没有您,后果可能更糟。我分得清好歹。”
裴朔看着少女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舒服。
她怎么能这么平静?
仿佛昨晚那肌肤相亲、气息交融的纠缠,对她而言,只是一次寻常的救助?
这个念头让裴朔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脑子很乱,像缠在一起的线团。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云念是什么样的反应。
是希望她哭闹着要他负责吗?
不,那会更麻烦,他无法想象那场景。
是希望她羞愤难当,与他彻底划清界限吗?
似乎……也不太对。
他内心甚至也无法接受自己竟然在那种情况下,占了一个比自己小九岁、在他眼里还只是个“孩子”的女孩的便宜。
这让他坐立难安。
这种烦躁甚至影响到了他白天的任务,让他几次分神,差点在侦查中出了岔子。
此刻,面对云念如此“通情达理”的态度,他那份无处安放的愧疚、自责以及某种微妙的失落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你能这样想,最好。”
最终,他只能干巴巴地吐出这句话,移开了视线,不敢再与她那过于澄澈淡然的目光对视。
“好好休息吧。”
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结束了这场对话,转身离开的背影,竟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云念看着他那明显比平时凌乱几分的步伐,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她说的都是实话,他帮了她,她心里是感谢的。
为什么他看起来……反而更不高兴了?
接下来的几天,云念明显感觉到裴朔在刻意避开她。
除了必要的任务简报和集体用餐,他几乎不再与她有任何单独接触的机会。
即使偶尔在通道里迎面遇上,他也只是微微颔首,便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过。
这种刻意的疏离让云念感到有些苦恼。
毕竟她的任务是得到裴朔,让他爱上她。
为了这个目标,她甚至在星网悄悄搜索了不少流传甚广的《恋爱指南》、《捕获男人心的一百个技巧》之类的电子手册。
其中一条被反复强调的原则就是:“能够理解男人,善解人意,是让他对你产生好感和依赖的关键。”
云念仔细复盘了那天与裴朔的对话。
她认为自己完美地践行了这一点。
她没有哭闹,没有指责,反而通情达理地表示理解他的不得已,甚至感谢了他的“帮助”。这难道不是“善解人意”吗?
可结果呢?
裴朔非但没有因此对她产生好感,拉近距离,反而离她更远了,像只受惊的蚌壳,把自己封闭得更紧了。
“唉……”
云念趴在星舰房间那柔软的粉色床铺上,难得泄气地叹了口气。
两天后,星舰平稳地穿越了最后的星际航道,抵达了帝国的心脏,中央星域。
在降落前的准备阶段,裴朔来到了云念的房间,递给她一个黑色口罩。
“戴上。”
云念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当舱门打开,云念跟在裴朔身后踏上中央星域的土地时,瞬间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
星港出口处,早已等候着大批扛着摄像机、拿着录音设备的记者,人头攒动,闪光灯几乎要晃花人眼。
“裴元帅!欢迎归来!”
“元帅,此次暗礁星域任务是否顺利?”
“关于新型污染物的研究何时启动?”
记者们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来。
然而,当他们的镜头捕捉到紧跟在裴朔身后、身形窈窕、虽然戴着口罩但明显是女性装扮的云念时,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狂热!
“元帅!这位小姐是?”
“是您此次任务带回的人员吗?”
“请问她和您是什么关系?”
云念的出现,显然比新型污染物更让他们兴奋。
裴朔的脸色冷峻,对周围所有的问题充耳不闻。
他侧身,用手臂虚挡在云念身前,隔绝开那些过于靠近的镜头和话筒:“让开。”
他强大的气场让前排的记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裴朔抓住这个空隙,护着云念,步伐极快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停靠在专属通道的一辆豪华悬浮车。
车门自动滑开,裴朔让云念先上车,自己随后坐入,车门迅速闭合。
悬浮车平稳地升空,汇入空中井然有序的车流。
云念这才松了口气,取下口罩,好奇地透过车窗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空中穿梭着各式各样的悬浮车,霓虹闪烁,勾勒出一片极度繁华的都市景象。
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转过头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裴朔:
“裴先生,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裴朔睁开眼,回答道:
“这几天,你先住在我家。”
他顿了顿,补充道: “第一军校还要过几天才开学。”
住……住他家?!
云念眨了眨眼,对这个安排感到有些意外。

第146章 网骗炮灰女配(35)
裴朔的住所坐落在中央星域最核心的区域,是一栋风格简约的独栋建筑。
衣着得体的老管家早已等候多时,在裴朔简单的交代后,便将云念引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客房。
“云念小姐,您先休息。有任何需要,随时按铃吩咐。”
管家温和地说完,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云念在柔软的大床上坐了一会儿,打量着这个暂时属于她的空间。
没过多久,裴朔便来敲门,言简意赅:“准备一下,带你去医院。”
悬浮车将他们送到了中央星域最权威的星际综合医院。
裴朔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径直带着云念穿过VIP通道,走进了一间私密性极好的诊室。
诊室里坐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他正低头看着光屏上的数据,听到动静头也没抬,语气熟稔地调侃道:
“哟,我们的大元帅又来了?这次是哪儿挂彩了?让我猜猜,是不是又硬扛着不说……”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抬起了头,看到了走进来的不止裴朔一人,还有一个面容清丽的陌生少女,正安静地站在裴朔身后。
医生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震惊,目光在裴朔和云念之间来回扫视,最后猛地一拍大腿:
“我靠!老裴!原来星网上的那些花边新闻是真的啊?! 你真带了个人回来?!还是这么个小姑娘?!”
“柯煜!”
裴朔眉头紧锁,声音冷冽地制止了他进一步的胡言乱语,眼神中带着警告。
“注意你的言辞。她是病人。”
名叫柯煜的医生被裴朔的眼神冻得一哆嗦,这才收敛了夸张的表情,但眼神里的探究和好奇未减。
他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行行行,看病看病。什么症状?”
裴朔将云念中的是“魅妖之吻”以及发作时的症状简单地描述了一遍。
柯煜医生听着,脸上的表情从好奇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他看向云念,“云念小姐是吧?你这个……是第几次发作了?”
云念如实回答:“第二次。”
“第二次?”
柯煜医生几乎是脱口而出,下意识地就扭头看向裴朔。
果不其然,裴朔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炭一样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诊室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度。
吓得柯煜医生立刻把后面所有想问的话,比如第一次是怎么解决的,全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敢再触霉头,连忙正色道:
“咳咳……‘魅妖之吻’这东西,确实没什么特效解毒剂能立刻根除。它主要是作用于神经和代谢系统。”
他快速地在光屏上开着处方,一边说道:
“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通过大量输液,加速新陈代谢,稀释血液中的毒素浓度。这样虽然慢,但副作用最小。”
他看向云念,交代道:
“你这段时间,每天都需要来医院挂四瓶水,主要是营养支持和促进代谢的药剂。估计连续挂个十几天,毒素就应该清除得差不多了,期间注意情绪稳定,避免强烈刺激。”
开好单子,柯煜医生把电子处方传给了裴朔,补充道:“那个……我会安排专门的护士和静养室,保证过程安静私密。”
裴朔接过处方,脸上的寒意未消,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便带着云念起身离开了诊室。
柯煜医生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擦冷汗,低声嘀咕:
“第二次……啧啧,老裴啊老裴,你这‘帮忙’可真是帮到姥姥家去了……”
而走在前面的裴朔,下颌线依旧绷得紧紧的。
静养室内只剩下云念和裴朔两人。
透明的药液顺着软管一滴一滴汇入她的血管。
裴朔拿起果篮里的一个苹果,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动作流畅地开始削皮。
他低垂着眼睫,手下动作利索,但他微蹙的眉头显示他的心思并不在此。
沉默持续了许久,直到一个苹果完美削好,他将苹果递给云念,同时抬起眼,终于问出了盘旋已久的问题:
“这么阴损的毒……是谁给你下的?”
“第一次发作是……怎么……应对的?”
他想问“怎么解的”,但那个字眼似乎有些烫嘴。
云念接过苹果,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蔓延。
她语气平静:“是地下拳场的一个拳手。不过那人已经失踪好些天了,在垃圾星那种地方,估计已经没了。”
裴朔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怎么会和地下拳场的拳手有交集?”
“因为我也是拳手。”
云念回答得理所当然。
“‘磐石’是我的代号。打拳是我的收入来源。”
这个答案让裴朔微微一怔。
他看着眼前少女清丽的脸庞,想到她独自在垃圾星求生,甚至要靠打黑拳维生,心中那股混杂着怜惜与不悦的情绪更浓了。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黑卡,不由分说地递到云念面前:
“以后不要去干这种地下的东西了。这张卡的额度应该足够你日常开销和学习所用。”
云念看着那张一看就非同寻常的卡,犹豫了一下。
她不喜欢欠人情,但也明白这是裴朔的好意,最终,她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低声道:“……谢谢。”
将卡片收好,云念想起他刚才未问完的问题,便主动回答道:
“你刚才问第一次发作吗?是一个朋友帮忙的。”
“朋友?”
裴朔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紧紧盯着云念。
“什么样的‘朋友’?如果他是趁人之危,你可以告诉我,帝国的法律会制裁他。”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公正客观,但语气还是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云念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
“他不是乘人之危,他是在帮我。当时情况很糟糕,如果没有他,我可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裴朔的脸色骤然由刚才的微白转变为铁青。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他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光脑,仿佛上面有什么紧急信息,语气生硬地打断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几乎没给云念任何反应的时间,转身大步离开了静养室。

第147章 网骗炮灰女配(36)
云念拿着咬了一口的苹果,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几乎是逃离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反应。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黑卡,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只觉得这位帝国元帅的心思,比垃圾星最混乱的地下管道还要难以捉摸。
四瓶药水挂完,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
拔掉针头,云念按了按有些发胀的手背,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出静养区,来到医院门口。
她原本还在想着,自己好像又惹裴朔生气了,他会不会一气之下让自己想办法回去?
毕竟中央星域对她而言完全陌生。
然而,刚走到门口,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豪华悬浮车静静停靠在那,穿着笔挺制服的司机正恭敬地站在车旁等候。
看到云念出来,司机立刻躬身,为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云念小姐,请。”
云念心里微微一动,有些意外,她低声道了句“谢谢”,坐进了车里。
回到裴宅,管家体贴地询问她是否需要用晚餐,并告知元帅尚未回来。
第二天清晨,云念起床后,在餐厅依然没有看到裴朔的身影。
她向正在布置餐点的管家询问。
管家微微躬身,语气平和地回答:
“云念小姐,元帅一早就离开了。他又有紧急任务需要处理,近期可能不会回来。”
又出任务了?
云念正觉得这位元帅真是公务繁忙,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管家前去应门,随后,一位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那位总是面带微笑、处事周到的副官。
云念有些惊讶:
“副官先生?您这次没有跟元帅一起去出任务吗?”
副官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先是绅士地向云念行了一个礼,然后才解释道:
“云念小姐,早安。是元帅特地命令我留在中央星域,负责照看您的一切事宜。”
云念闻言,愣了一下。
裴朔自己气走了,却把最得力的副官留下来……照顾她?
不等她细想,副官便进入了正题:
“云念小姐,关于您入学第一军校的事情,元帅已经有了安排。他希望您能以特招生的身份入学。”
他详细解释道:
“一般来说,特招生都是针对那些拥有特殊异能、或者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学生。这类学生由于天赋突出,在统一的文化课考试中,录取分数线会相对降低一些,更侧重于潜力和实战能力的评估。”
副官看了看时间,对云念说:
“今天正好是第一军校自主招生体检的日子。我过来就是接您过去参加体检的。只要您的体检结果符合要求,特招的流程就会正式启动。”
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云念小姐,如果您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车子已经在外面等候。”
云念看着副官深吸一口气, “我准备好了,麻烦您了,副官先生。”
副官驾驶着悬浮车,畅通无阻地驶入了第一军校那气势恢宏的校区。
最终,车子在一栋白色建筑前停下。
“云念小姐,体检中心到了。”
副官为她拉开车门。
云念走下车,跟着副官走进宽敞明亮的体检大厅。
她目光扫过大厅,发现这里人并不多,稀稀拉拉地只有二十来个年轻男女,有的在安静等待,有的在光屏上填写资料。
这与她想象中顶尖军校招生人山人海的场面截然不同。
似乎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副官微微侧身,低声为她解释:
“云念小姐,特招生的名额本就极少。一般来说,只有确认拥有异能潜质的人,才有资格走特招渠道。”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感慨。
“而目前来说,异能者的数量非常稀少,尤其是在你们这个年龄段。毕竟,帝国至今也没能完全摸清异能分化的具体年龄规律,可能很早,也可能很晚。”
云念了然地点点头。
异能者确实是凤毛麟角。
她的目光随意地在大厅里流转,忽然,在靠近大厅一侧的拐角处,定格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尚言?!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尚言穿着一身合体的便装,正独自一人靠在墙边,不停地来回踱步,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嘴唇微微动着,仿佛在自言自语地背诵着什么。
他那张娃娃脸上写满了紧张和焦虑,连额头上都似乎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云念想了想,还是不和尚言打招呼了,毕竟他也不认识现实中的她。
很快到了体检的时间,老师们引导学生完成了简单的身高体重测量和抽血环节。
然后,负责引导的老师将包括云念在内的二十余名特招候选生,带到了另一个布满各种精密仪器和数十台银白色全息舱的大厅。
老师站在前方宣布:
“接下来是最后的综合评估环节——全息环境实战测试。你们将两人一组,自由组队,进入模拟战场。需要说明的是,这个系统与市面上的游戏不同,无法调整自身属性和异能,你们在里面的身体条件、异能强度,将与现实完全一致。”
他指了指大厅上方四面巨大的光屏:
“外面的考官可以通过屏幕实时观测你们每个人的表现,包括战斗技巧、异能运用、团队协作和临场反应。现在,开始组队!”
话音落下,候选生们立刻行动起来,。
云念对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认识,正准备看看有没有落单的人,就见老师拿出了一个不透明的抽签盒。
“请同学过来抽签决定。”
云念走上前,将手伸入抽签盒,她随意地捏住其中一根,拿了出来。
签子的底部,涂着醒目的红色。
她握着签子,抬头在大厅里张望,想看看谁是另一个“红签”持有者。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带着些许紧张,快步走到了她面前,扬起了手中那根同样底部鲜红的签子,娃娃脸上笑容灿烂:
“你好,我是你的队友尚言!”

