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醉心政务，也想以此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儿女情长都会过去的。
可直到昨日听说她的状况，直到今日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他才知道那是在自欺欺人。
她轻而易举地将他所有的情绪勾起，将往事的痛楚摆在眼前。
恍然间，他想起了她说过的不原谅，不接受跟他在一起。
他心如刀绞。
可此时，看见她平静娴雅的模样，他有种冲动想要抱住她，告诉她，他不会死心，他会一直在，一直做她的承托者。
见他这样，俞画棠轻轻唤了几声，他回神，“好，你慢慢想。”
又道，“刚回来就要打扫也怪累的，反正安福没事，我让他来帮你扫一下院子。”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往后叫了一声，自己也拿起鸡毛掸子帮着除灰。
俞画棠无奈也不好驱赶他。
等到几人终于将一切修整好，太阳也快下山了。
俞画棠赶紧烧好热水，泡了热茶端给他，“大人辛苦了。”
赵琰目光落在她端水送来的手上，手指纤细白嫩，又因为刚刚劳作有些红润，甚是好看。
他接过，俞画棠眼瞧几片树叶落在他头上，他又两手端茶，实在是不好弄。
她仰头，伸长手臂将落叶拂去。
此时他刚低头，便见她粉嫩的脖颈，海棠花般的颜色。他还闻见了她头发的味道，淡淡的清香。
他想起了两人为数不多的那个，那时她也是这般满带馨香地躺在他身下，任他为所欲为……
这时俞画棠说好了。
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这般无耻，居然在她面前想起那些……
他放下茶杯，不敢多做逗留留，道了声告辞便匆匆离去。
…………
时间又过去几日，这日下午俞画棠叫来许甫一起到了空旷处。
她将火雷灯放在地上，两人计算着时间，等到烛火燃尽时，果然‘砰’的一声巨响，将地上炸出一个大坑。
等到烟灰燃尽，许甫跑了过去惊讶道，“师姐，这威力不小啊。”
少年天性喜欢这些暴力和火力的东西，他手痒痒又在旁边挖了一个坑，将第二只火雷灯放在上面。
第52章 抓铺
这次时间更长，大概一炷香时间，等烛火燃尽后，又是一声巨响，周围焦土漆黑，威力的确极大。
后面又接连试了几个不同时间的火雷灯，确保百无一失后，俞画棠将各种灯型结合火药燃烧的时间全部记录好，松了一口气。
自从严拳上次将以往海盗偷袭的次数和抢劫的财产呈报上去不久，赵琰就叫上他们几个商量今年要一网打尽。
严拳这次投诚后，也知道这位赵大人说做就做的性格，免不了提议，“以往都是在暴雨后偷袭，今年暴雨还没来，我们不如在港口派些官员和小吏装作商贩的摸样仔细盯着。”
王主簿却不赞同，“这样太过劳民伤财，这些海盗非常机灵，也会装作百姓过来打探情况。我们总不能一直派人盯着吧。”
赵琰听着几人的意见，说，“不如派几艘鱼船，再带上几个小吏。拿些千两以内的财物，放出风声故意将他们引出来。也不要去抓，只等他们开心放松警惕。”
严拳问，“大人可是有什么后招？”
赵琰道，“还得等巧灯娘子那边的信。”
众人疑惑，这时有人匆匆从外面来，说，“州牧大人，门外灯师堂的人说找您。”
赵琰起身跟着出来。
那人正是灯师堂的伙计，见着赵琰立马道，“州牧大人，我们俞姑娘说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还请几位大人一起过去看看。”
赵琰没成想到这么快，吩咐跟后面的人说，“叫上各部主事。”
等所有人被伙计引到一处空旷处，便见俞画棠从一处地坑中出来，紧接着是许甫。
众人这才发现这篇土地大大小小的好几处都被火器烧焦。
许甫蹲下帮师姐身上的焦土拍去，又跟各位大人讲解他们试验的结果。
随后俞画棠又再次点上一盏火雷灯，众人亲眼目睹了效果。
各部主事立马知道了这灯的用处，都有些钦佩。
赵琰原本计划过几日再一网打尽，此时也不想再等了，他道，“幸苦俞姑娘了。”
