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Astra!”穿白T恤的男生把手机屏幕凑过来,是张我退圈前最后一场舞台的饭拍,“你看这眼神,这唱歌的调门,绝对不会错!”
“我们是你的老粉,从练习生时期就关注你了。”扎马尾的女生眼圈有点红,“网上那些事我们都知道,你别往心里去……所有粉丝都在等你回来呢。”
“回归?等我?”我攥着草帽的手指关节发白,声音都在发颤。退圈那天的直播画面突然涌进脑海,满屏的谩骂像潮水一样要把人淹没。
“对啊!”他们异口同声,拿出手机翻出超话截图,“‘等Astra回家’的话题,我们天天在刷呢。都等了两百天了。”
我机械地点头答应合影,看着他们兴奋地举着手机自拍,笑容里的真诚不似作假。他们走后,我几乎是踉跄着冲回别墅,推开客厅抽屉时带倒了旁边的玻璃瓶,柠檬滚落一地。
手机还是关机的,黑屏像块冰冷的镜子。我手忙脚乱地翻出充电器,插头插进插座时差点因为手抖插歪。等待开机的几十秒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屏幕亮起的瞬间,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应用商店里颤抖着下载回那些被删除的软件。
社交软件加载出界面的那一刻,热搜词条像潮水一样涌进来——
#李鹤川加油追爱#后面跟着个粉色爱心的热搜标。
#赵雅婷代理队长获年度最佳#配着XHKK领奖台的照片。
#林河民李鹤川同框聚餐#视频里两人碰杯时都笑了,旁边的赵雅婷正抢鹿松河盘子里的薯条。
#等Astra回归的第200天#话题广场里全是粉丝画的漫画、写的小作文。
我盯着第一条热搜看了很久,心脏像是被柠檬的酸水浸过,涩得发疼。李鹤川恋爱了啊……是哪个幸运的女孩子呢?他那样别扭又执拗的人,要是喜欢上谁,一定会用尽全力吧。
划到XHKK领奖的视频,赵雅婷站在C位发言,腰板挺得笔直,说“感谢我的队友,也感谢所有等待我们的人”,镜头扫过台下,恩星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和当年在排练厅一模一样。她们真的做到了,没有我,也走得很好。
聚餐的照片里,林河民举着酒杯在和李鹤川说话,后者微微偏着头听,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记忆里他们因为我而剑拔弩张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原来没有我的存在,他们真的能回到从前那样。照片里四个人的笑脸挤在一块儿,阳光落在他们肩头,像极了多年前我们五个挤在练习室门口拍的那张合照,只是这一次,最边上的位置空着。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窗台上那枚徽章上,氧化的金属在暮色里泛着暗光。我突然想起粉丝说的“等了两百天”,原来我在这里以“千惠”的名字看海的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原来我以为的被全世界抛弃,其实只是我自己,先松开了那些曾经紧握的手。
海浪声从敞开的窗户漫进来,带着咸湿的风。我摸了摸口袋,空空的——徽章被我留在了窗台上。或许,有些东西,并不一定要彻底放下。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那些曾让我夜不能寐的谩骂词条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等Astra”——“第200天打卡,快回来”“考古到她当年练舞崴脚还坚持跳完,膝盖上的淤青在舞台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眼泪不值钱了”“李鹤川冲啊!把人给我们追回来!”“翻到她三年前给粉丝签名时,蹲下来给轮椅上的姐姐递笔的照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私”……
超话里的评论像潮水般涌来,往上翻能看到时间的痕迹:两百天前是“自私鬼滚出娱乐圈”“利用完林河民又吊着李鹤川,恶心”;一百天前开始出现转折,“今天看了公司声明,好像……真的是我们误会她了”“考古到她深夜帮队友改part的录音,声音都哑了”;五十天前已经满是心疼,“原来她退圈前手腕上就贴满了膏药,是练舞伤到了吧”“欠Astra一句对不起”;而现在,最新的一条评论是“今天去了她最后一场演唱会的场馆,座椅上好像还留着她的声音,等你回来唱歌啊”。
最扎眼的是那条#李鹤川加油追爱追回Astra#,点进去全是粉丝剪辑的视频,从练习生时期他背我去医务室的模糊影像,到后来舞台上眼神相撞的瞬间,配文写着“七年暗恋,两年拉扯,这次不准再错过了”。
我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明明记得最后一次看屏幕时,满屏都是“自私鬼”“踩着男人上位”的字眼,怎么才两百天,一切就翻了个底朝天?