第148章 网骗炮灰女配(37)
云念看着眼前笑容灿烂、主动示好的尚言,心中掠过极其微妙的荒诞感。
这算什么?命运的玩笑吗?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依照礼貌,对着尚言点了点头:“云念。”
“云念姐姐!”
尚言立刻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显得十分自来熟。
他看起来对这次组队非常满意,话也多了起来:
“我之前还担心队友不好相处呢,是云念姐姐我就放心了!待会儿进去,我们互相照应!”
云念看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睛,也好,至少这个队友心思单纯,不用担心背后捅刀子。
“嗯,互相照应。”她简短地回应。
很快,所有候选生都完成了组队。
在引导老师的指示下,各小组分别走向指定的全息舱。
云念和尚言并排躺入相邻的银白色舱体内。
舱门缓缓闭合。
短暂的黑暗之后,感官重新接入。
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植物腐烂气息的微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
眼前是一片广袤而诡异的森林,参天巨树的枝叶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扭曲盘绕,遮蔽了大部分天空。
这里…居然是垃圾星的环境!
垃圾星人类居住的地方只占百分之三十左右,剩下的地盘已经被污染物占领了,总有些想发财的人选择去污染物的地盘上闯一闯,这就是为什么垃圾星异化的人那么多。
第一军校的模拟系统,到底收录了多少垃圾星的数据?
为什么会如此逼真?
“哇……”
身旁,尚言的身影也凝聚出来,他好奇地四处张望,忍不住低呼出声。
“这地图做得好真实啊!感觉比市面上的游戏刺激多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感受一下这里的“新鲜空气”,结果被那古怪的气味呛得轻咳了两声,脸上却更兴奋了,转头看向云念,眼睛亮晶晶的:
“云念姐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去找任务目标吗?”
云念没有立刻回答。
“这边。”
按照以前看过的地图,她选定了一个方向。
“跟紧我,注意脚下和周围植物的动静。”
说完,她便率先迈开脚步,动作轻巧地朝着森林更深处走去。
尚言看着她毫不犹豫选定方向的样子,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赶紧应了一声“哦!好!”,快步跟了上去,紧紧追在她身后。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前方带路的云念。
这位云念姐姐……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很多啊。
在这种完全陌生的模拟环境里,她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和害怕,反而像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一样?
悬浮在大厅上方的四面巨大光屏,正显示着各个小组在模拟战场中的实时情况。
其中一块屏幕上,映出了云念和尚言这一组的画面。
考官席上,几位神色严肃的考官,目光扫过所有屏幕。
当其中一人的目光掠过云念他们这块屏幕时,眉头微微挑动了一下。
画面中,那个名叫云念的女孩,行进路线选择得极为老道,总能巧妙地利用地形,脚步落点精准,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仿佛一只灵巧的猫,融入了这片危机四伏的森林。
“这个女孩……”
那位考官低声对旁边的同僚说。
“她对这种恶劣环境的适应性和判断力,有点不寻常。不像是没经过训练的样子。”
而同僚也注意到了画面中云念那过于冷静和熟练的表现,点了点头。
模拟战场内,尚言紧跟着云念,刚开始的新奇感过去后,周围过于逼真和压抑的环境让他不自觉的也有些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云念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同时抬起一只手,做出了一个“止步”的手势。
尚言立刻屏住呼吸,顺着云念目光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一阵晃动,伴随着低沉的的“咔嚓”声,一股比周围环境更加浓烈的恶臭随风飘来。
紧接着,一头体型硕大、形态扭曲的生物,猛地从灌木丛后蹿了出来!
它大致保持着犬科动物的轮廓,但浑身布满恶心的脓疱和裸露的肌肉组织,一双眼睛是全白的,嘴里滴落涎液,落在地面的苔藓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模拟污染物出现了!
“准备战斗!”
云念清冷的声音瞬间绷紧,她下意识地将尚言往自己身后护了护,目光紧紧锁定了那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怪物。
尚言心头一紧,立刻屏住呼吸,周身淡蓝色的水汽开始无声萦绕。
“我来限制它!”
尚言低喝一声,双手疾速前推。
空气中数道湛清剔透的水流如同灵活的锁链,迅猛地缠绕上怪物的四肢与脖颈,猛地收紧!
怪物前扑的势头骤然一滞,发出愤怒的咆哮,疯狂挣扎。
那水流看似柔弱,却在尚言精妙的操控下坚韧无比,死死束缚着它的动作。
云念眼神冰冷,不闪不避,直接一拳轰出!
拳风呼啸,砸在怪物相对脆弱的鼻梁上!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被这股巨力打得向后仰倒。
但尚言的水流锁链依旧死死拉着它,让它无法完全倒下,形成了一个僵直的活靶子。
“漂亮!”
尚言忍不住赞道,手上动作不停。
云念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足尖一点,身形灵巧地绕到怪物侧面,避开胡乱挥舞的利爪,又是一记沉重的肘击,狠狠撞在怪物的肋骨部位!
砰!砰!砰!
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
云念的战斗方式没有任何花哨的多余动作,完全是千锤百炼出的杀人技,看得尚言心中暗暗咋舌,更是佩服不已。
在两人的联手打击下,怪物身上的脓疱不断破裂,露出恶心的组织,挣扎也越来越无力。
最终,云念抓住一个空档,凌空跃起。
“呜……”怪物最后发出一声哀鸣,庞大的身躯终于彻底瘫软下去。
战斗结束。
云念缓缓吐出一口气,站直身体。
“配合得不错。”云念难得主动开口。
尚言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带着点小得意:“那当然!”

两人快速清理了外围的污染物,开始慢慢向森林内部走。
森林最深处,两人看见一颗巨大的树,树上不停流淌着黏液,淡蓝色的黏液微微发着光,看着倒是很美。
“看来这就是污染源了!”尚言轻声道。
云念看着巨树的黏液不停流淌到旁边的小溪,看来动物们是喝了污染的水才变异的。
“它能动,”云念低声提醒,“小心地下和树枝。”
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巨树粗壮的枝干猛地甩动起来,狠狠抽向两人所在的位置!
同时,地面震颤,数条沾满黏液的粗壮根须破土而出,如同活化的触手,缠绕向他们的脚踝!
“散开!”
云念低喝,身形向后急退,险险避开横扫而来的树枝。
尚言反应极快,在云念出声的瞬间便已向侧方跃开。
他双手虚握,空气中水分迅速凝聚,化作两面旋转的蔚蓝水盾,挡在身前。
“云念姐姐,我牵制它的行动!”
尚言喊道,他放弃维持水盾,更多纤细的水流激射而出,并非攻击树干,而是缠绕上那些挥舞的树枝,竭力限制它们的活动范围,为云念创造近身的机会。
“好!”
云念应了一声,看准尚言制造出的空隙。
云念趁着水网阻挡的瞬间,矮身侧滑,避开剩余的攻击,足尖在一条被暂时束缚的根须上借力,再次腾空,拉近与主干的距离。
“吼——!”
巨树被击中的部位黏液飞溅,树干剧烈震颤,显然吃痛。
它更加疯狂地舞动起来,更多的树枝从四面八方刺向尚言,试图先解决这个烦人的“控制者”。
“就是现在!”
云念低喝,目光锁定巨树能量波动的核心。
她右拳凝聚力量。
这一拳角度刁钻,轰向树干上最脆弱的节点!
也就在这一瞬间,旁边正操控水龙卷干扰巨树行动的尚言,眼睛猛地瞪大了。
这发力方式……
太熟悉了!
就在不久前,在《星域》游戏里,他和念念姐姐、鸢组队挑战一个难缠的副本BOSS时,鸢就曾经亲自示过这一招!
当时他和念念姐姐都学得很认真,他还因为一直掌握不好发力技巧而被鸢无奈地敲过脑袋!
一个让他心脏狂跳的念头无法抑制地涌现!
“砰——!”
云念的拳头结结实实地命中目标!巨树主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蔓延。
战斗本该进入尾声,但云念却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紧紧钉在自己身上。
她疑惑地回头,只见尚言愣愣地看着她。
“你……你……”
尚言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结巴,他指着云念,又指了指刚刚她出拳的位置,眼睛瞪得圆圆的,“是鸢教的那招!你……你是‘念念’?!游戏里的那个‘念念’?!”
云念心中微微一动,立刻明白了缘由。
她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并没有否认。
她点了点头:“嗯,是我。”
“哇!真的是你!念念姐姐!”
得到确认的尚言几乎要跳起来。
“天哪!太巧了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来参加特招?你现实里也好厉害啊!”
云念看着他毫无阴霾的笑容,心中有些复杂。
“先完成任务。”
云念不得不提醒他,指了指虽然受创但仍在挣扎的巨树。
“啊!对哦!”
尚言猛地回神。
“念念姐姐,我们快搞定它!就像游戏里那样配合!”
他重新凝聚起水球,干劲比之前更足了。
云念收敛心神,再次聚焦于眼前的污染核心。
然而,在大厅上方观战的考官席上,几位考官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那个女孩使用的招式……”
一位面容严肃的考官微微皱眉,“很独特,不像是军校体系的路数,倒有点像……某些人自创的技巧。”
几位考官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个叫云念的女孩,实力和潜力确实出众,但她的来历和背景,似乎也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一些。
云念主攻,尚言策应。
终于,在两人合力一击下,那棵巨树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主干上的裂纹彻底蔓延开来,蓝色的荧光迅速黯淡。
【核心污染物已清除,模拟战场结束。】
眼前光影一闪,意识回归。
云念和尚言几乎同时在全息舱内睁开了眼睛。
舱门缓缓开启,两人坐起身,对视了一眼。
他们走出全息舱,来到大厅。
其他小组的候选生也陆续被传送出来,场面顿时热闹了不少。
有人脸色苍白,扶着舱门直喘粗气;
有人一出来就抱着自己的腿哀嚎,仿佛在模拟战中断了腿,即便知道是模拟,那逼真的痛感也让他心有余悸;
还有几个小组似乎发生了矛盾,正在互相指责。
相比之下,轻松完成任务的云念和尚言,显得格外突出。
很快,几位考官低声交流后,由一位面容严肃的主考官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的二十多人。
“现在宣布结果。念到编号的人,可以留下,其余人,感谢参与,请自行离开。”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主考官念出了五个编号。
云念和尚言的编号赫然在列!
除了他们,另外留下的是一对看起来是双胞胎的沉默少年,以及一个身材高挑、眼神锐利的短发女孩。
被念到编号的五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或激动不已的神情,而没被念到的人,则大多面露沮丧,但在军校教官威严的目光下,也只能默默转身离开。
待其他人离去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官走了过来,他看着眼前五个出色的年轻人,眼中带着欣赏。
“孩子们,恭喜你们通过了特招的实战评估。你们的表现非常优秀。”
他和蔼地说,“接下来,好好准备文化课的统一笔试。只要……”
他顿了顿,带着点幽默补充道,“只要考得不是太离谱,我们第一军校的大门,就为你们敞开了。”
这话无疑给五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尚言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紧紧攥着拳头,努力维持着镇定。
趁着老教官勉励另外三人时,尚言忍不住凑到云念身边,用气声激动地说:
“云念姐姐!太好了!上第一军校是我从小的梦想!没想到还能和你成为同学!”
云念能感受到他的喜悦,轻轻“嗯”了一声。
尚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带着点期待问道:
“对了,云念姐姐,你家住在中央星域哪里啊?等考核结束,我……我能去找你玩吗?我们可以一起训练!”
云念闻言,眸光微闪。
住在裴朔家这件事,目前绝对不适合暴露。
她看着尚言充满期待的眼睛,不想直接拒绝伤了他的心,便委婉地说道:“我暂时住在一位长辈那里,不太方便招待朋友。”
果然,尚言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嘴角也耷拉下来。
云念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莫名一软。
她想了想,主动开口:“不如你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们加个光脑好友,等我有空了,我去找你,或者约你出来训练。”
峰回路转!
尚言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重新亮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
“好!好的!我家在……”
他飞快地报出了一个位于中央星域核心区的地址,然后迫不及待地抬起手腕,露出自己的光脑。
云念也抬起手腕,两只光脑轻轻一碰,“滴”的一声,好友添加成功。
“那说好了哦,云念姐姐!等你联系我!”
“嗯。”

“云念小姐。”副官微微躬身。
“这些是第一军校近五年的文化课入学考试真题、考纲解析以及重点科目精讲。元帅吩咐,请您务必认真准备。”
云念看着那摞起来几乎要挡住副官下巴的书山,眼角几不可查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谢谢,麻烦你了。”
她伸出手,将那沉甸甸的一摞书接了过来,手臂顿时往下一沉。
知识的力量,果然很有分量。
“您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
副官微笑着为她引路,“书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环境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云念抱着书,走进了宽敞的书房。
她将书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星际联邦史纲要》,翻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错综复杂的时间线图瞬间涌入眼帘。
她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轻轻合上。
又拿起另一本《高等异能理论及应用辨析》,里面的能量模型和公式更是如同天书。
饶是云念心性再沉稳,此刻也感到一阵无言。
原主是个沉迷网络、学业大概早就荒废的学渣,而她自己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任务者,这些知识对她而言,完全是另一个体系的产物。
这已不是从零开始,简直是从负开始了。
她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坐了下来,抽出看起来相对基础的《入学考试通用语法与逻辑》,翻开了第一页。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书房里只剩下书页翻动和光脑检索资料的细微声响。
云念蹙着眉,强迫自己理解这个世界的语法规则、历史脉络和基础科学原理。
直到傍晚时分,副官敲门提醒她该去医院进行今天的治疗,云念才从书海中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再次来到医院,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护士熟练地为她挂上能量补充液和温和的治疗药剂。
看着药液一点点滴入静脉,云念靠在椅背上,难得有了一点放空的时间。
她抬起手腕,点开光脑。
屏幕亮起,信息寥寥。
除了系统推送的新闻,唯一的好友联系人是那个活泼的头像,尚言。
他发来了几条信息,先是兴奋地分享了自己回家后也被要求恶补文化课的“悲惨”遭遇,配了个哭唧唧的表情,然后又元气满满地约她以后一起复习。
云念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回了一个简短的:好。
随后,她的手指滑动着光屏,目光落在搜索栏上。
想着已经挺久没登录游戏了,不知道有没有出些新副本,于是云念点进游戏论坛。
然而,刚一点开《星域》官方论坛的热门板块,一个被标红的爆火帖子就猛地撞入了她的视线。
【惊爆眼球!818那个骗钱骗感情的‘念念不忘’真容!海王竟是肥猪婆?!】
标题下方,赫然是一张放大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张浮肿的大饼脸,油腻的头发黏在额头上,长期熬夜导致的浓重黑眼圈挂在眼下,皮肤粗糙,眼神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显得有些呆滞和浑浊。
云念的呼吸骤然一滞,这不是她之前的照片吗?
论坛里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天!我瞎了!这是‘念念不忘’?游戏里那个声音甜美、身材火辣的女神?”
“吐了吐了!我之前还跟她组过队,想想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是P的吧?怎么可能差距这么大?游戏系统不是有人脸识别基础调整吗?这也太离谱了!”
“哈哈哈,那些给她砸钱买装备、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凯子们呢?出来走两步啊!看看你们的女神!”
“@星域管理,这种人骗钱不管管吗?”
“人肉她!必须把人肉出来!让大家都知道这个死胖子的真面目!”
“对!找到她现实地址!给她点颜色看看!”
帖子是一个小时前发布的,发帖人是个刚注册的小号,显然是有备而来。
帖子内容不仅贴出了这张极具冲击力的“真容”照,还罗列了原主在游戏里同时与多人保持暧昧关系、索要财物的一些聊天记录截图,节奏带得飞起。
云念快速滑动着屏幕,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有人黑进了原主之前的游戏账号,绕过了人脸识别的隐私保护,拿到了这张存储在本地设备里的照片。
目的很明确。
是单纯的网络报复?还是……和那个在中央星域杀害原主的凶手有关?
对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逼迫她现身?
或者,只是想在她进入军校这个关键节点,彻底毁掉她?
无论是哪种可能,麻烦都已经找上门了。

