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严大爷那天晚上没有看错,那么狗三儿媳妇儿应该是最后几个见到被害者于珍的人。
眼见大雨没个停,重案组决定先把手头的信息汇总一下。
何警察安排大家住在前村警察老李家。
老李有一个女儿,不过十年前就已经嫁到城里去了,每年过年才回来,他因公殉职之后家里就只有他媳妇一个人。
老李媳妇不怎么爱说话,听何警察说明来历之后,开始准备被褥。
老李家住的是典型的农村自建房,前面一个院子,停着一辆电动车,屋子有上下两层,每一层各有一个厅两间房,老李老婆住楼下东面房。
裴娅琪和林萍萍住楼下西面房,魏以铭和武海住楼上西面房,彭盖狱和周金平住楼上东面房。
一切安排妥当后,何警察回警局去了,老李媳妇儿去洗衣服。
重案组六个人聚在楼下客厅里,讨论案情。
彭盖狱先汇报:“见了三个报案人,没问出什么来,三个娃娃肯定有所隐瞒,我原本让林萍萍私下里再去问话,但是雨太大了,她一个小姑娘家我怕不安全,就让她先回来了。”
魏以铭点点头说:“是的,这地方不怎么安全,大家不要一个人行动,尤其是两位女生,就算上厕所,也最好有人陪着。记住安全第一。”
林萍萍说:“我跟着谷妹,哦,也就是报案的三个孩子里最小的那个女孩子,我看着她回家了,她奶奶在家接应她,应该没什么事,等天稍微好点我再去。”
周金平接着汇报:“通过尸检可以知道,于珍在死前曾遭遇过折磨,左腿和左臂,左手均被人为砍断,右腿和右臂是被碾压儿断,应该是与胸部以下部分一同被大卡车碾碎的。关于眼球不存,则存疑,因为眼眶处腐烂严重,无法鉴别出是生前被挖还是死后被挖。”
裴娅琪啧啧嘴:“真的太惨了,老周,辛苦你了。”
周金平礼貌的笑了笑,继续说:“通过殡仪馆负责人严大爷的说法,于珍死前曾见过扫茅厕的老吴,和狗三儿媳妇儿。小魏,我觉得这两个人我们需要好好调查一下。”
“狗三儿媳妇儿?”裴娅琪表示疑惑,“是不是中午咱们吃饭的那家餐馆的老板娘?”
“是的,就是她。”
魏以铭把狗三儿媳妇儿几个字写在笔记本上,如果这一会儿在南京,他肯定就派人去把狗三儿媳妇带来了,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就他们几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先等等。
彭盖狱觉得扫茅厕的老吴听着有点耳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的。
然后是魏以铭汇报:“现场有四十米左右的刹车印,经分析是重型卡车留下的,已经交给鉴定科去分析了,通过车轮花纹,可以查出卡车型号以及品牌,不过鉴定科那边还没有给出结论。另外,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发现了五只脚印,三只手印,脚印为左脚的,手印为右手的,我们已经把照片发给鉴定科,鉴定科那边来消息说,这些都是属于于珍的。”
彭盖狱带上眼镜,接过照片看了看,说:“这就很奇怪了,手印可以理解,为什么脚印也只有一边的?而且五只脚印都很完整。”
林萍萍坐在他旁边,也凑上去看,说:“是不是单脚蹦过去的?然后没站稳,就用右手撑着地?”
彭盖狱让武海按照林萍萍所说的演示一遍,但是发现虽然可行却不合理。
如果用单脚蹦跳,没站稳,选择用手辅助,那么势必会膝盖着地,但是现场并没有找到膝盖的印子。
武海又提出一个可能:“有没有可能是左脚跟右脚并用,往前爬?就像这样。”他翘起左腿,抬起右手,但是根本连保持平衡都做不到。
彭盖狱想了一会儿,说:“还有一种可能,但是我解释不通这种行为。”
魏以铭说:“彭老师,你先说说看。我们一起来分析。”
“这个手印,是于珍留下的,而这个脚印不是。”
裴娅琪说:“鉴定科那边确定都是于珍的。”
“是的,确实是于珍的右脚留下的脚印,但不是于珍本人留下的。有人用她的右脚,在地上留下了这些印子。”
大家陷入沉默,只有武海有点茫然,忍不住问:“这,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脚印不是她本人留下的,还能是别人帮她留下的吗?”
