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译白服了他了,说得跟真的一样。
他不接话,老江也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江译白看了下时间说:“回家吧。”
老江哦了一声,撑着桌子借力。他膝盖不好,每次坐下,都要扶点东西才能起来。
江译白见状直接抬了他一下。
回去的方向逆着太阳,斜下来的日光将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
江译白盯着这两道影子看了一会儿,印象里老江一直和自己差不多高。
小时候他和同学一起闯祸被叫家长,同学一直跟他说对不起,江译白问为什么,对方说:“你爸爸那么高大威猛,打人一定很痛吧?待会他来了,你就把责任推给我,我爸打人没劲……”
江译白哭笑不得,解释道:“他不打人。”
同学却不信。
现在老江老了,别说打人了,感觉风吹一吹都要散架了。
年轻的时候穿衣服都是越穿越紧,现在却是越穿越宽。
高大威猛的男子汉缩水了,变成小人国的国王。一辈子就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知足常乐也挺好。
江译白走那天,老江借了辆车送他去车站,在站台分别的时候,江译白叮嘱道:“按时吃药,定时复查。阿远长大了,很多事都会做了,你放心交给他。现在网络那么发达,智能手机你学会用,不懂就问,又不丢人。”
老江漫不经心地嗯了几声,说知道。
江译白觉得这个情景很熟悉,他上大学那一年,发生过同样的对话。
不过四年过去了,角色互换了。
老江看起来欲言又止,江译白故意吓他:“那我走了?马上检票了。”
老江张开嘴,瞪大眼,显然慌了。
他挠挠头,又揉了把脸,才说:“译白,入赘的事,要不你再想想?”
江译白真没想到过了好几天了他还在念叨这事,无奈地坦白:“骗你的。而且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老江跟没听到似的,絮絮叨叨地说:“要不你考虑一下,娶个外国老婆?国外应该不太看重这些吧?”
江译白一愣,说:“你知道啊。”
这些事他一直没跟老江正式谈过,不过会时不时给他打预防针。
父亲沉默了。
车站人来人往,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却又像身处人海。
江译白提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想再说点什么,可老江先开口了。
“译白,爸爸没什么大本事,这么多年委屈你了。你的专业也好,你的工作也好,我不是很了解……但是如果有好的机会,我当然希望你抓住。以前你妈在的时候,也经常想着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可惜我们两身份特殊,没这个机会。再加上家里的事情那么多……唉……”
他说这些话时候小动作特别多,平时很冷酷很不好相处的一个人,此时却忐忑得摇摇晃晃。
江译白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拥抱。
广播在播报列车班次,老江拍了拍江译白的背,说:“译白,你是个好孩子,爸爸一生碌碌无为,最幸运最骄傲的事就是娶了你妈,再就是有了你。所以无论你做什么事,我的这个想法都不会改变。”
说到这份上了,他不好意思起来,嘻嘻笑:“不是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吗?既然是港湾,就代表着孩子可以从这里出发。”
“译白,爸爸能给你的船很小,但我支持你远航的心很大。”
大到可以装下无尽的思念,大到可以容许你自由地飞翔。
所以大步向前吧,孩子。
第45章 从胡梦离开……
从胡梦离开那天开始, 葛思宁受假想敌的影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
她允许自己颓废,允许自己有短暂的怠惰期,但她不允许自己持续处于这种状态, 像慢火里的一锅粥, 再煮下去就要糊了。
葛思宁开始寻找各种动起来的方式, 来消耗自己的时间和思绪。如果进行时注意力不够集中,就代表这件事对她来说无效,她会很快放弃,从而寻找别的手段。找来找去,她发现只有那么几件事能够达到她的目的:刷题、写日记、运动, 还有自.慰。
她把自己的一天排得很满, 满到无法参与任何家庭活动。除了吃饭, 她基本上不会和家里人碰面,不是呆在房间里, 就是出门去自习室或者体育馆。有那么几次葛天舒想开口说她, 却被王远意在桌下摁住手臂。
当时葛思宁不是没察觉到父母脸上的异色, 只是她疲于应付。
晚上的时间她总会空出来, 先和江译白打电话,打完以后她什么也不做,就躺在床上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葛思宁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了解自己的喜好, 她以感受为锚点,先是找回自己的身体,再是找回自己的灵魂。
每一个舒快到头皮发麻的时刻她都感受到难言的放松,那张困住她的天花板也变成了画布,她的天真会在这时候短暂地光顾, 又很快离去。
别的方式都是发泄,只有这件事是填充。葛思宁太空虚了,有时候甚至整个夜晚都会被她用来填满自己,她反反复复地做,直到疲倦给予她一个好的睡眠。
这快乐几乎没有代价,她放肆地探索,有时候甚至和江译白打电话的时候她都在做,偶尔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些声音,在江译白关心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的时候,葛思宁竟然脱口而出:“对,相思病。”
那边愣了愣,飘来一声难以置信的轻笑。
因为这实在不像嘴硬的葛思宁会说出来的话。
江译白意外她的坦率,但这也意味着葛思宁的想念真的太多了,多到她这个擅长藏匿心事的小朋友已经藏不起来了。
所以他说:“好思宁,很快了。后天就能见面了。”
这个昵称他太久没有叫过,葛思宁好像一下回到了以前,她真的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可孩子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幻想着刚满二十岁的江译白。
那时候他就已经很出挑了,比起现在的成熟稳重,那时候的他还残留着一点青涩,偶尔也会流露出冲动莽撞的一面。
葛思宁从他不同阶段的言行推测出他不同年龄做艾的方法。
电话还没挂,而江译白等了一会儿,轻轻地问了一句:“思宁?”