第151章 网骗炮灰女配(40)
云念关闭光脑,试图理清思绪,但不过几分钟,一种莫名的焦躁感让她再次点亮了屏幕。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回复又暴涨了几百层。
而就在充斥着情绪化辱骂的楼层中,一条显得格外“冷静”的回复,被无数人用顶到了热门位置:
用户【星海微尘】:
“……等等,这张脸……我好像有点印象。”
这条回复下面,楼主自己都忍不住追问道:
“层主细说!你知道这胖子是谁?”
过了几分钟,【星海微尘】再次回复。
“应该没认错。她是我小学同学,很多年前的事了。是中央星域一个挺有名富商的私生女,当时好像是因为在原本的学校待不下去才转学过来的。在学校里就挺……嗯,孤僻的,也不太注意个人卫生,经常被其他同学欺负。后来好像没念完就又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还在游戏里……唉。”
瞬间,整个帖子的风向变得更加疯狂!
“富商的私生女?!我靠,这瓜越来越大!”
“哈哈哈,被欺负的私生女胖妞,跑到网上装美女骗男人找存在感是吧?真恶心!”
“求富商名字!求她本名!这种人渣不配拥有隐私!”
“人肉她!必须把她现实信息全扒出来!让她在中央星域也混不下去!”
“我知道她爹是谁了!是不是那个搞星际物流的云XX?他家的八卦当年可是轰动一时!”
“对!就是他家!这么说这胖子叫云念?!”
评论区里已经有人凭借这些线索,迅速锁定了具体的人。
这个【星海微尘】出现的时间点太巧了。
是那个凶手吗?
他(她)不仅知道原主的真实样貌,还如此了解她不堪的过去?
对方不仅仅是要她在网络社会性死亡,这更像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围剿的前奏。
不一会,有人急切的打通讯过来。
云念看着那个名字,平静地按下了接听键。
还没等她开口,通讯那头立刻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暴怒的咆哮,几乎要穿透听筒:
“云念!你这个孽障!你又在外面给我惹了什么滔天大祸?!啊?!”
云峰的声音愤怒的有些扭曲。
“好几个合作方、投资人刚刚直接联系我,问我是不是有个女儿在什么破游戏里骗钱骗感情,现在被人扒得全网都是!说我们云家家风不正,女儿人品低劣,要重新评估合作,甚至要撤资!你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吗?!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云念默默地将听筒音量调低了一些,等那边的咆哮暂告一段落,才冷漠的开口:
“既然我让你这么丢脸,影响了你的生意,”她顿了顿,“你可以立刻发布声明,宣布与我断绝父女关系。这样,你的合作方应该就无话可说了。”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
“断绝关系!”
云峰的声音猛地拔高。
“你说得轻巧!你这么多年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花了老子那么多钱!现在想一拍两散?没那么容易!”
然而,云念的回答比他想象的更加干脆利落。
“钱是吗?”
她语气平淡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手指在光脑屏幕上快速划动了几下,调出了账户界面。“我还你。”
“嘀”的一声轻响,转账成功。
“一百万星币,刚刚转到你的账户。”
云念对着通讯那头说道。
“这应该足够覆盖你口中我‘这么多年’的花销,甚至远远超出。从这一刻起,我与你,与云家,两清了。”
通讯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
云峰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转账弄懵了。
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向被他视为耻辱、可以随意斥骂的私生女,竟然敢如此干脆地和他划清界限,甚至……真的拿出了钱?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云念不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切断了通讯。
听着耳边传来的忙音,云峰一股更加汹涌的怒火猛地堵在了胸口,脸色铁青。
一下支出了那么多钱,云念倒没多少心疼的感觉,用钱买断这麻烦又令人作呕的血缘牵扯,在她看来,很值。
声讨仍在继续。
云念冷静地浏览着那些充满恶意的评论,逃避和沉默只会让事态发酵得更不可控。
尤其,她即将进入第一军校,云念这个名字将会正式出现在学生名单上,到那时,现在的风波只会以更猛烈的方式反扑。
她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没有犹豫,她直接在《星域》官方论坛发布了一个新帖子,标题简单直接:
【关于ID‘念念不忘’事宜的说明与赔偿】
“我是‘念念不忘’的账号使用者。对于在游戏中使用虚假形象并与部分玩家产生经济往来一事,我承认并对此表示歉意。此前有过经济纠纷的玩家,请通过以下联系方式添加我的光脑账号,核实情况后,我会全额退还收到的财物。”
下面附上了一个通讯码。
帖子一发,瞬间引爆了更大的讨论。
许多人涌入她的帖子下方,评论几乎是一边倒的嘲讽和质疑。
“现在知道怕了?想用钱堵嘴?”
“笑死,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躲在网络后面打几个字就算完了?”
其中一个ID叫【暴风剑士】的玩家评论尤为激烈:“只会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有本事露面公开道歉啊!线上退款?谁信你啊!你敢出现吗?”
这条评论获得了大量的点赞。
云念看着这条评论,眼神微冷。
她想了一下,直接回复了那个【暴风剑士】:
“可以。在哪里公开道歉?”
她的回复如此直接,反而让那边的人愣了一下。
似乎没料到她会真的答应。
过了几分钟,【暴风剑士】才再次回复,语气挑衅:
“后天下午两点,中央星域第一城区星际广场,《星域》官方有个线下玩家交流会!你敢来吗?当着所有媒体和玩家的面,承认你做的那些龌龊事!”
这个地点和时间都非常敏感。
星际广场是人流量极大的公共场所,加上官方活动,媒体聚焦,如果她在那里公开露面道歉,几乎等于在整个中央星域社会性死亡,彻底坐实所有指控,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但云念只是略微沉吟,便再次回复,只有一个字:
“好。”
此言一出,整个论坛再次哗然!
没有人想到这个“骗子”竟然真的敢答应线下公开道歉!
一时间,猜测纷纭,有说她是在虚张声势的,有说她要玩更大阴谋的,但更多的是等着看笑话的亢奋。
【暴风剑士】似乎也被她这毫不犹豫的“好”字给镇住了,半天没有新的回复。
云念关掉了论坛,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光脑再次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却是尚言的名字。
看着那个名字,云念罕见地感到一阵头痛,比刚才面对云峰歇斯底里的斥责时,更加难以应对。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滑开了接通。
通讯接通,两端却都是一片沉默。
听筒里只能听到尚言那边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云念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很清楚尚言为什么打来电话,论坛上的腥风血雨,他不可能没看到。
于是,在尚言开口之前,云念率先打破了僵局。
“对不起。”