林萍萍一拍他肩膀,解释说:“笨呀,怎么不能是别人留下的?先把她的腿砍下,然后就像印章一样的印在地上呗!或者啊,那个人把于珍的腿当拐杖了,扶着往前走呢,不都能留下印子嘛!”
“哦……对对!”武海慌然大悟,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脑袋,“还是萍萍聪明,比我厉害多了!哈哈!”
听林萍萍一说,小魏小裴老彭加上老周四个人都猛地抬起头。林萍萍吓了一跳,小声问:“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正在这时,何警察突然推门而入,拎着把湿淋淋的伞进来,笑嘻嘻地说:“我看天不早了,要不先去吃晚饭?我已经让狗三儿准备了好菜。中午没好好招待你们,晚上我喊了同事一起,为你们南京来的同志接风!”
重案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魏以铭说:“那太好了,我们早就饿了,中午那顿没吃够!”
彭盖狱也呵呵笑道:“要是有雕花酒那就更好了。”
何警察一拍手:“有的,都有的!我们绝不会亏待领导同志们的!”然后又谄媚地说,“也希望领导同志们回去之后能帮我说点好话。”
狗三儿拄着拐杖站在饭店门口, 看见人来了,热情地挥着手。
裴娅琪对魏以铭说:“这人看起来挺忠厚的,不太像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的人啊!”
魏以铭说:“咱们也不是第一天办案子了, 道貌岸然的家伙见的还少吗?”
何警察迎上去,笑嘻嘻地说:“狗三儿啊,又要麻烦你啦!小郑小吴他们都到了吗?”
狗三儿说:“何警察, 跟俺说啥客气, 你照顾我生意我谢你还来不及哩!郑警察他们早就到了。”
走近饭店, 还是中午那个大圆桌, 桌边已经坐着两位年轻的警察。何警察介绍,一个姓郑,二十六岁, 原本在徐州城里当辅警, 去年决定回来建设家乡,另一个姓吴,二十三岁,刚毕业, 今年刚分到这里,长得白白净净的, 不怎么说话, 闷头坐在那里。
何警察说:“村子里的警局小, 就我们仨, 不过也够了。”
大家互相握了手, 就各自坐下了。
裴娅琪看了一眼柜台, 发现狗三媳妇儿不在, 就推搡了一下魏以铭, 示意他趁着这会让只有狗三儿一人在家赶紧行动。
但魏以铭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注意, 连理都没理她,拽着小郑笑嘻嘻地说:“年轻人,要会喝酒,何警察,说好的花雕酒呢?”
小郑也是天生外向,跟魏以铭勾肩搭背地说:“我酒量厉害的很,就怕大哥喝不过我!”
魏以铭敲了敲空杯子说:“别说大话,这么大的玻璃杯,等会儿先满上三杯!”
狗三儿取了酒来,不是什么好酒,就是县城作坊里的山|寨白酒,给每人到了一杯。
裴娅琪拿起杯子闻了闻味儿,一股浓烈的夹杂着香精的酒气扑鼻而来,她小声嘀咕道:“这能喝吗?”
魏以铭也看了一眼杯子,二话不说,举起就灌下肚,看得裴娅琪心头一紧。
“小郑,怎么样,该你了。”
小郑立刻也灌下一杯到肚子里,喷着酒气说:“魏警察,你可颠覆了我对领导的看法了啊!原来我在徐州的时候,我上头那个小领导,甭说跟我们喝酒了,就是我们嬉皮笑聊聊天,都恨不得把我们打一顿,要是有你一半儿好,我也就不想着回来了。”
魏以铭问:“怎么,你是怕领导才回来的啊?我还想问你呢,这儿的年轻人都想着往外头走,怎么你却想着回来?”
