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入小厨房,琳琅满目的食材陈列眼前,尤其是对于穿越而来、久未尝鲜的莫婤而言,犹如饥渴的沙漠旅人,偶遇绿洲,眼都放着幽绿的狼光。
尤其各式各样的肉类食材,对于莫婤这种肉食动物,更是诱人。
看到每样肉食,她都在脑子里,全自动将它们翻译成了菜品,还是附带制作过程的纪录片。
红袍加身,是蜜汁叉烧;黄金甲胄,是脆皮烤鸭;满堂红,是辣子鸡;还有那小羊排、羊杂汤、梅菜扣肉、红烧狮子头……
眼见着,口水都快滴到菜上了,莫母将她按在了熬药的灶台上。
莫婤根本坐不住,左顾右盼后,附身对莫母耳语道:
“阿娘,日头不早了,先做午膳罢!我们做药膳,既对夫人身子有益,又能献出我们新奇的本事。”
“你就是个小人精,不过为娘也是这般想的。”
莫母勾勾她下巴,称赞道。
问过周妈妈,夫人素日的饮食好恶,母女二人就忙活开了。
灶台上,一脸若银盘,身形却纤细的妇人,正在压豆腐,颇有豆腐西施之态。
颜控的莫婤,软糯地问道:
“姐姐,能给我一块豆腐吗?”
“小娘子,唤我付娘子便可,巴掌大可足?”付娘子笑着问道。
见她颔首,便从橱柜中抽出一根丝线,不停地来回拉动,割下了的豆腐,动作不慢,边缘却平滑美观。
豆腐西施,用的竟是线割法。
线割法是用丝线、细麻绳等,摩擦产力,将豆腐分离。这种方法,比起刀切,更能保留豆腐的原汁原味,以及嫩滑质感。
惊叹了付娘子的线割豆腐,她又找一旁膀子浑圆的祝大娘,斩下一脔五花肉,剁成肉糜。
用豆腐、肉糜,辅之养生三宝——红枣、枸杞子、黄芪,她要做一道酿豆腐。
在现代,每次去父母各自家中,她都得帮着做一大家子的饭,心中憋屈,她便研究起难吃的药膳。
结果,活是没推掉,药膳做得愈发好,纯属自讨苦吃。
没想到这技能,穿越还能再用上。
将豆腐切成约莫一寸的厚片,在其正中挖一个小洞。
肉糜中拌入生姜、葱花、鸡蛋液、盐、酱油等搅拌均匀,填入豆腐洞中。
再将豆腐入锅,肉糜面朝下,慢慢煎,肉香混着豆腐鲜一下散开,引得豆腐西施频频望过来。
“小娘子,我帮你尝尝咸淡?”
祝大娘被这香味,勾得抓耳挠腮,徒手捞起一块,径直往嘴里塞,嘴被烫起燎泡,都不愿吐了,
“香,嘶——,真香!”
“一会求了夫人,再做便是,先紧着夫人的!”
莫婤见状,忙劝道,再有人偷嘴,她这几块可不够。
煎好的豆腐,加入没过它的高汤,放上泡软的养生三宝,炖至汤汁浓稠后,方算完成。
炖上酿豆腐,她又让万大娘帮着,在大水缸里捞了条鲈鱼。
莫母还要做道清蒸鲈鱼,只是她这时正忙着熬“千金羊肉汤”,又称“当归生姜羊肉汤”。
此汤颇有来历,它出自东汉医圣张仲景之手,收录于《金匮要略》,羊肉配上当归、生姜,一同炖汤,能驱寒暖宫,补血益气①。
那边莫母汤刚炖上,这边她已将鲈鱼开膛破肚,还挑出了鱼线。
见状,莫母给鱼身开了花刀,还用上了珍贵的胡椒粉,配以盐、黄酒腌制了一刻钟。
腌好后,莫母把片薄的姜片、切段的大葱、两三片当归、四五颗大枣,都塞进刀口中,装盘,将鲈鱼连盘子一道放于笼屉上,让万娘子看着火候,便拎着莫婤去熬药。
这次的药方子并不难,一是熏洗的汤药,二是内服的催乳散。
莫母将原理、步骤教与莫婤后,立于一旁把关。
莫婤先做的熏洗汤,毕竟简单,又耗时。
按照方子,选了益母草、通草、茯苓等药材,依着方子上所述用量,一一投入砂锅内,加水慢炖至沸腾,再改文火熬半个时辰,其间需频繁搅动,防粘底焦黑。
待锅内汤色渐变浓郁,药香扑鼻时,熄火稍事冷却,过滤掉渣滓,只留清液。
