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思宁万万没想到她会提及陈安远,并且问出这样的问题。
原来在张月心里,她是这样的人?
昨晚所提出的设问在此刻全部被证实了,葛思宁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这类似被背叛的感觉在她体内四处乱窜,混沌占据了她的大脑,以至于她暂时失声,没有辩解。
张月也知道自己这样揣测不好,但是她就是个无名小卒,实在不想和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扯上什么关系。
她企图求和:“思宁,虽然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朝我发脾气,但是平心而论,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吧。之前我们一起坐的时候,我和你说了很多别人的八卦,包括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我也和你分享了很多秘密,那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她不说还好,一说到出去玩这件事,葛思宁就好像被按下了电源,记忆像芯片植入一样回溯到她的身体里,她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我和陈安远不熟。”葛思宁几近艰难地垂下眼,难以想象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考虑张月感受,先解释她最在乎的事,“你和我说的每一件事,我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张月果然立马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那就好。”
葛思宁心更痛了,向前一步,走近她。
“我找你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她的气势太凌人,张月往后退了一步,问:“什么?”
此时她们两个人都沉在对峙里,全然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一对女生经过。
高个子拉住了矮个子,指了指里面。
见到葛思宁,高个子比了个“嘘”的手势,偷偷拿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头。
矮个子问:“能录到声音吗?”
“能。”
葛思宁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你发q.q空间为什么屏蔽我?为什么我们一起拍的四宫格,你发的时候要把我的脸打码?”
张月闻言表情一僵,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会被葛思宁知道。
因为葛思宁人缘不好,所以她觉得不会有人那么多事,截图给她。而且,谁会猜到厚码背后,和自己拍照的人会是独来独往的葛思宁?
葛思宁看着她眼中淌过的心虚,心已经凉了半截,但她还是不死心地继续质问:“和我做朋友很丢脸吗?你很怕被别人知道我们关系好吗?”
图书室里针落可闻。
冬风在拍打窗户,她们立于温暖的室内,可脸色如出一辙地苍白。
最后是张月先笑了,无奈的,又带点自嘲。
她问:“思宁,我们真的是朋友吗?”
葛思宁皱眉,“什么?”
张月摇摇头,并不打算把心里的话托盘而出。因为她知道对于葛思宁这样自我的人来说,这些话除了激化她们之间的矛盾以外,不会改变她任何。但是她心里也有一口恶气想出,所以张月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句。
“葛思宁,你知道吗,在你面前,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
你是那么傲慢,自私,从来不顾虑哪怕只是一丝别人的感受,连最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遵守,不留情面,敢于拒绝,铁面无私。
葛思宁好像被一把锤子从头顶敲开,整个人都快碎成一地了。
她的防御机制在张月平静的声音中开启,这心理操作着她的表情和动作,以致于此时的葛思宁看上去依旧是完美无瑕、冷漠理智的。尽管她为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次“什么”,但是在张月看来,葛思宁这句什么并非不解,而是质问。
她觉得没意思极了,于是转身就走。
葛思宁伸手将她拉住。
“你说清楚!”
“没什么可说的。”张月挣扎,“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葛思宁心都碎了,“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是朋友?和我拍聊天、拍照、出去玩,都是因为那时候你还不认识小林,没人和你玩?”
张月被戳中痛处,脸色很难看,她不想解释,只一个劲的挣扎。
她和葛思宁的身高差令她看起来处于弱势,而葛思宁的执着更是令她身心俱疲,张月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自己挣脱,她外套都乱了,面对失态的葛思宁,她不觉得她有多狼狈,反而觉得她这样做很假惺惺。
“思宁,别演戏了,其实你也没把我当朋友吧。”
说完张月就小跑着离开了,她心里还是害怕葛思宁恼羞成怒的,无论是当场动手还是事后报复,她都斗不过她。
葛思宁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外,摄像头结束了录制,两个女生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下午只有一节语文是主科,上完就可以放学了。
上午看电影看得意犹未尽,同学们的心思都不在课本上了,尽管是班主任的课,也频频走神。
吴思为此一直抽问,但是大家都破罐子破摔,觉得马上就要放假了,答不上来就答不上来呗。
班主任的脸色很难看,故意出难题,抽了一组开火车。
轮到葛思宁的时候,吴思换了个站姿,语气也温和了一点,还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在期待自己的爱徒能够给其他同学做一个表率。
结果葛思宁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副压根没听课的蠢样,还说了句:“老师,我不会。”
班上有人窃笑,吴思和她对视了几秒,也没让火车轮下去了,直接说:“坐下吧。”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葛思宁今晚本来是打算上晚自习的,但是今天一天的大事小事累积下来,她感觉自己再继续待在学校的话,会疯掉的。
所以她收拾好书包,打算坐公交回家。
掏抽屉的时候她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拿出来才发现是早上陈安远送过来的小猪包。
葛思宁看着已经失去食相的包子,情绪操控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着恶心,把包子丢进了垃圾桶里。
“喂!”
