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我在楼上的房间里，听见楼下有争吵声，所以就下楼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一个男的跑了出去。因为最近不能营业，所以不可能有外人进来，我就喊我丈夫，但是他一直没回应，我就找他，最后就在……”
林萍萍问：“你发现她的时候他就是头朝下栽在辣椒桶里的吗？”
“是的，现场我没有敢进去。”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你丈夫呢？”
“我……我丈夫我能不认识吗？”
裴娅琪看了一眼现场，发现露在外面的腿上穿着的是工作裤，鞋子也是店里的工作鞋，如果不仔细辨别，确实很难知道尸体的身份。
但是介于胡英妹是他妻子，一眼就认出来也不是没可能。
裴娅琪止住林萍萍的疑问，对胡英妹说：“你刚刚说你看到凶手了是吗？”
胡英妹点点头说：“是的，我看见他跑出去了。”
“就是从大堂跑出去的吗？”
“嗯。”
“请把大堂监控调出来让我们看看。”
“监控没开。”
“没开？”
“最近没营业，开监控费电。”
“……”
这也不能怪他们，这种私家小店停业已经是大损失了，其他开销肯定能没有就没有。
裴娅琪拿出笔记本说：“请描述一下你看见的那个人。”
胡英妹坐直身子，想了想，说：“是个男的，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戴了顶鸭舌帽。因为他是背对着我的，我也没看见他的脸，只能说出这么多。”
“你确定你看的没错？”
“没错，我印象很深。他的羽绒服因为太长了，还勾到了门把手。呐，就是我们大门上的那个把手。”胡英妹说着指了指门把手。
这难道是巧合吗？
裴娅琪看着笔记本上写下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鸭舌帽”，陷入沉思。
魏以铭说火锅案嫌疑人大致上已经确定就是死去的徐枕阳，为什么胡英妹目击的嫌疑人与火锅案嫌疑人外表特征如此接近？
林萍萍问道：“2月14日那天，你在哪里？”
“我出去采购食材了，因为过几天元宵节，好多人在我家订了团圆餐，我要提前去菜场跟商家预定好。”
“你知道你家店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不在现场，不太清楚，就知道发生凶杀案了，我问我丈夫，他不告诉我。”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不告诉你？”
“他说凶手就在我们店里，他准备去报警。”
“谁是凶手？”
“他虽然没告诉我，但是……”胡英妹靠近两个人中间，用手掩住嘴，极小声地说，“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曹晨！”
裴娅琪装作惊讶地问：“你这样说有什么根据吗？”
胡英妹回道：“有一天夜里，就是案发之后的那天夜里，我看见她在厨房翻垃圾桶！看样子在找什么！”

第120章 人血辣油
据胡英妹说, 她是在15号那天凌晨看见曹晨鬼鬼祟祟地在后厨里翻东西，当时没开灯，整个一楼漆黑一片, 曹晨就举着手电筒蹲在垃圾桶旁边。
“垃圾桶里都是客人吃剩的锅底里面的剩菜，我们一般晚上会拿出去倒掉，但是那天不发生案件了吗, 就没来及去倒。”
“凌晨几点的事情？”裴娅琪问。
“具体不记得了, 但肯定超过一点了, 因为我是起来上厕所的, 我半夜一点一刻准时起来上厕所。”
“曹晨平时也住在店里吗？”
“住在店里，她是个留守儿童，爸爸开大卡车的, 妈妈在市区里给人当保姆。她跟着她瘸腿的姑妈住一起。她姑妈脾气不好, 总是打她，所以她不经常回家。”
“她多大了？”
“十九岁。”
裴娅琪让林萍萍联系周金平，并打电话通知魏以铭，对曹晨展开追捕。
但魏以铭表示, 在她打电话之前，曹晨已经到达警察局了。
“她去自首？”裴娅琪问。
“不是, 是来报案的, 说刘经理被人杀了。”
“这真是巧合了, 她看见凶手了吗？”
“嗯, 她说是刘经理的老婆胡英妹杀的。”
裴娅琪听着电话, 看了一眼正在哭哭啼啼的胡英妹, 脑海里想着刚刚她的证词。
“喂, 小裴, 你去调查一下胡英妹的行踪。”
“不用调查了, 我等会儿就把她带到警局。”
