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至少那群女警是这么说的，我原本准备今天去问问郑东珉本人，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别的说法。对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医院，子弹打穿了他的大腿动脉，失血有点多，不过好在送医及时，但要他现在接受审讯可能有些困难。”裴娅琪实话实说道。
“哎，”林萍萍听罢叹了口气，“我现在也有些后悔开枪了，可是那群脑残粉真的很恐怖，小裴姐，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处境吗？就是前有狼后有虎，我真怕那几个人为了救郑东珉把我推到了，你相信我，她们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裴娅琪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相信你肯定是迫不得已所以才开枪的，但是上面检查组是要证据的，因为你伤的是个当红明星，检查组就更不会放过你了。”
林萍萍低下头，委屈地小声嘀咕道：“明星有什么了不起的，明星就能袭|警了？”
“不，只是媒体不会放过这件事。反正只要你问心无愧，最后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林萍萍乖巧地应了一声，她心里其实恐慌极了。
她从小就想当刑警，她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刑警专业毕业后被选进了重案组的那一天，她开心得一晚上没睡觉，如果因为这一枪，她再也不能穿上警服，她一定会哭个三天三夜。
裴娅琪让她稳定了一会儿情绪，才开口继续说：“我看了你昨天对陈诗的审讯记录，你是认为杀害苏飞飞的是她的姐姐陈天娟是吗？”
“嗯，”林萍萍抹了一下眼泪，又恢复了冷静，说，“我觉得陈天娟有重大嫌疑，因为她知道苏飞飞的病，并有意让陈诗带她来横店，这说明她是有计划的想杀害苏飞飞。”
裴娅琪想了一会儿她说的话，说：“要是能知道是谁最后一个打电话给苏飞飞的，就好了。”
说到这里，林萍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小裴姐，你说苏飞飞接到的会不会是恐吓电话？”
“电话内容还没有查明，所以不好说，但是许医生说了，这通电话是导致苏飞飞崩溃的关键，所以我觉得应该是的。”
林萍萍立刻坐直了身子，激动道：“有一个人也接到过奇怪的电话，我想去问他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谁？”
“郑东珉！在我对他的第一次讯问里，他说过他接到过许多次灵异电话！你说，苏飞飞接到的电话跟他接到的电话会不会是一样的？”

第221章 又是诅咒
“很有可能。”裴娅琪从电脑里调出林萍萍对郑东珉的审讯记录, 发现里面确实有一段对话是关于灵异电话的。
郑东珉描述电话内容：“有一个女人在电话那头狂笑不止，电话那边除了笑声，还有敲门……”
如果苏飞飞接到的电话里也是这个内容, 她极有可能会因此崩溃。
“看来必须对郑东珉进行在此审讯了。”裴娅琪说。
林萍萍主动请缨道：“还是我去吧，医生说你不能太累着。”
“我不要紧了，郑东珉就交给我来审讯, 他正好被送到了我在的那家医院里, 我直接在医院里对他审讯就可以了。”
“啊, 要不要我陪着你？”林萍萍有些不放心道。
“不必了。”裴娅琪友好地笑了笑, 说，“而且你现在也没法进行审案了，在检查组确定你是‘出于无奈’而开的枪之前, 你都不允许参与进这个案子里。”
“为什么啊！”林萍萍有些崩溃, 她知道后果会严重，但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她以为只不过是要被问个话而已，“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他是明星？所以才这么严格？这不公平！”林萍萍眼巴巴地看着裴娅琪问。
裴娅琪叹了口气说：“这是规定, 与对方是不是明星没有太大关系。你最近就好好休息，查案子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哎……”林萍萍虽然不愿意, 但她也不可能反抗规定, 只好认命。在结束审讯前, 她犹犹豫豫地对裴娅琪说, “小裴姐, 我有一句话, 说出来你不要太多心。就是……最近不要给武海太重要的任务。”