尚言的声音响起。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在军校体检的时候,在全息训练的时候,你都知道……我就是那个曾经被你骗过的人?”
云念沉默了一下。
这个误会很复杂,她无法解释灵魂更迭的真相,只能承认:
“我认识你。”
这是事实,无论是原主的记忆,还是她后来在游戏中的接触,她都认得他。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云念能想象到尚言此刻的表情,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大概黯淡了下去,娃娃脸上会充满了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受伤。
她没有催促,也没有挂断,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尚言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是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但很快,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强迫自己转移话题,语气变得急切起来,“你现在在哪?”
云念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顿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在医院。”
“医院!”
尚言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担忧。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严不严重?要不要我过来?”
云念垂下眼睫,声音依旧平静:“不用。小问题,已经解决了,只是需要挂几天水。”
听到她语气平稳,尚言似乎松了口气,但紧张的情绪还未完全平复。
这时,云念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我欠你很多钱。”
“我会连同利息一起还给你。”
“不要!”
尚言几乎是立刻拒绝,带着一种莫名的执拗,“我不要你还钱!”
云念沉默了。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拒绝,这笔钱对原主来说是不义之财,偿还天经地义。
短暂的僵持后,尚言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他们……他们在星网论坛发的那张照片……也是你,对吗?”
“对。”云念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出乎意料的是,尚言并没有流露出厌恶或嘲讽,反而在沉默了几秒后,用一种带着心疼的语气,轻轻地问:
“那你……减肥一定很苦吧?”
云念心微微一颤。
这句话,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一时语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良久,听不到她的回答,尚言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再次开口,语气变得坚定起来:
“后天那个线下道歉会,我陪你一起去。”
云念下意识想拒绝:“不用……”
“我一定要去!”尚言打断她。
“他们那么多人,你一个人怎么行?万一有人冲动……反正我不管,我必须去!”
听着他急切的语气,云念到了嘴边的拒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看着窗外医院走廊的灯光,轻轻闭了闭眼。
“……好。”
挂完水,云念走出医院大门。
她抬眼,便看到悬浮车静静停靠在路边,而笔挺站在车旁的副官,脸上却不再是往日那般从容不迫的温和微笑。
他眉头微蹙,眼神犹豫,唇线紧抿,似乎在为什么事情感到为难。
云念脚步未停,径直走过去。在他开口前,她先平静地开了口,语气笃定: “你们也知道了。”
副官抬起头,看向她,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消息传播得很快。”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云念小姐,您……”
“元帅知道吗?”云念打断了他。
副官立刻摇头:“元帅目前所在的执行任务区域处于极端偏僻的星域,通讯信号完全隔绝。他对此事尚不知情。”
这个答案在云念意料之中。
她看着副官,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特意等在这里,绝不会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个消息。
副官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坦诚而坚定地看向云念:
“云念小姐,虽然我与您接触时间不长,元帅也与您相识不久,但我们相信自己的判断。您的品性,绝非论坛上所描述的那般不堪。如果您是被人陷害,或者需要任何形式的帮助,请您务必开口。我,以及元帅麾下值得信任的兄弟,定义不容辞。”
“我相信,即便元帅此刻在此,他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云念静静地听着,心中并非毫无触动。
她抬起眼,看向副官,摇了摇头: “谢谢。”
她先道了谢,然后,在副官期待的目光中: “但是,没有人陷害我。”
“论坛上说的那些事情,利用虚假形象、与人网恋、索取财物……这些,的确都是我做的。”
副官脸上神色瞬间凝固,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来反驳,或者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却发现任何言语在云念的坦率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一时语塞,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身形单薄的少女,第一次感到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掌控。
听到云念那句坦然的承认,副官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
车厢内陷入一片沉默。
回到裴宅,管家依旧如同往常般恭敬地迎上来。
云念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房,而是站在客厅里,对副官和管家微微鞠了一躬。
“副官先生,管家先生,这段时间,非常感谢你们的照顾。”
“我准备今天就搬出去。”
“云念小姐!”副官和管家同时出声,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管家上前一步:“云念小姐,您不必如此!外面现在……风波正盛,您一个人能去哪里?元帅吩咐过要我们照顾好您!”
副官也紧接着劝道:“是的,云念小姐。无论发生了什么,裴宅始终是安全的。请您不要冲动。”
云念缓缓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正是因为不安全,我才必须离开。”
“很快,我现在的样子,我的名字,‘云念’这两个字,会在星网上人尽皆知。”
“如果有人拍到我住在这里,如果被外界知道,元帅裴朔的府邸,收留了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会对元帅的声誉造成多大的损害?那些政敌和媒体,会如何借题发挥?”
副官和管家瞬间哑然。
他们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
“而且。”
云念顿了顿。
“我骗了元帅。我告诉他我没有亲人。”
“我很抱歉。等元帅任务归来,我会亲自上门,向他道歉。”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上楼,很快便提着自己那个简单的行李箱走了下来。
副官还想再拦:“云念小姐,至少让我们为您安排一个安全的住处……”
“不必了。”云念婉拒,拉着行李箱。
“我会照顾好自己。再次感谢。”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尽头,副官和管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云念离开了裴宅,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她打开光脑,无视了无数涌来的信息和好友申请,开始冷静地搜索星际广场的布局图,以及后天官方活动的具体流程。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的信息中,一条被官方认证并大力推送的消息,猛地撞入了她的眼帘。
《云氏集团官方声明》。
声明写得极其“漂亮”:
“……鉴于近期网络平台流传的有关云念女士(系集团董事长云峰先生非婚生女)的不当言行,已对社会公众及集团声誉造成严重负面影响。
云氏集团在此郑重声明:云念女士的个人行为均属其个人负责范畴,与云氏集团及云峰先生本人无任何关联。
云峰先生虽身为父亲,多年来因对其疏于管教而深表痛心与遗憾,但尊重其个人选择,并已于日前与其妥善处理完毕相关事宜,自此彻底脱离关系。
云氏集团始终秉持正直、诚信的核心价值观,对任何有违公序良俗的行为持零容忍态度……”
云念逐字逐句地看完这份声明,勾起唇角,不屑的冷笑。
“呵。”
真是迫不及待啊。
她才刚转账过去,这边割席的声明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发了出来,生怕慢了一秒,她这块“污渍”就会沾上云氏集团“光辉”的门楣。
这份声明,与其说是划清界限,不如说是在她已经被踩在地上的名声上,又狠狠地补上了一脚。
云念抬手,干脆利落地关掉了星网界面。
这样干脆利落的割舍,正合她意。
第二天,云念早早离开了酒店。
账户里星币勉强够赔偿,但如果对方要求双倍三倍的赔偿,那还真不够,何况她马上要去第一军校上学,都是需要钱。
裴朔给她的卡她不想动用。
至于打黑拳?在鱼龙混杂的垃圾星或许行得通,但在治安严密的中央星域核心区,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需要一份能快速赚到钱,又无需抛头露面、避免被人认出身份的工作。
她在光脑上浏览着招聘信息,又在第一城区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试图发现一些线下临时招聘的告示。
但要么是要求露脸的服务行业,要么是周期太长无法解燃眉之急的技术工种。
逛了大半天,一无所获。
云念皱着眉,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正觉得有些头疼,思考着是不是要去其他的城区碰碰运气时。
一只大手猝不及防地从她身侧伸出,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她利落地拽进了两栋建筑之间狭窄昏暗的缝隙里!
这里是一个监控死角。
云念被抓住的手腕本能地蓄力,另一只手,就要朝着对方颈侧脆弱处劈去!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对方皮肤的刹那,那个拽她进来的人迅速松开了手,并向后退了半步,同时抬起了另一只手,摘下了扣在头上的宽大帽檐。
昏暗的光线下,露出一张英俊却带着几分落拓不羁的脸。
云念凌厉的手刀僵在了半空,眼中闪过错愕。
“……楚淮?”
楚淮的目光在她明显清瘦了许多的脸庞和身形上迅速扫过,眼睛里最先闪过的是心疼。
但他想到了刚刚在光脑上瞥见的、闹得沸沸扬扬的论坛帖子。
那些截图,那些指控……
这让他眼神瞬间变得冷酷起来。
他上前一步,将云念逼得贴近墙壁,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好啊你……
”他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心虚。
“怪不得不肯让我和你一起玩游戏,说是要自己探索……原来是在游戏里背着我,养了那么多条‘鱼’?”
云念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怒火和受伤,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敏锐地听到远处似乎有脚步声靠近。
她眉头紧蹙,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赶紧把帽子戴好,有什么事,先去我住的酒店再说。”
楚淮被她这反应噎了一下。
他看着她警惕的样子,理智稍微回笼,也意识到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他死死盯着她看了两秒,最终还是重新将帽子扣回头上,帽檐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带路。”
云念没再说话,拉了拉自己的衣领,低着头,快步走出角落,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楚淮则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
酒店房间的门在身后合拢。
云念先仔细拉好了窗帘,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看向站在房间中央,浑身依旧散发着低气压的男人。
“你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楚淮似乎没料到她会先问这个,愣了一下,怒火被打断,有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当然!不然我能站在这里?”
他盯着她,眼神依旧又冷又狠,但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点委屈。
“处理完第一时间就去垃圾星找你,结果呢?人影都没了!就留下张破纸条!”
他越说越气,声音又扬了起来:
“我马不停蹄地追到中央星域,结果怎么着?还没找到你住哪儿,在路上光脑随便一刷,就看见我女朋友的大名挂在热搜上!养了不知道多少条鱼!”
云念安静地听着他的控诉,没有反驳。
她的目光落在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上,能想象到他为了尽快来找她,是如何不眠不休地赶路。
在他愤怒的话语暂告一段落时,云念忽然上前一步,抬起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头上,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揉了揉他有些硬茬的头发。
楚淮浑身猛地一僵,所有的怒火都卡在了喉咙里。
所有的气势,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
楚淮喉结滚动了一下,猛地伸出手,用力将云念紧紧抱进怀里。
他把头深深埋在她的颈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声音闷闷的: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你在中央星域活动,会不会太危险?”
她记得很清楚,楚淮星际大盗的身份,在帝国通缉榜上可是挂了名的。
楚淮闻言,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放心,我现在啊,快洗白了。”
他抬起手腕,晃了晃上面的光脑:
“看见没?信号满格。”
“之前是被人阴了,虎落平阳。现在嘛……帮某些大人物干了点他们不方便出手的‘脏活’,算是将功补过。估计再过几天,我的大名就能从通缉榜上光荣下岗了。”
云念看着他眉宇间的轻松,不似作伪,心下稍安。
能摆脱通缉犯的身份,自然是好事。
“那就好。”
她顿了顿。
“不过,你之前的‘产业’……”
星际大盗的财产,大概率是被帝国充公了。
“别提了。”
楚淮撇撇嘴。
“老巢是被端了,大部分积蓄也喂了国库。不过嘛……”
他拖长了语调,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
“狡兔还三窟呢,我纵横星际这么多年,还能没点压箱底的私房钱?散落在几个秘密账户里,不多。”他伸手比划了一下,“但也够咱们俩挥霍几辈子了。”
云念对上他的视线,没有接“挥霍几辈子”的话茬:“我明天要去星际广场,参加一个线下道歉会。”
楚淮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眉头拧起:
“因为论坛上那破事?”
“我来的路上看了几眼,一群乌合之众。理他们做什么?”
“必须去。”
云念语气淡然,“有些事,需要当面了结。”
楚淮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几秒,从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固执。他知道,她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最终妥协般地哼了一声:
“行,你要去可以。”
“但我得跟着。”
楚淮抱着云念,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但他还是忍不住追问,声音闷在她颈窝里: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些破事?”
“找到确实有过经济往来的人,双倍赔偿。线上完成,了结干净。”
听到“双倍赔偿”,楚淮哼了一声,没反对。
但他心里那点介怀还是冒了出来,他抬起头,状似随意地问:“……我想看看。”
云念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聊天记录。”
楚淮理直气壮。
“我总得知道,我的女朋友,以前是怎么跟别的男人‘甜言蜜语’的吧?”
这话酸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云念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回应,楚淮已经眼疾手快地把她的光脑捞了过去,动作快得带风。
他熟练地解锁,直接点开了通讯录和聊天软件界面。
手指上下滑动,屏幕上的联系人寥寥无几,最近对话更是干净得可怜。
楚淮皱着眉,有些不信邪地又翻了几下,语气带着疑惑:
“你都删了?这也没几个好友啊。”
云念看着他动作,轻轻咳了一声,平静地提醒:“……不是这个号。”
楚淮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
云念伸出手,在光脑上快速操作了几下,切换了一个账号。
几乎在账号登录成功的瞬间——
“叮咚!叮咚!叮咚!……”
光脑屏幕被疯狂跳出的对话框淹没,红色的未读消息眨眼间就变成了“99+”。
楚淮握着光脑的手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用手指向下滑动列表。
一下,两下,三下……
列表仿佛没有尽头,密密麻麻的头像和备注名,粗略估计,至少有两三百人打底!
楚淮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
他强忍着把光脑砸了的冲动,手指发颤地随便点开了一个备注为“星航哥哥”的聊天记录。
屏幕上,大多是原主用各种撒娇卖萌的语气索要游戏装备、星币红包的记录,对方则是有求必应,言语间充满了讨好。
但当对方几次提出“宝贝我们视频看看好不好?”或者“你在哪个星域?我去找你”时,原主的回复无一例外都是各种借口推脱拒绝。
楚淮黑着脸,又连续点开了好几个人的聊天记录,模式大同小异。
原主主要负责甜言蜜语索要财物,一旦涉及线下见面或真实接触,立刻找理由回避。
看着这些千篇一律、只停留在文字和虚拟世界的“撩骚”记录,楚淮胸口那股翻江倒海的醋意和怒火,奇异地慢慢平息了一些。
他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一种给云念开脱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放下光脑,转过头,紧紧盯着云念的眼睛:
“你根本不喜欢他们,对吧?”
“只是……只是你当时太缺钱了,没办法才这样的,对不对?”
他伸出手指,指向那些被拒绝的视频和见面请求,强调:“不然你也不会死活不跟他们视频、不见面!是不是?”
云念听着楚淮那套自我攻略成功的说辞,心里有点哭笑不得。
不和那些人视频见面,根本原因明明是原主极度自卑于自己肥胖的外貌啊……
估计全天下也就只有楚淮这个在垃圾星和她“患难与共”过的家伙,才会把没减肥前的她当成宝了。
但这种大实话现在肯定不能说出来。
她看着楚淮带着迫切寻求认同的眼睛,从善如流地赶紧点头,顺着他的话应和:
“嗯,是不喜欢。当时……确实需要钱。”
得到肯定的答复,楚淮脸上瞬间阴转晴,嘴角扬起一个傻气的笑容。
他伸手揉了揉云念的头发,语气里充满了心疼和懊悔:
“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他想到论坛上那些关于她小学被欺负的爆料,以及那个立刻发声明割席的渣爹,眼神冷了几分。
“你那爹也是个极品!在中央星域那几年,你受委屈了。”
云念倒是看得很开,笑了笑,调侃他:
“可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是个自身难保的穷鬼啊。”
楚淮被她说得一噎,摸了摸鼻子:“咳……那、那不是虎落平阳嘛!”
他显然不想在这个“黑历史”上多纠缠,立刻拿起云念的光脑,和自己的光脑“嘀”一声对接,加上了好友。
紧接着,他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下。
几乎是同时,云念的光脑传来一声格外清脆响亮的提示音——【账户到账:100,000,000星币。】
云念看着屏幕上那一长串零,惊讶地张开了嘴,有些难以置信地数了一遍:
“一……一亿?”
“喏,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以后都归你管。”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又补充道。
“你要是嫌不够……我再努力去赚。”
“所以……你不许再在网上,和其他男人那样‘聊天’了。”
云念楞楞的点头。
楚淮眼底最后那点不安也消散了,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连日奔波积累的疲惫涌上。
他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看向云念:“那我今晚可以就在这儿睡吗?”
“好累,感觉好久没睡过一个踏实觉了。”
云念看着他强撑着眼皮的样子,点了点头:“嗯。”

云念倏地睁开眼,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她小心翼翼地想挪开楚淮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准备独自前往广场。
她动作很轻,不想吵醒他,他看起来实在太需要休息了。
然而,就在她的脚尖刚刚触及地面时,那条结实的手臂却猛地收紧,将她重新捞回了被窝里。
“唔……”
楚淮闭着眼,发出一声不满的鼻音,脑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
“不许丢下我。”
他的手臂箍得更紧了些,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拗不过楚淮,云念最终还是无奈地让他跟着一起出了门。
越靠近广场,人流就越发密集。
今天既是《星域》官方活动的日子,又叠加了“网络海王线下道歉”这场闹剧,广场上人山人海,喧嚣鼎沸,各种议论声、嘲笑声、好奇的张望交织在一起。
许多人甚至举着骂云念的电子牌。
云念神色平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楚淮走在她身侧,帽檐压得很低,但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无形中替她隔开了一些过于靠近的人群。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力道有些大。
还没走到广场中心区域,云念的光脑震动了一下,是尚言的消息。他发来了一个定位,附言:
“云念姐姐,我到了,在广场西侧边缘的巨型全息广告牌下面,这里人稍微少一点!你到了吗?情况怎么样?”
云念停下脚步,快速回复:
“收到了,马上到。另外,可以再多占一个位置吗?我有一个朋友一起。”
消息发出去后,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回复就来了:
“好的!没问题!”
楚淮偏头看到她回复消息,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两人按照定位,穿过拥挤的人潮,来到了西侧广告牌下。
果然,这里相对空旷一些。
尚言正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张望,一看到云念,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用力挥手。
然而,当他看到云念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戴着帽子、看不清脸却气场很强的男人,并且两人是牵着手走过来时,他挥动的手臂瞬间僵了一下。
他看向云念:“云念姐姐,你来了……” 目光却忍不住瞟向楚淮。
云念简单介绍:“这是我的一个朋友。”
并没有过多解释。
楚淮这才稍稍抬了抬帽檐,露出那双带着些许挑衅意味的深邃眼睛,对着尚言懒洋洋地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尚言看着两人紧握的手,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扯出一个笑容:
“你、你们好,位置我占好了,这边……”
楚淮的目光在尚言那张还带着少年稚气的娃娃脸上扫过,心下了然,这是个还没经历过风雨的黄毛小子。
他撇撇嘴,彻底没把尚言放在眼里,注意力重新放回身边的云念身上,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尚言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云念姐姐,关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气场强大的男人,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眼下人声鼎沸,无数双眼睛带着或好奇或恶意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寻找着“云念”的踪迹,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他抿了抿唇,将疑问暂时压下,也学着楚淮的样子,挺直了背脊,想尽量显得有气势些。
“那个叫云念的怎么还不出来?”
“不会是怕了,不敢来了吧?”
“肯定啊,换我我也没脸出来!”
“今天必须让她给个说法!道歉!赔钱!”
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不断钻进耳朵里。
云念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反复提及,伴随着各种不堪入耳的揣测和嘲笑。
终于,活动主持人登上了中央舞台,按照活动流程开始介绍《星域净化》游戏,并邀请了几位在高手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玩家上台分享心得。
然而,台下的观众根本无心听这些。
几位大佬刚接过话筒,还没说上几句,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不耐烦的嘘声和喧哗。
“谁要听这个啊!”
“让云念出来!”
“对!让那个骗子出来道歉!”
“念念不忘!滚出来!”
叫嚷声一浪高过一浪,彻底盖过了台上玩家的发言。
那几位受邀玩家站在台上,面露尴尬,有些无措地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显然也没预料到场面会失控到这种地步,额头上沁出了冷汗,试图控场:
“请大家保持秩序!我们活动的流程……”
“道——歉——!”
“云念——!出——来——!”
回应他的是更加整齐划一的呼喊。
整个星际广场的中心,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声讨现场,所有的焦点都聚焦在了那个尚未露面的人身上。
尚言紧张地手心都在冒汗,下意识地往云念身边靠了靠。
楚淮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周围激动的人群,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在这片声浪中,云念深吸了一口气,挣脱了楚淮的手。
“我上去了。”

在一片混乱的声浪中,云念步伐沉稳地朝着中央舞台走去。
前排一些叫得最凶的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疑惑地看着这个径直走向舞台的陌生美女。
她无视了试图阻拦的工作人员,直接走到一脸错愕的主持人身边,平静地拿过了他手里的话筒。
台下依旧喧闹,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
云念将话筒举到唇边,清冷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我就是云念。”
简单的五个字,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劈中了在场的所有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那个少女身上。
身材高挑匀称,双腿笔直修长,简单的衣着也难掩其出色的骨相。
一张脸清冷精致,皮肤白皙,尤其那双眼睛,黑得像最深的夜空,冷静地俯瞰着台下众生。
这……这是云念?!
那个论坛照片里肥胖臃肿、油腻不堪的“肥婆”、“骗子”?
巨大的反差让所有人的大脑都宕机了。
几秒后,更大的哗然爆发开来!
“开什么玩笑?!她要是云念,我直播吃光脑!”
“美女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还是那个云念花钱请你来洗地的?”
“对啊!你别替那个海王背锅啊!她给你多少钱?”
质疑声此起彼伏,根本没人相信台上这个气质清冷的美女会是他们声讨的对象。
云念对于台下的质疑充耳不闻,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再次开口:
“请问,‘暴风剑士’,在现场吗?”
众人一愣,随即开始东张西望。
这个名字很多人都记得,就是在论坛里叫嚣得最厉害的人。
很快,人群微微骚动,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模样清秀、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有些局促地被人群让了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低着头快步走上了舞台。
他站在云念面前,距离很近,能更清晰地看到她毫无瑕疵的脸庞。
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神躲闪,完全不敢与她对视,与之前在网络上咄咄逼人的形象判若两人。
云念看着他,对着话筒,同时也是对着台下所有人,郑重地说道:
“首先,为我曾经在游戏《星域》中,使用虚假形象‘念念不忘’,并对部分玩家造成的困扰与情感伤害,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对不起。”
她弯下腰,认真地鞠了一躬。
直起身后,她继续道,语气坦然:
“对于有过经济往来的玩家,我已公开联系方式,将会进行双倍赔偿。此事因我而起,所有的指责和后果,我一力承担。”
台下再次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云念目光再次落回面前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的“暴风剑士”身上,语气平和地询问,将选择权递了出去:
“嗯,对于我的道歉和赔偿方案,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现在可以提出来。”
说完,她便将手中的话筒,直接递到了暴风剑士的面前。
暴风剑士几乎是颤抖着手接了过来,他根本不敢抬头看近在咫尺的云念,那张清冷绝俗的脸对他造成了心理压力。
他支支吾吾,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就是不敢聚焦在云念身上。
最终,他对着话筒说:
“不……不用给钱了……我……我原谅你了……”
这话一出,台下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啥?这就原谅了?”
“哥们儿你之前在网上不是叫得最凶吗?”
“看见人家长得漂亮就怂了?暴风剑士你行不行啊!”
“这剧情走向我真是没想到……”
暴风剑士连忙把烫手山芋般的话筒塞回给主持人,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了台,瞬间消失在人群里。
云念再次面向众人:
“刚才的承诺依旧有效。有过经济纠纷的,可以通过我公布的方式联系我,双倍奉还。”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些或惊讶、或疑惑、或依旧带着不满的面孔。
“如果没有人还有其他问题,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面对台下依旧纷杂的议论和目光,云念没有再说什么。
她再次对着台下,平静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下了舞台。
她没有看向楚淮和尚言所在的方向,径直朝着与来时不同的通道走去。
她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她与他们的关系,这场风暴由她而起,所有的目光和可能的后续麻烦,她一个人面对就好,绝不能牵连到他们。
楚淮在她转身的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压下立刻冲上去将她护在身后的冲动,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确认没有不长眼的人上前阻拦或尾随她。
随后对着身旁同样焦急的尚言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无声地说:“分开走,跟上。”
尚言立刻会意,紧张地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地拉开距离,利用人群的掩护,从不同方向,远远地缀在了云念的身后。
云念能感觉到身后若有若无的注视,她知道是他们。
她没有回头,只是维持着稳定的速度,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将身后广场上尚未平息的喧嚣与争论,彻底抛在脑后。
这场轰动星网的线下道歉会,就以这样一种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方式,仓促地画上了句号。

