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故意的。从昨晚在后台看到我和李鹤川依偎着睡着的那一刻起,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就攥住了他。他怕,怕李鹤川一个眼神就能把我拉回去,怕这几年小心翼翼维系的一切只是一场泡影,怕那些“真情侣”的欢呼最终会变成笑话。所以他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想让李鹤川看到——我和他才是站在舞台中央的一对,我们才是别人口中“最般配”的存在。
可他好像搞砸了。砸得一败涂地。
钥匙插进锁孔时,李鹤川的手指还在抖。金属碰撞的轻响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刺耳,他推开门,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落在他脸上,却照不进那双空洞的眼。
客厅里还维持着他出门前的样子,沙发上搭着件没叠的灰色卫衣,茶几上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杯身滑下,在玻璃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他没换鞋,也没开灯,径直跌跌撞撞地冲进卧室,反手带上门的力道太大,相框从床头柜震落,摔在地毯上发出闷响——那是张他和我几年前的合照,照片里的他笑得眉眼弯弯,左眉骨还没有这道疤。
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却压不住浑身的颤抖。舞台上那幕画面像失控的电影片段,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聚光灯下我仰起的脖颈,林河民覆上来的唇,台下炸开的欢呼,还有我偏过头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最后定格在我和林河民交叠的影子上,刺得他眼睛生疼。
“为什么……”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刚出口就被喉咙里的哽咽堵回去。积蓄了一路的情绪在关上门的瞬间彻底决堤,他顺着门板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木头,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翻搅。
三年前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同样是舞台,同样是猝不及防的吻,同样是全世界的起哄声。那时候他站在后台的阴影里,看着林河民揽着我的肩接受采访,看着我低头扯着裙摆没说话——他等了整整一夜的解释,最后只等到第二天娱乐版面上“河星CP实锤”的标题。
而现在,又是这样。
“为什么不解释……”他用力捶了下胸口,想把那股窒息的闷痛咳出来,眼泪却先一步砸落在深色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哪怕骗我一句……哪怕说不是故意的……”
他想起这几年在网上刷到的那些片段。综艺里林河民自然地接过我递过去的水杯,指尖相触时镜头特意放慢的特写;机场图里他帮我挡住拥挤的人群,手臂圈在我身后形成的保护圈;还有粉丝剪辑的“河星CP高甜混剪”,背景乐甜得发腻,每一帧都是他不敢细想的亲密。
那些画面此刻像无数根针,扎进他早已结痂的伤口里,把血肉翻得乱七八糟。他猛地抬手抓扯自己的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兽在无人的角落舔舐伤口。
“不是这样的……”他蜷缩起身子,膝盖抵着胸口,双臂紧紧环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些汹涌的痛苦。“明明……明明那天晚上你就在我身边……”
后台那夜的温度好像还残留在指尖。她额前汗湿的碎发,睫毛颤动的弧度,还有呼吸落在他颈间的温热……他以为那是转机,是上天给的第二次机会,却没想过,不过是又一场空欢喜的序幕。
“为什么……”他又一次重复这个词,声音里带着哭腔,破碎得不成样子。左眉骨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天真。眼泪越流越凶,顺着脸颊滑进衣领里,冰凉一片,和心口的疼混在一起,让他浑身发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喉咙哭到发痛,眼前开始发黑。那些翻涌的画面渐渐模糊,只剩下林河民吻我的那一幕,像烧红的烙铁,在他脑子里反复烫下印记。他的意识越来越沉,最后身体一歪,侧倒在地毯上,手臂还保持着环住自己的姿势,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
客厅的挂钟敲了五下,晨曦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他还没醒,或者说,是哭晕了过去。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嘴角却微微下撇,像是在梦里,还在问着那个没有答案的“为什么”。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网络世界早已炸开了锅。
娱乐版头条被昨晚的演出承包了半壁江山。“李鹤川强势回归,HL12终迎完整舞台”的词条后面缀着鲜红的“爆”字,点开全是他单人solo时的饭拍——镜头里的他穿着黑色衬衫,肢体舒展又带着狠劲,左眉骨的疤痕在追光灯下若隐若现,反倒添了几分破碎的张力,评论区里“爷青回”“HL12永远的神”刷成了瀑布。