“怎么了？”裴娅琪奇怪地问。
“没……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最近有些不对劲。啊,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我想多了吧！嘿嘿。”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话锋一转，又说，“对了，那个张大勇我觉得很可疑，他看样子像是知道点什么，但是我问不出来，你到时候去审审他。”
“好，我记着了。”裴娅琪应下，但是心里还在想着林萍萍刚刚说武海的那句话。
“还有，那六个追星的小女警，玩忽职守，记得让她们好好反思！”
听林萍萍这样说，裴娅琪忍不住笑道：“你什么时候成教官了，这么严厉。”
“不是我严厉，”说起那六个女警林萍萍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她们，她现在能这么惨？“作为民警，一心为人民那才是应该的，可她们竟然为了一个偶像连自己的本职都忘了，这还不该罚？”
“这必须罚，确实过分了。”
林萍萍又叹了几声气，最后说道：“小裴姐，你们要辛苦了。都是我太莽撞了。”
“没事，你也别太自责了，警察也是凡人，不可能那么完美，你最近就好好放松放松，就当是放假。”
早晨九点多钟，魏以铭终于顶着两个熊猫眼回来了，走进办公室，还没把包放下，就一头栽在沙发上。
裴娅琪正好从外面回来，见一个死尸一样的人直挺挺地趴在沙发上吓了一跳，凑近了才发现是魏以铭。
她喊了他两声，没反应，推了他两下，还是没反应，心觉不好，于是颤巍巍地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还没感受到呼吸，就被魏以铭一把抓住手说：“你怎么没在医院？”
裴娅琪见他是活着的，才意识到他又装死了，把手抽了出来，没好气地说：“我说了我没事了，整天呆医院干什么。”‘
魏以铭坐起来，松开第一个衬衫扣子，仰靠在沙发背上，说：“听你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没什么事了。”
“是啊，倒是你，怎么脸色这么差，跟三天没睡觉似的。”
“差不多，”魏以铭捏了捏鼻梁说，“我从出发到现在，还真一分钟都没睡，我感觉心脏都快炸了。”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裴娅琪听罢一怔，急道：“你干嘛这么拼命，知不知道这样会猝死啊！洪队长不是去帮你了吗？难道你不知道把工作布置给别人？”
她一连串问，魏以铭却一句话都没有回答，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洪队长去了不到三小时，就被上级领导派去上海了，挺突然的，所以最后陈天娟案还是我一个人处理的。”他说着，弯下腰从包里取出一沓子资料递给裴娅琪，“这是陈天娟自杀案的资料，你看看，里面有重要线索。”
“什么线索？关于乔月之死的？”
“嗯，你看了保准大吃一……”话没说完，他已经靠在沙发上打起了鼾。
裴娅琪看见他累成这样，是真心心疼他。每次破案都这么拼命，她真担心他会用力过猛了。
她将他扶倒，为他盖好毯子，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身边，边照顾他边看陈天娟案的资料。
资料显示，陈天娟在4月14日下午两点零三分从医院十六楼五号病房坠落，当场身亡。监控里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所以此案是自杀无疑。
虽然她一直以李毓珊的身份与魏以铭见面，但不管是尸检结果还是身份对比，最终确定她就是医院的护士长陈天娟。
与魏以铭接触最多的，李毓珊的经纪人孙漠成了案件最重要的突破口，他在自杀案发生后一个半小时，被沪杭高速收费站拦住，并当天被带回警局审讯。
孙漠起先否认陈天娟是李毓珊这件事，但在魏以铭拿出随身录音设备后，才改口说陈天娟确实假扮了李毓珊。
“真正的李毓珊呢？”魏以铭问。
“三天前去了横店。”孙漠回道，“她说横店来了一个朋友，她一定要去见见。”
“你知道她要见的是谁？”
“我不知道，她不是什么事都愿意告诉我的。”
“沸水事件到底是不是真的？”
“也可以说是真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陈天娟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是那只是她编的。沸水事件是一起以外，并不是乔月的有心之举，但是确实导致了李毓珊毁容。这三个月里她一直在秘密接受整容治疗，眼看就快要康复了。”