好巧不巧,被陈安远本人看见了。
葛思宁看他单手拎着书包出现在后门,心里想的却是,还好不是徐静看到了。
不然她又要伤别人的心了。
葛思宁不想理他,背起书包就走,这反应反而把陈安远搞懵了——她就这么毫不愧疚地践踏别人的心意?
她走前面,陈安远大步流星地迈了两步,长臂一伸,直接扯住了葛思宁的书包。
“喂。”
葛思宁回头,看他的眼神非常锐利,一副“你最好有事”的样子。
陈安远被她这副样子唬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
他之所以会来找葛思宁,是因为江译白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在他们学校外面。
不过他不是来接陈安远的,而是专门来找葛思宁的。
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江译白居然特地叮嘱他:“你去告诉她我来接她放学。她爸已经同意了,让她现在出来。”
陈安远气急败坏地问:“为啥你还要帮忙接小孩啊??”
江译白回复:“你哪来那么多话?不是都说了她心情不好吗?”
在江译白眼里,葛思宁心情不好是头等大事。
但是放在陈安远眼里,就是矫情精作怪。
葛思宁仗着葛家肆无忌惮地折腾江译白这件事让陈安远很生气,再加上他亲眼目睹了葛思宁浪费粮食的恶行,所以在通知她的时候语气非常难听。
他阴阳怪气地说:“你哥在校门口等你。”
葛思宁听完,脸皱在一起,不明白怎么会是他来和自己说。
他认识葛朝越?
说完陈安远就走了,没有给葛思宁提问的的机会。
他的背影透着一股讨人厌的倔强,葛思宁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之前从来不会去想别人为什么讨厌自己,无论是明显的还是隐晦的,都无所谓。
但是在听过张月的话以后,葛思宁突然觉得好累,她发现自己其实是脆弱的,还是会在乎的,只是程度不同。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也坚信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像确信这道题的答案是A,结果是E,但她试卷上只有ABCD。原来正确答案她看不到,是合群的人共享的密语。
离开学校的路上,葛思宁的脸被风吹得麻木,四周都是结伴放学的人,她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他们给她定了一个罪名叫“独来独往”,一般交不到朋友的人就会被定罪,被朋友抛弃的人也会。
好多问题和情绪在罪犯葛思宁的脑袋里奔腾,像栓不住的野马飞渡城池,越出她的认知。
然而等走到校门口,看见站在枯藤下的江译白时,葛思宁顿时把所有的疑问和纠结都丢到脑后了。
她出现的瞬间江译白就发现她了,隔着短短的马路,他小跑过来。
围巾垂下的那一角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一顿一顿的,像葛思宁自己勉强拼好了,但是还在泛痛的心脏。
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天黑得差不多了,只余一线橙光被压在暗淡的云层后面。月亮挂在梢头,平静地观望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月光下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葛思宁觉得不一样。
人声鼎沸里,江译白因为靠近而逐渐清晰的声音显得十分宁和温柔。
有风吹过,很冷,他自然地伸手帮葛思宁挽整齐了头发。
“还好等到你了,不然我都要进去找了。”
江译白想开玩笑说自己差点就要跟男生借校服。
可是还没开口,就感受到发丝划过指腹后残留的湿意。
他一愣,愕然垂眸。
入目即是葛思宁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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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抱到他, 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
那个乌云逐渐垂下的傍晚,四周灯火初明,风在他们身旁环绕,好像整个冬天的凛冽都是奔着葛思宁而来。
十七岁, 对周遭的一切人事的感知远比十三四岁时来得更为清晰, 无论是被人讨厌还是被人喜欢, 再怎么安慰自己不必在意的同时,心里总会有一小块自留地是脆弱的。那长久坚持着的自我信仰,唯有在乎的人可以践踏。而她错放了一个伪劣信徒,将她心里原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骄傲和自尊统统掀翻、碰倒了。
玻璃碴子碎了一地,她流下的泪水好像也闪烁着锋利的光, 刺痛着江译白的心。
他什么也没问, 用袖子擦去她满脸的泪水。而后伸手将她揽过, 在人来人往里将她的眼泪埋葬在自己的怀中。葛思宁最要面子了,江译白一直知道, 所以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失控的伤心, 一定是马上需要人拥抱住的伤心。
他拉开外套, 将她裹进来。
葛思宁一直都知道他是什么味道的, 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嗅到这阵香气。
