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画棠再次拒绝,“夫人平常给我的钱已经够多了,即便是我师傅来做,也不敢收这么多。”
“傻丫头,你师父来我就不会给了。这是我两的缘分和恩情,你一个女人能靠自己手艺吃饭不容易,平时见你也不关心身外之物,衣着打扮也普通,我到底看不下去。这些你收好,买点自己喜欢的。”
俞画棠有些无奈,“夫人这么说了,我在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也诚谢夫人关照,我一个女人才能接这么多活。”
“瞧你说的,这都是你自己手艺挣来的名声,可别谦虚!”花夫人拉着她边走边说。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话,俞画棠拿好东西从严府离开。
到灯师堂内,她拿着拿包银子看了许久。
许甫知道师姐做灯都会被人打赏,今日格外多,说道,“师姐,那个花夫人对你可真好啊,我们其他人去可能一分银钱都没得赏呢。”
第41章 丫鬟
俞画棠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将银钱放进抽屉里,“我今日要早些回去,晚上就不教你练习了。”
许甫问,“师姐有什么事,难道百里公子回来了,师姐要跟百里公子吃饭?”
俞画棠随意回答,“是了,我要去看看百里呢。”说完就往外走去。
许甫才不信,“百里公子要是回来了,肯定会来灯师堂等师姐。哪里还需要你去找他啊?”
俞画棠没理会他的询问,脚迈得更快,“好了,你自己去忙吧。”
打发许甫后,俞画棠径直回了小院,也敲响了赵琰的院门。
她跟花氏相交几年知道花氏和严大人的情况,虽然算不上平穷,可也不富裕。
今日她仔细瞧了那些茶点,精美异常,绝对是上头高官和皇家之物。
严大人一个县令,是绝对得不到这些的。
花氏知道小镇人家不认识这些东西,所以特意在她面前显摆,后面她又说查案,升官。
俞画棠想到了赵琰说的江家。
这些东西十有八九是江家或者更高官位的大官给的。
这时门朝里开了,露脸的是她认识的人。
安远听她说要见他家公子,说,“公子今日还没回来。三……俞姑娘要不进来等会公子?”
俞画棠回答,“不了,我回家等就行。”
说完就离开了。
安远踌躇着,想叫住又不敢叫。
他第一天来了后,就被安福告知,以前的三夫人就住在斜对面,以后有什么事,或者能扯上关系的,尽量扯上。
安远谨记在心,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做。
等了一会了,安福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女孩,还有一个年龄大一点的老妇人。
俞画棠从家里往外看去,那几个女孩子长得都不错,都是十几岁的样子,个个水灵。
安远过来跟安福说了刚刚的事。
安福一听也顾不上这些丫头,连忙朝俞画棠这边跑,等到了跟前说,“俞姑娘,刚刚是安远那个大老粗不对,也不知道请俞姑娘进去喝茶,还让你回自己家等,真是不像话。等公子回来,我定要跟公子说。”
俞画棠跟安福说,“真没关系,我家就在旁边。找你家大人有点事而已,也不用喝茶。”
“俞姑娘,你就别客气……”安福不好意思道,“安远他就是个武夫,一门心思在刀剑上,我家公子平日里想什么,他是万万不知道的,这才怠慢了俞姑娘。”
安福边说边叹气,安远怎么就不灵光了,你说把俞姑娘请进去坐坐多好,他家公子回来恐怕都要笑开花。
俞画棠总觉得安福说话过于恭敬了,好似她还是以前的三夫人一样,透露着说不出的怪。
安福见她不动,有些着急。
这时那老妇人也开始催了,“这位小哥,你到底要不要。天也晚了,我还要去好几家相看呢。”
安福有些头疼了,今日怎么什么事都聚在一起了。
他回头看上一眼,一时拿不定主意,说,“我家公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等一会,我多给你些钱。”
那老妇人也不好说什么,看向他们二人说,“你家夫人不是在这,让你家夫人选不就行了。”