第157章 网骗炮灰女配(46)
几人避开依旧喧闹的广场主区,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最终进入了一家隐私性极强的餐馆。
侍者将他们引至一个僻静的包厢。
云念在座椅上坐下,甚至没来得及喝一口水,便立刻打开了光脑。
她准备履行承诺,开始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债务”。
然而,当她点开那个专门用于处理此事的通讯账号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微微蹙眉。
预想中铺天盖地的辱骂和催款信息确实有,但其中混杂了大量语气截然不同的新消息。
「云念小姐姐!钱不用还啦!之前是我不了解情况!」
「我的天,你真人长这样?!那钱就当交个朋友,不用退了!」
「姐姐!以后还能一起打游戏吗?」
消息还在不断涌入,许多都在表示原谅,拒绝收款,甚至试图与她套近乎。
楚淮凑过来看了一眼,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呵,看见脸就换了一副嘴脸,肤浅。”
云念目光依旧停留在光屏上,手指已经开始快速操作。
“不行。”
她回复那些人。
“该还的,必须还。”
她要做的是彻底了断,不留任何后患和话柄,而不是欠下这种不明不白的“人情”。
她开始根据之前整理好的名单和记录,找到每一个有过确切经济往来的人员账号,将双倍数额的星币,一笔一笔转了回去。
尚言安静地看着云念操作,看着她对那些讨好和原谅视而不见,心中五味杂陈。
包厢里,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和云念操作光脑时星币转出的提示音。
她心无旁骛,只想尽快了结这桩事。
楚淮靠在椅背上,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眼神复杂,没再打扰。
尚言则有些坐立不安,好奇心终究战胜了沉默,他偷偷打开星网,浏览起最新的热搜。
果然,#云念线下道歉#、#真人反差#、#暴风剑士临阵倒戈#等词条牢牢占据着热搜前排。
点进去,舆论风向已然大变,之前喊打喊杀的声音被各种惊叹、道歉甚至带着谄媚的评论淹没。
尚言看着这些言论,忍不住小声感慨:
“这些人真是……态度简直180度大转弯,比星际跃迁转向还快。”
他话音刚落,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云念,语气带着点后知后觉:
“云念姐姐,说起来……有件事我觉得有点奇怪。”
云念刚好处理完最后一笔转账,闻言抬起头,看向他:“什么事?”
“就是在论坛那件事爆发之前,其实就有人找过我。”
尚言一边说,一边调出聊天记录,将光屏转向云念。
“这个人,ID叫‘星海’,他好像特别恨你。”
“星海?”
云念重复了一遍这个ID,眼神微凝。
她接过尚言的光脑,仔细看去。
聊天记录显示,这个“星海”在很久之前就主动联系了尚言,话里话外都在说“念念不忘”是个骗子。
他甚至多次试图拉拢尚言,想让他加入一个所谓的“受害者联盟”,一起搜集“念念不忘”的罪证,说要让她付出代价。
但尚言本性不喜欢这种背后搞小动作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怎么理会,敷衍了过去。
然而,记录显示,即便在云念公开道歉、舆论开始反转的现在,这个“星海”依旧没有放弃,就在不久前,还给尚言发了消息:
「你看到那个女人的表演了吗?别被她现在这副样子骗了!她骨子里就是烂的!我们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让她身败名裂!」
云念看着这些充满恨意的文字,指尖在“星海”这个ID上轻轻点了点。
之前论坛上那个爆料她小学经历、引导舆论的ID,是星海微尘。
现在这个早就在私下串联、对她恨之入骨的ID,是星海。
是巧合吗? 还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她抬起眼,看向尚言:
“这个‘星海’,你还知道他其他信息吗?比如,在游戏里,他是什么职业?大概什么实力水平?或者……他有没有无意中透露过,他在现实里是做什么的?”
一直懒洋洋靠着的楚淮也坐直了身体,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个藏在“星海”之名后面的人,恐怕不简单。
尚言说:“我在游戏里见过他,他一身闪亮的装备,应该挺有钱的,其他的不知道了。”
云念将光脑递还给尚言,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尚言,你假装同意加入他那个所谓的‘协会’。”
尚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云念的意图,是想引蛇出洞。
他立刻点头,娃娃脸上露出认真的神色:“好!云念姐姐,我明白,我会小心套他的话,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正事谈完,包厢内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些。
几人简单用了餐,食物精致,但除了楚淮,另外两人似乎都有些心事,吃得并不多。
结账后,云念起身准备返回酒店。
楚淮自然无比地跟上,手臂习惯性地想揽住她的肩。
尚言看着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亲密氛围,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们……是住在一起的吗?”
云念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回答,楚淮已经懒洋洋地抢先开口,带着点宣告主权的意味:
“不然呢?”
眼神瞥向尚言,带着点“小子这还不明白?”的意味。
尚言抿了抿唇,想到云念父亲那份声明,又急忙说道:
“云念姐姐,如果你需要住处,我名下有一套小公寓,离这里不远,也很安静,你可以……”
“不用了,谢谢。”
云念打断了他,摇了摇头。
“我在酒店住几天就好,马上开学就可以住校了,没必要再折腾。”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困扰的事情,那张清冷精致的脸罕见地垮了下来,小声补充道:
“而且……我还有好多书要背。”
想到那堆积如山的军校文化课资料,饶是云念心志坚韧,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比起暗处的敌人,眼前即将到来的考试,似乎才是更迫在眉睫的“大敌”。
楚淮看着她这副模样,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走吧,回去我监督你背。”
云念无奈地拍开他的手,率先朝酒店走去。
楚淮笑着跟上。
尚言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他握了握拳,也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回到酒店房间,云念认命地拿出资料,开始了与星际历史、异能理论、帝国律法的艰苦搏斗。
就在云念对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帝国律法条文蹙眉时。
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
楚淮和云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
云念在中央星域几乎无人知晓她的住处,而楚淮的行踪更是隐秘。
楚淮站起身,脸上那点慵懒瞬间收敛,他无声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的人,身姿笔挺如松,穿着笔挺的帝国军装常服。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楚淮脑子里瞬间把自己最近干过的事、洗白的进度、有没有留下什么能被抓住的尾巴全都过了一遍……
结论是,他最近老实得很,除了今天在广场露了个面,根本没干任何能劳动元帅大驾亲自上门的事。

难道洗白程序出了问题?还是以前哪桩旧事被翻出来了?
心里警铃大作,但楚淮面上却扯出一个恰到好处惊讶的笑容,伸手打开了房门。
“哟,稀客啊。”
他靠在门框上,挡住大半入口,语气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试探。
“什么风把元帅阁下您给吹到这小酒店来了?该不会是……走错门了吧?”
裴朔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楚淮,那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他的视线越过楚淮,径直投向房间内部,落在了听到动静正站起身来的云念身上。
“我来找云念。”
楚淮听到裴朔的话,猛地扭头看向屋内的云念,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询问——她怎么会认识裴朔?!
云念看到门口那张冷峻严肃的脸,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走到门口,站在楚淮身侧,对裴朔微微颔首,语气诚恳:
“裴元帅。我不知道您今天回来,否则我会主动上门为之前隐瞒身份的事情道歉。”
裴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锐利的审视似乎缓和了一丝。
他沉声道:“我今天才到。”
言下之意,他一回到中央星域,就立刻来找她了。
甚至可能还没来得及处理堆积的军务,就从某些渠道得知了她离开裴宅以及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直接找到了这里。
楚淮看着两人这明显是旧识,而且似乎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纠葛,心里顿时警铃大作,那股因为裴朔身份而产生的紧张,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危机感取代。
他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揽住了云念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姿态带着明显的占有欲,挑衅看向裴朔。
“哦?”
楚淮挑眉,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原来念念还认识元帅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这声“念念”叫得格外亲昵。
裴朔的目光终于正式转向楚淮,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无声的交锋已然开始。
房间门口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云念,我需要一个解释。你为什么,会和一个记录在案的通缉犯在一起?”
裴朔说。
楚淮一听“通缉犯”三个字,立刻反驳:
“喂!姓裴的,你看清楚!老子现在已经不是通缉犯了!”
裴朔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他,依旧盯着云念,声音又沉了几分:
“即便程序上洗白,过往的污点依然存在。这不是你该接触的人。”
他向前微不可查地踏了半步,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让楚淮精神一振,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反击的突破口,嘴角一扬,带着十足的挑衅和宣告意味,抢在云念之前开口:“我们当然是——”
“朋友关系!”
云念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同时她猛地伸出手,准确地捂住了楚淮的嘴,将他后面那几个字硬生生堵了回去。
“唔!”
楚淮猝不及防,后面的话化作了一声模糊的闷哼。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低头看向身侧的云念,那双总是带着痞气或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震惊、困惑,以及受伤。
她……为什么不让他说?
裴朔是何等人物,瞬间就从这电光火石的互动中捕捉到了全部信息。
楚淮那急于宣示的姿态,云念那带着急切的打断和明显欲盖弥彰的“朋友关系”……
一切都在指向一个答案。
他立刻云念在垃圾星曾有一个关系密切的、“帮她解毒”的“好朋友”。
原来就是他。
这个认知让裴朔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冷硬。
他面色彻底冷了下来,声音里不带任何温度:
“朋友?”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很好。”
他没有再看楚淮,目光锁在云念身上:“记住你来中央星域的目的。不要被无关的人和事,影响了你的前程。”
说完,他不再停留,利落地转身,军靴踏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酒店门口,只剩下云念,以及被她捂着嘴、眼神受伤的楚淮。
裴朔离开后,房间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楚淮猛地拉下云念捂着他嘴的手,眼神里的受伤和愤怒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盯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质问,但看到云念微微蹙眉、带着一丝疲惫的神情,那些话又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刚刚恢复安静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云念和楚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云念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去而复返的副官。
“云念小姐,打扰了。”副官微微躬身。
“有事吗,副官先生?”
云念侧身让他进来,语气平静。
副官走进房间,目光快速扫过脸色不善的楚淮,然后对云念说道:
“元帅让我来通知您,第一军校的统一招生笔试,定于两周后举行。请您务必做好准备。”
“两周?!”
云念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表情瞬间崩塌,脸垮了下来。
那堆积如山的资料,她感觉自己连十分之一都没看完!
副官看着她瞬间耷拉下来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但很快便收敛了。
他继续传达着裴朔的意思:
“另外,关于星网上的那些舆论风波,元帅已经处理干净了。相关的讨论帖和热搜都已撤下,不会再有大规模的负面信息干扰您。请您安心准备考试,不必再为那些事烦心。”
云念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裴朔在生气离开后,竟然会不动声色地帮她扫清了这些障碍。
她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谢谢,也请替我谢谢元帅。”
“我会转达的。”
副官点点头,再次行礼,“那么,不打扰您了。预祝您考试顺利。”
副官离开后,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楚淮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哼,他倒是会做好人。”
但云念已经没心思去理会他话语里的酸意了。
她生无可恋地瘫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两周……杀了我吧……”
她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背书!玩命地背书!