手指机械地往下滑,公司的声明视频弹了出来。社长穿着那件我再熟悉不过的深灰西装,对着镜头深深鞠躬,花白的鬓角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关于Astra的争议,全部责任在公司。是我们为了商业利益,强制干预艺人私人生活,逼迫她与李鹤川先生分手,并用合约捆绑她与林河民先生炒作CP……”
视频里放出的照片让我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五年前的会议室,我正趴在桌上哭,而镜头角落,林河民站在社长办公桌前,手里攥着那份我拒绝过的情侣杂志合同,背影像座绷紧的弓。原来那天他不是去领新资源,是替我顶了公司的怒火。
后面的片段更让我喉咙发紧:凌晨三点的练习室,我扶着栏杆揉脚踝,绷带渗出血迹;录音棚里,我对着麦克风哭到失声,赵雅婷在旁边递纸巾;甚至还有我退圈前那晚,在公司走廊里给恩星塞零食的监控画面,配文写着“她从未辜负任何人”。
林河民的视频紧接着弹出来。他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手里还抱着那把旧吉他,琴套上五人组的签名在镜头里格外清晰。“网上说她辜负我,其实是我用CP捆绑了她五年。”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弦,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从十五岁进公司那天起,她就总把最后一块面包分我一半,会在我被导师骂哭时,偷偷把耳机塞给我放轻音乐。可我后来做了什么?”
他低头笑了笑,眼角的痣跟着颤,喉结滚了滚才继续说:“我趁她和鹤川闹分手最难过的时候,天天守在她身边。公司说‘组CP能让你们俩都火’,我明明知道她不愿意,却还是点头了。我看着她对着镜头强装亲密,看着她在采访里被问‘是不是在和林河民交往’时的为难,却因为贪恋那点虚假的亲近,一句话都没说。”
镜头里的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蹭过眼角的痣:“是我用‘朋友’的身份绑架她,是我逼着她在镜头前承认‘对林河民有好感’,是我……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爱的是我。可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她看我的眼神里从来没有光,那些光都落在鹤川身上了。”
“对不起,”他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吉他弦被带得发出一声轻响,“对不起把你困在这五年里,对不起让你背负那么多骂名。你从来没辜负过我,是我辜负了我们最初的友谊。现在我把自由还给你,祝你……得偿所愿。”
赵雅婷的视频紧随其后,背景是XHKK的专属练习室,镜子里能看到十二个姑娘的身影,有人在悄悄抹眼泪,有人在低头绞手指。她站在最前面,扎着高马尾,发尾的闪片还没完全掉干净,像极了每次舞台前的样子。“我知道大家都在等一个答案,”她声音很稳,却能看到攥紧的拳头泛白,“Astra是很好的队长,真的。”
“刚成团那会我们总吵架,是她把所有人叫到练习室,搬来十二把椅子围成圈,一个个听我们说委屈,说到凌晨四点给每个人泡了杯热牛奶;恩星第一次上台怯场,是她在后台蹲下来跟她说‘你就当台下都是糖糕’,还把自己的幸运符塞给她;我们团第一次拿到一位,她抱着奖杯哭到说不出话,却在庆功宴上把所有功劳都推给我们……”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脸,“她带着我们从地下室练习室走到万人舞台,这个队长的位置,从来都只属于她一个人。我只是暂时替她守着,等她想通了回来,XHKK永远有她的位置,我们都在等她。”
视频最后,十二个姑娘齐刷刷地对着镜头鞠躬,恩星举着的“Astra归队”牌子被泪水打湿了边角,字迹晕成了小小的团。
XHKK团里最小的解雅蕊也发了条长视频,她抱着团综里常出现的兔子玩偶,声音细若蚊蚋却异常坚定:“我……我以前总拖团队后腿,跳舞总记不住动作,是队长每天晚上陪我加练,把每个八拍拆成慢动作教我,说‘雅蕊你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你跳起来很好看’。上次回归舞台我摔了一跤,是她在镜头没拍到的地方冲过来扶我,还跟导演说‘重录吧,是我没带好队员’。她从来没跟我们说过公司逼她的事,每次我们问她‘是不是不开心’,她都笑着说‘没事,有你们呢’……”她把脸埋进兔子玩偶里,肩膀轻轻发抖,“队长,我们都知道错了,以前没好好关心你,你回来好不好?我们还想跟你一起练舞,一起上台。”
