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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可堪折(晓岚山)


四目相对,情丝暗涌。他们已经三个月没有见面了。
张姝敌不过他的优游自若,微笑垂头不再看他。只觉殿内闷热人声嘈杂,趁众人不注意挪着脚步朝殿外走去。
汉白玉栏杆下,火红的灯笼已经挂了起来连成串,点缀着宫中的夜色。
“张夫人。”一道淬了冰霜般寒意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
张姝转身回头。来人走到离她两臂的距离远远的停下。
一身红色的飞鱼服。桀骜的眉目满是淡漠和肃杀之气。是锦衣卫新任指挥使沈誉。
他朝旁边挥手,两个锦衣卫捧着两团雪团模样的东西走过来放到她脚边。
“陆五娘托在下转赠给张夫人。”
竟然是两只小羊羔,四只蹄子收拢,卧在地面瑟瑟发抖。张姝惊喜的蹲下去。
“陆五娘……”本来想问陆蓁是否安好,她抬头,沈誉已经离开朝远处走去。
“谢谢你啊沈大人。”她讪讪的冲他的后背道。
她曾怀疑过,她寄到宣府的东西和信都落到了沈誉手上。他们俩应该已经解除婚姻了吧,无论如何都应该感谢他。
寒风把她的话送了过去,沈誉的背影稍滞,随后走得很快。
锦衣卫放小羊羔时还留了两把青草给她,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新鲜草叶。
张姝小心的探手摸了摸羊背上柔软的毛,把草喂到小羊嘴边。
一双朝靴踱步过来,停到她面前。
她仰头,娇声笑道:“夫君你来得正好!帮我把它们抱回家去!”
听说是陆五娘从宣府给她捎来的羊羔,杨敏之说:“听阿清说宣府的羊羔肉是一绝……”
被张姝打断:“你别吓着小羊!谁说我要吃它们了!我要养着它们,还要找青草来喂。”
杨敏之说他知道哪里还有青草,一只胳膊揽起一只羊羔,和张姝往北面的宫门走去。
从殿中陆续走出一些官员,在丹墀前驻足看向夜色中辽阔的宫城。一个绯袍中年汉子也跨出殿门,正好和杨敏之他们碰了面。
是洛阳荷花塘旁边的渔夫,也是河南布政使郑磐。
郑磐淡淡的瞥了一眼怀抱羊羔的杨敏之,两人没有说话,背道而行。
一路往北,在宫中夹道碰到李荃,和杨敏之拱手互道安好,再无他话。
在北宫门前领兵值守的是吴宣林。杨敏之和张姝将宫中腰牌都交给了他,他沉默的接过去。
出了宫门,张姝问杨敏之他们去哪里找青草。
杨敏之说去国子监,“那里能有兔子,应该也会有青草。”
张姝奇怪那里怎么会有兔子呢。
杨敏之停下脚步,面向她含笑道:“为夫就曾经在那里捡到过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小兔……”
元宵节的夜晚,明月当空,皎洁的光辉洒满人间,亦落满有情人的肩头。
(全文完)
……尾声……
雕花窗前,月如素锦,铺满一地清辉。
床帐中,已经打起哈欠眯起眼睛的小女童忽然睁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执着问道:“后来呢?找到青草了吗?”
杨敏之以为乖乖女儿已经被他念经似的故事声哄得睡着了,谁知突然又醒了过来。轻抚额角,头疼不已。
侧卧在一旁给小女儿打扇的张姝,终于忍不住吃吃笑出了声。这都是杨敏之自己找的事!
白天,囡囡突然好奇的问她,爹爹为何会入赘做他们张家的赘婿。她哄女儿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赶巧被提前从衙署回来的杨敏之听到,定说她诓骗孩子。
晚上哄囡囡睡觉的时候也不要她哄,说要给女儿讲讲他们当年的故事……
“没找到!大冬天的有什么青草!后来我和你娘就回家做羞羞的事情去了。”杨敏之口中敷衍,长臂越过睡在他们中间的女儿,悄然抚上爱妻的臂膀,眨眼瞅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姝拿眼神凶他,怎么在孩子面前乱讲话?
