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他们是在23号早晨六点左右到达秦林县寒沙寺，并在寒沙寺的一口古井里发现了一具布满刀伤的尸体。死者名叫穆迎迎，是秦林大学的大一学生，在被发现死亡前，已经失踪近一个月。
因为此案而接受审讯的人数多达一百二十人，包括寒沙寺里所有出家人，以及当时借用寒沙寺拍戏的一个剧组里的所有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工作人员。但是最终没有发现嫌疑人，所以此案一直悬而未决。
当初是由范老师负责的，她作为还没有出师的实习小刑警只去过一次现场，什么都不清楚，为什么就会被诬陷为凶手了呢？
她原本想向范老师了解一下此案后来的调查情况，但是范老师又恰好在这个时候病倒了。
不过她突然想起，兰州市的陶队长肯定清楚案情。她立刻打电话给兰州警局，想找到陶队长，但是接电话的小警察告诉她，陶队长在今年年初就被调去了上海。
又是上海。
裴娅琪想起彭盖狱说的话，不禁也觉得，也许在这起案子里，真的有人在操控着一切。
她想起了玻璃罩娃娃案，直到最后都没有抓到隐藏在黑暗里的凶手，这是让她非常不甘心的一件事，她害怕这一次也会跟玻璃罩娃娃案一样，费尽心思调查到最后，却没有结局。
算了，想这些也没用，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调查清楚最重要。
郑东珉住在二十一楼特护病房里，因为他是明星，所以全医院最好的医生都聚集在他的病房旁边，对他嘘寒问暖——虽然他刚做完手术，还没从麻醉里醒来。
裴娅琪从主治医生处了解到，郑东珉的枪伤在左大腿上，伤势不重，没有伤害到大腿动脉，但是需要静养半个月不能下床。
主治医生有些为难地对裴娅琪说：“除了枪伤还有一点，我们在他的手臂上发现了几处腐蚀伤，虽然不致命，但是已经感染了，我们给他做了坏死部分切除，以后会留疤。他是明星，可能很难接受这一点，所以……希望你们警察能帮忙跟他说明一下。”
“腐蚀伤？怎么造成的？”说起腐蚀，裴娅琪一下子就想起乔月的死状。
“我们初步判断是不慎碰到了浓硫酸导致的，不过碰到的量不多，所以伤势不重。”
如此说来，郑东珉也接触到了浓硫酸，那么他肯定与乔月之死有关，可是他在乔月死亡的时候确实有不在场证明，那么他是在什么时候接触到浓硫酸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洪峥说过让人去调查乔月死亡现场的浓硫酸，这么久过去了早就应该出结果了吧，怎么还没有消息？
她打电话回派出所，正好是张大勇接的电话，张大勇说浓硫酸的相关报告在昨天上午就已经被送到派出所了，他当时有事，所以就随手交给了武海。
“你是说我们组的武海？”裴娅琪疑惑道，如果真的是武海得到报告，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大家。
“嗯，就是他，他当时来找我，问我手上有没有什么资料，我就给他了。”
裴娅琪道谢之后挂断电话，当即拨通了武海的手机，但是没有人接，她又气又急，接连又打了好几个，终于在第五次后，电话被接通了。
“武海，你这几天在搞什么鬼！”裴娅琪忍不住呵斥道。
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说：“小裴，我是小魏，武海说他有大事要跟我们说，这会儿我正准备审他。”

第223章 不堪回首
武海趁着魏以铭在沙发上睡觉, 翻他的皮包，结果被魏以铭抓了正着，问他在干什么, 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魏以铭这两天一直在外面奔波，对于派出所里发生的事情不甚了解，以为武海在调查什么事情, 所以原本准备跟他好好聊聊, 但是发现他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 言语之间充满矛盾, 显然是有事情瞒着他，不过还没等他发火，武海自己就先招了。
“魏队, 我有罪！”他垂头丧气地说, “我这几天也过得很纠结，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你们坦白好了，要不我会后悔一辈子！”
魏以铭一愣，说：“到底什么事, 你能不能说清楚了？”
“我……我被人收买了！”
“你被人收买了？谁？”