XHKK的表现也没被落下,“XHKK舞台封神”“队长独舞教科书级别”的话题紧随其后,粉丝们拿着显微镜逐帧分析动作细节,连我旋转时裙摆扬起的角度都被做成了动图,配文“这就是顶级爱豆的业务能力吗”。
但真正屠榜的,还是我和林河民。
“林河民舞台吻杀”“河星CP三年热恋锤死”“公开秀恩爱天花板”三个词条霸占热搜前三,点进去全是昨晚那个吻的各种角度回放。官方机位的高清特写里,林河民低头时的专注、我睁眼时的微怔,甚至台下粉丝疯魔的尖叫都被收得清清楚楚;粉丝的饭拍更绝,有人抓拍到林河民扶着我腰时不自觉收紧的指尖,有人截下我偏头时嘴角那抹来不及掩饰的无奈,还有人把三年前我们官宣时的九宫格翻出来对比,配文“从官宣到舞台热吻,这对真的把恋爱谈到了明面上,三年长跑甜度丝毫不减”。
超话里早已成了狂欢的海洋。CP粉翻出这三年来的糖点合集——综艺里他替我挡开掉落的道具、机场他自然接过我手里的行李、跨年晚会后台他偷偷塞给我的暖手宝,连我们偶尔撞款的配饰都被扒出来,配文“是公开处刑的甜蜜,也是细水长流的证明”。路人在热搜下留言“原来早就官宣了,难怪这么敢,这波狗粮我先干为敬”,连圈外营销号都在转发那张吻照,标题直白——“顶流情侣舞台撒糖,三年感情稳如泰山,这才是内娱爱情该有的样子”。
公司的群里一片喜气洋洋。经纪人发来一串庆祝的表情包,附言“数据爆表,品牌方刚追加了合作预算,指定要你们俩同框”;公关部截了一堆正面报道,说“CP粉活跃度创纪录,路人好感度拉满,这波热度直接盘活三个待播资源”;连平时严厉的社长都难得发了句“保持住这种默契,后续的情侣综艺可以提上日程了”。显然,这场超出编排的舞台互动,成了所有人乐见其成的流量爆点,毕竟对早已官宣的我们来说,这样的“大胆”只会被解读为爱情里的自然流露。
林河民的微信发来一条消息,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对不起。”后面跟着一个低头认错的小狗表情包。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悬在输入框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三年前官宣时的场景突然涌上心头——也是这样阳光刺眼的清晨,我们握着手机在公司楼下徘徊,最终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心跳得像要冲出胸腔。那时以为公开就能换来坦然,却没想过,三年后的今天,这份被所有人祝福的“甜蜜”,会变成扎向另一个人的最锋利的刀。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手机屏幕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像极了舞台上那盏晃眼的追光灯。公司通知我们两个团一起开会时,我正在对着镜子卸演出残留的眼妆。卸妆棉擦过眼角时,忽然想起舞台上林河民那个猝不及防的吻,指尖猛地一顿,卸妆水的刺痛感顺着皮肤爬上来,眼眶瞬间红了。
赶到会议室时,HL12的人已经到了大半。林河民坐在靠窗的位置,见我进来,立刻站起身想让座位,我却径直走到了对面的空位,拉开椅子时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的动作僵在半空,最后默默坐了回去,指尖在膝盖上反复摩挲。
会议室的空调开得有些冷,冷气顺着裤管往上爬。我刚坐下,面前就被推过来一个纸袋,是林河民常去的那家三明治店,包装纸上还印着熟悉的太阳花图案。他把热牛奶放在纸袋旁边,指尖碰了碰我的手背,轻声说:“刚出炉的,还热着。”
我没看他,也没动那袋早餐,只是把视线转向窗外。玻璃上倒映出他垂下去的眼睑,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只被雨淋湿的鸟。
会议室渐渐坐满了人。HL12和XHKK的成员分坐两边,中间隔着一张长长的会议桌,桌上的矿泉水瓶摆得整整齐齐,却掩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紧绷。李鹤川坐在斜对面,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放在桌下、攥得发白的指节。他瘦了好多,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连呼吸都比平时轻,像怕惊动了什么,整个人透着一股易碎的疲惫,看得人心里发紧。
鹿松河坐在李鹤川旁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在我和李鹤川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自己的鞋尖上,叹了口气。赵雅婷对着镜子补口红,可眼线笔在眼角顿了好几次,怎么也画不直,最后烦躁地把笔扔回化妆包。Jaying靠着椅背,手指转着手机,屏幕亮着又暗了,暗了又亮,显然也没什么心思刷消息。
只有后来入团的几个年轻成员没察觉这诡异的气氛。解雅蕊正拿着手机和旁边的练习生分享昨晚的舞台直拍,“你看队长那个托举,帅炸了!”“河星CP那个吻我回放了二十遍,太甜了吧!”她的声音清脆,像风铃在空荡的房间里响,却让周围的沉默更重了。
“咚咚咚”,会议室的门被敲响,社长带着几个工作人员走进来,手里抱着厚厚的文件夹。他刚坐下就笑开了,把一沓数据报表推到桌上:“昨晚的演出太成功了!你们看这数据——”他指着屏幕上飙升的曲线图,“李鹤川回归话题阅读量破10亿,XHKK舞台视频转发量创纪录,尤其是河星CP,热搜前三挂了整整一夜,品牌方电话都快打爆了!”