接下来的两周,云念仿佛进入了与世隔绝的苦修状态。
光脑里存储的文化课资料是她唯一的敌人。
她几乎足不出户,只有必要的用餐和极少的休息才会暂时离开那张堆满书籍和笔记的桌子。
楚淮自然也赖着没走。
他倒是识趣,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待在客厅,或是用光脑处理些不明所以的事务,或是干脆闭目养神,只在云念学得头昏眼花、眉头紧锁时,才会凑过去,用他那套“歪理邪说”试图帮她理解某些复杂的概念,或者强行拉她起来活动几分钟,美其名曰“劳逸结合”。
网上关于云念的喧嚣,果然如副官所言,迅速平息了下去。
所有相关的讨论帖、热搜词条仿佛从未存在过,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偶尔有零星的讨论冒出来,也很快石沉大海。
这种过于干净利落的处理方式,反而引发了小范围的猜测:
这个云念背后到底是谁?连她亲爹都公开切割了,谁还有这么大的能量在这么短时间内压下如此轰动的舆论?
这段时间,尚言是唯一与外界联系的桥梁。
他时不时会发来消息,汇报关于“星海”的进展。
「云念姐姐,那个星海太警惕了!我按你说的,假装很恨你,想加入他们,但他好像还是不太信任我。」
「我套他话,问他是不是也在中央星域,想约他出来商量‘对策’,他每次都找借口拒绝!」
「我们只在游戏里见过几次,他在游戏里的脸明显就是随意捏的……」
对方显然是个极其谨慎且多疑的人。
云念看着消息,回复道:
「他越是这样,越说明他心里有鬼。你先别急,专心备考,别因为这些事影响了考试。星海那边,偶尔保持联系,别让他起疑就行,等考完试我们再从长计议。」
她很清楚,尚言也要面对第一军校严苛的招生考试,不能让他因为自己的事情分心太多。
于是,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的氛围中,两周的时间飞逝而过。
备考的紧张感越来越强烈,压过了其他所有的纷扰。
终于,招生考试的日子,到了。
第一军校招生考试的考场外,气氛肃穆而紧张。
无数怀揣着梦想与野心的年轻人在此聚集。
云念按照光脑上的指引找到自己的考场区域,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焦躁的尚言。
他正不停地搓着手,娃娃脸上写满了紧张,嘴唇微微动着,似乎在小声背诵着什么。
“尚言。”云念走到他身边。
尚言猛地抬头,看到是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更紧张了:
“云念姐姐!你来了!我好紧张啊,感觉脑子一片空白,之前背的东西全忘了!”
云念看着他这副模样,自己心里其实也有些没底。
备考时间实在太短了,她几乎是囫囵吞枣般将那些厚重的资料强行塞进脑子里,理解和消化远远不够。至于能考成什么样子,她真的只能祈祷运气站在自己这边了。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平静地拍了拍尚言的肩膀,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淡:
“放松点,正常发挥就好。你准备了那么久,没问题的。”
她的镇定似乎感染了尚言,他深吸了几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另外几个熟悉的面孔也走了过来——正是那天和他们一起通过特招实战评估的另外三人:那对沉默的双胞胎兄弟,以及那个身材高挑、眼神锐利的短发女孩。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云念脸上,带着明显的好奇。
那个短发女孩性格似乎比较直率,她上下打量了云念一番,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惊叹:
“哇塞,你就是云念?之前在星网上可是‘大名鼎鼎’啊!”
旁边双胞胎中的一个也接口道:
“那些人要是知道,他们议论纷纷的主角,不仅没被打倒,反而马上就要成为第一军校的特招生,估计下巴都要惊掉了。”
他们的议论引来了周围一些其他考生的侧目。
云念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看了那几人一眼:“过去的事,不重要了。现在,我们都是考生。”
她的话成功地让那几人收敛了些许,将注意力拉回到了即将开始的考试上。
考试的预备铃声就在这时响起。
尚言猛地一激灵,再次紧张地看向云念。
云念深吸一口气,对他,也对自己说:“走吧,该进场了。”
考场内,落针可闻,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声响和考生们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云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到试卷后,迅速浏览了一遍题目。然后,她愣住了。
这……就是第一军校的招生笔试?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了试卷,或者考试系统出了bug。
题目涉及的历史事件,是她刚背过的重点,条理清晰,没有偏难怪题;
异能理论题,考察的都是最基础的能量模型和应用原则,她靠着强大的理解力硬啃下来的那些复杂公式一个都没用上;
就连最让她头疼的帝国律法,考的也都是明晃晃写在法典前几章的核心条款。
这难度,别说跟她之前啃的那些天书般的资料比,就是跟她穿越前那个世界的普通升学考试比,也显得……过于友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开始答题。
笔尖快速移动,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那些她以为只是强行塞进脑子、并未完全消化的知识,此刻却如同被梳理过的溪流,顺畅地流淌出来。
二十分钟后,她提交了试卷。
云念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反复盘旋:
这个考试……真水啊!
她甚至有点怀疑人生。自己之前熬夜苦读、头悬梁锥刺股,到底是图什么?
就为了这?她感觉自己的全力一拳,打在了蓬松的棉花上,有点使不上劲的憋闷感。

第160章 网骗炮灰女配(49)
回到酒店,楚淮难得正襟危坐,一看云念进门就立刻迎了上来,连珠炮似的问:“怎么样?题目是不是特别难?有没有没做完的?我就说那些书不是人看的……”
云念看着他比自己还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挠了挠头,语气带着点不确定:
“还好吧……感觉……挺简单的。”
“简单?”楚淮狐疑地挑眉,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没发烧啊?是不是太难了,把你考懵了?”
云念拍开他的手,懒得解释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诡异感觉,自顾自地去倒了杯水。
楚淮只当她是在强撑,也没再多问,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万一没考过该怎么安慰她,或者干脆带她远走高飞,不去受那军校的鸟气。
笔试结果的公布速度快得惊人,仅仅两天后,官方通道就开放查询了。
云念点开查询页面时,心情颇为平静。楚淮则凑在旁边,屏住了呼吸。
光屏上清晰地显示:
【考生姓名:云念】
【笔试总成绩:第一名】
楚淮的眼睛瞬间瞪圆了,猛地抢过光脑,难以置信地反复看了几遍那行字,最后爆出一句:“第一?!你真的考了第一?!”
他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取悦了云念,她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都说了很简单。”
与此同时,完整的录取名单也一并公布。
云念扫了一眼,和他们一起通过特招实战评估的五个人——她自己、尚言、那对存在感极低的双胞胎兄弟,以及那个短发女孩,名字赫然在列,全部被成功录取。
楚淮看着录取名单,又看看云念,脸上的震惊慢慢转化为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他一把搂住云念,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声爽朗:
“可以啊你!”
但很快,他那飞扬的眉毛又耷拉下来,带着点不爽的语气嘟囔:
“不过……这下你真要去那什么破军校了,以后岂不是要天天对着那个姓裴的棺材脸?”
没过几分钟,一个带有第一军校的官方认证标识的通讯码打来。云念刚平复下得知成绩的心情,有些疑惑地接通。
“你好,是云念同学吗?”
对面传来一个略显粗犷的男声。
“我是第一军校宣传部的罗格教官。”
“罗教官您好,我是云念。”云念应道,心里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首先恭喜你以优异的成绩被我校特招录取!”
罗格教官先是祝贺了一句,随即切入正题,“这次联系你,是想邀请你参与拍摄我们第一军校本年度的招生宣传片。”
“宣传片?”云念一怔,下意识反问,“让我一个……新生去拍?”
她一个还没正式踏入校门的人,去拍军校的宣传片?这听起来有点离谱。
通讯那头的罗格教官似乎预料到她的反应,哈哈笑了两声,解释道:
“没错!这是咱们学校的传统了。你们特招生,都是在普通高考前就确定录取的,而且个个都身负异能,是新生里最耀眼的存在。
所以每年,我们都会邀请特招新生来参与宣传片的拍摄,也算是给广大学子展示一下我们第一军校顶尖新生的风采嘛!怎么样,有兴趣吗?这可是个露脸的好机会!”
罗格教官的语气热情洋溢。
云念握着光脑,却没有立刻回答。
她微微蹙眉。
露脸的好机会?这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吸引力,甚至可能重新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
但就在她斟酌措辞的时候,一直竖着耳朵听的楚淮猛地凑了过来,几乎是抢着对着光脑喊道:“不去!没兴趣!她不去!”
云念被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捂住他的嘴,通讯那头的罗格教官显然也听到了这突兀的男声,愣了一下,语气顿时严肃了几分:“云念同学,你旁边是?”
楚淮还想说什么,云念赶紧把他推开,对着光脑尽量平静地回答:
“罗教官,抱歉,是我朋友。关于宣传片的事……我需要考虑一下。”
罗格教官沉默了两秒,似乎有些不悦,但也没强求,只是公事公办地说:
“好吧,希望你认真考虑。这是学校的重要活动,参与本身也是一种荣誉。确定后尽快给我答复。”
通讯挂断。
楚淮立刻不满地抱怨:“拍什么宣传片?嫌盯着你的人还不够多吗?那个什么‘星海’还没揪出来呢!不行,太危险了!”
云念看着一脸紧张的楚淮,又想到罗格教官的话,以及那个隐藏在暗处、对她恨之入骨的“星海”……
她揉了揉眉心。
但最终,云念还是决定接下这个宣传片的拍摄。
原因无他,在楚淮持续表示反对时,她的光脑收到了副官发来的简讯:
「云念小姐,元帅希望您能参与宣传片拍摄。此为入学前的第一项正式任务,亦是展现特招生实力的机会。——副官」
裴朔的希望,让她无法拒绝。
楚淮对此极度不满,但也拗不过她的决定,只能臭着脸,坚持要跟她一起去军校。
第二天,云念准时赶到第一军校指定的拍摄地点。
一个大型室内训练场。
其他几位特招生也已经到了,尚言看到她,立刻兴奋地挥手。
负责对接的罗格教官是个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的中年汉子,一身扎实的肌肉无不彰显着他强大的实力。
他笑呵呵地迎上来,目光在云念清瘦的身形上转了一圈,带着几分好奇:
“你就是云念?笔试第一那个?”

他搓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
“听说你还有个很特殊的异能,力气很大?啧啧,跟你这外表反差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他这话引来了旁边几个工作人员和其他特招生的注意,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
罗格教官显然是那种行动派,说着说着,突然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肌,发出“砰砰”的闷响:
“光听说没用,来,往这儿打一拳,让教官我亲自试试你的斤两!别怕,用全力!”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众人都是一愣。
云念也愣住了,看着罗教官那自信满满的样子,以及周围人看好戏的眼神,她心里有些无奈。
她并不想惹人注目,但对方显然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或者单纯是好奇心过剩。
她犹豫了一下,走上前。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拒绝,但也绝不敢用全力。
她收敛心神,估摸着只用了五分力,看似轻飘飘地一拳挥出,砸向罗教官指示的位置。
“嘭!”
下一秒,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笑容满面的罗格教官,脸色猛地一白,健壮的身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竟然“噗”地一声,直接吐出了一小口鲜血!
“教官!” “罗教官!”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惊呼,工作人员和其他特招生都吓坏了,连忙围了上来。
尚言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楚淮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罗格教官,在最初的踉跄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洪亮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丫头!!”
“这力气!绝了!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却毫不在意地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和一脸无辜的云念竖起了大拇指:
“这回的宣传片,有看头了!云念是吧?你很好!非常好!”
就在罗格教官还在为云念那“轻轻一拳”的威力而兴奋大笑时,一位看起来更年轻、戴着眼镜的助理教官拿着电子板快步走了过来。
他先是对罗教官的状况表示了一下关切,然后便将目光投向了云念和尚言。
“云念同学,尚言同学,”助理教官推了推眼镜,将电子板上的内容展示给他们看,“这是今年宣传片的具体拍摄方案,需要跟你们沟通一下。”
他快速解释道:
“今年我们计划推出两版宣传片。一版是传统模式,展示各位特招生的异能风采和实战潜力,这个所有特招生都会参与。”
“至于另一版嘛……”助理教官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别出心裁”的笑容。
“我们想做一个新的尝试。外界对我们军校生的印象总是停留在战斗、铁血、严肃这些标签上。所以,我们今年打算拍一个轻松温馨向的剧情短片,主要展现军校生活里……嗯,比较柔软的一面。”
他滑动了一下电子板,调出一个简单的剧本梗概:
“剧情大致是讲述两个背景不同、性格各异的军校生,在严格的训练和共同的学习生活中,从相识到互相欣赏,最终萌生青涩好感的故事。我们想传递的是,军人同样拥有丰富的情感世界。”
介绍完,助理教官的目光在云念清冷精致和尚言阳光俊朗的脸上来回扫了扫:
“我们觉得你们两位非常适合出演这个短片的主角。所以,这个特别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什……什么?!”
助理教官话音刚落,站在云念旁边的尚言就像被点了穴一样,整个人僵住了。
下一秒,肉眼可见的红晕“唰”地一下从他的脖颈蔓延到了耳朵尖,最后整张娃娃脸都变得通红,仿佛熟透的苹果。
和……和云念姐姐演这种剧情?!在、在宣传片里?!
相比之下,云念的反应则平静得多。
她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快速浏览了一遍助理教官展示的剧本梗概,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想:军校……也开始搞这种偶像剧套路了?
“怎么样?没问题吧?”助理教官看着尚言的反应,觉得有趣,又看向一脸镇定的云念。
云念收回目光,平静地说:“可是尚言还是未成年,让他演这种剧本不太好吧。”
云念的话让助理教官和旁边看热闹的罗格教官都愣了一下。
“未成年?”
助理教官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目光疑惑地看向脸还红得像番茄一样的尚言。这确实是个需要谨慎考虑的问题,涉及未成年人的情感题材拍摄需要更多手续和考量。
罗格教官也摸着下巴,粗声粗气地说:“对啊,小子,你多大?这要是没成年,确实有点麻烦……”
被众人注视着,尚言顿时急了。
“我成年了!前几天刚过的生日!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甚至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掏自己的光脑来证明。
这下,轮到云念噎住了。
她本想用这个理由婉拒这个略显尴尬的拍摄任务,没想到直接被当事人当场“拆台了!
助理教官见状,明显松了口气:
“那就好,既然尚言同学已经成年,那就没有问题了!这个企划可是我们宣传部的重点项……”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锁定了自己。他下意识地转头,正好对上不知何时走到云念身后,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的楚淮。
楚淮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助理教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后面关于“浪漫情怀”、“青春悸动”的宣传词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云念扶额,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个“甜甜的”宣传片,她是拍定了。
而且可以预见,拍摄现场除了“甜甜的”氛围之外,大概率还会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来自某位星际前通缉犯的醋味和低气压。
首先进行的是传统异能展示宣传片的拍摄。
这个部分流程简单直接,不需要太多演技,主要就是展现特招生们的实力。
场地被清空,布置了几个简单的测力柱和障碍物。
云念是最后一个展示。。
有了之前罗格教官的“前车之鉴”,工作人员这次小心翼翼地给她换上了特制的、能承受巨力的测力柱。
云念看着那根明显加粗加厚的柱子,心里有些无奈。她走上前,依旧是收敛了大部分力量,看似随意地一拳挥出。
“咚——!!”
那特制的测力柱剧烈地震颤起来,顶端的数值疯狂飙升,最终定格在一个让旁边记录数据的助理教官差点把电子板摔了的数字上。
现场一片寂静。
罗格教官却摸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胸口,咧嘴笑得更加开心了,连连点头:“好!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冲击力!”
第一支宣传片的拍摄就在这种略带震撼的氛围中结束了。
拍摄刚告一段落,助理教官就拿着电子板再次找到了云念和尚言。
“两位同学,今天的部分完成得很好。”
“这是明天要拍摄的剧情短片的剧本和台词,你们晚上回去熟悉一下,最好能背下来。我们明天一早就开始拍摄,时间比较紧。”
他特意看了看脸上红晕还没完全消退的尚言,笑着鼓励道:“放轻松点,就是展现军校生活青春活力的一面,不用有太大压力。”
尚言低着头,小声应了句:“……好的教官。”耳朵尖又不受控制地红了。
云念则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交代完毕,两位教官便转身去忙其他事宜了。
云念点开光脑,快速浏览着剧本。
尚言也凑了过来,只是眼神还有些飘忽,不太好意思直视屏幕上的内容。
而一直抱臂靠在旁边、浑身散发着“我不爽”气息的楚淮,此刻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看着凑在一起看剧本的两人,尤其是尚言那副青涩害羞的模样,冷哼了一声,磨了磨后槽牙。