“我当然也不想回来,去了大城市的人,谁还肯缩在这小村庄里呢?”小郑给魏以铭满上一杯酒,叹了口气说:“我呢,也不是女人,不喜欢絮叨自家事儿,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喝酒了,我想说。”
“什么事儿?”武海有些好奇了。
“我回来是为了找我老娘亲的。我爹五年前没了,家里只有我娘亲,去年暑假,我在县城读初中的妹妹放假回家,说老娘不见了。我妹妹才十五岁,电话里哭得跟什么似的,我一急,连假都没请就回来了。”
“是不是回娘家了?”林萍萍问。
“我娘亲没有娘家人,她是个孤儿。问了邻居,也都说不知道。很奇怪的是,当时厨房里还有准备蒸的馒头,屋子前面还晒着山芋干,看样子老娘不准备走,怎么就不见了呢。”说到这里,小郑面露悲伤,独自又灌了一杯酒。
一桌子听众,大家都想到了最大的一个可能。
他的娘亲已经被害了。
小郑继续说:“我是做警察的,所以心里隐约知道突然失踪意味着什么,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半个多月,一点消息也没有,最后我就决定留下来好好查一查了。”
“查到什么没?”裴娅琪问。
小郑瞥了瞥嘴:“现在还不能说,因为李警察突然死了,很多事都没法调查清楚了。”
提到老李,何警察也跟着叹了口气。魏以铭想具体问一问老李的死因,但是狗三儿正好搬着菜过来了,只好闭嘴。
“菜怎么样?家里耗油没了,好多菜味道就差了那么些,不过我家媳妇儿已经去买来了,要是前面的菜不好吃,俺再给你们重新炒一遍。”
何警察说:“挺好吃的,我反正吃不出什么差别来。魏警察,彭警察,你们呢?”
彭盖狱点了点头:“我觉得挺好的。”就算觉得不好吃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魏以铭喝了口白酒,醉醺醺地说:“狗三儿,中午我见柜台后边儿坐着个美女,是不是你媳妇儿啊。长那么漂亮,让她来陪我喝喝酒呗!就我跟小郑两个男人喝酒,太没劲了!”
狗三儿一愣,搓着手赔笑道:“俺媳妇儿她脾气不好,你们别指着她来陪酒喝。实在不行俺来陪你们吧!”
“你?”魏以铭故意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他,“我看你不太行,身子骨差的人还是少喝点酒。”
“哎哎!警察同志,你可别瞧不起俺!俺虽然路走不畅顺,但是其他什么活儿可都能干,否则这吴家村附近,能数俺家饭馆子是第一吗?”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来跟我扳手劲儿试试!”魏以铭说着挽起袖子,站起身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向狗三儿招了招手。
再配上他身上散发出的劣质白酒香,活脱脱一个乡村非主流。
裴娅琪在一边儿看着都想翻白眼了。
狗三儿也是来劲了,一瘸一拐走过去,坐在小郑让开的位置上,摩拳擦掌说:“好久没扳手劲儿了,你们城里人就是会玩!”
魏以铭一把握住他的手,说:“玩儿就要玩儿的尽兴,开始了!”
武海林萍萍两个人看得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魏队想干什么,彭盖狱周金平两个人倒是乐呵呵的,一人捧着一杯茶跟看戏似的,边看还边讨论几句。
裴娅琪则悄悄起身,在屋子里转悠,时不时也看看屋子外面。
还别说,狗三儿的力气是真大,魏以铭使出全身力气,最后居然也没赢他。大家心里有了个数,这样的狗三儿,不像外人看起来那样羸弱,他完全有杀人的能力。
狗三儿哈哈大笑:“警察同志,甭看轻俺了,俺除了腿脚不好,别的还没什么做不成的!”
魏以铭也跟着哈哈笑了两声,问:“那县道发现半截尸体的时候,你也去围观了?”
狗三儿大约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皱起鼻子说:“俺去看那玩意儿干什么啊,不就死了个人吗?而且我老婆管得严,不让我去蹚浑水,所以俺就没去。”
“22号夜里,你老婆在家吗?”
狗三儿明显不高兴了:“警察,你是把俺们夫妻俩当犯人了吗?俺跟俺媳妇儿,本本分分的农民,怎么会去杀人呢?”
魏以铭说:“我没说你们杀人啦,我只是问问,你们吴家村,每个人我都要问的。”
“哦。我晚上都睡得早,不知道我老婆在不在家。她的事儿我不管。”
就在这个时候,狗三媳妇儿推门进来,说:“别问他了,他知道个屁,我就老老实实说了吧,22号晚上我不在家,当时我跟那个死掉的女人在一起。”
圆桌子一圈的人顿时全部呆住,八双眼睛直愣愣看着她。
何警察第一个回过神来,大呼小叫的:“狗三媳妇儿,你说啥玩意儿呢?你什么时候跟那个女人认识的?”
