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超市里很黑，但两个人不敢开灯，怕惊动王珍，便用小手电照着路。
观察超市的情况，里面没有打斗痕迹，只有几包卫生巾掉落在地上。
两个人往超市最里面走去，只有那里有一扇小门，从门缝里能看见微弱的灯光。裴娅琪指了指灯光，做了个准备的手势，魏以铭点点头，握紧腰间的枪。
在确认四周没有危险后，裴娅琪猛地将门踹开。
当门打开后，他们看见林萍萍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手脚都被捆住，眼睛和嘴上都贴着黑胶布。
她的脚边还有一具尸体，女性，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
听见开门声，林萍萍拼命挣扎，裴娅琪赶紧过去撕掉黑胶布，又为她解开绳子。
“萍萍，你受伤了没？”
“小裴姐，你别管我，我没事，快去抓王珍！她刚刚还在这里！”林萍萍指着背后的一扇门喊着。
魏以铭听后立刻打开门冲了出去，同时用对讲机通知柯峰注意前面。
裴娅琪则留在现场进行勘查和简单的尸检。
林萍萍说：“死者是王珍的母亲，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是亲眼目睹了她被王珍捅死的。”
林萍萍说路过百珍超市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来例假了，就想来买几包卫生巾，喊了半天没人来收款，又听见有争吵声，就发现了正在发生争执的王珍。
“魏队不是把王珍的证件都传给我们看过了吗，所以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我发现她时她已经用水果刀，捅了她妈好几下了，但是她妈妈还没死，看见我来了就扑了过来，我正忙着打120，就被王珍砸晕了。”林萍萍叙述道。
“砸哪儿了？要不要紧？”裴娅琪问。
“不要紧，很奇怪，王珍似乎并不想伤害我。她将我绑在椅子上后，还给我清理了一下头上的伤口，你看，给我涂了红药水。”林萍萍指着后脑勺的地方，“我是被红药水刺激后疼醒的。”
“她先打伤了你，之后又救了你？”
“是的，并且再三确认我没事后，才把我眼睛蒙上的。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她没时间了，不得不这么做。”
“没时间了？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她就一直在说这句话。小裴姐，她杀了她妈妈！”林萍萍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说。
裴娅琪蹲下身查看尸体。根据尸体状况判断，死亡不超过四个小时，死亡时间确实就是林萍萍看见的那个时候。尸体上一共有五处刀伤，直接死亡原因应该就是心脏所中的一刀。
“这是下了死手的，王珍今天就是要杀死她的妈妈。”
裴娅琪让林萍萍打电话给周金平，林萍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有些惊奇地说：“连手机都留给我了，搞不懂这个王珍到底为什么要绑架我？她还不如直接自首，还能减刑。”
“等抓到了再审，萍萍，你一个人留这里等周老师来可以吧，我要去帮小魏抓捕王珍。”
林萍萍点点头说：“我可以的。”
王珍从后门逃走，其实没有跑太远，她跑过一条小巷子后，蹲在巷子后面的一条河边，看着波光粼粼地河面。
魏以铭靠近她，说：“我劝你自己跟我们走。”
王珍说：“我想先洗个手行吗？我不想沾着那个女人的血。”
“行，你先洗个手。”魏以铭头脑一热，竟然就答应了。
他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借着月光，看见她反反复复搓着手，边洗边哭，边哭边洗。
大约洗了有三分钟，魏以铭问：“可以了吧，我们走吧。”
王珍点点头，站起身来。
然后她以极快的速度往河中间跑去。
魏以铭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岸上拖，这个时候裴娅琪也赶了过来，她虽然还没弄清状况，但先赶紧拿出了手铐将王珍铐住。
见王珍被控制住，魏以铭这才松了口气，说：“小裴，幸好你来得及时。”
“怎么了，怎么身上都是水？”
“她要跳河自杀……哎，是我的错，我看她不准备跑了，就答应她了……萍萍呢？”