对女儿立马换了一幅温柔的表情,哄她入睡。
“再后来呢?那两只小羊呢?”囡囡对爹娘的打情骂俏熟视无睹,念念不忘只想着两只小羊羔。
张姝轻拍囡囡后背:“后来,那两只小羊羔长大了,成了亲,又生了几只小羊羔,再后来他们一家很多口羊回宣府老家去了,在那里漫山遍野都是青草,再也不用爹爹和娘去帮他们找了。”
囡囡对娘亲的故事很满意,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张姝拍拍杨敏之的胳膊,示意他把孩子抱到耳房的小床上去。
杨敏之回来,口中依然不服:“夫人怎么又诓骗孩子,那只母羊明明做了大郎的奶嬷嬷,后来……”
又要吵醒孩子!张姝支起身子恨恨的堵住了他的嘴。
杨敏之顺势把她扑倒在床上,含笑道:“夫人,你早就应该把下官的嘴堵上了。”
月光被挡在床帐之外,羞意落满眸间。

陆蓁到宣府军镇是在一个夏日午后。比流放戍边的父兄迟了整整十日。
从马车上下来,踩到黄土地上,双脚站立之处似乎仍在颠簸。
明亮的日头刺痛双眼。
整齐划一的马蹄踢踏声从身后传来,由远及近。她转身,领头的骏马飞驰而来,昂首坐于马背的人在她面前停下。
黄土尘埃中,高大魁梧的人影如一尊缄默的铜像,挡住了日光,将她的身躯全部笼罩到阴影当中。
她抬头,双瞳缩起。
马背上的人面无表情。
鸾带大红蟒衣,魁伟的肩臂上缀补四爪龙纹飞鱼,腰佩玄色排穗绣春刀。这样的官袍和佩刀,她的祖父——曾经的锦衣卫指挥使陆骞,穿了几十年。她还往祖父的刀鞘上系过穗子。
而今同样的袍服穿到他身上。一身冰冷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他漠然俯望她,仿佛在审视一个逃犯。
被他看得胆怯。“沈誉……”她把包袱往肩膀上推了推,呐呐道。
“你来与我退婚?”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硬,没有丝毫温度。
虽然在发问,口气威严平静,如同陈述一个事实,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仅仅一句话就让她怯了阵。她垂下眼皮。
她在几十里外的驿站小憩时,令护送她来的士卒将她此行的目的透露给斥候,想来他早间已接到斥候的消息。
“老肖!”沈誉朝身后跟随的骑队里喝了一声,“送她回!”
“喏!”随着粗犷的应答声,一个面目和善堆满笑容的粗壮汉子驱马上前。
他叫人送她回京城?“我不回去!”她后退,一脸抗拒。
“你要认得总兵府的路就自己走!我还有公务,晚些时候跟你说!”沈誉面露不耐,说完一甩马鞭,率领骑兵队伍扬长离去。
铁骑卷起漫天土尘。
原来他不是赶她回京城。陆蓁把包袱从肩膀落下来抱到胸前,仰头朝老肖露出这些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肖大哥?小的初来乍到不认得路,劳烦您带我去总兵府罢,谢谢您呐!”一口脆生生的京师口音。
明丽的脸蛋上绽出两个梨涡,浅浅的陷进柔软雪莹的两腮。
“夫人、夫人您言重了!”老肖一时口拙,慌忙下马,抬手请她坐上去。
他和其他人早就交头接耳私语过,晓得大人刚交换过婚书还未圆房的夫人是受武安侯谋逆牵连的罪臣之女。
原以为对方是个云愁雨怯的娇女娘,一见到大人的面还不得扑上来嘤嘤呜呜的哭两声?
没想到,是个笑容可爱美丽大方的小娘子。
“您甭跟我客气!叫我陆五娘罢!”
小娘子叫他不要客气,她自己也一点不见外,利索的翻身爬上他的马,朝他一抬下巴,笑眯眯的请他带路。
老肖从骑兵队伍里喊住一个叫“小方”的高个子瘦削年轻人,把他从马上赶下来自己骑了上去,驭马走到陆蓁前头,带她去总兵府。
他频频回头看小娘子跟上来没有,心里着实好奇如百爪挠心一般,恨不得立刻化身爱嚼舌根的婆子,仔细跟她打听一番,她为何要跟指挥使大人退婚呢。
早上他和另外几个骑兵头目在总兵府的书房跟沈大人议事,城外的斥候突然来报,说指挥使夫人从京中过来。
当时就瞅见大人的耳朵尖尖红了。等斥候说完士卒让他传的话,大人惯以冷厉示人的一张俊脸冰冻如霜。
沈大人来宣府调查军粮贪墨一案,暂代总兵之职,刚刚收到圣旨升任锦衣卫指挥使。有这么个前程远大的夫婿,还生得俊秀英气,陆夫人居然要跟他解除婚约?