胡英妹非常抗拒，两只手紧紧扒在桌子边缘，喊道：“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林萍萍好声好气地说：“我们就是带你去警局做个口供，没什么的。”
“我不去警局！杀了人的人才去警局，我没杀人！”
“谁说你杀人了？”裴娅琪问。
“我没杀人！”胡英妹不知所言。
太过不配合，让裴娅琪失去了耐心。她喊了几个辅警过来帮忙，把胡英妹强行带走，警车开远了，还能听见她的喊叫声。
裴娅琪对林萍萍说：“周老师还没来，我们俩要留一个人下来守着尸体，你留下还是我留下？”
林萍萍看着那对竖着的腿，不好意思地说：“还是……还是小裴姐留下吧，我……我有点害怕。”
裴娅琪笑道：“都跟了这么多起大案子了，胆子还是这么小。算了，我留下好了，你记得跟小魏交代一下现场状况，然后把胡英妹刚刚的证词也给他。”
“好的好的。”林萍萍接过裴娅琪的笔记本，坐上另一辆警车回去了。
此刻，和悦火锅店里只剩下裴娅琪一个人，和那具尸体。
裴娅琪坐在大堂里，思考着胡英妹的话，如果案发那天，曹晨真如她所说的偷偷潜入后厨翻找垃圾，那么她在找什么？
是关于凶手的东西，还是关于死者的？
根据彭盖狱和魏以铭的推测，曹晨与火锅店抛尸案有关，那么她也许是此案的参与者，按照这种推论，曹晨那天很有可能是在找会证明自己有嫌疑的证物。
胡英妹发现她时，她还没有找到，那么那个证物应该还在厨房。
想到这里，裴娅琪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她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关键证物。
当她快走到后厨时，忽然从后厨里走出一个人，满头是血，晃晃悠悠地向裴娅琪走过来。
昏暗地大堂里，寂静无声，一个仿佛是僵尸一样的人正用极其缓慢地速度往前挪着。
裴娅琪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恐惧让她站在原地难以动弹。
“站住！把手举起来！”裴娅琪喊道，他果然停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又伸出双手向她扑着冲过去。
裴娅琪惊得后退了几步，从腰间摸出枪对着他，但刚将枪口对着他，他已经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裴娅琪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再动弹，才走上前去，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但是气息极其微弱，随时都会死去。
正当她准备打120的时候，门外亮起了车灯，周金平带着两个小法医走了进来。
裴娅琪看见他，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赶紧喊道：“周老师，你快过来看看，他好像还活着！”
周金平一愣，加快步伐走过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然后喊了小助手过来把他翻过来，将他嘴里和鼻腔里的杂物都清除干净后，开始做胸外按压。
“小裴，打电话喊救护车，如果抢救及时，应该能救活！”周金平边按边说。
裴娅琪急忙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务必立刻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过来。
死者……不是，现在应该叫伤者，经过身份对比，确定是刘经理。
他头上的不是血，而是辣椒油。但是周金平检查后发现，他的头部受过重击，内部有出血现象。
据周金平推测刘经理被人打中头部后陷入昏迷，后被人推进辣椒桶里。醒来后双眼被辣椒刺激难以睁开，头部受伤又让他昏昏沉沉的，所以走路的姿势才像僵尸一样。
周金平与两个小法医接替着为他做心脏复苏，让他保持一个活着的状态，一直到救护车过来。救援医生检查后直摇头，说伤势重，难以保证一定能够救活。
刘经理是关键证人，如果他能活过来，案件将会简单很多。裴娅琪将他送上车，请医生务必要全力救治他。
