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知道。这个认知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我刻意维持的平静。他那么聪明,又那么懂我,怎么会看不出我眼底那些没藏住的动摇?只是他太害怕失去,宁愿揣着明白装糊涂,把那些猜疑和委屈,都悄悄咽进肚子里,酿成无人知晓的苦酒。
“睡吧。”他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明天还要早起练舞。”说完,他往我怀里蹭了蹭,把脸埋得更深,像是想把所有感官都浸在我的气息里,以此来确认我的存在。可我清楚地感觉到,他搭在我腰间的手,指甲轻轻掐了一下掌心——那是他说谎或隐忍时,才会有的小动作,以前教我练高难度旋转动作时,他紧张得攥着把杆,指甲就在手心里掐出了红痕。
黑暗里,我睁着眼,看着他发顶柔软的旋。他抱着我,像抱着救命稻草,可我们都知道,这怀抱里,还隔着一个没被彻底放下的名字。他不说,我也不提,只能任由这沉默的默契,在夜色里慢慢发酵,像一杯放凉的茶,苦涩在舌尖迟迟不散。
第31章 被辜负的温柔
我和林河民合作的最后一部电视剧,在收官直播的最后一个镜头落下时,彻底画上了句点。我对着镜头挥手,指尖的荧光棒还在闪烁,心里却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块。后台工作人员笑着打趣“CP粉要集体失恋了”,林河民就站在我旁边,礼貌地接话“以后还有机会合作”,指尖却在身侧悄悄蜷了蜷,把西装裤攥出几道褶皱。
热搜上#我们结束了#的词条慢慢沉下去,超话里的同人图更新得越来越慢,曾经刷屏的“眼神糖”分析帖,如今只剩零星几条新评论在翻涌。没有了镜头的刻意捕捉和剪辑,我和林河民之间的互动也回归到私下的平淡——他依然会每天早起给我煎溏心蛋,蛋白边缘煎得金黄,蛋黄戳开时会流心;会在我练舞晚归时留着玄关的暖光灯,鞋柜上摆着温好的牛奶;可我越来越不敢看他的眼睛,怕在那片温柔里看到自己的动摇,更怕看到他早已察觉的隐忍。
那天整理化妆包,从夹层里翻出节目组送的纪念册,硬壳封面烫着金色的剧集名字。随手翻开,里面夹着一张彩排时的合照:林河民在给我递话筒,我笑着回头看他,而角落里的林鹤川正望着我的方向,舞台侧光落在他半张脸上,眼底翻涌的情绪像未封瓶的酒,浓得藏都藏不住。指尖抚过照片上他微微蹙起的眉峰,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像被旧伤处的疤痕狠狠拽了拽。
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刷林鹤川的舞台直拍,看他在演唱会上唱那首《未寄出的信》时微微发红的眼眶,镜头扫过他手背上那道练舞时留下的旧疤——那是以前替我挡过掉落的灯架时划的。甚至会对着他机场图里无意间露出的黑色背包发呆,那背包带子内侧有个破洞,是当年我们一起去海边写生时,被礁石勾破的,他总说“这样才独一无二”。每次反应过来时,手机屏幕还亮着,心里却像被灌了铅,沉甸甸的全是对林河民的愧疚。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晚上睡觉,他还是会从身后抱着我,只是手臂不再像以前那样紧绷得发颤,呼吸落在颈窝,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有次我半夜翻身,撞进他清醒的眼眸,那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像蒙着层雾的湖。“睡不着?”他轻声问,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指尖擦过我后颈时带着微凉的温度。我摇摇头,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却突然发酸。他明明是被爱的那个,却活得比谁都小心翼翼;而我明明承诺了要爱他,心却像脱缰的马,一次次奔向不该去的地方。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道跨不过去的坎。我知道这样不对,却怎么也拽不住那颗偏向林鹤川的心,只能任由愧疚和贪恋拉扯着,把两个人都困在这无望的僵局里。这种拉扯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心困在中间。听到林鹤川的名字时,指尖会下意识发颤;刷到他的舞台片段会反复暂停,看他转身时发梢甩出的弧度;连他常喝的那个牌子的矿泉水,在便利店冷柜里看到时都会愣神——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细节,像生了根的刺,稍一碰就钻心地疼。
明明知道该往前看,可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他的方向,连自己都唾弃这份没出息的执着。可转头看到林河民,那份汹涌的念想又会被愧疚死死压住。他看我的眼神永远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会记得我不吃葱姜蒜,把外卖里的葱花一根根挑出来;会在我来例假时提前备好红糖姜茶,用保温杯装着,温度刚好能入口;会在我对着手机失神时默默递上一杯热牛奶,什么都不问,只说“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练舞”。
他越懂事,我越觉得窒息,好像每多接受他一分好,都是在对他凌迟。夜里常常失眠,左边是林鹤川模糊的侧脸,右边是林河民泛红的眼眶,两个影子在脑子里打架,直到天亮都分不清谁更清晰。爱与愧像两只手,一只拽着我往回跑,一只推着我往前走,而我被夹在中间,寸步难行,只剩满心的疲惫和狼狈。
我最终决定向林河民坦白这一切,我们约在常去的那家西餐厅,靠窗的位置能看见街心公园的梧桐叶,已经开始泛黄了。我到的时候,林河民已经坐在那里了。他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是我以前说过很衬他肤色的那件,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手表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表带磨出了淡淡的光泽。
看到我进来,他立刻站起身,眼底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温柔得让人心头发紧。“等很久了吗?”我拉开椅子坐下,指尖冰凉得像刚沾过冷水。“刚到。”他替我倒了杯温水,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点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菌菇汤,你说最近总觉得累,这个汤能补补。”菜单上密密麻麻的菜名,从开胃菜到甜点,全是我偏爱的口味。他把盛着排骨的白瓷盘往我这边推了推,自己却没动筷子,只是看着我笑,眼神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看他眼角笑起来时的细纹,看他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看他眼底那片只映着我的温柔。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林河民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握着玻璃杯的手指轻轻收紧,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怎么了?”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我今天哪里不对?”