转头又吩咐各部主事联合所有港巷的商铺，将店铺的灯全部换成
装有硫磺火药的火雷灯。
只等海盗们上岸购买，之后计算时间就行。
果然没过两日，俞画棠就被叫去了港口。
此时赵琰身穿轻便戎装立在一艘商船的甲板上。
四周十几艘船上都是水师或陆营兵丁，一些小船上还站着一些熟悉水情的捕快和民壮。
过了三炷香时间，从港巷宽阔的水面上传来一阵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一时间火光冲天。
许甫担忧地拉着师姐往后退，“师姐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旁边甲板处吧。”
沿岸的百姓都伸长着脖子看着商船去缉拿海盗，个个激动的不能自已。
俞画棠也不例外，等到一个时辰后，一声号角长鸣，划破天空，昭示着胜利。
沿岸百姓更加狂欢个个挥舞手中工具，迎接回航的人。
一排排士兵押解着俘虏从商船上下来。
赵琰有条不紊地吩咐众人，“现将刀枪收缴，再去清点俘虏数目、物资数目。”
随后又看向严拳，“这些人能够收编胁从是最好，等我上奏后，严大人就负责将他们安排修缮海防工事吧。”
赵琰交代完所有事，才在人群中看到俞画棠，他心下有太多话想对她说，可此时他却是最忙的，无奈只好看上几眼离去。
俞画棠和许甫也跟着人群相送了许久，直到俘虏到了府衙，他们才离去。
可能被热情和喜悦感染，回家的路上她也没让许甫再送，自己一人走着。
这条路比较安静，以往她走时心情舒朗，可同样的路，今日她却有些奇怪，隐约间感觉身后有人跟随，她回头数次，也没发现什么端疑。
等到晚上夜幕降临，她瞧了一眼赵琰的院子，院子漆黑一片，应该是要忙通宵。
随后她关上了门，隐约中感觉有人在外徘徊。
慢慢地心中的隐忧越发大了，最后变成恐惧和害怕，她不敢睡觉。
那晚跟踪她的人，是不是找到了她家的住处。
她惊恐地想。
门栓是早落好的，此时她也不敢去看，她战战兢兢地点燃灯，心中的恐惧加深。
她在床上缩住身体，将家里的刀、锄头一字在床边摆开，又用被子裹住身体，死死盯住院外的动静。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她死死地紧紧捂住嘴巴，一手抓住刀，听着院外有人越过了篱笆。
这时传来一阵打更的声音，那人似是受了惊慌，又匆忙打开篱笆走了。
可是更夫的声音一会就远去了，她的心又开始恐慌起来，她等啊等，直到等到再一次打更的声音，如今已经是三更了。
她想着那人会不会再来，此时是最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恐惧的发抖。
全身紧绷着盯住门，就怕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
她困意混沌，意识有些不清，稍微睡了一会又立马惊醒。
等到院外再次传来打更的声音，她才刚稍微松下一口气，四更天了，这时即便那人想来，也不敢的，有些做早膳的人家，此时都要劳作了。
她的心里渐渐有了希望，却也不敢下床，只拿起旁边没做完的骨架，聚精会神地做。
可终究做不下去，心中的恐惧没有等到天亮，依然徘徊在身上。
她搂紧自己的身体，想着那人到底是谁，她害怕会发生的事，一边翻转着竹篾一边等着天亮，模模糊糊中又睡了一会。
之后又立马惊醒，门外已经有些光亮了，此时她再也不敢犹豫，也不敢再待在家中，匆忙地跑了出去。
她一路狂跑不敢做丝毫逗留，等到了百里家的商铺时，伙计告诉她，公子今日一大早就去港口会见顾客去了，要等午时才会回来。
她点头便想去巷口等，这时商铺老板叫住她，说公子有过吩咐，如果她来找他，就去楼上雅间。
她一夜没睡，脸色惨白，也怕路上遇见那人，便跟着老板上了二楼。
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了一个时辰。
等她再次醒来时，楼下有人快步跑了上来，门被推开，百里一看惊讶问，“画棠，这是怎么了？”
第53章 是谁
