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思宁的惊呼压在喉咙里,好在他们坐在前面,旁边又是空座,没人看见。
她怒目圆瞪,江译白用气音说:“再闹就坐我腿上。”
“……”
车子发动了,开了一分钟,葛思宁才嘟囔着抱怨:“你果然不爱我,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玩弄我的感情。”
昨晚面对她的控诉,江译白只回了个问号!
现在当面说这句话,他无法逃避。
葛思宁听到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如果真的做了,才是玩弄你。”
“……”
虽然答案不如她所愿,但是葛思宁的心却安定下来。
不过她总要讨点甜头:“我是不是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你很爱我?”
江译白看着她没说话。
葛思宁眼神亮晶晶的,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沉重的字眼。在语言通货膨胀的时代,有时候她和同性朋友开玩笑都会脱口而出一句“爱你”,所以她无法明白,比她大五岁的江译白听到爱这个字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他不是没有这么浓烈的情感。
但这种场合,这个语境,以及葛思宁的态度都是这样随便。
他意识到他希望自己可以表达的,和葛思宁想要的并不一致。
江译白捏了捏她的脸。即便如此,但他并不吝啬,他说嗯。
葛思宁果然高兴,又缠着他问:“有多爱?会爱多久?是什么时候开始爱的?”
絮絮叨叨了一路,一下车她就主动闭嘴。
江译白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被走在后面牵着女朋友的陈锐拍拍肩膀:“我早跟你说过葛思宁记仇,看吧,现在还没原谅你。”
“……”
江译白无法反驳。虽然牛头不对马嘴,但她确实记仇。
植物园很大,需要坐观光车。偶有一些大型园林需要下车游览,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长辈们明显更兴奋,他们几个年轻人就像是菜上的葱花,虽是用来点缀的,却不能不跟着。
葛思宁走得脚都快断了,忍不住停下来捶了捶小腿肌肉。
卢菀看见了,心里清楚陈锐这次叫上葛家人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不让她尴尬。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陪陈父陈母出来玩,人多反而能自在一点。
所以看到来“陪跑”的葛思宁流露出疲惫,她提议:“要不我们分开行动吧,你和译白哥陪叔叔阿姨,我和陈锐陪他爸妈。”
三人都没有异议。
面对自己父母,葛思宁松快多了。
才走了几百米,就往旁边的亭子钻,一坐就不起来了。
江译白走到一半才发现她开溜了,王远意也看到了,他跟江译白说:“你去看着思宁吧,走这么久也累了。和老年人出来玩是不是很无聊?”
江译白说没有。
王远意点点头,见他没动,不由得问:“你和思宁还没和好?”
江译白想了想,莞尔一笑,“可能有过嫌隙,回不到以前了。”
“唉,那孩子就是有点死心眼。”
王远意嘴上是这么说,但心却放了下来——其实他有点害怕葛思宁和江译白关系太亲密这件事。女儿长大了,很多原本不用担心的事都提上日程了。
“去坐吧,不用跟着我们了。待会在出口汇合就行。”
江译白没再逞强,走过去。
葛思宁靠着石柱在打盹。
有阴影落下,她掀了下眼皮,扭头看已经深入林木里,影影绰绰的身影。知道爸妈结伴进去了,她松了口气,但又皱了皱眉。
江译白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扇子,给她扇了扇,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担心他们吵起来。”
葛思宁总觉得他们这次冷战有点奇怪。
以前父母吵架总是黑白分明,吵就是吵,和好就是和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时好一时坏。比如明明同桌吃饭、同位而坐都可以,睡一间房、一起去泡温泉却不可以。
小时候爷爷奶奶曾问葛思宁,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你怕不怕?
葛思宁总说不怕。问她为什么,她说:“爸爸妈妈总会和好的,而且还有哥哥在呢。”
在她的潜意识里,吵架的内容无法被理解,但是结果却因为葛朝越的存在而变成好的,所以葛思宁对这些事情的底层逻辑就是迟早会好的。
可现在她意识到这个逻辑不对。过去不用操心的事情突然被压到肩上,掀起她对葛朝越的想念的同时,又压力倍增。
因为需要接受这个结局有可能倾向于“坏”,于她而言本就是困难的事。更何况现在,部分决定权还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葛朝越那种四两拨千斤的本领,也没有调解家庭矛盾的经验,甚至她还是很多家庭矛盾的始作俑者,所以葛思宁很苦恼,也很焦虑。
葛思宁脑袋靠在江译白的胸口,说了句:“我好笨。”
他疑惑地嗯了一声,“为什么这样说?”
葛思宁坐直了:“家里的事,我是不是醒悟得太晚了?”