这会儿见到俏丽可爱的陆夫人本人,老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郎才女貌的一段好姻缘可不能散。既叫他碰上了,少不得在沈大人和陆夫人中间说合,叫他俩和好!
老肖放慢脚力,策马靠到陆蓁身边,跟她热情的介绍沈誉每日的公务行程。
陆蓁初到生地的忐忑之情,因为老肖的热忱和健谈,平复下来。
不过这位肖老哥讲话实在啰嗦,来来回回跟她讲沈誉多么奉公克己洁身自爱,从不在外面沾花惹草也不逢场作戏。
听得她一头雾水,啰里吧嗦说这些作甚,她又不是都察院!
迫于跟肖老哥还不太熟悉,只得微笑倾听,眼睛和耳朵早就随着两边的街景和喧闹声不知遛到哪去了。
边地苦寒气象恶劣,刮风时飞沙走石,下雨时泥雨如柱。她来的路上沙尘和暴雨都赶上过。原以为宣府军镇所在之处,会和这边的土地一样贫瘠,和这边的天气一样糟糕,不想别有一番盎然生机,不输她来时路上见过的兵驿。
从街面两边飘来的辛辣油荤气和呛人的尘土味混合到一起,造就了边城剽悍豪迈的独特气息。
这边好吃的好玩的应该与京中也大为不同。等安顿好联络上父兄,她定要好好领略一番。思及此处,心中不由暗自雀跃。
两人到总兵府。老肖请她进内院歇息片刻,他去营房取膳食过来。
“府里没有灶房厨娘?”陆蓁不可思议,她朝深深庭院睃了一眼,又问,“丫鬟婆子也无?”
他们路过前院时碰到几个士卒穿梭忙碌,但到了内院就她一人。冷风一吹,风声穿过树木和空旷的庭院发出呜呜的空响,让她不寒而栗,身上的汗毛尽数倒立起来。
老肖谄媚笑道:“陆夫人您不来,沈大人都不回内院歇息,要那些丫鬟婢女作甚!大人一忙就是大半夜,只在书房凑合,哪得空回内院来住?不过夫人您来了就不同了,大人一定会回来安歇的!我叫我们那几个不长眼的弟兄少过来打搅大人和您!”
陆蓁环抱两臂摩挲鸡皮疙瘩,急道:“打住!这里连个活人气儿都没有!我如何也不要住在这!”
这人啊,总是失去了才晓得珍惜。
她在家时,总嫌围绕在身边的丫鬟婢子聒噪,恨不得把她们全甩脱了,自己无拘无束的才好。现在真个没人管了,她又害怕,看着寂静深寥的院子只觉瘆得慌。
陆蓁从后院一脚踏出来连连后退,说她可不住这里。
这么一看,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娘。老肖乐了,灵机一动,把她引去前院书房隔壁的厢房暂住。
陆蓁透过窗户看到几个士卒在书房前走动忙活,面上神色缓过来。
还未等老肖去营房取膳食,被他征用了坐骑的小方送膳食盒过来。
老肖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喜滋滋的捧到陆蓁跟前,说:“陆夫人,今日的伙食极好!我们营房的厨子晓得您要来,做了不少好菜!”
陆蓁打开一看,满满的一碗红烧肉泛着油腻腻的光,夹杂了一堆看起来就难以下咽的菜叶子、番薯和白萝卜。
“我,我还不饿,今日就不吃了吧。”她强忍内心的不适,朝老肖和小方嘿嘿干笑,请他们把食盒拿回去。
小方腼腆微笑,朝她恭敬道:“要不我和肖哥带您到外头酒楼去看看有没有您爱吃的?”
“好啊!”
“不可!”老肖出言制止,瞪了小方一眼,这个没眼力的郎子。要献殷勤也该沈大人来。
转头冲陆蓁赔笑:“我们跟沈大人禀报一声,请他定夺。”
陆蓁敷衍的“嗯嗯”两声,心说肖老哥真是个墨迹人。
小方提着食盒,和老肖向她告退,她面上堆笑朝他们拱手致谢。回到房中,一头倒到床上,怅然叹了口气,不一会儿眼皮发涩,睡了过去。
老肖和小方回到营房。沈誉已经结束了巡防,在营帐内写折子。
膳食盒子原模原样的送了回来。
小方问:“陆夫人约莫吃不惯,是不是该到外头酒楼整治一桌合京中口味的送去?”
