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原来是分身术啊！”武海恍然大悟道, 于是又被林萍萍踹了一脚。
“小裴姐, 就算是住在一起, 也不意味着跟她有什么联系吧！那天晚上住在那家宾馆的肯定不止你们两个。”
“嗯……”裴娅琪似乎在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办公室里都没有人出声, 生怕一点点声音就会扰乱她的思绪。
“我记得……”裴娅琪断断续续地说，“我记得有一天夜里，乔月住的那个房间有哭泣声, 还有谩骂声。声音很大, 我担心是出什么事了，所以就敲了隔壁的门，但是……开门的不是乔月，虽然我还没问话她就把门关上了, 但我应该不会看错。”
“会不会是跟现在长得不一样，所以没认出来？”林萍萍问。
“不会。我刚刚也这么想的, 所以还去找了乔月在08年09年时候的照片, 我可以肯定的说, 当时住在我隔壁的绝对不是她。”
“借给别人住了吧。”彭盖狱说, “宾馆一般不会管住在里面的是谁。”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作为当时正当红的女星, 这种事一旦被娱记发现, 肯定要大做文章。”裴娅琪说。
张大勇坐在最后听得津津有味, 他说：“我在横店呆久了就知道, 很多明星会订两个酒店, 一个用来应付粉丝，一个用来自己住，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常见的。”
“可是用于自己住的酒店，会是两星的吗？”林萍萍问。
张大勇笑道：“怎么可能，要是有十星的酒店，他们都不会选择九星的。这些明星可娇气了。”
裴娅琪说：“算了，现在纠结这个也没有意义，其实我现在想想，那个开门的女生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几个人都急不可耐地问道。
“陈诗。我越想越觉得像她。”
陈诗再次被带到审讯室时有些茫然：“我现在是嫌疑人？不会弄错了吧！”
“没有弄错。”裴娅琪喝了口水说——医生要她多喝水，有利于排毒。
“可是我只是目击者，不能因为我是第一个看见尸体的人，就认为我是凶手，这不合理。”
“这非常合理。我们刑警在面对凶杀案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第一目击者，这并不意味着你是动手杀人的那个人，但你一定是知情者。”
“我什么都不知道。”陈诗不假思索地否认道，“我能知道什么，我只是个来这里想赚点零花钱的学生而已，我跟那个大明星能有什么仇什么恨？”
“我们先不说乔月的死。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裴娅琪敲了敲桌子，示意她抬头，“你看看我，我们有没有见过？”
陈诗只撇了她一眼就说：“我没进过局子，没认识过警察。”
裴娅琪也料到她会这么说，于是又问道：“2008年的时候你十七岁对吧，十七岁应该在读高中，但是我去查过你的出勤记录，发现你在08年12月的时候曾经请过一段长假，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哎？”陈诗愣了一下，说，“这你们也能查到？”
“现在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存档的，只要我们想查，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能知道。”
裴娅琪刚刚已经让林萍萍查过了，陈诗在08年12月虽然没有入住某家宾馆的记录，但是她购买过一张从杭州去背景的火车票。
陈诗沉默了一会儿，说：“具体时间我也不记得了，但是我确实曾经请过一段时间假，是为了姐姐的事情，她参与的一部电影上映了，我请假去北京参加上映仪式的。”
“你姐姐是谁？”
“陈天娟，现在已经不演戏了，以前也只演过一些小角色，可能演员表里都没有她的名字。”
裴娅琪当即在电脑上搜索陈天娟的照片，发现她更像是自己在宾馆看见的那个人，内心很是激动，觉得终于找到整件案子的突破口了。
“警察小姐，我什么时候能回学校？我明天还有一场考试要参加。”今天的陈诗跟第一天受审时候的她完全不一样，她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整个人很轻松。