周金平对裴娅琪说：“他头部受伤严重，就算救活了，也很有可能没法醒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裴娅琪点点头说：“我知道，只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经历了死亡后又活过来了，还是希望他最后能被救活。”
裴娅琪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后厨好好搜查一边，因为天色已晚，周金平怕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所以决定陪她一起。
在周金平的吩咐下，一个小法医去医院跟踪刘经理的情况，另一个则回法医部把报告完整整理出来。
裴娅琪带上手套，钻进后厨。后厨原本就不大，锅碗瓢盆又碎了一地，根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周金平问：“你要找什么？我帮你一起。”
裴娅琪说：“我也不知道，但是胡英妹说曹晨曾经偷偷过来翻垃圾桶，我想这里一定藏着什么证据。”
“行吧，我们翻翻看。”周金平也戴上手套走了进来，厨房变得更加逼仄。
两个人分工，裴娅琪找桌台以下，周金平找台面。因为没有具体目标，所以两个人找得非常仔细，一片菜叶，一根筷子，都不放过。
裴娅琪尤其关注堆放垃圾的两个塑料筐，以及用来收集剩饭剩菜的油漆桶。
尽管现在是冬天，可是已经两天的垃圾还是开始变质了，不仅里面的内容叫人作恶，味道也冲鼻，简直分分钟要晕过去。
在油漆桶里，裴娅琪捞出来几个饺子，因为这起案件是由饺子而起的，所以对于这几个饺子的出现，她极其敏感。
打开饺子皮，里面露出鲜红的肉，她问周金平：“周老师，你来看看这是什么肉？”
周金平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几乎立刻说：“这是人肉。”
“人肉？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金平指着肉团里水滴形状的部分，说：“这是人类扁桃体的一部分，叫腭垂，你把嘴巴张大，能看见的最里面的那个垂下的部位就是腭垂。”
裴娅琪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皱眉说：“怎么还有人肉饺子，上次事发后难道当地警方没有进行现场勘查吗？”她说着拿出手机，看案件报告电子版。
报告上表示已经勘查现场完毕，从有问题的锅底发现四只饺子，但只有一只有问题，即那只人眼水饺。
裴娅琪又对油漆桶进行了打捞，最终发现十九只饺子，周金平大致判断，里面包着的应该都是人肉。
“周老师，明天麻烦你去做个鉴定。”裴娅琪将饺子用随身带的证物袋装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仅是这些饺子，还有这桶辣椒酱。”周金平指着刘经理刚刚栽进去的那个桶说。
“这辣椒酱怎么了？”
“里面掺入了大量血液，还有一些生肉糜。”周金平拿了一只瓷勺子挖起一勺辣椒酱，指着上面的一根头发说，“小裴，你把这根头发拎起来。”
裴娅琪照做，用手指捏着头发根部拎起。
原来头发并不是独立的，而是连着一小块皮肤，大小在5mm×5mm左右。
“这是人的头皮。”周金平说着，把那一勺辣椒酱又到了回去，“这里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体组织，我需要运回去细细检查。
裴娅琪有些懊悔地说：“是我大意了，我居然一点血腥味都没闻出来。”
“因为腌制品味道重，完全将血腥味掩盖住了。”
“对了，怪不得我刚刚觉得刘经理头上有血，可能就是因为这桶酱里真的掺进了血的缘故！”裴娅琪恍然大悟道。
“嗯。”周金平环顾了一下整个厨房，说，“曹晨她不是在找东西，而是在藏东西。”
裴娅琪点点头，说：“我想，她是在藏一具尸体。”

第121章 离奇失踪
胡英妹拒不承认是自己杀了刘经理, 并坚持自己曾经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从店里走了出去。
而曹晨同样也坚持自己一开始的证词，说杀了刘经理的人就是胡英妹。
因为没有监控，现场又太过混乱, 采集不到有力证据，暂时无法确定真正的凶手是谁，魏以铭只好暂时把二人关押候审。
因为到了八点, 刘经理还没出现, 所以彭盖狱来到办公室准备打电话联系对方, 这才得知刘经理已经出事了。