“你的意思是她确实准备这几天复出？”
“是的，请记者一事我没有骗你，确实是她的意思。”
“陈天娟为什么要假扮成李毓珊？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李毓珊的意思？”
“是两个人共同的意思，她们在互相利用。因为陈天娟也想复出演戏，所以她真的把自己当成李毓珊了。”
孙漠说，陈天娟一直以李毓珊替身的身份混迹于娱乐圈，虽然她也单独出演过几个小角色，但一直激不起浪花，别人只认可她长得像李毓珊，却不认为她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陈天娟对此耿耿于怀，几度请李毓珊提携她一把，但是都被拒绝了，甚至因为嫌她烦，李毓珊彻底将她赶出娱乐圈，不仅不让她当自己的替身，甚至不允许她参与娱乐圈里的任何事。
陈天娟没有了收入，迫于无奈，重新读自己的护理专业，进入医院成为一名护士。原本她也屈于命运，认定了自己这辈子与演艺事业无缘。但是在三个月前，李毓珊转入她所在的医院，并且动用关系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孙漠说：“乔月当时并不是有意把开水泼在她的脸上的，其实是有人推了她一把，这一点监控都记录下来了，但是李毓珊就是不甘心，她那时候正处在事业上升阶段，突然所有工作都停止了，而且还要面临高额违约金，所以我觉得她对乔月还是非常恨的。”
“你觉得她会因为这件事对乔月产生杀意吗？”魏以铭问。
“绝对会，她为了报仇，还参加过几次法会，就是那种请高僧做法，用古曼童下诅咒什么的那种。”
“古曼童法会？”
“嗯，这个法会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是郑东珉的后援团举办的，为的就是对乔月进行诅咒。我也去过一次，里面的人都神神叨叨的，燃符，念经，撒圣水……然后让大家把自己的想法写在一张黄纸上，说是烧给古曼童，纸上写下的内容就能实现……真是太扯了！”
“李毓珊写了什么你知不知道？”
“她说她写了：当月圆之夜，她将与恶鬼融为一体。”
看到这里，裴娅琪想起了苏飞飞当初的证词，赶紧把当时审讯记录翻出来作对比，发现两句话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差。
所以李毓珊参加的这个古曼童法会，与苏飞飞参加的后援团法会应该是同一场。
在这场法会上，她们写下了一样的诅咒，难道这是巧合吗？
另一点，这场法会虽然郑东珉并没有参见，但确是为了他举办的，所以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现在苏飞飞已经死亡，李毓珊不知所踪，所以只有从郑东珉入手调查了。
裴娅琪刚起身准备去医院看一下郑东珉的情况，武海忽然推门进来。他看见裴娅琪，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小裴姐，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222章 悬而未决
武海的惊讶有些异于寻常, 裴娅琪这种心理学满分的刑警一眼就看出他心里有鬼，再结合林萍萍之前的嘱咐，她觉得武海确实有些奇怪。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她问。
武海一愣, 笑着挠了挠头说：“没什么没什么，我还以为你还在医院里呢，所以吓了一跳。”他说着走进办公室, 绕了一圈, 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一抬头看见裴娅琪还在盯着自己看, 很尴尬地又笑了笑, 就准备走。
裴娅琪急忙拦在门前，问道：“武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武海赶紧摇了摇头说：“哪有, 我能有什么事瞒你们？”
“那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查案子啊, 这案子不是还没破吗？”
“那你跟我说说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哎？”武海一时语塞，不知道回些什么。
“我们来横店接触这个案子也已经有两三天了吧，这两三天你一直也不在派出所，你到底在干什么？”裴娅琪心平气和地问。
但是武海却一脸慌张, 低着头看着地面，半晌说不出话来。
