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和许甫觉得没什么大事,可是小人的心思是无法掌握的。
她越想越觉得此事不能这么算了,到了晚上,她还是觉得要去问问赵琰。
赵琰最近在忙海盗的案子,又是上书,又是收编和整改,接连几日都睡在府衙中。
安福知道她的来意后,说,“公子今日会回来,要不俞姑娘进来等一下。”
俞画棠婉拒后,说在自己家等就好。
到了华灯初上,月亮挂在枝头高处,赵琰终于回来了。
听了安福的话,他来不及换衣裳,敲响了门。
门打开了,赵琰问,“安福说你有急事找我,我最近都忙着没回,没出什么事吧。”
俞画棠摇头,拿着灯照着血迹指给他,“大人,请看。如果一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会不会去衙门告状。如果打人的人是事出有因,会不会被判刑。”
赵琰看着血迹,只觉得心下一凉,他双眼来来回回看向她,确定不是她受伤,才回,“这要看是什么原因,如果是入室抢劫,或者杀人。自卫者失手重伤他们是无罪的。”
“不过这血是谁的?”他急着又问。
俞画棠将发生的事一来二去的说个清楚,末了,担忧地问,“大人,百里和许甫不会有事吧。他们也是因为太气恨了,才会出手狠辣,当时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等到白日里我才发现居然有这么多血……”
“他们又说不要报官,说怕影响我名誉。可我又怕陈橛子反咬一口,说是我主动的,到时百里他们也是有理说不清……”
赵琰听完只觉得浑身入坠冰窖,遍体生寒。
他看着俞画棠久久无法言语。
这些日子他想着要让她的作为被人知道,亲自上书呈报本次海盗案中她的功劳,就想着要为她取来她应得的东西。
没成想,在这寂静的小院,她遇上了这样的事,那日小巷中陈橛子就已经盯上她了,是他没有在意,以为是流民或者地痞。
他不应该这般大意,让她深陷这样的事中。
可是,她遇上这样的事,第一时间找到是百里,甚至包括她的师弟。她都没想过要找他,为什么。
他们住的这般近,即便他最近没有回来,可只要她找,他定是会立马回来的。
即便如今,她也是担心百里和许甫有危险才来找他。
甚至可以说是为了百里才找他。
他心疼又失落。
见他久久不说话,俞画棠问,“是不是真的创了大祸?”
赵琰敛下心神安慰道,“没事,即便是陈橛子到县衙告状,我知会下面的人一声就行。另外他要告状也要说明自己的理由,他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你的院子里,只要不是个傻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他也会被收押。”
“可若是,他污蔑说是我主动勾引的呢?”她问。
赵琰继续道,“即便如此他也要拿出证据,证明两人之间的情谊,最少也要有三人为证。”
说到这,他也有些懊恼,小镇人家的地痞流氓,最会使用这招坏女子清誉,再让女子走投无路嫁给他们。
可陈橛子凭什么会觉得成功呢,他想通了,因为俞画棠没有家人,即便唯一的堂兄也是不在同一个地方,这就让他有了空子。认为俞画棠是个和离过的人,如果再次被人背地说三道四,定会生不如死,所以这就成了陈橛子的肆无忌惮。
他想通了这些,只觉得怒不可遏,他们凭什么认为,她嫁了人就不能得到更好的。
更何况她嫁的是他啊。
“可是大人,他如果买通下属捕快或者什么人,让案件直接就处理了。那百里他们岂不是没有办法。”
赵琰继续解释说,“如果是这样,案件也还是会到严大人手里,我也会跟他们打好招呼,不会让地方县丞私下结案。”
第55章 亲人