鹿松河发了张旧照片,是我们五个当年在地下室分糖糕的样子,他自己嘴角还沾着糖霜,配文“等你回来补糖糕,这次买双份”;HL12团的Jaying发了段vlog,镜头从练习室的地板扫到天花板,最后落在镜面上——上面用马克笔写着“第200天,等Astra回来合舞”。
“你们别总说鹤川哥闷,”Jaying举着手机转圈,露出身后正在压腿的李鹤川,“他每天早上都来练那支双人舞,说万一哪天Astra姐回来了,不能让她等太久。上次团体直播,有粉丝问‘Astra是不是不会回来了’,他对着镜头愣了半分钟,最后说‘会的,她只是累了’。”视频结尾,Jaying对着镜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Astra姐,我们团的休息室永远给你留着沙发,鹤川哥说那是你以前最爱窝着写歌词的地方。”
HL12团的其他成员也跟着转发,有人晒出我当年帮他们改舞蹈动线的手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批注;有人放出后台我给他们递润喉糖的照片,我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胖大海;连最小的忙内都发了段舞蹈视频,跳的是我当年教他的入门动作,配文“鹤川哥天天陪我练这个,说等你回来检查成果,他还说你以前总夸我进步快”。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玻璃上。原来我逃到海边的这两百天里,他们在身后替我挡住了所有风浪——公司扛下了所有骂名,朋友撕开自己的伤口澄清误会,连曾经陌生的同行都在为我说话,粉丝们从谩骂到道歉,再到日复一日地打卡等待,那些曾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的话,如今都变成了温柔的铠甲。
而我呢?我像个懦夫一样跑了,让林河民用五年的愧疚去偿还本不该他承担的错,让赵雅婷带着团队在风口浪尖上硬撑,让解雅蕊对着玩偶说出藏了太久的关心,让李鹤川在无数个清晨对着空荡的练习室,跳一支没有搭档的双人舞……
第37章 我该回去了
最后一个视频的封面是李鹤川。他穿着黑色连帽衫,头发长了些,遮住了眉骨,只有泛红的眼眶露在外面。我的手指悬在播放键上,抖得厉害。他一定很恨我吧?恨我当年先说喜欢,又在公司逼迫下说出“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恨我明明委屈却什么都不肯说,只知道用冷漠推开他;恨我在直播里提都没提他,转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粉丝说,他发了视频。
深吸一口气,我按下了播放键。
“大家好,我是李鹤川。”他的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镜头里的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连带着耳尖都泛起红。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黑屏了。
是彻底没电了。
我愣在原地,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后面说了什么?是在骂我,还是……
窗外的海浪声突然变得很大,像要把整个屋子都卷进去。我跌跌撞撞地翻出充电器,手指好几次插不准插座,眼泪滴在充电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涌上来:林河民当年在练习室替我挡开砸过来的水瓶,李鹤川在后台把暖手宝塞给我时发红的耳尖,赵雅婷抱着奖杯说“这有一半是队长的功劳”,解雅蕊偷偷把我爱吃的草莓糖塞进我包里,雅Jaying偷偷塞给我他妈妈做的饼干……
手机重新亮起的瞬间,我几乎是屏住呼吸点开那个视频。进度条停在他刚说完开场白的地方,而我的心跳,比当年在舞台上跳solo时还要快。