裴娅琪观察到她的不同，忽然觉得杀死苏飞飞的凶手可能就是她！但是她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而且证明她不在场的就是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武海推门进来，在裴娅琪耳边小声说：“周老师回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汇报，关于苏飞飞的死因。”
裴娅琪点了点头，让人把陈诗带走，并严加看管，不允许她离开关押室。
陈诗听罢当场暴怒，拍着桌子吼道：“为什么关押我，我什么都没做！我要走，我还有别的事！”
“你到底有什么事？具体跟我说说？”裴娅琪冷眼看着她。这个女生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却满口谎言，让裴娅琪已经对她失去了耐心。
“我……我要去找我姐姐，我跟她约好了，她后天有个发布会，我要去参加……”
“行啊，等我查到却有其事，我就放你走。但是现在不行。”裴娅琪说完就跟着武海离开审讯室。
武海神情神秘地说：“周老师说了，死因出人意料，让我们一定都要在场！周老师还说，这次的案子能让人学到很多，我已经准备好笔记本了，我决定好好记录下来。小裴姐，你要不要笔记本？”
“不必了谢谢。”裴娅琪大病未愈，受不了劳累，更不能忍受有人在耳边说废话，所以她只想武海闭嘴。
会议室里，周金平已经在白板上贴满了尸检照片，一面墙的血腥照片直接把张大勇逼退了。他一边捂着眼睛一边说：“不好意思我晕血，我现在心口难受，我要去休息一下。”没等大家说什么，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彭盖狱笑呵呵道：“老周啊，你说就行了，贴这种照片出来，除了咱们谁能受得了？”
“你们受得了就行，而且有照片不是更直观一些嘛！”
武海和林萍萍虽然也有些犯恶心，但是毕竟跟周金平相处久了，所以也培养出了非凡的毅力，硬是把恶心咽进肚子里去了。
裴娅琪则神情凝重地看着白板，问：“周老师，苏飞飞的死因到底是什么，这个太困扰我了。”
“死因是急性脑出血，我查过苏飞飞的就医记录，发现她在一个月前查出有严重的脑血管畸形，并且没有接受过治疗。”
“脑血管畸形？这是个什么病？”林萍萍问。
“是一种先天性疾病，患者的脑部血管发育异常，对正常脑血流产生障碍，平时会有频繁的搏动性头痛，首发症状为癫痫——苏飞飞在一个月前也是因为癫痫去的医院，并因此查出脑血管畸形。”
“那这跟她的死有什么关系？”武海一脸茫然地问。
“脑血管畸形会引发脑出血，这就是直接死因。”
“啊？原来是因病而死。”武海有些失望道。
“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林萍萍说，“至少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媒体说，她的死不是警方造成的！”
周金平为了更准确地说明她的这个疾病，还收集了很多脑血管畸形的照片，并要分发给大家看，但是被大家友好地拒绝了。
裴娅琪很是不甘心地说：“真的是自然死亡？难道苏飞飞的死没有凶手？”她一直对陈诗充满怀疑，并以为能从周金平这里得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的。
“不，不能说没有凶手，只是凶手没有直接对她动手。”周金平说着举起一只证物袋，“这部手机是我从苏飞飞的肚子里找到的，来电记录显示，她曾在一天之内接到过五百多个电话。”
“难道是不堪骚扰所以死了？这说不通啊！”武海说。
彭盖狱叹了口气说：“不只是被骚扰这么简单，她应该是被恐吓了。极度恐惧诱发了脑出血，因为出血导致她出现幻觉，所以她在死亡的前一刻躲进了柜子里。”
“这些电话是谁打的？”裴娅琪急着问。
“都是未知号码，我已经联系技术组了。”周金平说。
“不过，”彭盖狱看着白板上的脑部组织说，“我想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应该是最知道她有这个病的人，所以我觉得……”
“是陈诗！”林萍萍喊道。
“可是……这只是我们的推测，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她。”裴娅琪依旧眉头紧锁。