她神色郁郁，眼色惶恐不安，他坐下拉住她的手，为她倒了一杯茶，“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感觉你一夜没睡的样子？”
俞画棠慢慢将昨晚发生的事说明，“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来了，可是我就是感觉他到了小院，早上我出门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篱笆，的确有一处毁坏了。”
她又担忧百里误会，“那人没有进来，应该是被打更人的声音吓走了。可是我还是怕，怕以后会再来。而且他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百里心惊不已，又心疼她遇上这样的事，“别怕，你做的很对，这样的事一旦发生，对于女子就是万劫不复。”
俞画棠接着说，“我总感觉就是那天晚上的人，那晚我独自从胭脂巷回去的时候，也发现有人跟踪……但那天刚好遇上了赵大人，才侥幸逃过。”
百里甚少见她这般孱弱，这般惶恐，免不了有了杀人的心思，“别怕，他既然盯上了，今夜肯定还会再来。我等下寻几个伙计，带上你师弟，一起守在你家。”
“他只要晚上敢来，就只能有去无回！”
俞画棠见他说的戾气横生，连忙阻止他，“别乱来，打死人不是好玩的。万一害了你自己怎么办。”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不过现在你不适合回家住了，要不就住我这里，这边是客房，平常我也会睡个一两日。”百里担忧地说。
俞画棠摇头，“睡你这里像什样子，何况我还要去灯师堂上工。到时人家会怎么说我们。”
百里一拍脑袋，“是我忘了，你别生气，我没那意思。要不晚上睡客栈，可客栈也不安全，这个人在暗处，保不定他在监视你。思来想去，只有去我家住才是最安全的。”
“你放心，我父母都不在这里。院子里也有许多女仆，你要是怕人说闲话，我就派几个女婢陪你。”
俞画棠笑，“这跟睡这里有什么区别。”
之后又道，“我去我师兄家住吧。”
“然后呢，大家以后就说，你师兄要将你纳成小妾。既然都这样了，你还不如给我做正妻呢，跟我回家睡，不比去你师兄家好？”
见他又开始没个正经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行了，行了，我想到办法了。刚好我堂妹来了这里，这会正在天宝阁，她家护卫多，即便那人盯上，也不敢轻举妄动。之后几日你就睡那边，我也派人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俞画棠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会不会打扰人家。”
百里趁着空隙让小二上菜，说，“不会，她喜欢游山玩水，巴不得多认识几个人。”
到这里俞画棠也不好再推辞，刚好小二上了几个菜。
百里见她疲倦不堪，心疼地加了好些菜，又盛上一碗鸡汤给她，“先放轻松，现在有我帮你出主意呢。来，多吃点东西，等下我就送你去我堂妹那里。”
俞画棠原本没有胃口，可也不想拒绝百里的心意，将递过来的饭菜一一吃干净，放下碗筷，“去你亲戚家总要买些东西，你堂妹喜欢什么？”
百里趁机又为她盛上一碗汤，她摇头拒绝，他也不强求自己喝了几口，“凭我们两的关系，还要你送什么，倒过来她还要送你呢……”
俞画棠问，“我们两又是什么关系了？怎么礼物都不用送了。”
百里抛一个媚眼，“自然是未过门的妻子这种关系了。”
俞画棠无奈，“你一天不说些无赖话，就不得安生是不是。”
百里也笑，“哎呦呦，可别生气。我这不是看你心忧，想让你开心开心。你知道的，我可是正人君子一个，哪能做些让你讨厌的事，何况我还等着你心甘情愿嫁给我呢……”
说完又道，“礼物也不用太贵，她一个丫头片子喜欢什么精致的玩意。你就拿上一盏灯就行。”
俞画棠问，“真的？”