指尖落在播放键上的瞬间,指腹的薄茧蹭过冰凉的屏幕,像蹭过那年冬天他塞给我的暖手宝边缘。海浪声不知何时低了下去,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是擂鼓般的急促,是钝重的、一下下撞在胸腔上的疼,像练习生时期被他背去医务室时,后脑勺抵着他后背感受到的震动。
充电线还缠在手腕上,塑料外壳硌得皮肤发紧。我盯着屏幕里他泛红的眼眶,突然不敢按下去了。万一他说的不是道歉呢?万一那些被我刻意模糊的争吵、被我强行压进心底的决绝,真的在他心里酿成了恨呢?指节悬在半空,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窗外,沙滩上的贝壳在月光下泛着白,像极了退圈那天直播时,屏幕上滚动的谩骂里夹杂的“白莲花”三个字。
深吸一口气时,鼻腔突然酸得厉害。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角落他露出来的耳尖——那里有颗小小的痣,是我以前总爱趁他练舞时偷偷戳的地方。记忆突然涌上来:他第一次个人舞台结束后,我举着应援棒在台下喊他名字,他鞠躬时耳尖红得像要滴血,下台却凶巴巴地问“你不是要去给林河民送水吗”。那时候的别扭和现在的隐忍,原来早就刻在他骨头上了。
“咔哒”一声,是指腹终于压到了播放键。屏幕里的光影动起来的瞬间,我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忘了。他捏着项链的手指先入镜,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和当年在练习室帮我拧瓶盖时一模一样,连用力时指根泛白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是我当时不够努力。”他开口的瞬间,我猛地攥紧了手机,钢化膜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这声音太哑了,像被砂纸磨过的旧吉他弦,和记忆里那个在深夜练习室教我唱和声的清亮嗓音判若两人。“Astra那时候已经是顶流了,公司安排我们澄清也是我答应的,”他垂着眼皮说,指腹在项链链扣处反复摩挲,“但我没按约定来,还是忍不住纠缠她,影响了她的事业。”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的频率突然变了,“可她没辜负我,是我自己要推开她的。”
我盯着屏幕里他垂下的眼睫,那些又密又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像极了当年他蹲在练习室地板上,帮我捡掉落的亮片时的样子。那时候他说“队长你别总掉东西”,语气里的嫌弃藏着笑意,而现在,他连念我的名字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疼。
提到公司逼我和林河民炒CP时,他捏着项链的手指猛地收紧,麦克风吊坠撞上链扣发出轻响。“我知道是假的,”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嘴角绷出一道僵硬的线,“她后来天天哭着跟我道歉,是我太自私太小气,非要跟她吵,说要当陌生人,不想再见到她。”他突然笑了一声,那笑声又干又涩,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她堵在练习室门口递纸条,我假装没看见;她托赵雅婷转来的药,我随手扔在了垃圾桶——我甚至小气到,把当年送她的项链都要了回来。”
他举起那条项链,镜头突然拉近,焊接口的银色反光刺得我眼睛发酸。“这是我刚出道时找首饰匠打的,”他指尖在麦克风吊坠上轻轻点了点,“用的是第一次个人舞台打歌服上拆下来的银质边角料,师傅说材质太碎,焊接口容易断。”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像在说给自己听,“我守在工作台前试了七次,才让这小支架稳稳立住,表面磨得能映出人影,背面特意刻了‘0618’——我们出道的日子。”
屏幕里的项链在光线下晃了晃,修复处的银色比别处亮些,像道突兀的补丁。“但早就被我发脾气摔碎了,”他喉结滚了滚,指腹按在裂痕处,“我们早就分手了,我却还像个疯子一样,找了几十家店才找到当年的师傅修复。可你看,”他把项链凑得更近,“裂痕还在,就像我们,回不到当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