旁观者清。
可江译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和葛思宁说。
就像当年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葛思宁,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对你好一样。
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课题,有的人醒悟得早,有的人接受得慢,有的人理解得晚,但不管怎样,人为的拖延和催促都是具有破坏性的。
葛思宁有自己的生长节奏,拔苗助长并不见得可以规避伤害。
所以江译白选择安慰她当下的心情,而非替她解答这些事情的根本原因。
她说她想像哥哥一样说服父母和好,江译白就支持她,并且给她出主意。
尽管他心里清楚这并不是葛思宁可以解决的事,但他会赞同并认可葛思宁适合做的事。
事实证明王远意和葛天舒就是不能独处的,葛思宁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吵架。
葛天舒说这个植物园的设计有点不伦不类,又说这里的园林是她见过审美最丑的园林,可王远意却觉得合理,并且列举出一大堆有理有据的原因来,例如这处景观看似乱七八糟,实则就是按照乔木加灌木加花卉的基础公式来搭配的,且乔木之所以选用香樟是因为这个方向朝阳,可以遮阴。
“还有这个地被,你看,这不是很有高低错落的层次嘛……”
“行了行了我不想听你说。”
“是你在质疑,我只是解释给你听。”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这么上纲上线干嘛?故意显摆自己是内行人?”
葛思宁听到这句话,眼皮一跳,下一秒果然听到王远意勃然大怒:“我显摆什么?我说的全是常识,连门外汉都知道的事情,你见识这么广,你会不知道?”
在一起生活久了,他说话的方式也开始阴阳怪气。然而葛天舒根本不接招,反唇相讥:“我可没说我见识广。再说了,我见识再广,也比不上我们王老师。”
葛思宁眼皮狂跳,葛天舒这句“王老师”讽刺的是王远意之前接的工作,他替儿童读物编的内容没被采纳,王远意还为此伤心了一阵。
他太久没有工作了,长期操持家庭,多少会和时代脱轨,更遑论专业领域。
葛天舒简直是在往他常年不见好的伤口上撒盐。
她明知他心里的暗疮永远不会结痂,却仍不知收敛地践踏。
旅程结束回到家,剩余的假期里,葛思宁在父母都在的场合下大气都不敢喘。
五一假期结束,王远意送她回学校,准备下车的时候,葛思宁心里非常阴暗地松了一口气——她没能完成任务,但是起码可以逃避。
“那我走了。”葛思宁小声对王远意说。
刚才开车的时候王远意一直沉默,葛思宁以为他多多少少会和自己聊聊天,像以前一样关心关心她的近况之类的,可王远意什么也没有说。
他从植物园回来以后,仿佛陷入了某种状态。葛思宁至今不知道这种状态如何定义,但她能确认的是,王远意此时是低落的。
听到女儿的声音,王远意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看了眼后备箱,“没有忘带东西吧?”
“没有。”
“嗯,那就好。”
葛思宁解开安全带,心里有些难受。
其实她也觉得葛天舒说得有些过分了,可同时她又清楚葛天舒就是这样的性格。这么多年,他们在这个家里吃了多少这种冷刀子,葛思宁以为王远意已经和自己一样习惯了。
她咬咬唇,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安慰也好,劝解也好,总之她不能就这样走了。
可她实在没有经验,从哥哥手里将将接过烫手山芋,一不小心就摔到了地上。
她说:“您别生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妈这个人,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王远意握着方向盘,怔怔地看向葛思宁,眼里装着难以置信。
葛思宁被他这道目光所烫到,心如刀绞。这痛觉很熟悉,熟悉到她立马就想起来在什么时候经历过——当年她因为文理分科的事情对王远意口出恶言的时候,王远意就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受伤的、挫败的、震惊的、带着一点不欲流露的怒气,内敛又含蓄,但同时又深刻且失望。
他的瞳孔晃了晃,苍白的唇扯出一个微笑,淡淡的。
“思宁……爸爸还以为,至少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第93章 葛思宁平……
葛思宁平时不怎么回家, 一是因为课业太重,课外活动太多;二是嫌一来一回浪费时间;三是读了十几年书一直走读,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能让她理所当然地不在家住,她当然要好好利用。
但是因为王远意的那句话, 还有父母在度假村发生的那些事, 葛思宁这几个周末都回去了。
周五如果江译白在城西的话会顺便载她回去, 但每每这种情况发生,葛思宁就会开始耍无赖。
一开始是江译白见她实在不想回家,带她出去吃宵夜或者让她在自己家待一会儿,但那天赖着赖着葛思宁就突然冒出一句:“我今晚能不能在这睡?”
许是明白她的处境,又或者是为她诚恳的眼神心软, 江译白答应了。
他让葛思宁睡他的房间, 自己去睡陈安远的房间。
葛思宁一开始有过异议, 什么乌七八糟的歪理都扯出来了:“这是你的房间,你怎么能不在这里睡?”
江译白很理智地说:“因为这里有一个你。”
“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是不是?”