此时便可盛出,供夫人坐浴或局部熏洗使用,借以舒筋活络、祛风除湿、消肿止痛,迅速缓解**胀痛不适感。
熬药间隙,莫母还让赵妈妈找来一柄精确的秤杆,教莫婤仔细称了,品质上乘的漏芦、通草各一钱,贝母二钱,白芷一钱②。
一同倒入研钵内,细致地碾磨成细腻粉末。
接着,又让祝大娘挑了一只新鲜的猪前蹄,斩块后与适量黄酒和清水共置铜锅内大火烧开,撇净浮沫,转文火焖煮,至骨肉酥烂,滤取澄清肉汤备用。
待高夫人服用催乳散时,需要用此汤送服。
小厨房内,炉膛之内,炭火噼啪作响,火光跳跃,无人再闲聊,都忙着手中的活计。
约莫正午,所有药膳都准备完毕——嵌宝酿豆腐、清蒸鲈鱼、千金羊肉汤。
莫母又配了几道爽口小菜——清炒水芹虾仁、凉拌芫荽瓜丝、炝炒芜菁(大头菜)。
赤橙黄绿的菜肴,挤了一灶头,待杏雏传午膳时,一同送进了正屋。
夫人午膳只需杏雏、袖莲伺候,小厨房丫鬟婆子的午食,大厨房一早便送来了。只是经过刚刚那阵子香味刺激,瞧着盒函内寡淡的菜、汤,众人都没了胃口。
莫氏母女仍看着熬药的炉子,其余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回味菜香,或欲筹谋偷师,或垮脸不知想啥……
其间,杏雏又来加了盆饭,盛了碗羊肉汤。
“剩的料,夫人说犒劳大家,赏了你们。”袖莲伺候完,来说了这个好消息。
后头跟着的提木桶的小丫头,里面全是空盘,看得莫婤松了口气。
“莫小娘子,添道酿豆腐罢!”
见夫人赐了料,素日惯要将东西带回房的铁公鸡,祝大娘忙说道。
“对,我也想尝尝!”
“闻着就香,定好吃!”
“小娘子,再做一次吧!”
众人纷纷附和,莫婤没法,又做了盆酿豆腐,就着粗淡的份例,众人围坐着,吃得喷香。
吃完,又将剩料分了分,莫氏母女分到一条羊肋,半篓虾,一把水芹,两捧芜菁。
平日里,没人青睐的肉菜——豆腐,今日竟瞬间就被瓜分得精光。
待她们吃完午膳,夫人也该用药了。
让粗使婆子举了夫人泡澡的木桶,倒入熬好的汤药,兑了一大桶,抬进了里间。
里间,夫人正扶胀鼓鼓的肚子,打圈。
见她们进来,面色微囧:
“太香了,多用了些。”
“夫人喜欢药膳,日后我们常做罢。”
莫婤打蛇随棍上,像趁机谋一份稳定的职位,还有赏钱拿。几道药膳罢了,有厨房众人帮忙,不费事,油水还多。
“劳你们费心,也不用常做,待我馋时再做。”
夫人微微有些羞赧,轻声道。
褪下衣物,夫人泡在浴桶中,
再配合莫婤的按摩,胸部的疼痛去了大半。
起身后,又用猪蹄酒,送服了催乳散,终是睡了个安稳的午觉。
趁夫人安睡时,莫母找了赵妈妈,想补齐她们房中差的东西。
见了夫人对莫氏母女的看重,赵妈妈自是不敢拿乔,径直带她们进了仆人的库房,让她们随意挑。
库房外间,靠墙架着的数张罗汉床,床上堆着草席、粗布褥子;房中央,叠着众多八仙桌。
另一面墙上,木架子,森然成行,架上有无数篓烛台、陶碗陶盘、竹筷、木桶木盆;还有那堆满整个墙角的粗布木墩……
赵妈妈带她们往里走,穿过一道小门,里头的东西明显精致了许多,莫婤挑了楠木罗汉床、红樟木的顶立柜、黄花梨的独座小榻,并一个沉香木的双陆棋盘。
莫母又问过赵妈妈,何处能觅得柳枝,做牙具;还请她找了些穿帘子可用的,蜜蜡珠子,约好下值后,同家具一道送去。
一切安排妥当后,又回了夫人院中。
夫人刚醒,莫母又用午时,做完熏洗汤药剩下的药材,碾碎磨成粉后,装入药灸筒内,为夫人熏玉房。
因玉房垂着,不便于熏药,还会加重疼痛,高夫人只能双手将其托起。
见她这般姿态,莫婤一拍脑门,心中暗骂道:
“我这猪脑子,怎么没想起胸托啊!”