“洪峥，还有他的领导。不过他的领导我没见过, 只听他说过一次。洪峥跟我说如果我能与他合作一起调查这起案子, 就会为我写推荐信, 让我入编成为正式刑警。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你的意思, 还问他那林萍萍呢, 是不是也能转正, 他说是, 我才答应帮他做事的。”
武海说话有些急, 似乎想尽快表示自己对重案组的忠心。
魏以铭很在意一点, 就是洪峥这个人，确实给人很神秘的感觉。比如说其实他在杭州的时候，并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他，可他却在陈天娟跳楼发生后的一个小时内就打电话过来，并且主动要求来协助破案。
明明只是一起自杀案，他为什么说“破案”？难道他知道这不是一起单纯的自杀案？
可是他到达杭州后，只在现场停留了两个小时，就接到上海方面的电话，又急匆匆赶去了上海。魏以铭当时随口问了他，上海方面找他有什么事，他含含糊糊地不肯说，只说是领导的要求，就离开了。
如今，再结合武海身上发生的事，魏以铭推测，这起案子牵扯到的利益太多，有人在阻止他们侦破此案。
武海见魏以铭一直没有说话，更着急地说：“我承认我是瞒着你们在调查案子，但是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收集来的证据！刚刚……刚刚我也只是想看一眼，没有其他意思，我……我真的不是……”武海心虚，但也真的后悔，所以语气里充满了愧疚。
魏以铭对他了解，知道他不是一个会背叛组织的人，他现在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难处。他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继续说下去，平静地问道：“你先别给我解释这个，我来问你，洪峥什么时候找你谈话的？”
“嗯……就是刚来横店的那天，你说要去杭州找李毓珊，之后又说要去重新走一下乔月死前的路线，当时我去上了个厕所，就在厕所里，他跟我说的这些……对了！魏队，还有小裴姐那张照片，我现在想想，可能是洪峥故意放在那里让我们发现的！”
“拍立得那张照片？”魏以铭警惕起来。
确实，那张照片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很诡异，似乎是有人故意要让裴娅琪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嗯！”武海肯定地点了点头，“因为他当时问我等会儿要去干什么，我说等会儿要跟你一起去勘查现场，他就跟我说这样挺好，让我多注意注意草丛，说里面可能藏着什么证据之类的话。我当时急着要走，也没有多想，以为他只是出于队长的身份想要指导我……”
“等一下。”魏以铭打断他的话说，“小武，不是我想质疑你，我想知道，这件事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说？”
武海愣了一下，沉默地低下了头。
“我不是在怪你，”魏以铭把椅子拉近他，好声好气地说，“你一直是实习警员，心里着急这一点我也是能理解的，但是你应该清楚，作为刑警，无论如何都应该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们？”
“因为……他们用萍萍威胁我！”武海有些委屈地说，“可是现在他们食言了，所以我不准备听他们了！”
“林萍萍？他们怎么用她威胁你的？”
“他们说萍萍在警校的时候曾经做作违反校规的事情，原本没有资格成为刑警，但是有人帮她隐瞒住了，说我要是不配合他们，就要让萍萍离开警察行业。现在虽然他们没有把那件事抖出来，但是萍萍还是被调查了，所以说，魏队！”武海的双眸忽然亮了起来，神神秘秘地说，“我怀疑萍萍开枪是被人逼的！我觉得是他们有意想让她受处分，想把她赶出刑警队伍！”
魏以铭淡淡道：“开枪这件事应该是你想多了，萍萍自己也承认了，当时确实是她自己做出开枪这个决定的。”
“哎？”武海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这么说，萍萍必须接受调查了？”
“嗯，所有开枪的刑警都得被调查，上面会判断这一枪应不应该开，因为以前有过刑警公报私仇，借用自己的身份杀人的事情。”
魏以铭这会儿有点头疼，他现在开始后悔接这个案子了，明明不该他们负责，自己非要在小裴面前逞能，现在好了，案子破不了就算了，连自己的组员也一个接着一个的要给搭进去了。
先是小裴，被人认定是09年的凶杀案的凶手，这事儿还没搞定，现在林萍萍又有黑历史被人抓住了，这案子还能不能继续查下去？