安福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又怕俞画棠生气,又怕自己等下搞砸,踌躇道,“别乱说话……这……这位……”
俞画棠好笑道,“我只是他家邻居,做不了主。”
说完往后坐在自己院子的石凳上,静静看他们。
那老妇人见没人做主,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免不了抱怨起来,“就一个丫头,还要等这么久。”
安福听这话就有些来气了,本来上次公子就说这院子没人打扫,内务他整理的也不利索。
安福才想着买一个丫头,帮忙整理东西。
这会被这婆子下了面子也有些挂不住,指着其中一位双环发髻的丫头说,“行了,就这个吧。”
“真的?”老妇人把丫头往前推,“小哥好眼力,这丫头是这里最漂亮的。”
“来,快去,以后做事麻利点。少不了吃香喝辣的。”老妇人让丫头走近些。
这边俞画棠也看清了
丫头长相,的确长得好,俏生生的,面如菡萏,依稀间,俞画棠觉得像一个人,她仔细再看几眼,确定了,有点像以前的白依。
她笑了笑,安福果然知道他家主子的心意。
就在这时,马车行进的声音响起,安福偏头一看,欣喜道,“公子回来了。”
赵琰一下车,安福就跑过来,指着他选的人,“公子,这个是我选的丫头,你看她是不是像……”
赵琰随意看了几眼,只觉得这丫头生的的确不错,也没说什么,刚想转身时,就见坐在小院石凳的俞画棠,她正撑住手臂看向他们。
赵琰这才惊讶道,“俞姑娘,你是在等我吗?”
俞画棠起身从自家院中走出,说,“上次你说得事,今日我打听到了。不过现下你先忙。”
安福也说,“公子要不要这个啊。”
赵琰再次看向那个丫头,突然意识这丫头像以前的白依。
白依是母亲给他准备的姨娘,当年他们没有和离时,他不知俞画棠对白依有什么想法,但到底是不舒服的。
他转头看向俞画棠,俞画棠已经走开了一些,目光也停留在那个丫头上,没有注意赵琰的探究。
赵琰说,“都不要,原本让你叫些年龄大的人,能干活就行。这些都太年轻了,受不了累。”
他转头跟安福说,“让他们回去吧,今日的银钱照样给了。下次你再去选几个年龄大些,力气大些的女子。”
安福有些摸不着头脑,转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公子,真的不留吗。这老妇人也寻了许久,才找到这些丫头的,小地方也没什么看得上的丫头了。”
“不用了。”
说完走向俞画棠,“我们进去说吧。”
俞画棠见一堆人围着这里,的确也不方便,便跟着进去。
赵琰亲自引她来了自己住的房间,又将门关上,倒上热茶递了过去,“等了很久了吗。”
俞画棠摇头,视线从窗户穿过,落在院外的人身上。
赵琰见她看着外面,立马急道,“安福可能会错了意思,我原本是要些干活的女仆。”
第42章 报信
俞画棠回过头,到底记挂着严家的事说,“今日花夫人,请我吃了宫廷的糕点,我觉得大人之前说道不错,严大人应该是跟什么人有所勾结。”
赵琰边听边让她坐下,观察她的神色,见她并没有对外面的事有什么表情,才放心说,“看来严大人是去跟福州州牧通风报信了,不然这些点心不会到他手里。”
俞画棠沉思片刻,“可他们要我做花灯是为了什么了,而且还在花灯底下做了机关。花夫人还特意嘱咐要雕刻一朵芍药花。”
“如果早就通风报信了,为什么还要做灯呢?”
赵琰也想了一会说,“那灯应该是严拳送给江氏的,他应该在跟江氏说之前先找了福州的州牧。福州州牧名叫江花相,芍药乃花相。”
“我明白了,严大人事先就已经通知了江州牧,又通过花灯将信息传给江成。大伙也不会关注福州的事,但小地方,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人察觉。所以他们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送灯。”
赵琰也沉声道,“严拳既然已经通风报信了,我也不会再顾忌,需要立马查办桥梁钱款来源和去处。”
俞画棠看向他问,“既然他们已经通气了,此事办起来难度就非常大,大人不怕被下狱吗?”
