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冷厉,“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可能。在你嫁进来的那日,你就应该清楚,赵家的少夫人头衔可以有,其他的不可能。”
“所以,你为何这般贪得无厌,毫不知足,甚至使用这样的下流手段,你的家人从来没有教过你吗!你当我赵家是什么,当我是什么!是你攀上高枝的阶梯吗!”
他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火,也从来没有这般怒气,甚至这般骂过人,所以他是因为愤怒到了极致,才会这般。
她终于明白了,他以为她用了勾栏里的手段,恬不知耻地下了催情药。
他觉得他贪得无厌,已经成了赵家的少夫人了,却又想要真情和孩子,想要更高的地位。
她可以解释这里的香料她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好闻才买了回来带上。
可是,她说不出话。
让她伤心的不是他的愤怒,而是原来跟自己接触是这般让他愤怒,甚至她明白了,在清醒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碰她。
她想起了去年除夕的那一晚,她的痴心,她的默默等待原来都是错的。
原来他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从心底鄙夷她,不想跟她有过多的牵扯。
一瞬间,她失去了勇气,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退了下去。
他见她这般模样,愤怒地将锦囊塞在她怀里,“说不出话了,是不是。”
隔了许久,她才终于开了口,“我没有放药在里面,至于里面为什么有这些,我也不知道,只是买来的。”
她说的很平静,轻声地陈述着事实,似是在为自己极力辩解。
他一时无话,只是不愿再看她,紧闭着眼,让她快走。
第176章 大梦(三)
她垂下头,默默转身离去,到了房中,她一个人呆坐在那,没过多久,又有丫鬟来了,手上端了一碗药。
她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用丫鬟说,自己接过去就喝完,药很苦,却比不上她的心苦。
她颓废地歪坐在靠椅上,眼睛里没了生气,只呆呆地看着窗外,失了神。
赵琰在她旁边坐下,俯身想去抱她,却无法抱住,泪水穿过他的手掌,他才知,从前的自己是这般的刻薄无情。
赵琰蹲了下去,想跟她说说话,可是她却听不到,他徒然地只觉得心绞着痛,外面的雨还在飘飘洒洒地下着,她就这样一个人,待在无人的雅静棠,他哽咽地抚在椅背旁,无法言语。
转眼到了晴日,离那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她明白自己不被他喜欢,这段期间就是一个人待着。
这日初禾说要去福禄寺为家人祈福,也提议让她出去,她去禀报了母亲,带着初禾和初桃坐上马车一路疾行。
到了福禄寺,她先为天下百姓祈福,之后又拿起了一根姻缘签,福禄寺供奉的菩萨较多,她跟着香客一路走到大殿,她虔诚地叩拜,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也依然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等到要写另一半时,她停了下来,踌躇了半响,最后还是写上了赵琰,等她想去挂在树上时
旁边的一对夫妻道,“这样下辈子我们依然可以在一起了。”
女子笑,“这辈子还不够,还有下辈子吗?”
男子道,“那当然,这颗姻缘树可灵了,凡是真心相爱的男女,都会如愿以偿。”
女子痴痴笑了几声,让男子挂在了高处。
原本想要挂上去的她,突然想到那日他的眼神,连跟她接触他都觉得恶心,又怎么会有下辈子呢。
她顿时刷白了脸,赵琰在一旁立刻明白她想到了什么,他想要阻止,却不能够。
木牌上原本属于他的名字被划去,唯独留下了她一人,就如同与赵府的格格不入一样,她就应该适合一个人在其他地方呆着。
原本游玩的兴致全没了,她立马说要回去,初桃和初禾还没玩够,但是又不好说什么。
马车到了远香街头,原本这边就人多,今日就更加,初禾从车里看去,见一堆人围着,“少夫人你看,那里怎么那么多人?”