隋朝,女性内衣,多为抱腹或两当。
抱腹是一种从胸部覆盖到腹部的内衣,类似于长款肚兜;两当则跟现代小背心类似,只是没有钢圈等托起结构。
“夫人这般举着太累,我欲给您做个胸托。”
莫婤对捧着胸,有些无措的夫人说道,
“不过可能需要更好的绸缎,宽一尺,长三尺即可。”
“走时让袖莲带你去挑,直接拿一匹,做剩下的皆赏你了。”
或是见有法子改变自己的窘态,夫人爽快应下,又许诺了莫婤好处。
不过莫婤现今心态已调整过来,也不再惶恐,不就是老板给我的“创意费+加班费”安心收下便是。
高夫人这儿的布,一匹长三丈、宽二尺④,剩下的给阿娘做条裙也足以,她心中暗自盘算着,乐开了花。
许是对这胸托很是急用,还未到下值,高夫人便想赶莫家母女回下人房。
见高夫人这般急迫,莫母恐没机会说,也不绕圈子,直接开口问道:
“夫人,昨晚有一对母女来我房中,逼我收徒,也不知是何来历。”
闻言,高夫人脸上带出些厌恶:
“那婆子是我陪房陶氏,她男人是外院管事。陶氏愈老愈不中用了,管着库房,要丢东西;管着下人,要干架;连管着院子,都要养死花草。”
“念着旧情,我只当养个闲人,没曾想她连自己闺女都能带拐。”
高夫人说罢,怒气淡了下来,面上是恨铁不成钢。
“倒不如放她去庄子上,您瞧着不心烦,她也松快些,还全了你们的主仆之情。若放他在高府,现今只是带坏她闺女,来日便是带坏其他下人了,坏了家风,恐影响家中公子们。”
莫母扯着大旗,给陶氏上眼药。
高夫人自是明白,她有夸大其词之嫌,然作为管家夫人,她须得防患于未然。
况且,她早便厌烦了陶氏,总给她惹麻烦,此次便可以此做筏子,除去这个祸害。
让莫氏母女回去后,高夫人在心中默默筹划。
冬日间,申时方过,金乌就缓缓往下垂。
跨过正屋门槛的莫婤,见杏雏抱着本账目进了院,忙拉了她去挑绸缎。
高夫人的库房有二,大的称“宝锦阁”存着陪嫁,小的唤“琳琅库”堆着日常所需。
进了琳琅库,各种莫婤没见过的东西,将她晃花了眼。她忙集中心神,挑了匹烟紫云锦。
这云锦,摸着柔滑细腻,在黄昏下仍有光泽,正中还印着双鱼交尾戏莲图。
雌雄二鱼,在金莲上,交尾缠绵。
莫婤欲以此图案为中轴,做胸托。
谢过杏雏后,抱着布匹,拎着午膳后分得的剩菜,莫氏母女回了下人院。
坐在院中嚼舌根的丫鬟婆子们,见她们回了,都望了过来。
“呦,又捞什么好东西回来了?”一位莫家母女甚至喊不出名字的妇人,红眼病犯了,笑讽道,“会拍主子马屁,就是好!”
“是好啊,你咋不去拍,是不想吗?哦,原是拍不着!”
莫母也不是怂货,都被人骑到脸上酸了,也没客气地骂回去,
“拍不着就是闲,挑大粪的来了,你都要跑去尝尝咸淡。”
“你这小娼妇,想干仗?我们上!”
这妇人见说不过,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找莫母干架。
莫母将手中东西塞进莫婤怀中,一把薅过院门旁的扫帚道:“老娘接生一把子力气,还怕你?”
见莫母不服软,原只想吓唬她的妇人,急了眼,果真冲了上来。只是奔到一半,回头,见身后竟无一人跟上帮忙,全都在看戏。
“哼,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这妇人也不是真的傻,单枪匹马互殴有什么意思,徒留笑柄,要群殴才能稳胜。于是,她一个急刹,撂下狠话,回了房。
莫母也不理这些挑事的人,拉着莫婤进了屋,藏起了云锦,再将水芹、芜菁放在架子上。
取了只木桶,倒上些温水,连篓一同放进去,养虾。
又将羊肋丢入墙角的大瓦缸中,灌上深井水,使其刚刚没过它。待明日结了冰,这就是天然的冰柜啊!
