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画棠见此案顺利,也有些高兴,等临近府衙下值时,她有了空闲,也跟着许多乡民来了府衙。
第49章 投靠
果然,这里还是人山人海,乡民们七嘴八舌地提供之前桥梁建工的相关线索,好几个案桌前都派了人记录。
她走进,那文书上写着,何时、何地、江氏承办人名谁、有何疑点、有何赃物、有何证人、在何处等。
过了一会,有人从里面出来是赵琰,旁边还跟着严拳。
俞画棠往后面的案桌边靠去,隐没自己的身影。
她只是作为百姓想来看看,还是不要被他看见好。
两人边说边往这边走,等临近时,她听见严拳说,“如今江氏已经招认罪行,也将江州牧拱了出来。只要等来朝廷的诏令,大人就可以去审问了,在此之前需要将福州牵涉的相关官员记录在案吗?”
“先记个名字,暂时不审问。等江花相伏法再说。”
严拳也点头,“大人,刚刚有个小民提议可以找些良民协助查找证据,百姓对有些地形和藏赃款的地方更熟悉。这样一来我们办案的速度也快。”
赵琰听后也赞同,“我忙着江州牧了,还真没想到,这方法可行,你去办吧。”
“行。”
等两人走远,俞画棠才回到刚才的位置,看来严拳已经投诚,心里也知赵琰的想法,为官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只要无伤大雅,愿意助力,都是可以用的。
既然他不打算追究严拳和何典史的过错,那泉州的所有官员自然会以他马首是瞻,公事进展都会顺利。
她转身回了小院,到家没过一会,隔壁的许婆婆来说,“今天一大早,我好像看见那个叫百里的。只是我有些眼花,不太确定,他站了一会,就走了。”
俞画棠笑着回,“婆婆怎么还关心百里了。”
许婆婆让她坐下,温声道,“我活了几十年了,看人还是不错。你要是以后想嫁人,就选他。虽说摸样太招女人喜欢,但也是能收心的人,你管的住。这男人啊,要听你话的才行哩。”
俞画棠无奈,“婆婆你就别说笑了,我当百里是朋友。”
“呀,怎么就是朋友呢,我老婆子有些看不懂咧。既然他有意,又痴情,怎么就不行呢。”
俞画棠笑,“怎么就行呢。”
许婆婆见说不动,也不再劝,拿了些侄子给的零嘴,招呼她吃。
待许婆婆离开后,俞画棠陷入了沉思。
这时从小院的正道传来马儿声,里面的人还没下来,声音就急着喊出来了,“画棠。”
百里从马车上下来,“今儿一早我就来了,没见着你人。”
俞画棠过来,笑着问,“这么急急忙忙的,找我有事?”
百里往前走几步,端起石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你之前不是在找雕刻师吗,上回我在福州聚宝楼谈生意,巧得很,刚好见着几个雕刻手艺师傅。”
“我花了点钱让他们多留半个月,又跟他们谈妥,愿意教你。怎么样,这事办的漂亮不?”说完斜靠过来,抛了个媚眼。
俞画棠扶他坐正,“多少钱,我给你。”
百里云舟好看凤眼故作惊心,道,“你这是想让别人戳我脊梁骨,追个相好的,还让女子花钱。”
“说的什么话,再这样你回你自己家去。”俞画棠赶他。
见她有些生气,百里云舟立马正经道,“行,行,行,一共一百五十两,你每月还我一文钱,慢慢还,不用急……”
最好能还个几十年。
“好了,说正事了。那几人也不会一直长留,我想着你现在就跟我过去,学完以后,也刚好休息几日。有几个风水宝地,也想邀请你去看看。”他道。