心猿意马的悸动短暂地打断了她被友谊抛弃的痛彻心扉,尽管身体深处仍传来一阵阵抽痛,可在他怀里,在他柔软的毛衣里被短短的绒线蹭过脸颊的时候, 葛思宁依旧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治愈。
她紧紧地搂住他,放任自己抽泣。
明知道这声音会引起路过行人的侧目,却仍在江译白的包容中卸下盔甲,让一直坚持着走出了很远的自己停下来,哭出声。
那天他送她回去, 葛思宁眼睛红得不能看了,害怕父母担心,于是叫葛朝越出来打掩护。
葛朝越被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仿佛自己的家的小鸡出去一趟回来就被拔光了毛,他气得头发倒竖,火冒三丈地冲过来,问:“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谁干的!?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葛思宁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是麻麻的,她只是平复了,不是平静了。所以此刻面对哥哥有些滑稽的怒气,她没有说话,懒得应付。
江译白伸手攥住了要冲出去的葛朝越,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别激动。
他用嘴型说了句‘我晚点和你说’。
葛朝越见他这样平和,心里大概有数了,但是看到葛思宁折这幅恹恹的样子,说不心疼是假的。
他抿抿唇,说:“爸妈现在都在客厅,你现在进去肯定要经过他们。”
葛思宁:“哦。”意思是那你想办法。
葛朝越撇撇嘴:“我进去拿个暖炉出来,陪你在院子里待会。”
“好。”
葛朝越一边进屋一边大骂:“你顺便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上个学回来就这样了!”
人声渐远。
葛思宁站在院子里,攥着书包的双肩带,沉默。
江译白还没走,是在等葛朝越出来。
他觉得这个时候让葛思宁一个人呆着,是件很残忍的事情。哪怕只是五分钟。
悲伤过度的人一般不太想说话,但是江译白也有过和葛朝越一样的顾虑,所以在离开校门之前,他问过葛思宁类似的问题。
而葛思宁只是摇头,既不问他为什么来接自己放学,也不说自己情绪崩溃的原因。
江译白庆幸自己带了纸巾,擦干净她的泪痕以后又顺手用纸巾捏住她的鼻子让她用力,他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葛思宁很不好意思地覆上他的手背,瓮声瓮气地拒绝:“……我自己来。”
他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人欺负你?”
“没有。”
葛思宁无法将这些事情定义成欺负,尽管她为此受伤了。
回去的路上,江译白一直在想该怎么和她谈一谈。即便不能开导,至少要知道原因——葛思宁上一次哭成这样,还是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面,她和葛朝越打架的时候。
而那时候的导火索,于当时心智未熟的葛思宁来说具有巨大的打击性。
那么这次呢,她又是为了什么而伤心?
江译白冷不丁地想到葛朝越杞人忧天的阴谋论。
还有他在校门口抱着葛思宁时,被巡视学生放学的老师走过来盘问的场景。
“你们两!哪个班的!?居然敢在学校门口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葛思宁解释说这是她哥哥,江译白还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
老师狐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咳嗽一声,嘴硬道:“那你们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就非得在放学高峰期,当着那么多学生和家长的面,这……样?”
葛思宁阴沉着脸不说话,是江译白握着她的手善后:“知道了老师,我们这就走。”
“下次注意点啊!”
如此草木皆兵,可见早恋问题已成为高中老师的一大困扰。
江译白不知道,葛思宁的眼泪是否和这个困扰有关。
如果是的话,他想,他应该会跟着葛朝越去提人。
他在思考的时候,葛思宁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他们站得很近,影子都融到了一起,仿佛亲密无间。
可是不久前真正体验过亲密无间的葛思宁,已经无法满足于这种精神胜利法了。
她想自己现在看上去应该很可怜。
其实她的心情已经没那么糟糕了,哭过一场以后,整个人都好像被掏空了。困惑也好,悲伤也好,理智也好,都被哭走了。葛思宁现在像一个空心人,情绪暂时失调了,只有内心最渴望的想法在跳动。
像心情不好时只想休息或者吃点甜食一样,很纯粹的,只想做那么一件事。
一件做了肯定能让自己开心的事。
她开口的时机和江译白撞一块了,她抬头朝江译白靠近了一步的时候,江译白刚好开口:“思宁……”
如果是平时,葛思宁肯定会让他先说。
但是今天她不想那么礼貌。
她想霸道,想随心所欲。
“哥哥。”她抽了抽鼻子,哭过的声音还沙哑着。
江译白听得心凹下去一块,同时又控制不住地皱眉。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把她弄哭了?
葛思宁说:“我能不能再抱抱你。”
如果讲礼貌的话,她应该问“你能不能再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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