到这里俞画棠总算放心了,“谢过大人,说到底此事因我而起,才让百里他们有了忧患。大人不计前嫌还能这样帮助我,我也不知该怎么感谢大人。”
“不用感谢,于情于理,我都觉得我应该护你周全。”他深深地看着她,“任何人遇上这样的事,都会有家人出头。可你没有家人,说到
底,是这个人心存歹念。我庆幸你今日告诉了我,让我有机会能够为你做些事。”
俞画棠明白了,他说的是即便他们和离了,可他也依然愿意做她的亲人。
可那日自己说了不愿与他有什么私人关系,今日却又用私人的关系找他。
到这里俞画棠也不知该说什么,半响道,“我其实还是……有家人的,我堂兄不是在吗……”
“可那也太远了,如果你发生什么,他怎么顾得上。”他急着说。
又想到,幸好她找了百里和许甫,他虽然不喜欢百里,可真遇上这样的事,他也感谢百里为她解了围。
“何况,这样的事一旦发生,那人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他不敢说,也不敢想,那人盯她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玷污她。
“所以,我想,以后有事,你依然可以第一时间来找我。我们本来住的近,而我又是官身,总是能帮助你的……”
他想好好保护她,好好将以前的错全部弥补,可又想起她之前说的话,他不敢这么挑明……
俞画棠沉默一会,最后道,“无论如何,都谢过大人美意。如果那人诬告百里,就请大人告诉我一声,我愿意作证。”
“好,我会留意的。”赵琰答。
此时两人也再无话可说,赵琰转身回去,一到房中就叫来了安远,“你等会去俞姑娘家做个机关,最好是能从屋内控制,将想要进屋的歹徒或者什么的一网打尽的那种。”
安远问了尺寸和需要的工具。
又跟着赵琰来了这边。
俞画棠听他说了用意后,摆手道,“不用了,也只是这一次,哪能让安远这般辛苦做什么机关。”
赵琰不容拒绝道,“他本来就是武士,为了保护人的安全为生。做个机关也是小事,我想了一下,以后就让安远在你院子里多做几个,今日太晚,先做门前的这个。”
俞画棠惊讶,“我又不是什么大官,也不用这般保护。大人不如在自己家做些机关才好。”
赵琰示意安远立马动手,说,“你一个女子才是用得上,我每日身边跟着许多人,又是个男人,不需要这些。”
“可……”俞画棠还想说,安远已经开始丈量了,她只好作罢。
过了一个时辰机关做好了,赵琰操作了一次,通过屋内的这根绳索,就能触发屋檐上的冷箭和网,还是很方便的。
俞画棠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就在这时许甫来了,“师姐这是再做什么?”
转头看见赵琰也惊讶一声,“赵大人?”
赵琰点头示意,确定机关没有什么问题后,带着安远走了。
许甫原本是想来看看师姐今晚能不能睡好,谁知看见赵琰,问,“刚刚是赵大人在师姐做机关吗?他为什么对师姐这般好?”
俞画棠道,“我今日将事情跟他说了一下,以防那人诬告你们。赵大人听后觉得自己责无旁贷,可能是因为他是父母官,所以才关照一下。”
“难道就因为他是父母官吗,可我上次受伤,也没见赵大人来慰问我啊?”
十几岁的孩子满是疑问,俞画棠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道,“可能觉得我可怜,又是个弱女子吧。”
“可怜的女子多了去,我也没见赵大人去一一帮助啊?”许甫一边观察这个机关,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一边嘀咕道。
突然他似是想到什么,转身看着俞画棠说,“师姐,该不会,赵大人喜欢你吧!”