“如果你不和我有任何肢体接触的话。”
“我保证我不碰你。”她并拢四根手指举过头顶发誓。
然后在江译白深邃的凝望下把多余的那根手指收了回去。
葛思宁悻悻地低下头:“你真的不跟我睡?可是我怕黑, 怎么办。”
他翻出一个小夜灯:“开这个睡。实在不行就直接开灯睡。”
葛思宁找不到借口了, 她呈大字型瘫在床上。
因为没带换洗的衣服, 所以她穿的是江译白的短袖和裤子。版型宽松, 她手往上抬,露出一截白韧的腰。
“你真的好残忍。”她嘟囔道。
江译白扫了一眼,伸手帮她把衣摆拉下来,盖住肚子。
葛思宁问他:“不好看吗?”
原来是故意的。
他装没听到:“小心着凉。”
“现在已经很热了。”六月的天气。葛思宁坐起来, 抱住他的腰,仰头,“那亲嘴总可以吧?就亲一下。”
江译白揽着她,往她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
葛思宁:“嗯?怎么还买一送一呢?”
他凝望着她红润的脸颊, 这距离能看到脸蛋上细细的绒毛。江译白声音里带点诱哄:“因为明天你要乖乖回家,亲不到,所以提前亲。”
“……”葛思宁跨下脸,立马松手,“没劲!”
“认真的。思宁,明天我不能再收留你了。”
江译白心知今晚让她睡在这里已经是破例,虽然不同房间,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他有信心不做什么,但依旧无法直视自己的期待。
从度假村回来以后,他的梦就多了一种。失眠却因此好转,江译白觉得自己真是变.态。
而且葛思宁回来不是为了和他谈情说爱的。他不想耽误她,也不想助纣为虐给她太多的时间逃避。她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当父母之间的润滑剂,那就意味着迟早要迈出这一步。
葛思宁问他:“那你会来我家救我吗?来吃个饭什么的。”
她用了救这个词,江译白有些担心。但是,“我这周调休了。”
葛思宁想起来了,他周三还来找她看电影来着。
她撇撇嘴,说:“那好吧。”
江译白揉揉她的脑袋,“睡吧。”
“睡不着。”
“那你玩会手机。”
“你在这里我玩什么手机?”葛思宁眼珠一转,“我们做点别的事情好不好?”
江译白并不给她机会:“再这样我现在送你回家。”
“……”
她换了种话术:“我不要你做。我来做,可以不?”
江译白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想做什么?”
葛思宁搂着他的腰,如此劲瘦的身材,不知道脱了衣服是什么样的。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幕,咽了一下口水。
这话太大胆了,她不好意思说,哪怕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拽着江译白把他拉下来,俯在他耳边轻轻许愿。
江译白一开始没听清,眉头动了动,问:“什么巴?”
葛思宁在心里尖叫,心想怎么还要让她说第二遍!她不说了!
她直接伸手去摸他的裤腰带。
江译白拒绝了。
他冷冷地看着葛思宁,却没什么威慑力,捏着她作乱的手指移开,江译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谐音词,哥巴。
亏她想得出来。
葛思宁也只是试探一下,摸他底线的同时又逐渐降低他的心理防备。
所以,被拒绝了她也不生气,吐吐舌头钻进被子里。
她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明明以前都给我看的……”
江译白如遭雷劈:“我什么时候给你看过?”
“有啊。你以前会给我看你的腹肌。”
江译白脸上写了个问号,在脑子里搜寻半天,终于想起是何时何地,又是为何发生了这件事。
“是我失策了。”他冷酷地说,“以后会注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葛思宁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当了女朋友福利还少了啊!”
江译白没理会这句话,替她插上小夜灯出去了。看背影有点无奈,实则关上门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把嘴角放下来。
他摇摇头,不知道该拿葛思宁怎么办才好。
回到房间,江译白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房门给锁上了。
第二天他去上班的时候葛思宁还没起来,他叫了,但周六就是赖床的日子。而且这么早回家,王远意也会起疑。
所以江译白隔着被子和葛思宁说了半晌软话。
倒不是让她现在立刻起床上战场,而是鼓励她不要畏惧,那毕竟是她的家,是她的父母。
葛思宁一直说知道了知道了,江译白就算知道她在敷衍,到点也不得不出门。
他让葛思宁起床、出门、到家都给他发一下信息,但是等了一上午,杳无音讯。
中途江译白趁着下楼买咖啡的空隙给她打电话,葛思宁接了,在那头抱怨自己白跑一趟。
“怎么了?”
“我没跟他们说我这周回来。我妈出差了,我爸跟旅游团去登山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家,和电视大眼瞪小眼。”
“那怎么办?”江译白取餐的时候顺便看了眼墙上的钟,离午休不远了,“你一个人在家吃什么?要不我去接你?”
“不用了。”葛思宁觉得来回跑太麻烦,“我问问徐静有没有空。”
“嗯。记得好好吃饭。”
“知道了。”葛思宁都快把这句话说烦了,可他还没有厌烦叮嘱这件事。
在他心里,自己是否依旧是个小孩子呢?
葛思宁把玩着手机,对这件事倒没有那么应激了。或许是她真的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多余的证明也可以直观感受。也或许是江译白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好和以前是不一样的……至于是怎样的不一样,她还没能具体咂出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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