俞画棠明白他肯定给了不少银子,绝不是这个数,可现在就走,她有些顾虑,“可我还没跟师兄说呢。”
百里道,“我来时就跟你师兄说了,他也放心,说灯师堂最近没有很急的单,你去一趟也好。”
说完朝一旁婢女,“快给俞姑娘收拾细软。”
俞画棠半响才会神,连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你坐着,让她去,爷我花钱买她,她没活干,就只有被赶出去的命。画棠你行行好,可怜,可怜人家。”
俞画棠说不过他
,嘱咐说带些衣裳就行,回头自己又去房内拿了一大包银子递给百里,“先只有这些,剩下的我在还你。”
百里接过,往上抛了抛,当着她的面收进兜里,又催促她赶紧上车。等俞画棠上去后,他转个身就将拿包银子放在小厮手上,示意他还回去。
小厮也激灵,三步赶做两步,从窗户缝里扔回房中。
等一切办好,小厮在外吹了个口哨,又用力一抽,马车撒欢地跑了起来。
俞画棠在内坐了一会,才想起忘记跟许婆婆说不用备饭了。
百里见她时时记挂别人的恩情,担心让别人劳累,免不了宽慰,“我安排好了,明日我家的小厮就会去许婆婆说的,这回你就放一百个心。”
他之所以这么匆忙,一方面是那几个老师傅的确不等人,另一方面是他看赵琰有些不对。
那日赵琰的眼神,可不是看陌生人的目光。
他得趁此机会好好跟画棠培养一下感情,心里想得美,面上自然就表现出来了。
俞画棠见他时不时笑着脸,问,“你家又合并了一些商船?”
百里哪敢跟她说这些,含糊其辞地递上买来的零嘴,“是的咧,是的咧。”
到了福州的聚宝楼,俞画棠果然看见了三位老师傅。
她说了自己学习的用意,三位师傅也没了原先的抵触,反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过了几日,等俞画棠能够独自雕刻一扇木头时,三位师傅的目光更加欣慰,从此再也不藏私,细心教导。
等后面几人有了空闲,谈起各自过往,三位师傅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巧灯娘子。
其中一人道,“早知是你,还交什么学费,直接来就是。”
“之前听说你做的锦鲤朝天灯技艺精湛,各地都来下单,连同泉州好些人都有了生计,是个可栽培的心灵之人。”
俞画棠谢过三位师傅的夸奖,也不敢邀功,老老实实说是赵州牧的推波助澜,才有这件美事。
几位师傅见她态度恭敬,即便有才也不倨傲,心下更加满意,接连几日将各自独活一一展示。
等俞画棠学完后,已过去十日。
百里又恭敬地封上几包银子,说是感谢几位师傅的倾心教导,这些银子就当是外门弟子孝敬的。
几位师傅也不再推辞,其中擅长镂空雕刻的道,“公子瞻前顾后,里里外外为俞姑娘打点,可是想娶她。”
百里也不羞恼,大大方方说,“此生唯她不娶。”
几人笑道,“公子有福,等以后有机会再来喝喜酒……”
百里被这话说得心花怒放,又派小厮细细送别,还打赏了随行的人。
俞画棠不知他又有什么好事,只见他流水一样的花着银子,提醒道,“知道你有钱,可还是要居安思危呢。”
“行、行、都听你的。”
俞画棠知道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己终究不是他什么亲人,也不能过于提醒,只问,“今日不是说要去鼓山玩的吗?”