裴娅琪说：“萍萍在看着尸体，等会儿周老师就到。小魏，我们今天不能再审了，周老师彭老师年纪都大了，经不起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连我都快吃不消了。”
“嗯，先关押起来，现场封锁，明天再查。”
两个人押着王珍去超市前门的警车，柯桐还在那边守着，看他二人来了，指着旁边的车说：“周老师刚刚到，已经进去了。请问林警察怎么样了？”
裴娅琪回道：“没什么大事，这次算是运气好。”她说着看了一眼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的王珍，对柯桐说，“天太冷了，你等会儿上车把暖气开开。”
柯桐愣愣地看着王珍，直到魏以铭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好好，我现在就开暖气。”
魏以铭让裴娅琪押送王珍回去，他则留下来帮助周金平他们。

武海听闻林萍萍出事了, 不肯先回宾馆，一定要在警局等着。
彭盖狱就趁着这个机会向他了解了一下他去两所中学调查时经历的事情。
“两所学校是连在一起的吗？”彭盖狱问。
“不算是连在一起的，中间隔着十几家店铺, 但是店铺后面就是学生宿舍，宿舍把两所学校连在一起了。”
“对于王珍的失踪，她的同学有没有什么说法？”
“害！”说起这个, 武海一脸不乐意, “县中就是可怕, 一个班有六十多个人, 黑压压满教室都是人，我问了王珍同学，好多人都说不记得班里有这个人。最后是她同桌出来答话的, 说王珍经常被她妈突然喊回去, 所以她在不在学校大家都不在意。”
“哦。”彭盖狱应了一声，看着武海的调查记录本。上面的字迹很潦草，圈圈画画，根本看不清写得是什么, “小武，这样可不行, 这样的记录无法被采用。”
武海勾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字, 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啊彭老师, 这个记录是我后来补的, 当时记得被撕了。”
“被撕了？谁敢动警察的东西？”
“那个校长, 我跟校长打了一架。因为我也有错, 所以就不好抓他。”
“小武啊小武！”彭老师叹了口气。
“不过我还能复述王珍同桌说的话。她说王珍经常被她妈喊回家, 我就问为什么, 她说, 因为王珍妈要去打麻将，家里没人看店，就会把王珍从课堂上喊走，还说王珍妈很反感王珍读高中考大学，觉得她是个女孩子，能读到初中就很对得起她了，天天要学校把王珍赶走，学校不胜其烦。”
“嗯，这么说来王珍失踪，学校无动于衷，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是啊是啊，她的班主任说，下午看王珍不在教室，还以为她又被她妈拽回家了，所以就没有太在意，直到警察来了才发觉出事了。”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说着话，听见陆警察在外面喊道：“魏队他们回来了，林警察也回来了！”
武海听说林萍萍回来了，激动得把彭老师忘到脑后，急忙开门就冲了出去，看见林萍萍头上缠着纱，心疼得不行，非要看看伤口有多大，要不要紧。
林萍萍刚刚经历了可怕的绑架，整个人从生理到心理都疲倦至极，一句话都不想说，看见武海这么夸张的关心，只觉得有些烦，推开他径直走回了办公室。
武海的一颗热情的心瞬间结了冰，愣在原地呆呆看着她的背影。裴娅琪路过他的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直男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去倒杯热水啦，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武海慌然大悟，急忙跑回办公室，倒热水。
王珍被关进看守所，等候明天审讯。魏以铭特地叮嘱看守所的警察，一定要密切关注王珍的行为，以防她自杀。
实习小警察柯峰为了弥补今天的过错，主动留下来值班，并表示有他在，大家都可以放心回去睡个好觉！
重案组早上六点从南京出发，一直到现在才得到一丝喘息。
在这一天，尸体数量从半具增加到两具加两个半具（火锅店残尸块、和悦火锅店后厨辣椒桶、无头尸徐枕阳、王珍母亲）；
嫌疑人从一增加到四（徐枕阳、牛成、王珍、曹晨）