说完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只有一个原因,就像百里说的,他喜欢师姐。
俞画棠讶然,笑笑说,“不是这样的,小孩子不要乱说,人家高门显贵,我们不过是他治理下的百姓,照应一二而已。”
“不是。”许甫不赞同说,“我看过坊间话本,一个男人只有对喜欢的女人才会这般事无巨细。”
说完看着俞画棠,甚至语气和神情中带着些怒气和不甘。
俞画棠叹了一口气,让他坐下,说,“其实我隐瞒了你们一些事情。”
许甫以为师姐真的被那个赵大人看上了,要被抓去做小妾,一脸担忧问,“师姐不要怕,就算他看上你了,也不能强行带走你的。”
俞画棠哭笑不得,继续说,“不是这样,我跟他其实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还记得师姐之前嫁过人吗?”她问。
许甫没想到师姐会主动说之前的往事,便认真听。
她想好措辞继续说,“他跟我以前那位是同僚,可能见我孤苦伶仃才多照顾一些。但你不要觉得人家礼貌客气,就以为跟他很熟。他们这些人出身高贵,学识又好,待人亲切是他的涵养。”
又道,“人家要娶的自然是名门闺秀,与我们是有天堑之别的。”
许甫听完也沉默点头,似懂非懂道,“放心吧,师姐。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一个官自然也不会跟我们做朋友。他没这心思还更好,我觉得师姐就应该配更好的人,也不是百里,也不是赵大人,就应该配话本里写的对师姐一心一意的人……”
俞画棠笑,“你说到哪里去了。”
许甫却更加认真道,“本来就是的,都怪师姐的前夫,要不是跟他和离过,师姐哪能被这么多人说三道四。说来说去就是那个人的错,师姐你一个孤女,他都能让你和离回来,这得心黑成什么样了。”
俞画棠哭笑不得,也不知他怎么就想到赵琰了,无奈道,“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说。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
许甫道,“我就是看看还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俞画棠摇头,“我这里没什么要忙的,那人也不敢再来。你要是时间多,就去多练习联系,别一天天的在外面游荡。”
许甫见师姐说中他的心思,讪讪道,“那……那我先回去了,顺便练习一下……”
俞画棠目送他离开,等到夜深人静时,才想他们每个人都认为她如今的状况是赵琰所致。
包括赵琰。
因为是和离过,所以婚事艰难,所以百里家至今从来没有露过面。
可她并不这么觉得,当初和离时,是她想清楚了两人之间的差别,不怪赵琰。
他虽然举止有礼,可也终究不能强迫自己喜欢这么一桩婚事。
说来说去,都是既定的命运,她遵从命运的选择。
今天她与许甫说的,也是跟自己说。
堂兄当年带他去京城的时候,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想着如果富贵人家不认,也会给些钱,她以后也好生活。
是她自己,一眼就看中了龙章凤姿的他,一股脑地跌入没有任何回应的爱恋。
那时还是太年轻,不知人心的成见,她以为日久天长,两人终会相敬如宾的,她多年努力只为跟他再进一步。
可是她忘记了,赵琰这么一位天之骄子,为什么要对她的努力有所回报,京城名门淑女数不胜数,是她自不量力。
如今也不过是回到原有的位置,她很知足。
赵琰回到家后,安福见他将安远带去忙了好一会,两人身上都是些木屑,急着问,“公子是帮俞姑娘做机关了?”安远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大人安全次才派来的,他的武艺和机关术都是顶好的。
赵琰没有回话,回头看向二人,对安远道,“以后你就多注意俞姑娘的事,要是有什么状况或者什么歹人,你立马跟我汇报。”说完进了内房换衣服。
安远听完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安福,“不是说公子那日与俞姑娘闹掰了吗,怎么现在又开始了。公子还没死心呢?”