“当然，你做的灯，人家千金难求，那丫头片子还敢不识抬举吗？”百里说完，又想了一会，“等下送你过去，我再派几个人跟在你后面，非得将那歹徒揪出来不可。”
俞画棠也放下心，暂且住在了天宝阁，果然百里云见到那盏灯十分喜欢，一听她的遭遇也是恨不得要
亲自帮她，之后又派马车接送她，都被俞画棠好言拒绝。
她照常步行前往灯师堂，不想再多麻烦人。
过了两日百里总算查出那日的人，是个无赖，名叫陈橛子。
当晚百里就让人把门锁改成弄坏的模样，又让俞画棠故意步行回到自己家。
百里又带着许甫几人偷偷从后院溜进去，藏在家中。
到了晚上俞画棠独自在房间和衣躺着。
不多一会，果然院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她敛下心神，静心听了一会，却发现不止一人，还有一人指挥着如何撬锁。
她赶紧下床抹黑到了外间，推了推趴着的几人。
刚好百里醒来，让她回房，又推醒许甫。
之后几人都拿起工具，一步一步地往外走，紧紧盯着门。
‘磁’门锁开了，百里带着几人一拥而上，将一脚跨进来的人打得半死，之后又听许甫说，还有一个。
一群血性男儿哪里还能顾得上，只恨不得身上拿把刀，多砍几下。
俞画棠听着他们的动静，那两人被打的不停地喊叫和求饶。
不多时传来了血腥味，她才想起，不会把人打死了吧。
她赶紧点上灯，抹黑着又将外院的灯全部点燃。
果然那两人躺在地上，鼻青眼肿地看不出什么摸样，地上一堆的血迹。
她走了几步仔细看其中一人，这人虽然看不清面貌，但身形非常像那夜尾随她的人。
也就是陈橛子。
百里冒着火气上跟着许甫一人一棒又猛打了几下，直到地上两人抽搐了起来。
俞画棠才惊着叫他们，“别打了，别打了，万一打死了，可就要出事了。”
百里狠厉地踢了踢陈橛子，“瞎了你的狗眼，爷的女人你也敢想。爷让人挖了你家的坟，你信不信……”
第54章 打人
其中一人受伤没那么严重，撑起身体，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跟她是约好的。她跟我们耍耍，我们给她一些钱……你们这样我就要去报官了。”
不说还好，一说，旁边的许甫阴着一张脸，猛踹他肚子，“烂了你的嘴，格老子的杂种，敢这样给我师姐泼脏水……”
眼看那人也要晕死过去，俞画棠连忙拉着许甫，“师弟，别打了，等下别出事……”
这时另外几个家仆问，“公子要不要报官？”
百里摇头，“他们又没偷、没抢，报官要是反咬一口，说是俞姑娘勾引的。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说完，踢醒两人，拿着刀狠厉道，“听清楚了，要是下次还敢来，爷不仅要你的命，还要割下你身下这玩意喂狗，听懂了吗！……”
那两人出气多，进气少连连点头，哆哆嗦嗦地爬出院子后，立马跑了。
等那两人离开，俞画棠又再次收拾东西，此时天色也快要亮了，大家也不想再睡。
便坐着聊起天来，俞画棠回到厨房做了些吃食，端了出来，刚好听见百里赞扬道，“你这小子看着不错啊，打起架来丝毫不怕，有些小爷的威风。”
许甫冷哼一声，打掉百里拍过来的手，“居然敢打我师姐的注意，也不想想有没有这命！”
俞画棠将吃食摆上，“今夜辛苦你们了，看样子应该是不敢来了。”
百里吃了几口，说，“等下回去我就派上几人盯着那个杂碎。以后他但凡有什么想法，你也不用怕。”
等到了天亮，几人又帮助打扫院子，将房间的东西摆正。
百里还有几个商会，叮嘱她几句也走了。
许甫见她神色疲惫，帮她告了假，也回了灯师堂。
俞画棠这会终于敢放松的睡上一觉，直到下午申时，她才总算神清目明。
走到院门时，她才发现，这一路的血迹，蜿蜒着向外，正是两人离开的方向。
她不免有些担忧，百里他们出手是不顾那人死活的，陈橛子回去后会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她是被保护了，可百里和许甫呢。
此人能够盯她这么长时间，肯定就会盯着百里他们，百里家商船行驶海上，最怕就是有人在船上做手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