他没等我回答,就慌忙移开视线,拿起桌上的银质茶壶给自己添水,手却抖了一下,热水溅在米白色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你看我,”他扯出个笑,语气却慌乱得很,“连倒水都倒不好了。对了,你上次说想看的那部文艺片,这周好像上映了,我们……”他说着乱七八糟的话,一会夹起一块排骨放进我碗里,一会又拿起菜单假装研究,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眼眶却一点点红了,像被水汽浸过的樱桃。
我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样子,喉咙发紧得像塞了团棉花,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林河民。”他夹菜的手猛地顿在半空,银质筷子上的排骨“啪嗒”一声掉回盘子里,发出轻微的声响。“我还是放不下。”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凌迟自己,“我试过了,真的试过了,可我做不到。”
他像是没听懂,慢慢抬起头,眼底蒙着一层水汽,声音哑得厉害:“什么放下啊?”他夹起一块排骨往我嘴边送,手却抖得厉害,排骨上的酱汁滴落在桌布上,“你快尝一下这个,今天做得特别好,酸甜度刚好……”话音未落,一滴眼泪就从他眼角滑落,砸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慌忙别过头,用手背去擦,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擦越多。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滑过下巴,滴进他搁在桌下的手背上,烫得他轻轻瑟缩了一下。
周围的喧闹仿佛都静止了,邻桌的谈笑声、服务生的脚步声、窗外的车鸣声,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他压抑的呼吸声,和我胸腔里沉闷的疼。“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看着他通红的眼尾,心像被钝器反复碾过,“我和你在一起,心里却装着别人,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没关系。”他猛地抬头,眼底蒙着一层水雾,却固执地睁着,像是怕一闭眼眼泪就会决堤,“我不在乎的,真的。你在我身边就好,哪怕……哪怕慢点爱上我也行,我可以等的,多久都可以。”他的声音带着哀求,尾音发颤,像个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孩子。我别过脸,不敢看他这副模样,喉间哽咽得发不出声:“河民,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对不起,我们还是分开吧。”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他强忍的闸门。他手里的银质筷子“当啷”一声落在盘子里,发出刺耳的轻响。他没去捡,只是慢慢抬起双手,用掌心死死捂住脸,指缝间很快渗出湿痕。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挤出来,闷得让人心慌。而我再也绷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下来,喉咙里涌出撕心裂肺的哭腔,重复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哭得浑身发颤,连呼吸都带着哽咽的痛,像被人狠狠攥住了心脏。
餐厅里的爵士乐还在流淌,窗外的行人步履匆匆,可这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
他听见我的哭声,突然放下捂脸的手,通红的眼睛望着我,自己还在不住地掉眼泪,却慌忙倾过身来,用指腹笨拙地擦我脸上的泪。指尖带着他的温度,也带着他的颤抖,一遍遍地抹过我濡湿的脸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哭了……不哭了……”他替我擦泪的动作很急,却又怕弄疼我似的放轻力道,眼泪砸在我们之间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片又一小片湿痕。
“我们不爱了好不好……不爱了……”他像是在哄我,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尾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不哭了,啊?”可他自己的眼泪却越掉越凶,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我的手背上,烫得人发麻。他就这么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固执地替我擦脸,重复着“不哭了”,像个被全世界抛弃却还在拼命维持体面的孩子。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停下动作,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上全是纵横的泪痕。他望着我,嘴唇翕动着,半天才挤出一句沙哑的话:“我……能再抱抱你吗?”我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又汹涌地掉了下来。”我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轻轻张开手臂抱住我。这个拥抱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像是怕碰碎了什么。他的下巴抵在我发顶,滚烫的眼泪落在我头发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低地说:“我早就知道了……从你唱错那句歌词开始,就知道了。”
他抱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都停了。然后才慢慢松开手,用手背擦了擦脸,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走吧,我送你回去。”车子停在公寓楼下,车厢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林河民解开安全带,却没立刻下车,只是侧头望着我,眼底的红痕还没褪,像蒙着层化不开的雾。“到了。”他声音很轻,带着刚哭过的沙哑。