第二天,拍摄在军校实景场地进行。
这里是校园里一个僻静的休息回廊,绿植环绕,阳光透过廊柱洒下斑驳的光影,氛围静谧而温馨。
楚淮果然不请自来,像个背后灵似的远远跟在云念身后。
他今天换了一身更低调的黑色便装,但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和时不时扫向尚言的锐利眼神,让他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他找了个既能看清全场又不易被镜头捕捉的角落,抱着手臂靠墙站着。
导演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他正拿着扩音器,给云念和尚言讲戏。
“对对,就是这个感觉!云念,你拿着这本书,从回廊那头慢慢走过来。尚言,你从这边跑过来,假装不小心撞到她,记住,是意外,动作不要太刻意!”
云念点点头,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书,按照导演的要求,缓步走在回廊中。
她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尚言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从另一侧快步跑出,在即将与云念擦肩而过时,脚下“不小心”一个趔趄,肩膀轻轻撞在了云念的手臂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
尚言立刻站稳,连连道歉。这倒不全是演技,面对云念,他本就容易紧张。
云念被他撞得手臂一扬,手中的书脱手飞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没关系。”云念抬起眼,看了尚言一眼,语气平淡,符合剧本里“清冷学姐”的设定。她弯腰去捡书。
几乎是同时,尚言也下意识地弯腰伸手,想去帮她捡。
两人的手,在空中几乎同时触碰到那本书。
指尖微凉的温度传来,尚言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来捡!”
云念没说什么,直起身,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把书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双手递还给她。
“Cut!很好!这条过了!”导演满意地喊道,“尚言同学,那种青涩慌张的感觉非常到位!保持住!”
远处角落,楚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眼神更冷了几分。
接下来的拍摄还算顺利,都是一些校园里偶遇、图书馆相邻而坐、训练场遥遥相望的镜头。
然而,重头戏很快就来了。
导演搓着手,对两人说道:“接下来是我们这个短片的‘高光’部分!需要你们两位表现出一丝朦胧的、心照不宣的好感。场景是夕阳下的回廊,云念靠在柱子上看书,尚言走过来,鼓起勇气想表白,但因为紧张,最终只是靠近,形成一个非常近的对视,镜头会借位,营造出即将亲吻的错觉。明白吗?”
“借、借位亲吻?!”尚言的声音都变了调,眼睛瞪得溜圆。
云念微微蹙眉。这个情节比她预想的要亲密。
她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一眼楚淮的方向,虽然看不清他帽檐下的表情,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低气压。
“导演,这个情节是否……”云念试图商量。
“哎呀,放心啦!”导演大手一挥,“就是借位!借位懂吗?看起来很近,其实碰不到的!要的就是那种青春悸动、欲语还休的张力!这可是我们宣传片的灵魂!云念同学,为了学校的宣传大计,稍微牺牲一下嘛!”
话说到这个份上,云念也不好再坚持。她看了一眼快要原地蒸发的尚言,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吧。”
场地迅速布置好,柔和的夕阳光线通过补光灯模拟出来,洒在回廊里,营造出温暖朦胧的氛围。
云念按照要求,斜倚在一根白色的廊柱上。
尚言站在导演指定的位置,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双手紧张地握成拳,手心里全是汗。
“Action!”
导演一声令下。
尚言迈开脚步,朝着云念走去。他的步伐有些僵硬,走到云念面前,停下。
云念能清晰地看到尚言微微颤抖的睫毛,和他清澈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他身上的气息干净而清爽,带着阳光的味道。
尚言更是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云念精致无暇的脸,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冷冽又好闻的气息,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剧本里要求他说一句结结巴巴的告白台词,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按照导演之前指导的那样,微微倾身,一点点地靠近云念的脸。
镜头从侧面捕捉着这个画面,在光影的作用下,两人的侧脸轮廓几乎要重叠在一起。
云念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想到这是在拍摄,只能强迫自己停留在原地,身体却微微绷紧。
“哐当!”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角落里的一个道具箱不知怎的竟然翻倒在地,里面的杂物散落一地。
而站在旁边的楚淮,正慢条斯理地收回似乎是不小心碰到箱子的脚。
“不好意思。”
“脚滑。”
整个拍摄现场,鸦雀无声。
导演张了张嘴,看着楚淮那副“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到嘴边的呵斥硬生生咽了回去。
尚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猛地直起身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与云念的距离。
云念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楚淮迈开长腿,无视所有人各异的目光,径直走到云念身边,对着脸色难看的导演,皮笑肉不笑地说:
“导演,我看这位小同学状态不太好啊,脸都吓白了。”
导演看着楚淮,最终颓然地摆了摆手:“……今天……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这个镜头……就这样吧。”
楚淮满意地勾了勾唇,低头对云念说:“走吧,回去了。”

几天后,第一军校宣传部。
负责此次宣传片项目的罗格教官和那位年轻导演,怀着兴奋的心情,敲响了元帅办公室的门。
“进。”裴朔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两人推门而入,办公室内光线明亮,陈设简洁,一如它的主人。
裴朔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处理着光屏上的文件,头也没抬。
“元帅,”罗格教官清了清嗓子。
“本年度的招生宣传片已经制作完成,请您最终审阅定夺。”
“嗯。”裴朔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文件上,“直接播放。”
“是!”年轻导演立刻上前,熟练地连接设备,将制作好的视频投射到办公室一侧的光屏上。
第一支异能展示片开始播放。
画面震撼,节奏明快,特招生们各显神通,尤其是云念那威力惊人的一拳,被镜头捕捉和后期渲染得极具冲击力。罗格教官在一旁看得眉飞色舞,与有荣焉。
裴朔的目光终于从文件上移开,落在那光屏上。
他看得认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云念出拳的镜头时,眼神微微停留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
“不错。”视频播放完毕,他给出了言简意赅的评价,“这一版,按计划发布。”
罗格教官和年轻导演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元帅,还有一版!”年轻导演迫不及待地操作起来。
“这是我们今年大胆创新的成果,旨在展现军校生丰富多彩的情感世界,打破外界对我们的刻板印象!相信一定能引发热议和正面反响!”
第二支剧情短片开始播放。
悠扬舒缓的背景音乐响起,云念与尚言在回廊的“意外”相遇,图书馆的安静陪伴,训练场的遥遥相望……一个个充满“青春悸动”的镜头缓缓流淌。
裴朔原本平静无波的脸色,随着视频的播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当播放到那个“重头戏”的镜头时,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裴朔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原本兴致勃勃的年轻导演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彻底噤声,不安地搓着手。
罗格教官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视频终于播放完毕,柔和的音乐停止,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裴朔没有立刻说话,他抬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冷硬,听不出情绪:
“这第二支片子,是谁的主意?”
年轻导演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回答:“是、是我的想法,元帅。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些更柔和、更贴近年轻人的宣传方式……”
裴朔抬起眼,目光落在年轻导演身上。
“更柔和?贴近年轻人?”裴朔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里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罗格教官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元帅……是觉得,这、这一版……不能发吗?”
裴朔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扫过已经暗下去的光屏。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拍都拍了……”他最终说道。
“发吧。”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目光锐利地看向年轻导演和罗格教官: “但是,后续所有关于此片的宣传预案和舆情监控,必须提前报备。一旦出现任何不良影响,立刻全网撤下,并且,你们要负全责。”
“是!是!元帅!”两人连忙躬身应下,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裴朔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当办公室门重新关上,只剩下他一人时,裴朔靠向椅背,闭上眼,手指敲击着扶手。光屏上那暧昧的镜头,和云念与楚淮站在一起的画面,交替在他脑海中浮现。
第一军校的招生宣传片,一发布就瞬间在星网上激起了滔天巨浪。
尤其是那支打破传统的“青春情感”短片,迅速吸引了无数眼球,播放量以惊人的速度飙升。
然而,当人们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短片里清冷学姐与阳光学弟之间朦胧美好的互动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得那位饰演学姐的女主角,越看越眼熟……
“等等!这个小姐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1!这脸也太熟悉了!”
“我去!!她不是那个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网骗海王’云念吗?!”
“快去看另一支宣传片!她展示异能了!力量型!我的妈呀,一拳把特制测力柱打得数值爆表!这特么是特殊型异能吧?还这么强?!”
舆论瞬间爆炸了!
所有人的关注点,瞬间从“甜甜的校园恋爱”歪到了“网骗逆袭成军校天才”这个更加劲爆的话题上。
各种耸动的标题瞬间屠版。
评论区更是彻底沦陷: “我裂开了……这真的是同一个人?这变化也太魔幻了!”
“所以之前那些黑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第一军校凭什么录取她?”
“楼上跳脚了?没看公告吗?人家笔试第一,实战评估S级,异能潜力巨大!这都不够格谁够格?”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和那个学弟挺配的吗?颜值cp我磕了!”
“切,谁知道是不是又用了什么手段……”
惊叹、质疑、佩服、嘲讽、吃瓜……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在酒店里,楚淮刷着星网上热火朝天的讨论,看着那些夸云念“颜值与实力并存”的评论,嘴角忍不住上扬,但看到那些磕云念和尚言cp的言论时,脸色又瞬间黑如锅底,恶狠狠地戳着光屏。
星网上关于云念的讨论依旧热火朝天,但在喧嚣之外,第一军校的开学日,依旧按部就班地到来了。
军校门口,气氛庄严肃穆。
云念提着简单的行李,跟在新生队伍中,办理了入学手续。
她选择了住校,这是最符合她当前需求的决定。
手续办完,她按照电子地图的指引,找到了分配给自己的宿舍。
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但另外三个床位还空着,她是第一个到的。
她刚把行李放下,还没来得及整理,光脑就轻微震动了一下。是楚淮发来的消息,附带了一个定位。
「斜对面那栋蓝色屋顶的公寓,顶层。我住这儿。」
消息后面,还跟了个懒洋洋趴着的猫咪表情包。
云念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果然,隔着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对面就是一栋公寓楼。视野极佳,正好能将她所在的这栋宿舍楼入口和大部分广场区域尽收眼底。
他动作倒是快。云念几乎能想象出楚淮斜倚在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前,一边喝着什么,一边时不时朝军校这边瞥上一眼的模样。
她回复了一个简短的:「知道了。」
楚淮的消息立刻又追了过来:「有事随时叫我,翻个墙就到了。」后面跟了个戴墨镜的酷拽表情。

第164章 网骗炮灰女配(53)
开学第一天的课程表公布时,云念看着光屏上“格斗基础理论与实战——教官:裴朔”这一行字,眼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副教官是个笑容爽朗的年轻人,他站在裴朔侧后方,对着下面整齐列队的新生们介绍:
“同学们,你们非常有幸!裴朔元帅军务繁忙,但每年都会抽空亲自来学校指导几节格斗课。你们这批特招生,可是赶上好时候了!第一节课就是元帅亲自执教,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底下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着的抽气声和激动的低语。能得帝国战神亲自指导,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
云念站在队伍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的目光与场中央那道冷峻的视线有过一瞬的短暂交汇,随即她便若无其事地移开,平视前方。
裴朔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不到半秒,便冷峻地扫过全场,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
“立正!”他开口。
“格斗,不是恃强凌弱的暴力,而是守护与破敌的技艺。其核心,在于发力、时机与判断。”裴朔言简意赅地阐述了格斗基础理念。
简单的理论讲解后,他话锋一转:“现在,我需要一位同学上来,配合我进行基础擒拿与反制的动作示范。”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新生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云念有种不详的预感,她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试图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
“云念。”
云念:“……” 果然。
她抬起头,对上裴朔的眼睛。他表情严肃,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出列。”裴朔命令道。
“是,教官。”云念应声,从队伍中走出,来到场地中央,站在裴朔面前。
她能感觉到身后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羡慕,有好奇。
“我会演示基础的前臂擒拿,你尝试挣脱,感受发力的技巧和角度的变化。”
“是。”云念点头。
裴朔上前一步,两人距离瞬间拉近。他伸出手,一只手扣住了云念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压住了她的肘关节,形成了一个标准的控制姿势。他的手掌宽大,手指有力,带着训练留下的薄茧,触感温热而稳固。
“现在,尝试挣脱。”裴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云念收敛心神,没有动用异能,开始发力。她能感觉到裴朔手臂上传来的力量,他显然也没有用全力,更像是在引导。
几次尝试,都被他轻易化解。
“角度不对,重心下沉。”裴朔冷静地指出,手上微微调整力道,带着她的身体去感受正确的发力轨迹。
他的指导专业,但如此近的距离,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他呼吸时轻微的气流,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都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
云念甚至能看清他颈侧因为发力而微微绷紧的线条和喉结的轮廓。
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严密掌控又被迫亲密接触的感觉,让云念觉得十分别扭,但她只能努力集中精神,专注于技巧本身。
“看清楚了吗?”裴朔一边控制着云念,一边向下面的学员讲解要点,“反制的关键在于……”
裴朔讲解完擒拿的要领,手上的力道略微松开,给了云念一丝活动的空间:“现在,换你。用我刚才演示的技巧,尝试反制我。”
云念定了定神,将脑海中那些杂念暂时抛开。她回忆着裴朔方才强调的重心、角度和发力方式,眼神一凝!
她一手迅捷地扣向裴朔刚才控制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探向他肘关节的薄弱处,同时脚下步伐变换,试图破坏他的平衡。
这一系列动作虽然生涩,但模仿得已有七八分形似,更重要的是,她体内那股力量即便刻意收敛,依旧赋予了她远超常人的速度和爆发力。
然而,就在云念的手刚刚触及裴朔的手臂,准备发力将他制住的瞬间。
裴朔非但没有运力对抗,反而像是完全卸去了所有防御,顺着她发力引导的方向,异常“顺从”地被她带动了身体重心。
云念完全没料到他会毫不设防,她原本计算好用于对抗的力道一下子失去了目标,整个人因为惯性,不受控制地向前猛扑过去!
“唔!”
一声闷响,伴随着下方传来的一声压抑的吸气声。
云念只觉得眼前一黑,脸颊瞬间撞上了一片坚实而温热的地方。
她的脸,结结实实地埋进了裴朔的胸膛。
隔着薄薄的作战服衣料,她能感受到其下裴朔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所有学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地中央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个新来的、据说很厉害的特招生云念,不仅成功“反制”了元帅,还……还把脸埋进了元帅怀里?!
副教官张大了嘴巴,手里的记录板差点滑落。
云念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猛地反应过来。然而,她的腰肢却被一只大手轻轻扶住,阻止了她过于慌乱的后撤动作。
裴朔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微哑:
“发力过猛,收势不及。记住,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他像是在点评她刚才的动作,一本正经。
可云念却感觉到,他扶在她腰间的手,在她站稳之后,并没有立刻松开,而是若有似无地停留了那么一刹那,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
她直起身,拉开距离,垂下眼睫不敢再看裴朔,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是,教官。”
裴朔也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仿佛刚才那意外的“亲密接触”从未发生。他转向全体学员,继续讲解动作要点。