她虽然没有做过官,但知道官官相护,有的时候,一些清官反而有牢狱之灾。
“不怕。”他说,“人人都说我有一个左相的爹。别人可能做不到,但这件事我是最适合的人选。江州牧早已将泉州的大小官员买通,即便有为民请命的人,到了这里也是举步维艰。”
“可我不一样,即便我失败依然可以保全性命,也不会丢掉官职。所以我没什么好怕的。”
俞画棠明白了,笑道,“真心为这里的百姓感谢有大人这样的官,大人的志愿我清楚,也相信大人能够做到。如果以后需要我做的,大人尽管开口。”
赵琰顿时觉得心神一震,她说她知道他的志愿,也清楚他的为人。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斥责他狂妄不自知。
父亲他们一直说他读了这么多书,却不知为官之道,也不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
他们都想他能够在父亲的眷顾下,步步为营,再次进入内阁,再次封相。
让赵家的荣耀能够继续延续下去,可没有人想过,他愿不愿意做这样的官。
赵家的荣耀就真的比万千百姓更加重要吗?
他想,他找的了答案。
“我还有事想找你帮忙。”他压住心头的狂热,说道。
“大人请说。”
赵琰将一封书信拿过来,“这是我写的折子,有关江州牧勾结泉州官员,一手遮天,虚报乱报官府桥梁工事银钱的折子。里面记载着相关数量和这几年的工事案件。”
“这只是其中一项,我估计江州牧应该还有其他私产和商人勾结的项目,可如今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我想请你帮我送到福州节度使那去。”
俞画棠听完也知道这封折子的重要性,“大人为什么选我。”
赵琰看向他,“我知道此事危险,但如今只有你去福州才没有人会怀疑。我的人只要离开这里,他们就会察觉。其他人去,我也不放心。”
俞画棠明白了,说,“既然大人愿意相信我,我愿意一试。大人是我们泉州的父母官,能够为我们除掉蛀虫,是我们的福气。”
赵琰笑道,“你这般抬举我,到让我有了拼尽全力一搏的勇气。”
说着立刻道,“我用其他东西包好再给你,你在这等我一下。”
“好。”俞画棠点头。
等他包好后出来,俞画棠已经在门外等他了。
他递过去,看了外面的天色,“今天很晚了,许婆婆大概也睡了,要不就在这里吃。”
俞画棠摇头,“不用了,做些简单的菜也很快的。”
赵琰没得办法送至她到桂花树下。
此时,星光万点,明月清晰地挂在枝头,投下一些朦胧的月色,偶然间还能听见几声犬吠,远远传来夹杂青蛙的呱鸣,显得十分惬意。
赵琰偏头看向俞画棠,见她不说话,再走几步,她就要到小院门口了。
想了许久,他说,“就如我之前说的,白依在你走后不久,也嫁人了。”
俞画棠意外看他一眼,“哦。”
“她虽然是母亲为我准备的姨娘,可我并没有那心思,也从未进过她房内,只是将她当做一般丫鬟看待。”他继续解释道。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大人不必说于我听。”她说。
他急道,“不,这是要说清楚的。”
俞画棠没再说话,再走几步,就拿出钥匙要开门,“大人回去吧。”
赵琰见她又下了逐客令,他终究忍不住说,“以前我并没有注意这些,如果回到从前,我定会早早将白依打发了,也会跟母亲说明。”
俞画棠没有理会,进入门内,回头笑笑,“知道了,大人。时辰不早了,大人早些休息。”
说完,门一关,将赵琰隔开在门外。
赵琰看着紧闭的门,觉得满腔话语都被堵住,独自站了一会,心中慢慢变得心酸,无奈,只好离去。
回到房中后,安福正在将饭菜摆上桌,“公子快趁热吃吧,冷了对身体不好。”
赵琰看着眼前的食物,又想到她还要自己做饭,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时间,索然无味。
安福见自己公子沉默不语,以为是今日安远事情没做好,便说,“公子你是知道的,安远他心思只在功夫上。”
赵琰也没想过罚他们,淡道,“跟安远说一声,以后俞姑娘来找我,要请她进来,好好招待。”