我“嗯”了一声,推开车门的动作却顿住了。他忽然倾身过来,手轻轻搭在我椅背上,距离骤然拉近,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着淡淡的泪痕味涌过来,让人鼻头发酸。他的吻落得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唇瓣。没有往日的急切或占有,只有小心翼翼的珍视,带着点诀别的温柔。唇瓣相触的瞬间,他微微发颤,却很快稳住,只是用唇瓣细细厮磨,像在描摹最后一点属于彼此的温度。
我没有推开他,抬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能感觉到他心脏在胸腔里用力跳动,一下下,全是不舍。这个吻很短,短到像一声叹息,他就慢慢退开了,额头抵着我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谢谢你。”他望着我,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谢谢你……曾经愿意试着爱我。”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只能重复着他的话:“也谢谢你,林河民。”谢谢你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让我愧疚。他扯出个浅淡的笑,抬手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冰凉,像最后一次触碰一件珍宝。沉默在空气里漫延了几秒,他忽然吸了吸鼻子,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温热的液体在眼底打转,模糊了他的轮廓。我用力点头,喉咙里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从鼻腔里挤出“嗯嗯”的回应,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手背上。
他听到我的回答,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可嘴角却慢慢扬起,绽开一个带着泪痕的笑,像雨后初晴时挂着水珠的花。他抬手抹了把脸,把眼泪和笑容都揉进掌心,再放下时,眼底的红痕依旧,却多了点释然的轻浅。
“上去吧。”他又说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却比刚才多了点力气。
我推开车门,转身时,听见他在身后轻轻说了句“照顾好自己”。车子还停在楼下,我刚走到楼道拐角,就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那声音隔着车窗和夜风传过来,闷闷的,却像重锤敲在心上。我停住脚步,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不敢回头。
哭声响了很久,从克制的呜咽变成无法抑制的恸哭,带着彻底崩溃的绝望。不知过了多久,那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呢喃,被风卷着飘进耳朵里——“下辈子……能不能……能不能只爱我啊……”“没有林鹤川……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声音里的卑微和祈求,像针一样扎进心里。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泪无声地往下淌,砸在楼道的台阶上。夜空很静,只有他的哭声在回荡,一遍遍地重复着那句“下辈子”。原来再温柔隐忍的人,心底也藏着这样深的执念。
我终究还是没有回头,一步步走上楼梯,把那声泣血的恳求,和那个被我辜负的人,都关在了身后的黑夜里。直到楼道的门“咔嗒”一声关上,我才敢抬手捂住嘴,眼泪终于汹涌地掉了下来——那个总把温柔给我的人,那个会把溏心蛋煎得恰到好处的人,那个在深夜为我留灯的人,终究还是被我弄丢了。他这副模样,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还是那么爱我,爱到愿意把自己缩成朋友的位置,爱到可以忍受这份咫尺天涯的距离,爱到为了留住一点点关联,愿意付出这样隐忍的代价。可我呢?我不配拥有他这样纯粹的爱,更不配让他为我做这么多——我终究是辜负了他,辜负了这份沉甸甸的温柔。
第32章 最锋利的刀与最疼的人
我和林河民并肩走进公司大楼时,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光线下他的侧脸绷得很紧,下颌线像用刀刻过一样清晰。推开社长办公室门的瞬间,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仿佛凝固了,社长正在翻文件的手顿了顿,抬头看我们的眼神带着点了然的沉。
“我们要分手。”我先开了口,声音干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尖在身侧攥出褶皱。林河民站在我旁边,没说话,只是喉结轻轻滚了滚,眼底的红痕还带着昨晚的余温。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社长放下文件,目光在我们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落在林河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平日的锐利,反倒多了点复杂的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点头:“知道了。Astra你先回吧,林河民,你留下。”
我转身往外走,关门时余光瞥见林河民抬手按了按眉心,背影在逆光里显得格外单薄。走廊很长,我没走远,就靠在消防通道的门后,隔着一层门板,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没有预想中的斥责:“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林河民默默低下头,颤颤巍巍的小声说说了句:“没有了,她还是不爱我。”他像是犯了错的小孩罚站一样。过了许久,一声沉重的叹息,“这几年,是委屈你了。”是社长的声音,难得褪去了平日的锐利,带着点叹息的意味,“每次你和Astra闹别扭,公司为了护着她的形象,总把话头往你身上引,你从来没反驳过。”
我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指尖掐进掌心。想起有次直播时我故意打翻他递来的水杯,弹幕里全是“林河民怎么回事”的质问,他对着镜头鞠躬道歉,耳尖红得像要滴血,事后却只对我说“没事,下次我注意”。原来那些他默默扛下的指责,公司全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