“我本来不想说这事儿,但是我想你们是南京来的重案组,本事大,迟早会查到我,所以我干脆直接跟你们说了好了。”她说着,在圆桌不远处的高背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点了支烟,“警察同志,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好了。”
细细看去,狗三媳妇儿真是个标致的女人,一点乡下人的土气都没有,头发烫过卷,也染过色,脸庞清秀,却有一股厌世感,穿着身虽然简单却一点也不廉价的墨绿色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
她整个人都与这个村庄格格不入。
裴娅琪主动接下了审问狗三媳妇儿的活儿,搬了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裴娅琪问:“姓名,年龄,职业?”
“姓名忘了,年龄忘了,职业没有。”
裴娅琪放下笔,看着狗三媳妇儿,说:“请配合我们工作。”
“我已经很配合了,我说忘了就是忘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那你能记得什么?”
“我只能记得我来这个村子已经十二年了。”狗三媳妇儿狠狠抽了口烟,忽然猛地抬起头,瞪着裴娅琪问,“那时候你们在干什么!现在出人命了,你们才想着来这里?”
第34章 走为上策
狗三媳妇儿一席话说的在场人哑口无言, 裴娅琪看了一眼魏以铭,发现他居然靠着武海睡着了。武海对上裴娅琪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 推了推魏以铭,小声说:“魏队,醒醒。”
魏以铭打个酒嗝,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然后猛地吐了出来, 秽物喷得桌子上地上全都是。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狗三媳妇儿先一个跳起来,骂道:“什么狗男人,把老娘的店都弄脏了!他妈的, 狗三, 快把他们赶走!”说着从墙角操起一把扫帚就往魏以铭身上扫,武海赶紧地挡在他面前,用手握着扫帚,跟狗三媳妇对抗着。裴娅琪趁机把醉成一滩泥的魏以铭拉到墙边的破沙发上坐着。
“干什么干什么, 我们是警察!你不要太放肆了!”武海吼道。
“啊呸!吓谁?老娘出来混的时候,你小子毛还没长出来!滚滚滚, 都给我滚!”女人力气很大, 就连武海这个警校出来的年轻人都控制不了她。扫帚被她硬生生夺了过去, 上面的树枝把武海的手上划出几道口子, 疼得他立刻松了手。
林萍萍本着职业道德想上前去帮忙, 但被武海拦在了身后。跟狗三媳妇儿比起来, 林萍萍简直就是弱不禁风的小白兔。
还是何警察解了围, 呵呵笑了两声, 对狗三道:“你瞧瞧这么多年了, 你媳妇儿还这么刚,你有责任不有?”
狗三脸上一阵尴尬,一瘸一拐地走到媳妇儿身边,好言劝道:“算了算了,地上脏了我来打扫就好,你去屋子里休息好了。”
倒是神奇,狗三一说话,这女人就冷静下来了,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把扫帚塞他手里,恹恹道:“我去睡了。”
“你好好睡,好好睡,明天早上我给你做包子吃。”
女人没搭话,像是累极了似的,晃晃悠悠往后院儿走去。
“站住!”裴娅琪忽然大吼一声,“22号晚上,你为什么与死者于珍见面?你与她见面都说了些什么?还有,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着急了,以往哪里有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让嫌疑人离开的事。
女人听见她的声音,转过身来看着她,歪着头,惨白的日光灯照着她扑满厚厚的粉的脸,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女鬼。
“我什么时候不想活了,我就会告诉你。”
“你老实一点……”裴娅琪真的怒了,掏出自己的警察证,想镇压住她。
可魏以铭悄悄抬手拽了拽她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下去。裴娅琪虽不解,却还是照做了。
狗三媳妇儿离开后,屋子里一度非常安静,狗三拿着扫帚开始扫地,彭盖狱和周金平两位长着继续吃着桌上的菜,武海和林萍萍帮着裴娅琪清理魏以铭身上的呕吐物,何警察站在后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两个乡村小警察,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下子被吓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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