“是不是睡着了?”
没有回答,他也没挂断。
如果他知道她在做这种事,还会对自己这么包容吗?
可是可能性越小,葛思宁就越兴奋。
吃晚饭的时候,葛天舒突然开口。
“葛思宁,你最近早点睡,把作息调回来。等过了初十,我就让家教来上课了。”
之前已经拒绝了的事再次被提及,而且已经安排好了,闻言王远意和葛朝越都没有说话,他们等待着葛思宁的怒火。
可葛思宁什么都没说,只点了下头,嗯了一声,连葛天舒本人都有点意外。
都说孩子都是一夜之间就长大的,可让葛思宁长大的那个夜晚,他们三个至亲是主角。
沉重的愧疚弥漫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敢戳破。
江译白是初七的上午来到葛家的,他依旧很讲礼数地带了礼物,王远意一边欢迎他进来,一边喊两兄妹的名字,但是只有葛朝越回应了。
王远意拍了下脑门,想起来了:“思宁早上出门了。她不知道你要来,所以和同学约好了。”
闻言江译白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因为葛思宁不仅知道,她甚至都在每天倒计时。
葛朝越趿着拖鞋下来了,江译白一看到他绑着石膏的手臂,暂时把思绪丢到后面,上前嘲笑:“新造型不错啊。”
“去你的。”
葛朝越叫他坐,单手给他倒茶,江译白接过茶壶,摇头:“我自己来吧。”
王远意端着水果出来,虽然知道他们关系好,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哪有让客人自己动手的?”
葛朝越好不冤枉,江译白还卖乖:“没事的叔叔,这不是他手受伤了吗。”
王远意说:“那不是还有一只手吗?”
葛朝越咬牙切齿:“我用脚给他倒好了。”
江译白人畜无害地微笑,“那还是你自己喝吧。”
王远意坐下来陪他们聊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想到江译白今天会登门拜访。葛天舒去上班了,再加上葛思宁出去了,他今天就没去买菜,父子俩本来打算中午凑合吃的。
他说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去外面逛逛,还问了江译白想吃什么。
江译白说:“都可以。思宁中午回来吗?”
王远意挠挠头,“好像在外面吃吧。”
家长前脚刚走,葛朝越后脚就把脚翘到沙发上,指挥江译白:“我要吃那个葡萄,你喂给我。”
江译白:“你用脚夹。”
“……”
“靠!你就不能宠宠我吗?没看到我现在都这样了吗?”
他扬了扬自己的手臂,一副求可怜的样子。
江译白还是不动,葛朝越啧啧两声,开始抱怨:“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自从跟家里人摊牌之后,被打还是小事,我最受不了的是我爸妈还有我妹之间那股尴尬的氛围。我那天差点就忍不住问葛思宁,你是不是知道爸妈之前离过婚的事了……”
听到这里,葛朝越看到江译白的表情有点踌躇,他一下子坐直了,“他妈的,她不会真的知道了吧?她跟你说了?”
“嗯。”江译白直白地告诉他,“她很伤心。”
葛朝越张张嘴,突然有点无措,问:“她连这个都和你说?”
也不见和他这个亲哥说。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葛朝越还以为她情绪不佳是还没从除夕夜的剧变中回神。
江译白语重心长地叮嘱:“你可千万不要跑到她面前说,我猜她大概知道你是知情人,但是她不敢确认。因为一旦确认,就代表你也是帮凶。你和你爸妈一起瞒着她那么多年,虽然是为她好,但是在思宁心里,你和她是一边的。所以现在你就算装,也要装作站她那边。”
葛朝越知道,但是还是忍不住嗤笑:“……还装,装什么装,我本来就是和她一边的。”
“但你已经背叛过她。”
“那哪能叫背叛?我靠,那时候我也才多大?我也很痛苦好吗!”
“连你都能感到痛苦的事情,你觉得思宁承受起来,该会放大多少倍呢?”
更何况王远意和葛天舒还复婚了,直接原因是她本人。
“什么叫‘连我都’?”
葛朝越骂着骂着突然哑火,他抓了下头发,说了句“算了”。
江译白敲了敲他的石膏,转移话题:“你这样,月底怎么走啊?”葛朝越闷闷不乐地说:“坐飞机啊,还能怎么走?”
“你妈松口了?”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含糊地嗯了一声,反问江译白:“你呢?”