他兴致勃勃地翻着资料,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抬头笑一笑。念到我和林河民时,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你们俩这热度必须趁热打铁,后续的情侣杂志、双人综艺都安排上了,剧本也挑了几个,都是强强联合的设定,保证粉丝爱看。”
提到李鹤川时,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鹤川这次回归反响特别好,团队商量了,下个月就发新专辑,主打歌已经在做后期了,争取冲个年度榜单。”
然后是赵雅婷和鹿松河:“你们俩‘松婷CP’最近讨论度也高,那个旅行综艺赶紧接了,正好和河星CP错开档期,互相带带热度。”最后看向Jaying和解雅蕊:“给你们接了个音乐竞演节目,多刷脸,争取圈波粉。”
厚厚的日程表被分发到每个人手里,密密麻麻的行程从下周排到了年底。社长合上文件夹,环视了一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知道你们几个老人……可能还有些过去的心思。”他的目光扫过我、李鹤川、林河民,最后落在鹿松河身上,“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现在数据说话,你们都是公司的顶梁柱,得往前看,别让私人情绪影响了大局,明白吗?”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空调的嗡鸣。赵雅婷捏着日程表的边角,指腹把纸都捻得起了毛边。鹿松河清了清嗓子,却没说出什么。林河民的手指在牛奶杯上转了一圈,杯壁凝的水珠滴在桌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行了,散会吧。”社长站起身,又补充了一句,“李鹤川留一下,关于专辑的事,还有些细节跟你聊聊。”
大家陆续往外走,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了。我起身时,故意绕开了林河民递过来的早餐,纸袋被碰得歪了歪,三明治的香气飘出来,却让人胃里发堵。经过李鹤川身边时,他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帽檐压得更低了,只有那道眉骨的疤痕在阴影里泛着白。我脚步顿了顿,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攥紧了手里的日程表,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我好像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被风吹散的烟。会议室的门合上后,社长把桌上的资料往李鹤川面前推了推,语气里带着刻意放柔的安抚:“鹤川啊,我知道你心里可能还有坎。昨晚那场景……是和三年前有点像,换谁看了都难免不舒服。”
他顿了顿,见李鹤川始终低着头,帽檐遮住的脸看不清表情,又继续说:“但你得明白,过去的事回不来了。现在公司是真把重心放你身上——新专辑的制作预算给你拉到最高,合作的都是业内顶尖的团队;后续的个人演唱会也提上日程了,场馆都在挑最好的。”
社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带着诱劝的意味:“你现在差的就是一个彻底爆发的机会。这次回归反响这么好,趁热打铁冲上去,成为顶流,成为公司的台柱子,到时候什么资源拿不到?你想要的,只要开口,公司能不依你吗?”
他拍了拍李鹤川的肩膀,掌心触到的布料下,肌肉绷得像块石头。“别让那些私人情绪绊住脚。你看林河民,为什么能站稳脚跟?就因为他懂得抓住时机。你比他有天赋,差的就是这股往前冲的狠劲。”
李鹤川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松开,指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泛着青白。他终于抬起头,帽檐滑落了些,露出左眉骨那道泛白的疤痕,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尽,却透着一股近乎麻木的平静。
“我知道了。”他开口,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砂纸,说完又低下头,重新把脸埋进帽檐的阴影里。
社长见他松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又叮嘱了几句专辑细节,才拿起文件夹离开。门关上的瞬间,李鹤川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响,像困在笼子里的兽,终于泄露出一丝无法言说的痛苦。
第22章 未谢幕的疤痕
走出会议室时,走廊里的光线刺得人眼睛发疼。我攥着手里的日程表,纸页边缘被捏得发皱,指腹下那行“河星CP综艺录制”的字样像根针,扎得我指尖发麻。愤怒像潮水般在胸腔里翻涌,一半是气林河民的自作主张,一半是气自己的无力——明明知道那会刺痛李鹤川,却还是让事情走到了这一步。
“Astra!”身后传来林河民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你等等我!”
我没回头,脚步更快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和他的呼喊较劲。走廊里来往的工作人员纷纷侧目,我却顾不上那些探究的目光,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Astra!”他追上来,在走廊拐角处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带着紧张的汗湿,力道却很轻,像是怕弄疼我。“你听我解释,昨天舞台上我……”
“放开!”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自己的胳膊都震得发麻。转过身时,我看到他脸上的错愕,还有眼底一闪而过的受伤。可那点怜悯很快就被愤怒淹没了,“解释?解释你为什么又一次在所有人面前演这出戏?还是解释你怎么精准地踩在李鹤川的伤口上撒盐?”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走廊里的回声把每个字都放大了,尖锐得像玻璃碎裂。林河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是……我只是怕……”
“你怕什么?”我打断他,语气里的嘲讽连自己都觉得刻薄,“怕我跑了?怕李鹤川把我抢回去?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宣示主权?林河民,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威风?”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着,眼眶一点点红了。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水雾,连睫毛都湿了大半。“对不起……”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Astra,我错了,你别生这么大气好不好?求你了,别不理我……”
“错了?”我冷笑一声,盯着他泛红的眼眶,故意用最狠的话刺他,“你的道歉值几个钱?林河民,你知不知道你这一‘错’,又把李鹤川推进什么样的深渊里?三年前你就用这招毁了我们,现在你还来?你是不是觉得看着他痛,你就特别有成就感?”
“不是的!我没有!”他急切地辩解,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胸前的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Astra,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