虽然线索暴增，可是却好像离案件真相越来越远了。
几个人回到宾馆后，几乎倒头就睡，不过睡前还不忘祈祷一下，希望能够尽快破案。
次日一早，最先来宾馆等重案组起床的竟然不是陆警察，而是法医部的三个小法医们，他们七点半就来到宾馆大厅，等着周金平。好在周金平习惯早起，所以也没让他们等太长时间。
几个小法医看见周金平下楼，立刻就围了上去，但是互相看看，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周金平往宾馆餐厅走去准备吃早饭，看见几个人胆怯的模样，心觉不好，但还是耐心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让你们看了一晚上尸体害怕不想干了？”
一个叫小纪的小法医在两个同伴的推搡下，走上前低着头问道：“周老师，已经尸检过的尸体怎么处理啊。”
“写完报告后一般还要在停尸房存放半个月，防止警方破案还需要再次尸检，结案后联系家属带走，如果家属不要或者联系不到家属，则交给医院做大体老师。”
“啊，还要存放那么就啊。”三个小法医露出吃惊的表情。
周金平忍不住了，问：“是不是出事了？”小法医们犹豫着点了头。
“小朱，你说，发生什么事了。”周金平指着一个微胖的小平头说。
小朱一惊，低着头小声说：“徐枕阳的尸体没了。”
“没了？什么叫没了？”
“就是没了。”
另一个叫小杨的说：“老师你后来有事走了之后不是让我们几个查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伤的嘛，我们饿了就先去吃了，吃完了再检，一直忙到十一点多，就忘记把尸体收停尸房了，就去休息室睡了。早上五点的时候听见尸检房有动静，我们害怕，没敢去看。”
“怕什么！你们别告诉我你们怕闹鬼！”周金平微怒道。
小纪可怜兮兮地说：“是我先听见有动静的，我当时急着去尿尿。厕所在尸检房隔壁，我尿尿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我吓死了，赶紧回去，就想死人怎么会说话呢！”
小朱说：“然后快六点的时候，我们就壮着胆子去尸检房看，接过就发现徐枕阳跑了。”
周金平气不打一处来，早饭也没心情吃了，放下盘子就往外走，边走边说：“还徐枕阳跑了，尸体能跑吗？”
小杨追上去说：“我看小葛发信息跟我说，和悦火锅店的老板就是死了又活了啊，会不会徐枕阳也是没死透，睡了一天活了就自己跑了？”
周金平停下脚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三个小法医，咬着牙半天才挤出话来：“他的脑袋被砍了，肚子被剖开了，要怎么活过来？抱着自己脑袋跑吗？”
三个人做恍然大悟装，点点头很是佩服地说：“也是啊，还是周老师见多识广！”
周金平带着三个小笨蛋法医赶到法医部的时候，现场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这算是三个小笨蛋做的比较聪明的一件事了，在发现尸体丢失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陆警察，所以陆警察已经派人去搜查尸体的下落了。
看见周金平，他也很惊恐地问道：“周老师，您经验丰富，以前您遇见过诈尸的情况吗？”
周金平看着一脸正气却说出这样可爱的话出来的陆警察，已经没脾气了，好言道：“不会是诈尸的，就是有人把尸体偷走了。你现在联系我们魏队，他会协助你们寻找尸体的下落，我想尸体丢失十有八九与火锅案有关。”
陆警察立刻打电话给魏以铭，汇报当前情况。
周金平则带着三个小法医勘查现场。确实，他从业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过尸体被盗的情况，发生这种事，让他也大开眼界。
尸检室是一间类似于手术室的地方，全白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解剖床，床上白色的垫子上还留有徐枕阳的尸体留下的血迹。
“你们睡觉前，有没有把他的尸体缝合好？”周金平问。
三个小法医点点头说：“确实都缝合好了。”
“但是床单上有拖拽尸体的血迹。”周金平指着床单右侧一道二十厘米宽的血迹说。
这道血迹表明，尸体被人从床面上拽下，而非是被人抬起的。
“可能……”小朱说，“我们肯定缝合了，但是可能太困了，所以没有缝合得太好。”
“是啊，当时都十一点半了，我平时十一点就睡了。”小杨说。
