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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可堪折(晓岚山)


杨敏之当然希望对他除之而后快。不过,杨敏之看错了人。
郑磐是大道直行的磊落君子,与他、与杨敏之,从来不是一路人。
去漳州郑磐处尚可安生保命。若仍贪恋棋局,个人的杀身之祸是小,稍有不慎便会给族人带来灭顶之灾。那他岂不是家族的罪人耶?
为祖父与家族,他甘愿成为弃子。
翌日,清晨。
杨源早早匿在花船附近。
秦韬这一夜似是好梦。神采奕奕的出船,船妓作矫揉造作之态,亲热的要他改日再来。他笑嘻嘻向船妓扔了一把碎银子,略过踏板直接跳上岸,潇洒而去。
杨源探头看一眼秦韬离去的方向,朝花船走来。
船妓捶着腰身正要入内,只见岸边凑过来一个头戴笠帽、面孔生疏的小郎君,十七八岁,青春俊秀。
船妓心中不免意动,俗艳的红唇勾起一抹娇笑,语含暧昧:“小郎君,夜间再来找姐姐耍,可好?姐姐昨受了一夜的累,这会子奉承不起呢!”
杨源俊秀的面皮涨的通红。
杨家对子弟家教甚严,杨敏之洁身自好,从不沾染欢场之地,杨源和杨清也没见过这种世面。
想问的话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立了一瞬,扭头就走。
见这个年轻后生被自己臊了一脸,吓得落荒而逃,船妓抖了抖手帕咯咯笑起来,打着哈欠回船里去了。
昨日来的秦大人,也不知身子有什么怪毛病。到她船上来,按理说是看上了她的人,却独占她的香闺,把她赶去船尾和粗使婆子挨挤。
这日早上,还与她调笑,她的床睡得更香更入梦。他是睡得香了,她在下人房的硬板床上却躺的腰背酸痛,白日里可得好好补眠。
幸而他给的大方,又不用她奉承出力,她乐得多挣几个脂粉钱,对于秦大人的怪癖也懒得去深究。
随着天光渐渐亮起来,货来人往的通州码头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与此同时,几十里外的京城,钟楼上报时的钟声鸣响,皇城内外如雄狮从睡梦中苏醒,城门开,万户启。
不过须臾,皇城正南方向的商市街坊廊房大街就热闹起来。
廊房大街上的宝山阁,卖一些印章、古玩、碑帖字画,在周围鳞次栉比的商铺中,朴实无华,实不打眼。周围的商贾都不知道,这是在皇城里伺候皇爷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李世忠的私产。李大监时不时派徒弟李荃过来照看。
这日,也是李荃和杨敏之约好见面的日子。
李荃起初不过是内廷默默无闻的洒扫小太监。
几年前,杨敏之作为国子监的太学生,帮忙在内学堂向刚净身入宫不久的小太监们授学,就此认识了李荃。
李荃聪明机灵,有上进心,杨敏之在授课时不免多提点一二。后来有一回,李荃当差出了差错,差点被主管洒扫的太监杖笞至死,恰被杨敏之碰到。
杨敬庭时任吏部尚书,主管洒扫的太监即便不看杨家公子的面子也得看杨尚书的面子,不敢再为难李荃。李荃逃过一死。
后来,凭着脑瓜机灵又会钻营,李荃一路往上爬,进了司礼监,混到李世忠身边。既是李世忠的徒弟,也是他的义子,得了李世忠赐名,跟他同姓。
李荃对李世忠甚为忠心,对救过自己一命、且这些年一直在私下关照自己的杨敏之也很是信赖。杨敏之暗中和卢梦麟较量时,得李荃相助,通过李荃向后廷推手,一步步引卢梦麟入彀。
李世忠岂不知,自己这个义子后面有杨敏之的身影。几次三番,波澜诡谲之中,棘手的差事在李荃手上办的越来越好,他统领的司礼监也得尽了好处。
对于杨敏之,他在提防之余颇多欣赏。
杨敏之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剑指卢温和卢梦麟祖孙。他更是乐见其成。
他和卢温二人,一个是从万岁幼时起即陪伴左右的大伴,一个是万岁被立为太子时的帝师,倍受万岁尊敬。在万岁跟前两人自是一团和气,但私底下,看着对方,心中都有些微妙。
恰逢杨敏之破局,李世忠不动声色站到杨敏之这头,必要时通过李荃顺水推舟。
至卢温和卢梦麟倒台,皇长子身边伺候的大伴被顺势换上了他司礼监的人。再到杨敏之中状元,杨敬庭入内阁,李世忠自认慧眼如炬,无论内宫还是外廷,在这棋局中,他稳操胜券。
接下来,该当如何,他很想看看杨敏之会怎么做。
李荃把义父的心思透露一二给杨敏之。
二人坐在宝山阁二楼品茗,窗下就是廊房大街最繁华热闹之处。窗外,人声鼎沸,嘈杂喧哗,更衬得室内安静闲雅,茶香清幽。低声说话的声音在喧嚣的市井气中被冲淡,几不可闻。
杨敏之摇头:“不在皇长子,亦不在于皇次子。”
他的面容,隐于茶水升腾的雾气之后,原本鲜明如漆的眉目变得模糊,淡而清雅的笑容也莫测起来。
李荃不解。
“且等等再看。”杨敏之稍稍挽起一边袖子,给李荃点茶,一幅怡然自得之态。
心内,却不免发出一声喟叹。既无法逃避,无以脱身,便躬身入局也罢,他杨敏之又何曾惧过谁?