百里收了心思,道,“想带你去山上的千年古刹涌泉寺,你看行不行。”
“我没什么意见,只不过今日能来回吗,我离开灯师堂也很久了,想早点回去。”
百里让小厮打包一些糕点说,“可以,也不远。晚上回去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就送你回去。”
俞画棠见他陪了这么些时日,也怕他太累,“你要是有其他事,就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去车档找车就行。”
百里引她往前走,“我能有什么事,现在最大的事就是娶……”
“算了,咱么快走吧。”
他不敢说出来,怕她等下恼怒说不去寺庙了。
两人带着几个小厮爬爬停停,终于在午时三刻到了古刹寺,这会人多,寺庙香火旺盛,不好找吃饭的地。
两人随便吃些糕点就随意闲逛起来。
众多摩崖石刻加上古树参天,的确让人心旷神怡,又往前走了几条路,前方都是烧香的旅客。
百里也拉着她说是要烧几炷香。
她虔诚地叩拜,请求菩萨保佑身边的这些人。
等到她放完香过来,百里还在那恋恋有词,“菩萨保佑……让画棠赶紧嫁给我。之后我立马来给菩萨镀金身,最后再保佑我跟她能三年抱两,和和美美,恩爱一生……”
之后是什么的,俞画棠已经没耳听了。
百里将香插好,又向天地四方神佛,拜了三拜,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这里。
往后两人又参观了喝水岩一带的题刻,等到申时一刻,俞画棠说要回去了。
百里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自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回到聚宝楼吃饭,百里敢想大手一挥,就被俞画棠阻止,“就我们两人,随便几个菜就行了。”
百里云舟说道,“明日你就走,今天怎么样都要尝尝这里的特色了。”
说完朝小二道,“将你这里的特色菜都上一遍。”
俞画棠还想再劝,小二早就下楼叫厨房备菜了,她只好作罢,跟百里进了里间。
到了里面,俞画棠将一舟船模型拿出递给他,“这几年你对我的照顾实在,我也没什么可以谢你的。”
“这艘船是我跟三位师傅学的,刚刚在寺庙也见了香火,送与你,保你出行,‘一帆风顺’。”
百里接过细细摸索,心下感动,嘴上却耍嘴皮子,“怎么不送我香囊、扇坠,我好日夜佩戴,时时惦记。”
“那是夫妻、情人间送的,我们是朋友,送船更合适。”俞画棠说。
果然是他多想了,他就知道画棠一向守礼,怎么会送他那些,道,“那你什么时候送我香囊,我都等了这么久,能不能提前预支一些。”
俞画棠笑,“你每天不打趣玩闹就不行是不是。”
百里云舟也笑了一会说,“谁让你长得让我魂牵梦绕。”
俞画棠没理他,此时小二刚好上了几个菜,她独自吃了起来。
待她吃了一会,百里问,“等下还有夜市,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不了,明日还要回去,我想先休息。”
百里云舟原本想带她去姑娘家喜欢的水河处,当地许多情人将心愿写在纸上,随水流走,他也想诓骗画棠写下两句话。
但她生性固执,也不好勉强。
这边安福原本是不想注意俞姑娘的去向的,可接连十几日都没见人,他就有些担忧了,急急忙忙跟赵琰说完,他问,“公子,俞姑娘不会是离开这里了吧。”
赵琰看向她门前的锁道,“应该是有什么事,外出了吧。”
“可俞姑娘没带她师弟,又出去这么长时间,是谁陪她呢。”安福说完,心里也浮出一个人的名字。
他往后退几步,悄悄看他家公子脸色,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只从那日两人说清后,公子就不准他打探俞姑娘的的事情。
之前他觉得他家公子分明是还没放弃,只是有些受挫而已。
如今都过去两个月了,江州牧的事情都办完了,他家公子现在是什么想法,他有些弄不明白了……
这时许婆婆也提着一桶水慢慢走了过来,赵琰示意安福。
安福接过水,随着许婆婆朝俞画棠院子走,问,“许婆婆,你这是帮俞姑娘照看花草吗,俞姑娘是不打算回来?”
许婆婆年级大了,撑住腰腿,从桶里舀水洒向草地,说,“原本应该就快回来了,现在还没回来,怕是真跟百里走了。”
赵琰听了心里终于不再平静,“婆婆是说,俞姑娘跟百里公子走了?”
“嗯,说是去福州学习老师傅手艺,十日内回来,可这都十四日了,还没见着人影。我那日就跟她说,这百里公子看着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
“也好,毕竟是个女人家,终究要个人照应……”
安福帮着将水浇完,回到自己小院。
赵琰自打进屋就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安福在一旁道,“公子,想必是俞姑娘学得久,过几日就回来了。”
赵琰眼下也只能认同安福说的,泉州地势平缓,大道畅通,小道也没有盗匪,不可能是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所以只有一种情况,她学得久,要晚几日。
可是这么久他们都在一处吗,孤男寡女都在一处吗?