第165章 网骗炮灰女配(54)
格斗课结束后,云念正准备随着人流离开训练馆,尚言就急匆匆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云念姐姐!”他压低声音,把云念拉到一个人稍少的角落,眼神里充满了自责,“那个‘星海’……他主动联系我了!”
云念眸光一凝:“他说什么?”
尚言掏出光脑,语气有些懊恼:“他看到了我们拍的那个宣传片……他说……说我和游戏里‘言不尽’的形象长得太像了,还问我……是不是和‘念念不忘’现实里就在一起了。”
“都怪我!早知道当初游戏捏脸的时候,就应该捏得和现实完全两模两样,一点都不像才对!现在被他怀疑了……”
云念看着尚言那副恨不得穿越回去重捏一张脸的表情,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她的冷静让尚言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抬起头,看向云念:“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不理他,晾他一段时间?”
云念摇了摇头,眼神锐利起来。
“不。”
“他既然想见面,那就见。”
她看着尚言: “你回复他,同意见面。时间、地点让他来定。”
尚言认真记下,然后问道:“那……云念姐姐你……?”
她顿了顿,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会提前赶到见面地点,扮成服务生。这样既能近距离观察他,听他说话,又不会引起他的怀疑。你在明,我在暗,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服务生?”尚言眼睛一亮。
“这个办法好!云念姐姐你真聪明!”
“记住,”云念叮嘱道,“正常和他交流,套他的话,但不要激怒他,注意安全。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给我信号。”
“明白!”尚言用力点头,感觉自己像是接下了什么重要的秘密任务,既紧张又有些兴奋,“我这就回复他!”
他低下头,开始飞快地敲击光脑屏幕,按照云念的指示回复“星海”。
与尚言分开后,云念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点开了楚淮的通讯界面。她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发去一条信息:
「在?有个‘老本行’的活儿,接不接?」
信息几乎是秒回。
楚淮:「???」
楚淮:「老本行?你是指劫富济贫还是情报窃取?(叼玫瑰.jpg)」
楚淮:「等等……是‘星海’有消息了?」
云念回复。
「对。他约尚言见面了。」
楚淮:「时间?地点?」
「这种藏头露尾的臭虫,终于敢冒出水面了?」
「尚言那小子靠不住,太嫩。你把具体信息发我,剩下的交给我。」
云念看着屏幕上接连跳出的消息,轻轻松了口气。在追踪、潜伏、审讯这些“灰色领域”,楚淮确实是无可争议的专家。由他出手,比她和经验尚浅的尚言要稳妥得多。
约定的时间临近,云念正准备按计划前往咖啡馆提前准备,尚言的光脑却突然急促响起。
是“星海”发来的消息。
「地点临时更改。一小时后,‘暗流’酒吧,B13卡座。过时不候。」
消息后面附上了一个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地址。
“他换地方了!”尚言紧张地看向云念,“‘暗流’酒吧……我听说过那里,环境很复杂,光线也暗。”
云念眉头微蹙。临时更换地点,而且是换到那种鱼龙混杂的场所,她们难道被发现了?
她原本扮成服务生的计划不行了。
“他比我们想的更狡猾。”云念迅速冷静下来,对尚言说,“计划改变。你这样子太显眼,跟我来。”
她将尚言带回自己宿舍,利用手头有限的化妆品。
主要是深色粉底和改变眉形的工具,快速给尚言做了修饰。加深了他的肤色,改变了眉形,让他看起来轮廓更硬朗,少了几分少年的稚气,乍一看确实和平时阳光俊朗的形象有所不同。
“记住,少说话,多观察。”云念叮嘱道。
同时,她手指飞快地在光脑上操作,将新的见面地址发给了楚淮。
「目标临时更换地点,‘暗流’酒吧,B13卡座。一小时后。原计划不可行。」
楚淮的消息几乎秒回,言简意赅: 「收到。酒吧是我的地盘。你们按约定去,吸引他注意力。剩下的交给我。」
看到楚淮的回复,云念心下稍安。
一小时后,云念和尚言赶到了“暗流”酒吧。
这里正如其名,光线晦暗,音乐低沉,空气中混杂着酒精与各种香水的味道,形形色色的人影在卡座与舞池间晃动,确实是个适合隐藏和进行秘密交易的地方。
两人找到B13卡座,这是一个相对僻静的位置。
尚言按照指示坐下,云念则选择了一个斜后方、既能观察到卡座又能兼顾入口的散台坐下,点了一杯最低度的饮料,戴上帽子,将自己融入昏暗的环境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酒吧里人越来越多,气氛也越来越喧嚣。
终于,在约定时间过去大约十分钟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B13卡座附近。他并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先在周围晃了一圈,警惕地观察着环境,尤其是注意着尚言周围的动静。
是一个红发男子,穿着时髦张扬。
他确认似乎没有埋伏后,才快步走到卡座前,一屁股坐在尚言对面。他的目光在尚言脸上扫过,似乎对尚言略显成熟的妆容有一瞬间的疑惑,但很快就被更强烈的情绪覆盖。
红发男子对着尚言骂骂咧咧地发泄了许久,言语间尽是对云念的污蔑与诅咒,情绪激动。
尚言牢记云念的嘱咐,没有反驳,只是皱着眉头,偶尔附和几句“确实过分”、“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试图降低对方的戒心,并套取更多信息。
红发男子骂得口干舌燥,似乎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进卡座沙发里,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疲惫感。
他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两杯这家酒吧招牌的鸡尾酒。酒很快送了上来,他将其中一杯推到尚言面前,自己拿起另一杯,晃了晃里面晶莹的液体。
“算了,不提那个晦气的女人了。”他语气似乎缓和了些,对着尚言举了举杯,“为我们都被同一个人骗了,碰一个?”

第166章 网骗炮灰女配(55)
尚言看着推到面前的色泽诱人的酒,心中警铃大作。他牢记云念“不要吃喝对方给的任何东西”的叮嘱,没有去碰那杯酒,只是将它拿在手里,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红发男子看着他拿着酒杯却不动作,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脸上却带着疑惑问道:“怎么?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爱喝酒?”
尚言稳住心神,尽量自然地回答,脸上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不是不给你面子,是我……我确实不怎么爱喝酒,也不太会喝。”
他将酒杯轻轻放回桌上,推远了一些。
红发男子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却没什么温度:“是吗?看来是好学生啊。”
他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红发男子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咄咄逼人的阴冷。他身体前倾。
“怎么,看不起我?一杯酒的面子都不给?”
他伸手,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尚言面前的酒杯,“今天这杯酒,你必须喝!喝了,我们还能好好说话;不喝……哼,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他的眼神变得凶狠,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周围的音乐似乎都掩盖不住这卡座间骤然升级的紧张气氛。
尚言被他逼得后背发凉,手心冒汗。
他知道这酒很可能有问题,但在对方如此强硬的逼迫下,他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心理防线正在被一步步击溃。他看着那杯颜色妖异的液体,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尚言的声音有些发颤。
红发男子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更加咄咄逼人:“喝!”
尚言的手指缓缓朝着那杯酒伸了过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壁时——
一只白皙的手,重重地搭在了红发男子的肩膀上!
红发男子正全神贯注地逼迫尚言,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他浑身一僵,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炸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就想甩开肩膀上的手,同时惊愕地回头看去,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谁**……”
咒骂声在看清楚身后之人时,戛然而止,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这里,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黑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红发男子像是见了鬼一样,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第一反应就是挣脱逃跑!
他猛地扭动肩膀,用力想要甩开云念的手,同时身体就要从沙发上弹起来。
然而,云念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看似随意,却纹丝不动!
五指微微收拢,巨大的力量瞬间传递过来,捏得他肩胛骨都发出了细微的“咯咯”声,剧痛让他刚刚抬起的身子又狼狈地跌坐了回去!
“啊!”他痛呼出声,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他拼命用力,脸都憋红了,却发现自己在这只纤细的手臂下,弱小得很,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云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徒劳的挣扎:
“逼人喝酒,不好。”
酒吧角落的昏暗和喧嚣是最好的掩护,无人注意到B13卡座这小小的方寸之地正在上演的对峙。
红发男子在云念的钳制下动弹不得,额角渗出冷汗,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不甘。
云念没有理会他的挣扎,另一只手伸出,拿起了桌上那杯尚言差点被迫喝下的酒。
她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除了基酒的烈性气味,还混杂着一丝不和谐的气息。她眼神一厉,将酒杯举到红发男子眼前:
“这里面,下了东西?”
红发男子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哆嗦着,想要否认。
“怎么可能!”
看他心虚的表情,云念确认了酒有问题。但她的目光却没有从这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移开。
越看,越觉得有种模糊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而且不是在游戏里。
她微微蹙眉,凝神在脑海中翻找着记忆碎片。
肥胖的身体,同学们的嘲笑,孤立无援的校园生活……然后,一个总是带头欺凌她、衣着光鲜、眼神傲慢的男孩形象,逐渐与眼前这张脸重合……
一个家世优渥、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的男孩!原主的父亲云峰,曾经不知天高地厚地提出过想让他们订“娃娃亲”!
这个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学校,这个男孩得知后简直气炸了!他厌恶私生子这个身份,更无法忍受自己竟然和一个又胖又丑、被所有人孤立的“怪物”联系在一起,这对他而言是奇耻大辱!
于是,他变本加厉地在学校里带头欺负原主,嘲笑她的体型,弄脏她的书本,将她锁在空无一人的器材室……他是原主童年阴影里,最恶毒的一个!
云念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她扣住他肩膀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疼得红发男子又是一声闷哼。
“原来是你。”云念的声音很轻。
“小学那个,带头往我课桌里倒垃圾的……‘优等生’?”
红发男子猛地抬头,眼中的惊恐被难以置信取代,他死死盯着云念,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脸。
过去的肥胖丑女与眼前这张清冷绝俗的面容剧烈冲突着,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你……你真的是那个……那个死胖子?!”他失声叫道。
云念看着他这副见了鬼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看来,”她冷冷地说,“我现在的样子,让你很失望啊。

楚淮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他无视了被云念死死按住的红发男子,径直走到云念身边,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
“外面走廊和厕所里躺了三个,应该是这小子带来的‘保镖’,睡得可香了。干净利落,没惊动任何人。”
云念紧绷的神经因他这句话稍稍松弛了一些。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有楚淮在后方清理,她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面对眼前这个渣滓。
她将手中那杯可疑的酒递向楚淮:“这杯酒,他逼尚言喝的,里面大概率下了药。你拿去找可靠的人检测一下具体成分。”
楚淮接过酒杯,眼神扫过那红发男子。那目光让红发男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放心,”楚淮将酒杯拿稳,“保证查得明明白白。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楚淮拿着那杯关键的“证物”,又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尚言,对云念说:“这里交给你,没问题吧?”
“嗯。”云念应道。
楚淮不再多言,拿着酒杯,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开了卡座区域,去处理他更擅长的“技术活”。
卡座里,再次只剩下云念、尚言,以及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红发男子。
云念的目光重新落回这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现在,该好好算算总账了。
红发男子在云念绝对的武力压制下,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了,只剩下因为恐惧和疼痛而粗重的呼吸。
云念微微俯身,拉近了与红发男子之间的距离。
“我想起来了……小学的时候,你就最讨厌我,带头欺负我,因为我胖,因为我是私生女,更因为你觉得我‘玷污’了你的名声,对吧?”
红发男子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神闪烁,想要避开她的注视。
云念却不允许他逃避,一字一句地剥开他虚伪的外壳: “那时候,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而我,是你脚下可以随意践踏的泥泞。你觉得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对我只有厌恶和鄙夷。”
她的语气陡然一转,讽刺道: “可是,长大以后呢?”
“当你发现,曾经那个被你踩在脚下的‘丑八怪’、‘死胖子’,竟然在网络上,变成了你完全认不出来的样子,甚至……还能让你这样的人,像其他那些‘鱼’一样,被耍得团团转,对我嘘寒问暖,为我花钱……”
“所以,你才这么恨我,对不对?”
“你恨的,不仅仅是我‘骗’了你。你更恨的,是发现自己竟然会被曾经最瞧不起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发现自己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在我这里摔得粉碎!这比单纯的被骗,更让你无法接受,对吗?”
这番话语,剖开了红发男子所有伪装和自欺欺人,将他内心最扭曲、最不堪的嫉妒和羞耻,血淋淋地暴露了出来!
他抬起头,脸涨成了猪肝色,因为极致的愤怒和难堪而浑身颤抖,之前的恐惧似乎都被这滔天的恨意暂时压了下去,他几乎是嘶吼着,声音破碎而尖锐:
“你闭嘴!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变成这样?!你只配活在阴沟里!你只配被我踩在脚下!你竟然敢……你竟然敢耍我!!!”
这时,云念的光脑轻微震动,是楚淮发来的检测结果。
云念微微挑眉,这也太快了吧,不愧是楚淮。
她快速扫了一眼,即使以她的冷静,瞳孔也不由得微微收缩。
她将光屏转向惊魂未定的尚言: “检测结果出来了。他下的是一种代谢缓慢的神经毒素,前几天毫无症状,几天后……会像渐冻症一样,逐渐丧失行动能力,并且,不可逆转。”
尚言倒吸一口冷气,瞪大眼睛看着那行分析报告,又猛地看向那个红发男子:“不可逆?!他想让我变成……”
“意思是,”云念接过他的话,“他犯了故意投毒罪,证据确凿。”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红发男子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听到“故意投毒罪”几个字,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扭曲的脸上竟然扯出一个嚣张而怪异的笑容。
“哈哈哈……投毒罪?”他笑得肩膀都在抖动,眼神充满了有恃无恐的轻蔑,“你去告啊!你去星际法庭告我啊!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嗯?就凭你?一个被云家像丢垃圾一样甩掉的私生女!你爸都跟你断绝关系了,你还在这里跟我吠?!”
他笃定了云念无依无靠,根本奈何不了他背后的家族势力。
面对他猖狂的叫嚣,云念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缓缓勾起嘲讽的笑意。她没有看红毛,而是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一旁脸色苍白的尚言身上,轻轻问道: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云念的指尖随意地点了点尚言,“你知道他爸爸是谁吗?”
红发男子脸上那嚣张跋扈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猖狂的声音戛然而止,脖子缓慢地转向一直被他忽略、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尚言。
云念欣赏着他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语气依旧平淡: “看来,你爸爸的名字,似乎不太好用了。”
红发男子那副嚣张气焰在尚言的身份面前被彻底碾碎。他试图挣扎,但在云念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楚淮很快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个男人。云念将彻底失去反抗意志的红发男子移交给他们。
“处理干净点。”楚淮懒洋洋地吩咐了一句。
那两人利落地点头,一左一右架起如同烂泥般的红发男子,迅速地将他带离了喧嚣的酒吧,没有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凭借从那杯酒中检测出的确凿毒物证据,以及红发男子试图对尚言下毒的严重行为,一张网迅速撒开。
他的家族或许在当地有些能力,但在铁证面前,任何庇护都显得苍白无力。
执法人员在搜查其住所时,竟然发现了数量惊人的各类违禁药物和神经毒素,有些甚至是军方严格管制的品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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