念及那日杏雏的提醒,她们循着记忆中的路,摸到大厨房提晚食。
正巧遇上,同是来提晚膳的杏雏,有她罩着,也没人敢为难,轻松挑到一盘韭黄炒肉丝、一笼梅菜扣肉和一斗碗冬瓜海带汤,主食仍是一盆白米饭。
晚膳还没来得及用,赵妈妈便带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婆子,送来了家具。
丈量好空间后,用莫婤挑的顶立柜将屋子分成一大一小两间。
里侧是莫婤用的小间,放下罗汉床后,床侧还能容下双陆棋盘、独座小榻。
双陆棋盘也是莫婤从未见过的新玩意,呈长方形,分为两部分,中间有一道横隔,将其划分为左右两个相等的区域。每个区域又被垂直线条分割成六段,形成十二个矩形格子①。
莫婤还不会玩,但先搬回屋,隋朝来都来了,这些没见过的玩意,总要学学的。
外侧又用一道素色屏风隔开,屏风里是莫母的罗汉床、梳妆台,屏风外是八仙桌、斗柜、墙角的大缸火炉子等。
收拾妥当,用了晚食,已至戌时末,莫婤只来得及用莫母的炭笔,在云锦后打了个草图,就困得不行,只好歇了。
翌日,莫婤为夫人按摩通乳时,说服其量了胸围。
拿到最新数据的她,手眼不停,三日方完成了胸托,类似于现代有托力的胸罩。
考虑到夫人的接受度,她还是做的一片式。
胸前是那幅双鱼交尾戏莲图,上下用连理枝花纹封边,背后边缘处还连上了细带,可通过交叉系紧,来调整松紧。
夫人现今正值涨奶期,需用每日玉房的丰裕度,来调整松紧,确保胸托既贴合,又不会对双峰造成压迫。
莫婤还在前胸及胸下的位置,加了软垫,再缝上两条肩带,它们合力将夫人下坠的玉房托起。
“夫人,这我烫洗过了,还是让我同莲姐姐,服侍你穿吧。”她拉过袖莲,对夫人轻声提议道。
高夫人遂屏退旁人,穿上胸托,还赤身在屋内走了几步。
顿觉这几日沉甸甸的双峰,不再因下垂拽得她生疼,也不再左右晃荡,上下颠簸。
“穿着好生舒坦,乖囡,帮我再做几件罢,一件一匹布直接找杏雏拿!”夫人试过后,很是惊喜,声调都高了些。
“好阿姆,您饶了我吧,你看我这手!”见高夫人这般亲热地唤道,莫婤亦撒娇求饶,还适时伸出双手。
因着指头小又白,上面泛红的针眼尤其明显。
她才穿过来月余,哪学得会女红啊。
在现代,她的针线活,只勉强能补被子上的破洞。谁知穿来古代,竟是要靠着手工活赚钱。
幸而收腹
带、胸托等需要缝线处少,又有莫母帮忙美工,才做得这般像样,但也受不住再多做几件。
“呦,怎的这般严重。”高夫人定睛看去,吓了一跳。
毕竟,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女红就算再差,也不会将手指戳成这幅模样。
藏下双手,莫婤低声道:“夫人放心,擦了药了,只最近做不了针线活了。”
卖惨是关键一环,毕竟,要适时让领导察觉你的不容易,才能让她更珍惜。若啥都办的轻松稳妥,渐渐的她也会当作理所当然。
见边鼓敲得差不多了,她又提出解决办法:“不若夫人派人将这做法学了去,想做多少都成。”
“可这是你想出的法子。”高夫人方才便想到了,但做不出抢一个小女娃的法子,一时有些左右为难。
现今,见她主动提出,便厚着脸皮道:“要不就当你卖我的?一百两银钱?”
听罢,莫婤暗自盘算:古代知识产权还挺值钱,都能买王狗一条命了。
但思绪再转,她想到了更来钱的法子:“夫人能用此物再加上收腹带,开个产后用物的铺子吗?若挣了钱,每年给我几分利。”
合伙开店铺,她凭知识入股,有高老爷做靠山,再加上高夫人和高夫人在贵妇中的人脉,这铺子定能赚钱,她到时还愁没资金开接生馆?
思及此,她愈觉此法行的通,脑子飞速运转,试图说服高夫人:
“我之后定能有更多,有益于产后恢复的东西,都能放到铺子里卖。生孩子的妇人都用得上,不愁市场,定能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