安福被他说的也是奇怪,摇头说,“感觉又不是很像,如果死灰复燃不应该天天跑吗,也没见公子这样。”
“但是完全放弃那肯定没有,你瞧瞧,你都被派去保护了。”
安远也道,“这么拿不定注意,要不你问问。”
安福摇头,“谁敢问,我是不敢的。要我说,你只管听公子吩咐就是,别的我们也猜不透。”
“也是,夫人、老爷都猜不透公子每天想干什么,我们哪能猜透呢。”
听了安远的话,安福却想起了那日公子的回信,他虽然去外面办事了,可安远说过公子写了‘意中人’三个字的,思来想去,他也有了答案。
次日,百里来了灯师堂,问问俞画棠状况。
俞画棠为他倒茶,说起了昨日跟赵琰的事,还将赵琰的原话细细回想转告。
末了说,“赵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也不用担心了,他会跟下
属和地方县丞说一声。”
百里听完点头说这事做得好,赵大人想得也心细,不过他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不得表示表示。
俞画棠觉得应该不用,“赵大人应该不会接受我们的送礼吧。”
“收不收是他的事,但如果不送就是我们的不对了。”百里道。
俞画棠觉得他说的也似乎有些道理,“那我明日去买个什么字画送给他。”
“哪能要你去买,你送给他算怎么一回事,私相授受?”百里不赞同说,“这事我来办就好,我先去买幅字画,再请他吃顿饭。”
“为什么是你来办,原本就是因我而起,不管怎么说,这钱都是由我来出的。”俞画棠道。
“什么要你来出呢,是我打的人,当然是我去道谢,不管你女人家的事。何况这字画也不便宜,五百两一幅,你有这钱吗,难道还要把房子买了,再去钱庄借?”
“谁说我没有,我……”俞画棠无奈地想,原本带回的一千两银钱本来就是赌气说的,她也没想赵琰真给了。
回到这里后,她付了来回的车马,加上院子一共花了三百两。
剩下的七百两一直在树下埋着,她原本想着等攒够一千两还给赵琰的。
她本来就是想跟赵琰两清,可当时她的确身无分文,才不得已用了那钱。
如今她也快攒好了。
“好了,画棠,再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到底是我跟你的关系好,还是赵大人跟你的关系好。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你又乱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想感谢人家而已……”俞画棠无奈道。
“人是我打的,要你感谢干什么。好了,你就别跟我争辩这些……”百里一锤定音。
“行……行吧。欠你这么多,我也不知道怎么还了,只盼你活得长久,我为你做些事吧……”她已经不知道怎么还他的恩情了。
百里却觉得没什么,他巴不得两人永远还不清,最好是一辈子牵扯不清才算好,“那我明日跟赵大人说?”
她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这种场合我也不是很习惯……”
果然过了几日,百里云舟总算在府衙门口见到了赵大人,他上前行礼道,“赵大人,承蒙大人关照,那个陈橛子才不敢再来造次。”
赵琰想他应该是为了俞画棠的事情而来,便说,“举手之劳而已,另外俞姑娘与我也有些以往的交情,百里公子无须太过客气。”
说完就往前走,像是要立马出去。
百里立马跟上,“大人为民做事,勤政勤俭,草民铭感五内。此番相邀也只是想感激大人,还请大人不要推辞。”
说完又道,“俞姑娘其实也是先感谢大人的,只是她一个女人家不懂这些,怕失了礼数。”
赵琰停住,看了他一会,这件事是他想与俞画棠亲近而特意关照,私心里,他不愿意百里替她还情。
按道理,百里跟画棠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
“不必了,百里公子的心意我已经知道,现下我的确有事,就不跟百里公子客套了。”说完朝百里看了一眼,“以后有机会再与百里公子宴饮。”
见他要上马车,百里立马将手中字画递出,“大人美意,草民铭记在心。不过草民是俗人,怕浪费了这字画,还请大人收下。”
赵琰摆手拒绝,“真的不用了,百里公子,我与俞姑娘也算有些之前的过往,百里公子留步,不必再送。”
说完,示意马车往前走。
到了这里百里云舟也不强求,只是对他最后一句话有些奇怪,问起身边小厮,“刚刚赵大人是不是说他与画棠有些故交?”
小厮答,“说的,赵大人是这么说的。”
百里疑惑,“可我从来没听画棠说过啊,会不会是赵大人一时口快说错了。”
小厮顺着说,“也有可能。”
百里云舟有些郁闷,想了也会也觉得可能真是赵琰说错了,到这里他也不愿再纠结此事,回了商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