沈誉提笔悬在半空,眼睛盯着桌案上的素纸,淡淡的说:
“我不惯这毛病,吃不惯就饿着。你们若觉得巴结住了她,就讨好了我,你们尽管试试。不过记住了,用你们自己的饷银。胆敢借机滋扰欺凌商户,军法伺候绝不姑息。”
大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小方心头一凛,面色肃然抱拳称喏,不敢再多话。
老肖瞅了一眼沈誉身上的官袍,慢吞吞收回目光。他们早上去总兵府议事时,大人穿的是一身半新不旧的常服,并不是这身崭新的飞鱼蟒衣。
他心下有了新的计较,拉着小方的胳膊退下,临走时笑嘻嘻的说:“大人,前日开平卫的兄弟给您送来的几只羊您尽数赏了我们,我们哥儿几个索性得寸进尺,今天晚上再借一回大人的地方烤个羊羔子,请您也赏个脸!”
沈誉听他说“开平卫”,面色和缓,思绪已经转到那边去,对他的恳请之语不以为意。
摆了摆手道:“你们随意,末了记得把院子收拾干净。”
手下都畏惧他的严苛,其实在细枝末节上他并不计较。
这些郎子是边军,随时要去战场跟鞑子拼命,既要施恩立威拢住军心,也要适当纵容他们的野性,上了战场才能凶悍如狼而不当挨宰的绵羊。
老肖未必了解他的想法,只是和他接触久了,也晓得他并不在乎小节,立时打起哈哈笑着道谢,跟小方回去找其余几个兄弟准备烤羊羔子。
他们离开没多久,沈誉笔走龙蛇写好奏章,差亲信交到锦衣卫专用的快驿手上送去京城。
外间天色渐晚,帐内一灯如豆,他立于帐中,盯着跳跃的火苗看了一会儿,眉眼漠然,和午后见到陆蓁时没有两样。
随后抄起桌案上的绣春刀佩戴到腰间,长腿几跨大步出了营帐。
宣府傍晚的风比白日猛烈的多,吹起他一身袍服在风中飒飒作响,上下翻飞如辕门处旗杆上飞舞的绯色旗帜。
他翻身上马,夹紧马腹催马疾行,朝总兵府飞奔而去。

风从沉寂孤寒的塞上旷野吹到营房,从营房吹到连接牙帐和宣府军镇的纵横阡陌。
吹过在暮色中纵马穿行阡陌的飞鱼蟒纹衣袍,吹到城中的总兵府,最后呼啸着灌入陆蓁忘记关闭的窗中。
她有些冷,在梦中缩成一团。
送入耳朵里的塞外烈风,把通州马场那日河岸边的芦苇吹得成片成片的折弯了腰,搅得水面哗啦作响。
她陷入可怕的黑暗。惊慌、恐惧、害怕的呜咽声闷在胸腔。双眼流下刺痛的泪,耳朵越发灵敏。
“陆娘子?陆五娘!”少年温厚的声音在耳边惊诧响起。
是你吗?杨小郎?
是我,莫怕,我扶你起来,带你离开这里。
少年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扶到他的马上。
陆娘子你坐好,害怕就跟我说,怕掉下去就抓紧我的衣裳,我们去通州码头找张娘子。
他的嗓音温和敦厚,让她的心出奇的安定下来。他身上有好闻的青草气息,她起初抓着他的衣裳,后来牢牢的抱紧了他的腰……
穿过塞北的风,他和她来回驰骋在马场边的河岸和通州码头之间,可是一直找不见被贼人掳去的张姐姐。
后来,风越刮越猛,连他也不见了,只剩下她独自一人,被烈风推得踉跄,被朦胧的白雾包围,眼前依然漆黑一片。
芦苇丛扫过水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哗啦啦!哗啦啦!就像一桶水倾泄而下。
“陆蓁。”迷雾中,又一个人在唤她。是一道不包含任何情绪的声音。
她睁开眼,坐在马前被她紧抱住的人缓缓回头。
是沈誉桀骜冷漠的一张脸。两道剑眉凝结冰凌,一双漆目中似乎浸润着终年不化的积雪。
陆蓁猛地睁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里不是京中的家,也不是她被祖父使人诓骗过去的沈宅。是边城的总兵府。
她悄无声息的闭上微热的双眼。
风从窗外刮进来,吹到床上,汗意冰凉。
哗啦啦,哗啦啦,芦苇丛的声音依旧,一声接一声,从窗外的院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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