她也跟着看去,只见人群议论纷纷,旁边好些男子都带着兴奋的神色,等看清后又摇头惋惜,有些甚至还有些邪淫的意味。
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只是初声道,“哎呀都出来了,我们就下去看看嘛。”
她只好跟着她们一起下来,站在远处,只见人群中有些大娘面上不忍,有几个脱了衣服附身下去,后面人也越来越多,有些公子见了,先是大惊失色,之后又是愤怒不已,随后好几个公子都命人,买了衣裳过去。
她见着有些奇怪,想过去,这时旁边停着的马车中出来一人,将她吓了一跳,就这么一瞬间,赵琰就明白了马车里的人是谁。
欧阳醉!
欧阳醉下车,满目惊艳,他原本就是在车内小睡,今日早上的那个丫鬟太瘦,吃得不尽兴,天公作美,让他在这遇见了一朵莲花。
欧阳醉将她打量了个遍,眼神停在她的胸口和饱满的臀部上,不自觉的舔了一下舌头。
她大惊失色,往后退去,欧阳醉步步紧逼,邪淫着笑,“敢问姑娘是哪里人啊,在下欧阳醉。”
一听这名字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京城谁人不知国舅爷欧阳醉!
她后退着想要尽快跟此人拉开距离,欧阳醉却不愿意放过她,“姑娘还没说是哪家姑娘呢。”
她迟疑着退了两步,“我是赵琰的夫人。”
对就是这般,她给自己打气,欧阳醉听后果然顿了一下,双目放光,“原来你就是从泉州来的那个孤女啊。”
她低下头,避开欧阳醉的目光,默然一会,才说,“是。”
欧阳醉又走近几步,她跟着后退几步,手在衣袖中捏成了拳,欧阳醉看了一眼她的红唇笑道,“夫人这般害怕干什么。一直听说江南一带出美人,没想到泉州的美人是这般的水灵。”
她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偷眼看了一眼人群,初禾她们也不知挤到哪里去了。
慌乱之中,她努力镇定下来,“泉州海贸繁盛,夫君也说这边是个好地方。”
她搬出赵琰,就是想提醒这位大人。
谁知,欧阳醉道,“哎呦,真不愧是探花郎,四海各地风貌皆知啊。不过他们读书人满脑子都是文才,酸诗,又有多少能懂女人的心呢。我就不一样,尤其懂得女子的风情。夫人看着这般稚嫩,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个姑娘家呢,怕是赵大才子,平常冷落你吧。”
她震惊地抬头,双眼不敢置信,她不敢相信堂堂的国舅爷竟然能够这般猖狂,她到底是相府的儿媳妇。
怎么容他这般谈及私事,无论她夫君冷不冷落她,都不是他该管的!
“夫君一心都是为国为民,作为内人,自然以此为傲。”
她紧紧拽着自己的手,暗暗为自己打气,心底想着,初禾她们快点回来。
赵琰恨不得撕碎了欧阳醉,他拼命地护在她的身旁,告诉她,有他在,不要怕,可是欧阳醉还是穿过了他身体,步步紧逼。
欧阳醉摇头道,“这就是不懂夫人的美嘛。我要是有夫人这般的的女子作为内人,绝对会好好疼爱她,夫人你说是吗?”他伸过手来。
【欧阳醉滚开!】赵琰气的浑身发抖呵斥道。
“走开。”她往旁边走去,直接与他撕破了嘴脸。
“哎呦夫人,我这就是跟你说说话而已?何必动怒呢?”
她如惊弓之鸟立马想从一旁逃脱,谁料欧阳醉像是知道她的意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放开,放开她,畜生,放开她!】赵琰怒骂着,捡起路边的石头就往他头上砸。
“夫人急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看你这胳臂可真瘦啊,经得住你家夫君的疼爱吗?”
第177章 大梦(四)
“放开,放开我,国舅大人请自重。”她奋力挣脱,却忽视了男人的力量,被他紧紧一拉,另一只手像毒蛇一般爬上了她的腰,甚至还要往下……
【畜生,放开她,我要杀了你!】赵琰猩红着眼,他疯了一般地去打欧阳醉的头。
“滚开!”她吓得神魂离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又飞快地往旁边跑去。
她急着想要大喊,却在紧要关头,生生闭上了嘴,不可以!