“那……”武海忧心忡忡地说，“那萍萍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呢？要是上面对她进行调查，会不会把以前的事情也查出来？萍萍会不会真的会因此被踢出刑警队伍？”
“如果她以前犯过事，这一次一定会被调查出来。小武，你好好想想，具体是什么事他们有没有提过？”魏以铭追问道，他可不会被对方的一两句话给吓唬住了。
武海皱着眉摇了摇头说：“我问了，但他们不肯告诉我，但是我听他们的意思是，萍萍的那件事还挺严重，说要是现在再给抖出来，恐怕对她以前的老师也不好什么的。我猜可能跟她的大学老师有关。我本来是准备找机会去问问萍萍自己的，但这不是一直在忙吗？一直没机会跟她坐下来谈谈。”
“现在有时间了，我们马上就去找她谈谈。”魏以铭说着站起身来，示意武海跟着他去找林萍萍。
林萍萍因为要等待调查组下午过来对她进行开枪调查，所以被单独关在一间休息室里。原本一直在忙案子调查的事情，现在突然无所事事起来，她还觉得挺无聊。
魏以铭敲门的时候，她正躺在行军床上玩手机。新闻上都是关于乔月死亡事件的各种推测，以及发生在09年的那起尚未解决的案子。裴娅琪的名字也时不时出现在新闻里，甚至一度冲上热搜榜第三名。
魏以铭敲门的时候，她正在浏览一则名叫“当红女刑警杀人往事”的流量文，文章绘声绘色地描写了代号为Q的女刑警为了表现自己的破案才能，不惜制造骇人听闻的案子，再假模假样地进行推理调查。细节描写之到位，仿佛作者亲眼看见了一切似的。
“萍萍，我们现在方便进来吗？有重要的事想问你。”
“啊，是魏队！”林萍萍急忙打开门，说，“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汇报！”
“什么事？”魏以铭走进来，并招呼身后很不好意的武海也进来。小小的休息室里，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武海对林萍萍笑了笑，当做打招呼，林萍萍也对他报以一笑。
“这里没有坐的地方，你们就……”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最后把目光钉在行军床上。
“不必了，我们站着就行。萍萍，你刚刚说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
“哦，关于小裴姐的。”林萍萍把手机递给他，说，“现在网上的传闻特别多，都在说小裴姐是杀人凶手，这事到底怎么回事啊？”
魏以铭只扫了一眼页面，就把手机还给了她。所有关于小裴姐的新闻他已经都看过了，不得不说，自媒体编故事的能力太强，那些小编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
“小裴的事情我会联系甘肃警方，让他们协助我们调查。不过萍萍，你是不是也有事瞒着我们？”魏以铭靠着墙，抱着双臂说。
武海听罢，有些慌张地看着魏以铭，他是觉得不应该这样直接地问林萍萍，她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这样问显得有些无理了。
“我？”林萍萍果然有些茫然，愣了愣，说，“我没什么事瞒着你们啊，我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汇报给小裴姐了，因为魏队你这几天不再嘛！”
魏以铭低头笑了笑，说：“我指的不是这起案子，而是你以前的事情。萍萍，你好好想想，你在读警校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会影响你前途的事情？”
“读警校的时候啊，那么久远，我要好好想想了，哈哈。”林萍萍笑着说，但是笑着笑着，表情忽然凝重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来人敲了敲门，冷冷地说：“魏队，有一个人想见见你，他说你们曾经见过。”

第224章 故人来访
站在门口的是洪峥洪队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上海回来了。或许是长途跋涉的原因，他看起来很是疲倦。
听说有人要见自己，魏以铭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在这横店，甚至在整个浙江，他都没有什么故人, 怎么会有人专门来这里与自己会面呢？又听他说来人专门指出了是与自己见过的人, 这样生硬的客套话, 更让他心起疑惑。