第6章 秋千
这几日,张姝在府中跟贵妃派来的教养嬷嬷学习规矩礼仪,日日不得闲。为了表示对教养嬷嬷的尊重,每日清早去西边的客院,直到入夜安寝时才回东边她自己住的青鸾院。
从青鸾院走出去没多远,就是侯府的山水园林。和旁边张侯爷让工部另建的府宅一墙相连。
张姝每日里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客院跟教养嬷嬷进学,用心领悟嬷嬷所教授的世家礼仪和京城名门闺秀的举止做派。
她还不晓得,隔壁自家宅院竟被父亲赁给工部,暂时用作首辅官邸。更不知,隔壁宅院连杨府的牌匾都已挂上,两宅之间用于连通的月亮门和其他通道也都被从两边封闭起来。
她如同一个要考科举的学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向学。
教养嬷嬷原以为这一趟是个辛苦差事,这么一个身娇体怯兼身份尊贵的小娘子,别说苛责刁难,就是轻言细语的说话,还唯恐怠慢她。
没想到张姝如此乖巧和顺,对她礼遇有加,进学也一丝不苟,没有半点怨言。
教养嬷嬷时常夸赞,张侯爷和何氏一贯心怀疼爱。都让她不必着急,慢慢学就是。
只有张姝自己清楚,两年前初入京城,在宫中出了个岔子,以至迷路走失的经历,每每想来,依然让她惶恐不安。
父亲爽直,母亲柔善,贵妃得宠,她又是这样一幅怯弱之身,除了一副还过得去的容貌,别无他长。莫说给父母家族遮风挡雨,就连先护好自己,不让爹娘和姑姑操心,便要费尽她本就平庸可怜的心力。
这日,教养嬷嬷笑说,她再没什么新东西可教了。放张姝休憩一日。
喜鹊伺候她换衣衫梳发髻,由衷赞她:“姑娘聪慧,心性坚韧,学东西也快,哪像奴婢,在宫里这些年,还常因出错挨罚。幸而娘娘赏我出宫伺候姑娘和侯夫人……”后半句没说,给他们当差比在宫中整日里提心吊胆要强太多了。
张姝看着宝镜中喜鹊正给自己梳双环飞仙髻,抿唇笑道:“你才是心灵手巧之人。”
喜鹊对镜中张姝笑说,自家姑娘最好,梳什么样的发髻都是顶顶好的。
张姝素来安静少言,许是这几日跟嬷嬷学规矩礼仪,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低声叹道:
“如今你们个个都夸我好,其实,哪里是我有多好呢。就像一杯茶,你起先不晓得它是用好茶叶还是次茶叶泡出来的,不过是装到什么容器里,就给世人呈现出什么样子。在粗糙的茶杯里,自然鄙陋,不大被人看得上。放到精致的茶具中,便人人夸赞是一杯好茶。其实茶还是那杯茶罢了。”
喜鹊本想说品茶时闻香、辨色、识味,便知道茶是不是好茶了,但是说出来就好像要跟主子抬杠似的,想了想没有说出口。给张姝盘好发髻,点缀上步摇等金玉头饰,俯身朝镜中的如花面靥笑问道:“姑娘,您上回说要打秋千,只不得空。今日天气晴好又没有大日头,正好耍一耍。”
主仆二人在镜中对望而笑。
在老家时,每年到了花朝节,县乡都会选出几个花神娘娘,有的端坐高台宛若观音,有的在林中打起高高的秋千仿佛飞天的仙子。
她幼时极羡慕打秋千的花神娘娘,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飘飞,就像真的仙人一样。
今年早春时节,主持花朝节的县令夫人同时也是给她做过闺训启蒙的义母娄夫人,得了她母亲的应允,请她扮演花神娘娘。她今年一十六岁,正是少女最美好的花期,也值得做最美的花神娘娘。她不喜欢泥塑一般坐在高台上,选了打秋千。
当时父母和义母都很诧异。平日里羞怯娇弱的小娘子,竟然敢站到那么高的踏板上,从林间高高荡起。如同仙女下凡,荡过乡民们的头顶,在众人的欢呼雀跃声中,透过脸颊前的薄纱将美好羞涩的笑容洒向人间。
进京以后,父亲专门请工匠给她打了一架可供站立的高空秋千,放到她院中。两侧坚固的链绳上缠绕华丽的彩帛,比老家花朝节的秋千更大更贵重。只不过到京城以来,忙着搬家、收拾内宅、跟教养嬷嬷学规矩,还一次没有使过。