彭盖狱有些懊恼道：“这事怪我, 我当时就看出他的处境很为难，不应该让他离开的。”
魏以铭安慰道：“没事彭老师，小裴刚刚来消息, 说刘经理没有死, 送去医院后经过及时抢救，已经被救活了。”
彭盖狱听罢，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问：“有没有锁定凶手？”
魏以铭于是将刚刚的情况汇报给他听, 彭盖狱沉默了很长时间，问：“小魏, 你怎么认为的？”
“我更倾向于曹晨说的话, 要杀害刘经理的人是他的妻子胡英妹, 因为她的证词很假。”
“你是指她对嫌疑人的描述, 与火锅店抛尸案的嫌疑人外表很像这一点是吗？”
魏以铭点头道：“是的, 我觉得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我猜测很有可能因为根本没有嫌疑人, 所以她为了应付警方的询问, 就套用了刘经理对火锅店案嫌疑人的外表描述。”
“有道理, 她不知道火锅店案件的嫌疑人已经死亡, 所以想把此案也嫁祸到徐枕阳身上。”
魏以铭叹了口气道：“但是同时，我又觉得曹晨也有很大的嫌疑。”
彭盖狱边泡着茶边说：“曹晨必然是有嫌疑的，但是她的嫌疑应该不是杀害了刘经理，而是她参与了抛尸案。”
“为什么她不可能参与谋害刘经理？”
“她来报案了。”
“会不会是监守自盗？”
“不会，如果她监守自盗，来到警局后只会陈述刘经理身亡一事，而不会告知凶手是谁。除非她非常肯定杀害刘经理的人就是胡英妹，否则胡乱说一个凶手是会露出马脚的。”
魏以铭看着曹晨的证词，说：“这也是我很不能理解的一点，如果她真的参与了抛尸案，她就不应该主动来警局，她来干什么？为了让我拘留她吗？”
彭盖狱看着魏以铭愁眉苦脸的样子，呵呵笑道：“也不是没有那种想自首的犯人。”
“她可不像是来自首的样子。”
“你说的对，所以她是为了别的目的来这里的。”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敲门道：“魏队，彭老师，胡英妹吵着闹着说有话要问你们。”
“问我们？”魏以铭看了看彭盖狱，笑说，“犯人要问警察话，这还挺少见的。”
彭盖狱说：“去听听她要问什么，这么着急，应该是重要的事。”
魏以铭走进审讯室的时候，胡英妹正伸长脖子往门方向看，看见他走了进来，没等他好好坐下，急着就问：“警察，曹晨抓到了吗？”
魏以铭微微蹙眉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抓她？”
“啊？”胡英妹把头缩了回去，说，“哦，那没事了，你走吧。”
魏以铭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我们没时间跟你玩！”
胡英妹吓得一抖，但一句话不说，眼睛看着天花板，手上玩着衣服角。
魏以铭重重叹一声，把椅子拉开坐好，问：“说，你把我喊来，到底想说什么。”
“没事。”胡英妹淡淡回道。
“你刚刚问曹晨有没有被抓到，为什么要这样问，你是不是知道她做过什么？”
“我刚刚什么都没问。”胡英妹还是看着天花板，甚至给了魏以铭一个白眼。
魏以铭也不想跟她多计较，说：“头上有监控，你在这里说的每句话都有记录。胡英妹，如果你现在老老实实把事情说出来，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否则等我们查出真相，就要罪加一等了。”
胡英妹保持沉默，似乎在与魏以铭比谁更有耐心。
魏以铭说：“这样，我问你个问题，你先回答我。你丈夫，刘经理，是不是真的死了？”
“肯定死了吧。”胡英妹说，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我听你这样说，怎么好像你也不知道的样子？”
胡英妹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魏以铭，略带惊恐地问：“怎么，难道他没死？”
魏以铭笑了笑，说：“我不在现场，我不知道，但是根据去和悦火锅店的裴警察的报告，她们去了和悦火锅店时，你正好从里面冲出来并口口声声说你丈夫被人杀死了。”
“嗯……我、我是这样说的，他不是头朝下栽在桶里面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