彭盖狱说：“医院没有要求苏飞飞立刻进行治疗，要么说明她的病暂时不会对她的生命造成威胁，要么是有人劝她不要接受治疗。”
“应该是后者，”周金平说，“她的脑血管畸形很严重，医院应该不会放任不管。”
彭盖狱点点头说：“所以，只要询问一下苏飞飞当时的主治医生，就知道是谁阻止她进行治疗了。”

第218章 闺蜜情深
裴娅琪让武海去联系苏飞飞当时的主治医生, 自己则准备继续对陈诗进行审讯。
彭盖狱叫住她，说：“刚刚看你在忙，所以没来及告诉你, 小魏从杭州传来消息说，陈诗有个姐姐。”
“这个陈诗刚刚告诉我了，叫陈天娟对吧。”
“嗯, 今天中午跳楼自杀了。”
因为案件神秘, 所以警方封锁了消息, 网上查不到关于市医院护士跳楼的任何信息。
因此, 裴娅琪听罢也是大吃一惊，立刻坐下，问道：“小魏留在杭州不回来, 洪队长也过去了, 这个应该不是自杀案那么简单吧！”
彭盖狱笑道：“小裴还是很机智的嘛！但陈天娟的死因确实是自杀，只是她在死之前，一直以李毓珊的身份活着。”
“李毓珊？是沸水事件里的那个女演员吗？”
“是的，她现在处于失踪状态, 在此之前，出现在大众面前的都是陈天娟。”
“好奇怪啊, 没人认出来吗？”裴娅琪质疑道。
“陈天娟曾经是李毓珊的御用替身, 所以行为举止都与李毓珊非常相像, 而且李毓珊在沸水事件后以面容损毁为由, 从不以正面示人, 每一次都带着口罩, 所以一直没人察觉。”
“李毓珊失踪, 假扮李毓珊的陈天娟坠楼身亡, 这个案子是无解了吗？”
“也不算无解, 至少李毓珊的经纪人孙漠归案了。”彭盖狱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小裴，你还记得在玻璃罩娃娃那起案子里，那个一直没有路面的佟副局长吗？”
“我记得，我们当时推测的幕后凶手是他，他归案了吗？”
彭盖狱摇了摇头，颇显无奈地说：“怎么可能归案，我们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做的。而且我这次去上海，听说他调到了监狱管理局。所以我怀疑这一次案子也有他的参与。”
裴娅琪到底年轻，还不明白彭盖狱的意思，傻傻地说：“那我们就去查查他的底细呗，要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就打电话喊监察委过来。”
“不是这么简单。”彭盖狱揉了揉太阳穴，说，“我跟你说这些，你不要想太多，上海那边我会去处理，我只是想提醒你，万事小心，实在查不下去，咱们就放手，反正这是浙江这边的案子，大不了甩手不干。”
裴娅琪还是第一次听彭盖狱说丧气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重案组的组长虽说是魏以铭，但实际上是由彭盖狱撑起来的。
据说，在魏以铭能够独当一面前，是由彭盖狱所领导的一批颇有经验的老刑警组成的。其中有魏以铭的父亲，前刑警大队队长魏崇耀，省警校犯罪学教授梁英庆，法医专家周金平，以及心理学专家彭盖狱。
在魏崇耀和梁英庆去世后，重案组面临解散之际，是彭盖狱放弃自己的退休待遇，以一己之力，拉着周金平将重案组重组起来。
这样的彭老师，从来都是为了真相可以奋不顾身的，为什么今天会说这种丧气话呢？
“彭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可以告诉我，我跟小魏会帮你想办法。”裴娅琪说。
“没什么，呵呵。”彭盖狱笑了笑，重新坐回椅子，喝了口茶，“有些事情跟你们小孩子说也说不明白……算了，你休息去吧，手上还扎着针，别这么累着自己了。”
彭盖狱说完，靠在椅子上闭起眼睛，似乎不准备再多说什么。
裴娅琪也不再多问，她知道彭盖狱的性格，所以觉得还是先把自己的事做好最重要。
医院方面打电话过来，要裴娅琪现在回去挂水，裴娅琪心里急着要审讯陈诗，就没有理睬他。但还没走到审讯室，魏以铭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小裴，你现在在不在医院？”魏以铭语气严肃，吓得裴娅琪以为又有人被杀了。
“在什么医院？”她紧张地问道。