他不敢再想,原本那日就想通了,人的一生终究是有遗憾的,他要学着接受。
可真得知他们独处这么久,强压的平静终究还是打破了。
如果她能选百里云舟,为何不能选自己。
百里家对她
来说更是陌生,即便有百里的保护,可百里的家人呢,难道不会给她委屈和难堪吗?
百里呢,敢跟家里抗衡吗?
不,他不敢。
即便他敢,他的家族也不会允许。
所以自己才是最合适的。
他们有过一段夫妻时光,如今他也不是从前那样,他能做主自己的婚姻,家里的人也不敢置喙。
只有他才能将一切牢牢镇压,给她安全。
也只有他知道她心中期望,她想传承技艺,他就做她的舟,祝她披荆斩棘。
想通了这些,赵琰顿时将积压在胸间的郁结全部击破。
他不会再放弃,也不会再强迫她。
他会慢慢等,慢慢等她再一次接受。
…………
混混沌沌睡了几个时辰,等到院外再次传来马车声时,赵琰立马起身从窗户往外看。
的确是她回来了,百里云舟又跟她说了许多话,离得远他在窗户这边有些听不清楚。
只知道最后一句,‘我最近就待在泉州的商铺里,有时间记得过来找我。’
她笑着点点头,开了小院的门进去。
到这里赵琰才真正放心下来,见他们说话的情况,绝对不是私定终身了。
也对,画棠她不会这么轻易同意的。
安福在外面静悄悄地盯着,等俞画棠进了院中,又匆忙跑进房内,刚好撞上出来的人。
“公子,……那个俞姑娘……”
“知道了,打水进来吧。”
果然他家公子还没死心呢,安福再次进房时,就看见他家公子在挑衣裳。
“公子是要去哪里吗?”
赵琰道,“没去哪,你觉得这身松绿色的圆领长袍怎么样。”
“很适合公子,也适合公子如今的身份,低调,为官清正。”安福想起他们从京城出发时,公子说的要穿的简朴些。
“可你不觉得太过暗沉了吗,我见泉州城内其他公子穿的很是鲜亮。只有四五十的人才穿的暗沉。”
安福有点摸不清他家公子心意,“可公子不是说,不能穿的太招摇,要让人觉得公子是个能吃苦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算了,你去忙吧。之后你去帮我置办一些鲜朗的颜色,不必过于朴素。”
“好。”
赵琰穿戴整齐后,做了许久的心理暗示,想着上次严拳说的事,终于敲响了眼前的门。
俞画棠此时正在房中打扫房间,听见有人敲门,也没想太多,直接开了。
“赵大人?”她惊讶。
赵琰调整情绪,轻松平常道,“许久没见你了,前几日听说你去了福州学艺,怎么今日才回来?”
说完又解释,“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邻居,即便不谈以前,相互关照一下也是应该的。”
俞画棠笑道,“原本是可以提前回来的,后面又跟百里去了一趟鼓山,回来的时候下了雨,才耽搁几天。”
“出去玩玩也好,俞姑娘也的确需要注意劳逸结合。”说完见她还穿着防尘的衣裳问,“刚回来就要打扫房间?”
俞画棠点头,“今日天气好,洗洗嗮嗮。赵大人有事找我吗?”
两人如今的确像是忘记过去种种,只是寻常的邻居身份交谈。
赵琰拿着手中的纸递了过去,“严大人上次跟我说,想找个技艺人改良一下火药的方式,例如像烟花一样。”
又道,“马上就要入冬了,何家湾的海盗每次都在此时偷袭泉州弯。我怕今年他们提前,所以想麻烦你试试。如果能在他们偷袭前抓铺,对沿岸百姓也是喜事。”
俞画棠接过书稿,上面有些草图,不过都是一些炮弹、或者雷火的样式。
这些样式肯定会让海盗察觉,刚才他说想要提取预备,自是出其不意,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想了一会大致有些眉目,不过要实现还得要些时日,她说,“那我先看看,也跟灯师堂的人说说,并让他们保密。”
赵琰心下雀跃,两人只从那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这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