何氏带了几个健壮的仆妇过来,助推秋千。
院中的芍药开的正好,张姝剪下一朵粉白的杨妃出浴,一朵嫣红泛金的金带围,问母亲,簪哪一朵好看。
何氏觉得哪朵花都和女儿一般可堪怜爱,把两朵都簪到她的发髻上,双环发髻之间簪上金带围,一侧斜插杨妃出浴,秀发和盛放的花朵交相辉映,露出秀美饱满的额头,更衬的人比花娇。
何氏很满意。让喜鹊和婢女们自己挑喜欢的花朵簪花。年轻的女使们自是欢欣不已,纷纷在花圃中寻找自己最钟爱的鲜花。
张姝剪下一朵全然绽放的大瓣红芍药,含笑让何氏坐下,稳稳当当的簪到母亲发间。
承恩侯府内宅正热闹着。廊房大街上的宝山阁,依然在一片喧嚣的街市中,清净的仿佛世外之地,低声话语之间,只有淡淡的茗香弥漫。
杨敏之稍稍提点几句,李荃就明白了。
杨敏之点到为止,踱步到窗边撑手俯看楼下街市,深邃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漠然的倦色。
当他想通贵妃晋位的关节,便明白了,如今的势已在万岁掌握之中。
万岁不动声色就收回权柄,绝非羸弱之君。他们所尽忠者,从来不是哪位皇子。
借万岁的势,助父亲清除朝政改革最大的一块绊脚石,从此再无掣肘。他便也心中大安。
世易时移,势与力会瞬息变化,将来也可能再生变局。他只是个凡人,无法做到算无遗策。将来的事,待将来再说也罢。
李荃和杨敏之聊完正事,又和郑璧埋头品鉴了一番郑璧托友人从老家搜罗来的几幅书画卷轴。之前郑璧从老家友人手里寻了几本前朝书画大家的拓本,随手给了李荃。李荃想必凭着那几本拓本讨到了不少好处,对郑璧感激不尽,定要分一半利钱给郑璧。
郑璧哪能要他的钱,听说李荃在宫外置办了宅子,娶了一房贤惠太太给他管家,直说权当给他的贺礼。
太监娶妻早已不是新鲜事。郑璧暗生好奇,拉着李荃私下便有了些浑话闲篇。
若是换别人,明目张胆跟太监问闺帏之事,非得惹出不快。可天底下就有郑璧这样的人,脸皮厚,待人亲切,给人天真质朴之感,让人容易放下心防。只要他愿意和你打交道,便会让你如沐春风。
他俩声音虽小,杨敏之又不是真的聋,只是懒得听他们侃风月之事。后来听他们连“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都拿出来浑说,不由皱眉,只等杨清从楼下食铺采买回来便待离去。
偏偏楼下街市中的衣帽铺子发出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原来是铺子新到一批帷帽,还不等伙计叫卖,就一售而空。
时下民风开放,女子抛头露面出门游玩、打理铺子,都属常事。帷帽除了用于遮阳,早就不时新了。
只因多日前,承恩侯府千金去红螺寺上香,山间的香客窥见其真容,一传十十传百,侯府千金的美貌便传遍市坊。当日她戴的帷帽也成了一时风气,不论闺阁娘子还是少妇都争相模仿。娘子们发现,戴上帷帽,举手投足之间果然更显朦胧绰约之美。帷帽一跃成为京城女子们穿衣打扮的入时之物,一时风头无两。
杨清采买完食材,又从德芳斋买了一堆自个儿爱吃的糕点点心,看衣帽铺子前人头攒动生意红火,又听人七嘴八舌的说侯府千金如何如何,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回到宝山阁就管不住大嘴巴,不管杨敏之在没在听,叨叨说起来。
原来,自从侯府千金美貌之名广传,这几日常有轻浮的登徒子,跑到侯爷家门口意欲偷窥,被侯府家丁追着打出一条街。更甚的是,一些胆大的浪荡公子哥,自诩人才风流,恬不知耻跑去侯府跟侯爷提亲,被侯爷打骂出门。
侯爷家门庭若市,不堪其扰。
杨敏之的眉头深深蹙起,深感不妥。很后悔当日答应工部的安排。
他与父亲都喜清净,只是现在看来,住到承恩侯府侧旁,就别想清净了。且,首辅官邸左右,若整日里狂蜂浪蝶出没,首辅官威何在?