“在你看病的医院！”魏以铭听起来有些生气，“为什么不听医生的话回去挂水？要是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裴娅琪这才明白，原来那个白大褂联系不到自己，就打电话给了监护人。咦？自己的监护人怎么会是魏以铭？肯定是林萍萍做的好事！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喊什么喊！”裴娅琪没好气地说，刚想挂了他电话，忽然想起来陈天娟，便问道，“对了，陈天娟之死你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审问孙漠，他看来知道点什么，但是一直不肯开口。洪队长已经联系上海方面搜寻李毓珊的下落了，现在我们连李毓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又是上海。
裴娅琪想起彭盖狱说的话，下意识说：“小魏，注意安全，上海那边不能查就算了。”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魏以铭显然没有听明白。
“我也说不清，反正你注意安全就是了。”裴娅琪显然也没有懂彭盖狱的意思。
“好了好了，你赶紧去医院，案子的事情交给林萍萍他们就行。你快点去哦，乖，等会儿我会打电话问医生的！”
裴娅琪觉得他这样说话好恶心，连再见都不想说就把他的电话挂了。
林萍萍正好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小裴姐，现在晚上九点了，你要去挂水了吧！”
裴娅琪瞪了她一眼，说：“就是你干的吧！”
“什么？我干什么了？”
“为什么小魏会知道！”
林萍萍耸了耸肩，无辜道：“医院要填监护人，不填他我还能填谁？”
“行啊！你可真有主见！”
“你别管了，赶紧去医院，陈诗那边我来负责就好了。就是问关于苏飞飞的事情嘛！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还有她姐姐！”
“我知道了！”
“还有李毓珊！”
“知道了，知道了！”林萍萍把她推进出租车里，嘱咐司机一定要把她送到医院去，才松了口气。
审讯室里，第三次提审陈诗。
她看样子已经濒临崩溃了，哭丧着脸问：“你们不应该好好调查杜俊生吗？为什么揪着我这个目击人问个不停呢？我真是错了，我那天就不应该出门，我看见了乔月就不应该叫，我叫了就不应该到现场去！我是真的错了！我认错，我认错行了吧！”
林萍萍冷冷地说：“你做的最错的事，难道不是带着苏飞飞来横店吗？你的闺蜜死在这里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
陈诗愣了一下，说：“我伤心啊，我怎么不伤心了？可是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自己都出不去这里，哪里还有心情管她的事情？”
这话应该是她的心里话。从小相处到大的朋友死了，于情于理她都会伤心一下，只是相比于撇清嫌疑，她的死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我来问你，既然你是苏飞飞从小到大的闺蜜，那么你对她应该是不是非常了解？”
“可以说很了解吧。”
“那她的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吧……就是参加法会之后整个人有点神经兮兮的，还总是失眠。我还陪她去医院看过医生，医生只说她这是心理疾病，做了几次疏导，吃了一段时间安宁丸，后来就好了。”
“上个月你有陪她去医院吗？”
“上个月啊，我想想……”陈诗看着天花板，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们说的是她的脑血管那个病？”
林萍萍笑了笑，说：“你终于肯承认了。”
“承认什么？”她又变得一脸茫然。
“你知道她的病，是不是曾经劝阻她接受治疗？并且又利用了她的病将她害死了？”
陈诗听罢忽然激动起来：“我害死了……我没有！我跟苏飞飞是真的闺蜜，我从没想过还她！你说我什么都行，就这点不行！”
“那你有没有阻止她接受治疗？”
“有！那又如何？医生当时说了，她的血管畸形团非常靠近功能区，如果接受开颅手术，会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会损坏功能区，这种手术我怎么可能同意她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