裴娅琪看了看手表, 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聊天, 既然你现在不想说, 我就给你时间准备一下, 等我回来之后, 你要给我做个汇报。”
“哦。”武海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还有, 既然你没什么事的话, 小魏就由你来照顾, 他两天没睡觉了。”
“两天, 这么久！”武海惊道。
裴娅琪没跟他再多说什么，到门口拦了辆车，往医院去了。
医院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媒体，都跃跃欲试想获得第一手消息。裴娅琪早就料到这一点，虽然张大勇口口声声说他已经做好了保密工作，但是在横店这片土地上，连地上的草都长着一张八卦连，所以有什么消息是能保密住的？
裴娅琪绕过人群，准备从偏门进去。但还没撩开门帘，就听见有人在她背后喊道：“请问你就是裴娅琪警官吧！”
听见这样陌生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回头看去，随即立刻抬起胳膊挡住眼睛——无数的照相机对着她咔嚓咔嚓拍个不停，闪光灯让她无法睁眼。
她不是什么大明星，只是破过许多起大案子的小刑警罢了，没有理由会吸引来这么多记者。
“你们弄错人了。”她真的是这么想的，所以决定对他们不予理睬。
“我觉得我没有弄错人。”刚刚喊住她的记者似乎不准备放过她，继续说，“我们想知道，09年发生在寒沙寺的那场命案，真相到底是什么！”
裴娅琪听罢一怔，她头一次感到有些慌张，想逃离这些记者，可是没几秒就已经被记者团团围住。
几张写有“甘肃寒沙寺少女被杀案”字样的报纸被举在她的眼前，长篇大论的报道上还用红笔勾画出重点。
裴娅琪一眼就看见四个加粗字体：裴姓女警。裴不是什么特别常见的姓，所以这大概率是指的她。
“有人向我们报社举报，说两年前的杀人犯不仅没有伏法，反而被选进了重案组，前途无量。你觉得这种事合理吗？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会觉得安心吗？”
“还是说你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逃离法律的制裁所以根本不畏惧此事？”
“你不愿意回答我们的问题是不是因为心里有鬼不知道怎么开口？”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裴娅琪没有做好准备，最终只有一句：“寒沙寺的案子是一起悬案，警方从没放弃过调查，请你们不要轻信传闻！”说完就用力推开人群，狼狈地挤进了医院大门。
医院保安也很快过来将记者们驱散，那些记者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找了树阴坐下，守株待兔试的等着裴娅琪再度出来。
裴娅琪靠着墙喘息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手机号码。
手机号的主人叫范永明，裴娅琪给他的备注是范老师。
这是她的刑侦启蒙老师，就是他将裴娅琪从警校八百个毕业生里选出，带着她走遍全国的刑事案件现场，手把手教她如何寻找线索，如何探寻嫌疑人复杂的心理活动。也是他将裴娅琪推荐给了彭盖狱，成为第二代重案组的成员。
电话铃响了很长时间，但最终还是被接通了，但说话的却是一个年轻人。
“小裴姐？”对方疑惑地问。
“你……你是谁？”裴娅琪觉得很奇怪，这样喊自己的，只有与她相识的人。
“我是陈文安啊，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陈文安？”怎么会是他？“范老师呢？”
“哎……”陈文安叹了口气，说，“突发脑梗，住院了，现在还没醒。你要是有时间就来看看他吧，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裴娅琪心里又是一慌，语无伦次道：“他现在在哪家医院？你怎么在那里的？有没有人照顾他？”
“在上海五院，舅舅退休后就搬去了上海，我是他外甥。他没有家人，所以医院打电话找到了我。”电话那边突然传来警报的声音，紧接着是，陈文安急忙喊着医生，慌乱中，电话被挂断了，对面只有连续不断的嘟嘟声。
记者刚刚追问她的关于寒沙寺的案子，是发生在2009年6月23日，当时范永明正带着裴娅琪在兰州进行访问学习，兰州刑警大队陶队长因此邀请范永明参与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