临行前,问李荃,万岁是否提及给承恩侯在朝中安排一个虚职。
李荃点头,万岁让义父在锦衣卫和工部中给张侯爷随意安排一个。本朝外戚有爵位无实权。对朝廷来说反正只是多添一张嘴,多一个人领俸禄,又无实差可做。
杨敏之放下茶杯,道:“那便锦衣卫吧。”
工部在六部中虽地位最低,不受待见,但是若论贪墨,门道其实很多。若在工部,以张侯爷的心机智慧,很容易着了人家的道,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
杨敏之和杨清、郑璧出了宝山阁,打马慢行。
杨清很关心承恩侯府,只是不解,为何公子的建议是锦衣卫而不是工部。明明张侯爷和工部的秦韬有交情,到工部不是正好有人照应么。
郑璧笑嘻嘻:“侯爷在老家干的就是要命的买卖,在锦衣卫就算领一份虚职,也算人尽其才,震慑住宵小之辈想是不难。只是,我竟不察觉,行简原来对侯爷的事如此上心,还是说另有所指呢?”
明晃晃的调侃。
杨敏之冷冷的瞥他一眼:“若我告诉李荃,他跟你的谈资,以后会出现在一本叫‘京师见闻录’的书中,你说他会作何感想?”
说罢,一夹马腿,喝道:“回府!”竟自拐到去杨府新府邸的方向。
杨清惊喜,公子终于想起回新府邸了,忙“哎”了一声打马追过去。
“唉?行简兄,有话好好说嘛……”郑璧在后面跟上去。

第7章 冲撞
三人到杨府。先行过来的几个仆人已将府内收拾的一应妥当。正院本应家中主人住,杨家老祖母此番会一同过来。杨敏之知道父母对祖母最是恭敬孝顺,便做主把正院留给祖母。东边为尊,父母亲住东院。他自己带杨源杨清住西边的院子,也就是和承恩侯府一墙之隔的院落。
回鸾院。
院门上拟的这个名字,闺阁气息甚浓。不过终究是暂居别人家的宅子,杨敏之并无不满,随遇而安即可。
杨清欢欢喜喜的布置自己住的厢房,杨敏之和郑璧在回鸾院走马观花浏览一圈,两人边说话边出了院门,往院子后的花园走去。
这座宅院,果然如杨清所说,不论是亭台楼阁还是水榭奇石,都美轮美奂。连绵侯府两座宅院的假山园林仿江南秀丽山水之色,又融合了京城园林古朴厚重的特点。不远处的假山尖尖上,探出一座凉亭,琉璃瓦覆盖的顶部四角飞起,竟衬托出山势巍峨之感。
小径两旁遍栽湘妃竹,曲径蜿蜒向上,直通凉亭。杨敏之和郑璧往上走,意欲看看山顶周遭又有何不同。
一个仆人过来通传,说刑部主簿范大人过府来找郑璧大人,正在门口候着。
杨敏之和郑璧对望一眼,心下了然。
郑璧笑说:“不知该说老范是谨慎还是滑头,明明我这几日不是在翰林院就是在官舍,他不来找,偏偏到首辅大人家门口来堵我。”
杨敏之和郑璧提前从郑磐信中得知,卢梦麟在流放途中失踪。随后郑璧从侧面悄悄跟刑部知会了一声。刑部想是已查到什么,却不知杨敏之心下想要如何。今日老范特意跑到杨府门口,明为堵郑璧,实为探一探杨敏之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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