“洪队长, 请问来的人是谁？我知道一下对方的名字，也好做一个心理准备。否则这突然就有访客，有点……”他露出为难的表情, 想从洪峥嘴里套出一点信息。
洪峥也没有想隐瞒什么, 如实说道：“是上海顾氏集团的二少爷顾修黎。”
魏以铭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无论如何也没有猜到，来找他的居然是顾修黎。他与顾修黎只在玻璃罩娃娃案里有过交集，案子解决了, 也就没再有什么来往了，他这突来来这里找自己, 恐怕没有什么好事。
武海更是懵逼, 傻傻问道：“顾修黎是谁？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林萍萍啧了一声, 说：“哎呀, 你这什么记性, 是我们在上海的时候, 那个拽的不行的富二代兄弟俩, 开酒吧的那个！”
看武海仍然茫然的表情, 林萍萍知道他还没想起来, 也就不再做解释了，转而对魏以铭说：“魏队，他可不是什么善茬，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见他的好。”
“嗯……不过我还是想见见他，因为其实上海的那起案子我们处理的并不好，我想也许趁这个机会，我们能把没能解决的疑点都解决了。”
林萍萍没想到魏以铭这么执着，武海也在一旁继续劝道：“那起案子都过去那么久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我们现在的案子还没法破呢！”
“可是你们不记得刑警队长方海荣了吗？他是彭老师的学生，彭老师一直想证明他的清白，可是直到最后，依然有证据表明他参与到了整件案子里，所以我想帮彭老师解开这个心结。”
“但是魏队……”林萍萍有些担心一个案子叠着一个案子调查，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可魏以铭似乎不准备听下去了，他在武海耳边小声说了点什么，就跟着洪峥走了。
休息室里，只剩下林萍萍和武海二人，武海有些尴尬，又有些慌张地看着林萍萍。林萍萍则有些厌烦地看着他。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也走吧，调查组快到了，我想趁着现在休息一下。”林萍萍有意要赶他走，她对他最近鬼鬼祟祟地行为感到很不满，却又不愿意开口问他原因。她是怕如果问，就会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武海知道林萍萍对自己误会了，他一直以来都没有事能逃得过她的眼睛。这一次他的“轻微叛变”，也是林萍萍第一个发现猫腻的。
他平缓了一下心情，组织好语言，小心翼翼地说：“萍萍，我刚刚已经把事情跟魏队都说过了，我确实有做错的地方，可是……我那也是因为要保护你所以才不得不那么做的！”
“保护我？”林萍萍很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武海于是急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她听，林萍萍地神情随着他对事情的阐述，从一开始的不屑，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武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林萍萍真的隐瞒了什么，正如洪峥他们说的那样，如果说出来，就会失去成为刑警的资格。
“到底是什么事？你现在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武海安慰道。
林萍萍在行军床上坐下，轻声说：“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我……”武海急了，在她身边坐下，说，“你先说说什么事呗，而且就算我没办法，小裴姐，魏队，还有彭老师肯定有主意的吧！你放心，你肯定不会被赶走的！”
“不是你想的这么回事。”林萍萍用手捂住脸，沉默了许久，说，“是快要警校毕业的事情了，也就发生在两年前，当时我各科成绩都很好，所以彭老师就来学校想让我加入重案组，我早就知道彭老师这个人了，听说可以进重案组，当然很高兴，准备按照程序填写申报表，结果发现我的档案已经被人提走了。”
“是彭老师拿走的？”武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