一旦被他人知道,赵府的颜面何存,别人也会猜测她是不是被欧阳醉怎么了,不可以!
她生生咽下满腔惊恐,慌乱地寻找初禾她们。
终于在人群中她看见了她们,她哽咽地喊道,“……初禾,初禾。”
欧阳醉一时大意,被这美人推开,顿时觉得更加有意思,意犹未尽过来拉她,可余光中却见到了几个丫鬟,他狠狠道,“今天放过你,不过,美人,你逃不掉!”
她紧咬着唇跑到初禾那边,两丫鬟见她神情不安,甚至恐慌异常,问,“夫人,怎么了。”
她转头努力将要掉落的泪水抹去,回头急道,“没事,我们快回去吧。”
初禾不信,往旁边看去,正好见旁边的马车有人上车,那人在放下帘子时,还朝着看了一眼,眼神说不出的怪异,她认出了,好像是国舅爷。
一路上,她再也不想说话,只是一味地催促马车走快点,等到了雅静棠,她又吩咐人准备了水沐浴。
“夫人怎么这个时辰沐浴?”
她只道,“路上灰尘多,有些不舒服。”
进了浴房,她再也无法掩饰,蹲下来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手臂,痛哭起来。
刚才的一切如同恶梦,她不知为何会经历这些,她多想去告诉自己的丈夫,可是在他心里,哪里有她的位置,甚至连她的碰触他都会有些不自在,他不会管的,明白了这一点,她起身褪下衣物,将自己淹没在了水中。
赵琰看着,只觉得浑身无力,泪水就这样淌了下来。
他恨当时的自己,甚至想要去看看,这时他在做什么,他想起来,这时他在房中欣赏一副字画,这字画还是同僚帮他找到的。
他闭上了眼,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之前她再见欧阳醉时的恐惧,她是不是会后湖来了京城,来到了这个让她千疮百孔的地方,甚至是赵府,她也同样厌恶。
时间一再过去,等赵琰再次睁眼时,场景又变了,她躺在床上神情憔悴,比往日更加没了生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仅仅三年,原本鲜亮的少女,生生成了枯木。
她就这样一日一日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看着日头升起,看着日头落下,然后到了傍晚,晚霞落在床上,再到一片漆黑。
她的病情一日比一日重,赵琰眼看她吐了好几次药,甚至有了血丝,他心下着急,又无能为力。
又过了几日,她神情灰白败,似有遗留之际,两个丫鬟在外叫了几声没听见她回复,便直接走了。
“我记得这药不是要一日三次吗?”初桃问。
初禾不耐烦道,“她这情况,喝不喝都一样,走吧。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就不要再待在这了。”
初桃回头看了一眼房间,见床上的人的确没什么动静,也跟着走了出去。
【不要走,你们走了,谁去去煎药!】赵琰痛恨地看着两个丫鬟,他只知道下人们也跟着轻视她,却不知道亲眼所见是这般的诛心。
他突然想起,二嫂是负责家里的,画棠生病她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看望,还有母亲,母亲在干什么呢?
他想到这,立马跑去了母亲的院子,春华亭一如既往的安静,人此时都在内院,他急着跑了进去。
“母亲,听雅静棠那边的意思,弟妹怕是不好。”徐元仪道。
赵夫人叹了一口气,“你看着办吧,起璧也不怎么喜欢她。”
赵琰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他想不出这样的话会从他母亲口中说出。
【为什么,母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去看看她啊,她也是你的媳妇啊。】他哭喊着极力去阻止赵夫人的脚步,一次一次去抓赵夫人的手,【母亲求你去看看她吧,她快死了。】
不知因为什么徐元仪停了下来问道,“要通知三弟吗,毕竟夫妻一场,她看着也喜欢三弟,万一见了面,又有了转机也是好的。”
赵夫人想了一会,“现在工部忙,他又急着为何尚书找证据,已经得罪了许多刑部官员。如今又加上这个他怎么受的了,你去看看就行,找个好一点的大夫吧。”
“是,媳妇知道了。”
【不要,不要啊,母亲,求你去看看她啊。】赵琰惊恐地去拖住赵夫人,他无法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母亲。
这边徐元仪回到了自己院子,下面的初蕊请示要不要立马去找大夫,徐元仪手上正在核算整个赵府的花销,一时没听见,初蕊以为这是不用的意思便自觉退了下去。
赵琰茫然地看着府中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像是都在忙,都在说着,笑着,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他起身走到院中,回头看向这座冷漠的院子,心里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他终于明白了,他罪无可恕!