周金平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说：“从床单上的血迹来看，拖拽尸体的人力气不大，因此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尸体弄下床。另外，在房间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有血迹滴落，这表明现场有人打扫过了。”
“哎？”小纪好奇地问，“书上说人死后就不流血了，怎么还会有血迹呢？”
“因为我们把尸体切开了。”周金平无语地回道，然后很疑惑地看着这三张娃娃脸，说，“你们做法医几年了？”
“还不到一个月吧！”小杨笑嘻嘻地说，“其实我们都是才毕业的，只在解剖课上见过尸体，听说周老师来了，很激动，所以主动申请成为周老师的助手的！”
周金平听罢心里暗自叫苦，这种助手，不如不要。
在尸检室里自己勘查后只发现了半只鞋印，鞋印在窗台上，测量结果表明，鞋印的主人高约一米八左右，鞋印显示嫌疑人鞋子是耐克的。
周金平把勘查结果告诉魏以铭后，魏以铭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已经知道是谁偷走尸体了。周老师，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您继续忙其他的尸检工作吧！”

第125章 因为爱情
七点半, 听闻徐枕阳尸体丢失，重案组的成员们都很快起床并赶到警局办公室，听候魏以铭安排任务。
因为突然又多了一项寻找尸体的工作, 魏以铭不得不重新安排计划。
眼下有四个人需要进行审讯调查，曹晨，胡英妹, 王珍还有最初的嫌疑人牛成。
彭盖狱说：“我来负责曹晨吧, 我对她比较了解。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有人陪我一起, 毕竟审讯对象是个年轻女性。”
魏以铭说：“要不让沈佳晗陪着你吧, 她是女同志，善于沟通，而且有她照顾你我也放心一点。”
彭盖狱说：“好, 等会儿我自己去找她。”
魏以铭又说：“胡英妹也交给你可以吧, 胡英妹曹晨她们俩是连在一起的，一起调查应该会有大发现。”彭盖狱表示没问题。
裴娅琪原本想接下审讯王珍的任务，林萍萍则表示让她来审讯王珍更合适。
“我是案发目击者，她对我进行了绑架但同时又救了我, 我觉得我能获得她的信任。”
裴娅琪表示可以，她对林萍萍叮嘱道：“萍萍, 我对你的能力还是放心的, 但是你时刻要记住, 她是一个杀人犯, 你不能感情用事。不能因为她救过你, 你就把她当做一个好人。”
林萍萍点点头说：“我知道的, 放心吧小裴姐。”
武海要调查牛成, 因为牛成是他抓来的, 一开始也是他来审讯的, 所以他想对他一审到底。
但是魏以铭拒绝了他的要求。
“小武，你继续去走访两所中学，今天无论如何要进他们的宿舍楼。”
武海不解道：“王珍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魏以铭道：“这次不是去找王珍，就是去看看他们宿舍楼里藏了什么。红龙中学的肖校长不惜与警察发生肢体冲突，也不允许别人进宿舍楼，我想不仅仅是怕打扰到学生。你今天从成才中学进去，最好不要惊动红龙那一边。”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武海不是很乐意，他更想留下来照顾林萍萍，林萍萍受了伤之后一直没有跟他好好聊过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让他很担心。
但无论如何，还是工作第一。
“那牛成怎么办？”裴娅琪问。
“牛成交给林萍萍。萍萍，你这次任务重一点，因为牛成与王珍是男女朋友，他们两个也要放在一起调查比较好。”
林萍萍点头，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录下自己的任务。
任务布置完毕后，大家开始准备行动。
魏以铭穿上外衣跟着武海一起出门，对武海说：“等会儿我们俩打车过去，今天便衣，不要太惹人注意。”
武海说：“魏队，你跟我一起去成才啊。”
魏以铭回道：“我在客好来火锅店下车，不跟你去成才。”
客好来火锅店门口，警戒线还在，但是已经被踩得脏兮兮的，软在地上，失去了应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