“陈锐要走了,你还有多久?”
江译白比他们周密得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计划,而且从不出岔子。
他之前说今年夏天,葛朝越觉得这个时间只会早,不会晚。
思及此,葛朝越感慨道:“时间真快啊,我们各奔东西,葛思宁也快高三了。”
江译白回答:“其实我还在考虑。”
“考虑什么?”
“走的时间。”
“哈?你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吗?而且,你们公司的岗位调动又不是一直都有的,错过了这次,难道要再等个三五年?”
江译白笑笑,“那留下来积攒个三五年的经验,也不是不行。”
葛朝越看向他,目光有些复杂。
其实江译白没有非要走的理由,但他也没有非要留下来的理由。只是葛朝越知道,这个机会对于江译白来说绝对是一个大台阶,他迈过去了,人生从此就会不一样。
一辈子能有几次颠覆现状的机会?他私心希望江译白抓住。
他瘫在沙发上,不想过问这么多,也是有自己的私心:“行吧。但是不管怎么样,走之前你都还在京都吧?那你能不能替我多回回家?就当来看葛思宁,顺便陪下我爸妈。那小丫头马上高三了,我和陈锐又都不在身边,她没什么朋友,你能关心一点是一点……”
江译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拍下葛朝越的手臂,对方嗷嗷叫痛。
“这会儿倒是不争宠了?你有必要说得跟交代遗嘱似的吗,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呸呸呸,你别咒我。”
两个人东扯西扯了一个多小时,王远意回来了。
午饭的时候葛思宁果然没回来,葛朝越打电话给她,她说和同学在一起,葛朝越凶神恶煞地问:“男的女的?让他说句话给我听听。”
徐之舟在那头说了句:“您好。”
葛朝越愣了下,但是没说什么,捂着听筒和王远意说:“这么坦荡,肯定没问题。”
说完他又看向江译白,告诉葛思宁:“你哥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哪个哥?”
“还有哪个!江译白啊。”
“哦。”葛思宁的反应异常冷淡。
王远意听到了都问了一句:“译白,你和思宁吵架了?”
江译白一头雾水:“没有啊。”
其实他才是最迷惑的那个。
毕竟截止到前一天,葛思宁对他的态度都还一如既往。
他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了?
葛朝越笑出桀桀桀的声音,直呼:“你也有今天。”
王远意让江译白晚上也留下来吃,说葛天舒也好久没见他。
“你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留下来。今晚干脆就在这里睡,然后明天让阿越开车,带你和思宁一起去机场送陈锐。”
盛情难却,江译白说好吧。
不过答应归答应,在房间陪葛朝越打游戏打到下午六点还没听见葛思宁回来的动静时,江译白终于忍不住给她发第三次消息了。
11:24
[100]:我到你家了。你怎么不在家?
[100]:[疑惑.jpg]
15:39
[100]:怎么不回我
[100]:[摇尾巴.jpg]
江译白还点进她的朋友圈看了看,没更新,最新一条是还在三亚的时候,且九宫格里的照片江译白都已经看过了。
18:03
[100]:你到哪里了?要我去接你吗?
[100]:[探头.jpg]
这回葛思宁回得很快,她说不用。
江译白皱了皱眉,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敞开的房门就飘入王远意在楼下接电话的声音。
“你不回来吃晚饭?那你几点回来,要不要爸爸去接?”
江译白想站起来,结果被戴着耳机玩得不亦乐乎的葛朝越攥住。
“我靠我想拉屎,兄弟你替一下我,快快快,我这把晋级。”
他把鼠标丢给江译白,捂着肚子冲进厕所。
江译白不得不坐下。
晚饭的时候王远意一直在问:“那个男同学是谁啊?阿越你见过吗?”
葛朝越大口吃饭,边嚼边说:“好像是她高一的班长。”
葛天舒抬头:“那没事了。我见过他。人小男孩成绩可好了,父母又是老师,发展一下也没什么。”
王远意当即黑脸:“发展什么发展?思宁才多大!”
“我又没说发展感情,我的意思是让她多和这些有用的人接触接触,以后用得上。”
“什么才叫有用的人?你当家长都这样想,学校老师要是知道不得气死?!那个男生成绩好,难道就代表他人品好吗?”
“……你这么上纲上线干嘛……”
父母吵起来,葛朝越还幸灾乐祸,跟江译白说:“得了,不用你操心我妹早恋的问题了。我爸比谁都破防。”
江译白却笑不出来。
一直到晚上八点,王远意又给葛思宁打了两个电话,葛思宁才说自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王远意站在房门口,叫葛朝越去接。
葛朝越:“这才几点啊?到处都灯火通明。爸,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我们家好像也没有门禁吧。”
王远意很严肃:“现在有了。从今天开始你和思宁都必须在十点前到家。”
“……”
葛朝越撇撇嘴,显然不当回事。
江译白说:“叔叔,我去接吧。”
“那怎么好意思,还是我去吧。”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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