安福松了一口气,“我这就去说。”
隔日,俞画棠跟师兄李若同说了一声,要去福州见一位老先生,大概需要两日时间。
李若同同意了她的告假,也跟铺子里说了一声,‘如果要巧灯娘子的灯盏就等几日。’
两日后,俞画棠到了福州,按照赵琰的说辞和交代,将手中的东西给了来迎接的小厮。
不到一会,小厮回复,“节度使大人已经知道此事,劳烦姑娘送信,请在
此休息。”
俞画棠想到明日就是一月一次的病发了,她必须回去好好休息,便回绝了邀请。
等到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她敲响赵琰家的院门。
安远这次死活都要拉她进去,“俞姑娘你就进来吧,喝几口热茶也行。”
俞画棠心下有些疲惫,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没什么大事,劳烦你跟你家公子说一声,东西已经送到了。我也有些疲累,先回去了。”
末了,她隐约间闻到药味,问,“你们有谁病了?”
安远想起公子的话,摇头,“我……我有些发热,吃些药而已。”
俞画棠无疑走了,草草吃完许婆婆留下的饭菜,洗漱过后,直接睡了过去。
夜里,赵琰回来知道她已经来过了,见她院中一片漆黑,知道她肯定睡了,想起明日的药。
他转头对安远说,“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安远眼中一片慌乱,直接跪了下去,“……公子,心头血不是说着玩的。小人不敢啊,万一有个什么差池,小人就是死了,也难消夫人的恨啊。”
赵琰让他起来,冷声道,“这件事,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如果你告诉夫人,你现在就走。”
果然,安福和安远变了脸色,再一同跪拜,“……公子,何至于此。”
安福擦擦眼泪,“……我们听公子的便是。”
赵琰也缓和了一下神色,“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在心头划开一道口子,流点血。好好修养几日就行了。”
“安远,你的手法我是相信的,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不顾自己的性命。”
安远面如死灰的说‘是’。
次日,赵琰让他们熬上几碗药,其中两碗是他的,一碗是俞画棠的。
见日头快要落下,他说,“开始吧。”
安远深吸一口气,强压眼中的痛苦,出手干净利落,一会儿几根银针便扎进了赵琰的心间。
银针扎进心脏的瞬间,赵琰喉间涌起血腥。
等滚烫的血珠顺着针尖滚落时,安远快速将其中一根银针取出,换成更大的针孔。
如同冰锥刺骨,心间传来的剧痛沿着血管直冲天灵盖,赵琰深吸几口气,“……快取。”
安远听后,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快速挤压赵琰的心脏。
滚烫的血珠再一次滴落,这一回,如露珠大小。
安福哭红一双眼睛,在下方用瓷瓶接住,等到小半瓶时,呜咽说,“……公子,够了……”
赵琰垂下眼睑,看了一眼,“……还不够,安远再按。”
安远听令,用力按下。
一瞬间他困兽般着抵住雕花床柱,冷汗浸透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血珠再次滴落,终于将一瓷瓶装满。
身上的银针取走后,他终于支持不住,如玉山倾倒,重重地砸在床上。
安远立马点穴止血,又涂上药物包扎。
安福连滚带爬地去后厨端来两碗药,赵琰浑身虚汗,脸色死白一片,强打起精神,喝了下去。
最后在昏睡之际,道,“……记得等她醒来,你将药端过去,一定要看她喝下……”
安福边哭便哽咽回答,“……好,公子放心睡吧。”
天色越发暗了,房间的血腥味渐渐淡下,安福、安远按照赵琰的吩咐,将一众东西都藏起来,又将名医给的信纸,在烛火下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