…………
院外下起了雨,一夜昏睡,赵琰睁开了眼,定定地看了自己的手许久,直到安福进来说夫人请他过去一趟。
他依靠在床边不敢置信,他以前总认为怪力乱为的神佛之事只是人们心中没有了希望而胡说的。
窗户透过的日光有些落在他的佛珠上,他似乎恍然还在梦中,良久,他紧紧地拽紧了双手,低声笑了起来,这声音悲痛无奈又揪心。
他只觉的胸腔翻涌,附身‘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安福正从外面进来,一时吓白了脸,急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一时的急火攻心而已。”他虽是这般说,眼神却是没动,说不出的吓人,安福又怕又忧递上锦帕,立马往门外走,“我去请大夫过来。”
第178章 梦醒
“等等……”赵琰叫了声,他冷静地擦拭嘴角的血,之后从床上起身下来,“府上最近事多,我并无大碍。”
“……可公子都吐血了。”安福不安道。
赵琰却不愿理会,神情空洞,只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安福十分担心走了。
赵琰用了许久才让自己冷静,那些梦中的事情,只让他脑子‘嗡嗡’作响。
一切的一切,原来于此……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也不知道……
明明那么多怀疑,他早该
想到,她不会平白无故地恨一个人。
他苦笑一声,无法接受那时的自己,也无法相信如今的真相。
这时,外面传来了初黄的声音,“公子,你在里面吗,夫人有事找你。”
赵琰一言不发,从房中走出,一路过去,初黄吓了一跳,立马跟在他后面。
赵夫人躺在床上,看着赵琰怒气冲冲地进来,眼中充满了愤恨和不解,到后面又带有一些顾忌她的病痛,紧接着,又是初黄跟了过来,见这情景,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道,“公子,夫人……”
赵琰则是盯着赵夫人不放,却不说话,看得出他极力地在强压自己的怒气。
此时容妈妈也从偏房过来,让初黄下去,赵夫人问,“怎么了这是……”
赵琰终于忍不住了,问,“画棠病重的时候,为何不告诉我,母亲又为何不去看她,为什么还要让二嫂看着办,即便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提过!”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压抑着吼了出来。
俞画棠来了,赵琰对她细心关照,赵夫人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件事。
她平静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是她告诉你的,她是怎么说的?”
赵琰厉声道,“母亲只管回复我,不用管我是如何知道。”
赵夫人答,“不那样做,我又应该如何做,起璧,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赵琰苦笑,“为了我?她再怎么说也是我妻子,妻子病重丈夫却不知道,她的婆婆、嫂子甚至都想让她自生自灭。母亲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可我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赵夫人道,“按照你的性子,即便是不喜欢她,也会去看她,甚至守着她直到她病好,当时你在干什么,刑部一般的官员都在挤兑你,你依然想要为何尚书找证据,你分身乏术,何况你本来就不喜欢她,在我心里,她自然是比不过你。”
赵琰苦笑,想起了那日好像初禾是找过他,但是他没有听清初禾说什么,只回了声‘知道了。’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嫁了进来,之后无人为她请医,丫鬟们也任由她自生自灭,我也有错,可是既然是我的错,就应该让我来承受,母亲为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活活地当做没看见。为什么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