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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食客升职记(兔子占魁)


只这般也让妓院算是损失了一笔收入,老鸨妈妈又想了别的法子,根据她们的月事,算好日子让她们歇业不接客。
双管齐下让在妓院里头奋斗了好些年头的兮姐儿,只小产过一次。
当兮姐儿成了春老鸨,自得到了这些法子,她为了不给自己留下软肋,分明严格按照这些法子做了,却不知为何还是有了身子。
说到这儿,春老鸨满脸不解,而莫婤却在心中感叹:
偏方不可信,而“安全期”真的不是一定安全啊!
老鸨妈妈根据月事算的日子,在现代又叫安全期,即为女性月经周期中不易有孕的阶段,也称非排卵期。
通常排卵发生在月经周期中间阶段,即下次月经来潮前的十四天左右。
避开排卵日前后几天,一般认为是排卵日的前5天和后4天,即为非排卵期(安全期)。
在此期间,女性雌孕激素水平低且平稳,不利于男性送入女体内的精子与卵子结合有孕,但也不是绝对安全,仍有可能发生意外怀孕的情况。
而本就处于霉运中的春老鸨,显然就碰上了这种意外。
春老鸨原打算偷偷将其打掉,但正欲喝药时,却似觉腹中胎儿在内跳动,终是不忍心,将她生了下来,而这成了她口中走错的第二步棋。
因她怀孕,春红院被更多人盯上了,几家你来我往,争斗不休,那些明晃晃的谋划,瞧着已将春红院视作盘中餐,眼见着就要按耐不住,欲对她出手了。
无法,一出了月子,她日日早出晚归,就为找了个出价公道、有些权势、为商还算正派的下家,将春红院和春红院的姑娘们,卖个好去处。
当她终于处理完一切,安心回归家庭时,却被胡生告知,因他照顾不好女儿,将其送到了乡下婆母嫂子处。
春老鸨只在同胡生成亲时,见过他乡下的父母兄嫂。
脑海中对父兄的印象,只剩当着她面随地吐唾沫和大小便,吓得她急急避开。
而他母嫂,春老鸨甚至连她们脸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们一直颔首的后老勺和躬着不敢挺直的背。
思及此,春老鸨恐他们将女儿带坏,自是不肯,怒火中烧命令胡生将闺女接回来,胡生却不为所动。
待她撒了一通气后,余光瞥见胡生眼中的凶光,更觉心头发凉,只好能屈能伸地小意哄了他。
夜半,待他熟睡后,春老鸨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你去何处?”
她方出了屋子,欲去报官,胡生便出现在她身后,将她抓了回来。
扭打之下,春老鸨竟发现,还算身强力壮的她,撼动不了胡生半分。
“我在村中,最擅长捆猪来杀。”
胡生将她死死抱住,在她耳后阴森森地说着。
在妓院沉浮这些年,春老鸨最擅长的就是虚与委蛇,为了女儿同自己的安危,她只能小意哄了胡生,暂时将他安抚下来。
自此,春老鸨为麻痹胡生,日日装作乖巧恋爱脑的模样,蛰伏了下来,等待时机欲一举将其搬倒。
谁知,机会没等来,她竟又有了身子。
想到乡下受苦的女儿,春老鸨是断不愿再生了,但一直未真正对她放心的胡生更警惕了,除了每日进口的什物皆由他把控外,还一刻不离地跟着她。
本在孕中脾气就不受控制的她,被逼得情绪更差,几欲崩溃,甚至生了在巷弄间随意拉个人求救的念头。
但她因自小被卖到妓院,对有着自由身的街坊邻里皆嫉妒,日日尖酸刻薄,将他们得罪了个遍。
再加上胡生逢人便说她有了身子后,多想多思,最爱使小性子,惹得众人皆绕着她走,就算她成日从巷子口走到街尾,也难见上一人。
就算有人,亦是瞧见她便跑,或是她被胡生死死拉住。
眼见着,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胡生稳婆都叫来了几波,她心头愈发着急。
一旦孩子生下,她的软肋又多了一根。
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她竟等来了从高府回来的莫家母女。
因着胡生是这个巷子的外来人,自不知莫家母女靠上了当官的高府。
而巷子中的大伙儿,自吃过媒婆郑大娘家那上门妹夫的瓜后,断不敢再同这些入赘之人多聊的,就怕被扣上断袖等荒谬的名头,也未曾让胡生得知此等消息。
春老鸨只同他说了,莫家母女是被王二逼走的,王二死了,王家落没后,她们方敢回,这才让胡生放松警惕,在她突然临盆之际,去求了莫母接生。
而春老鸨知道,前来接生的莫家母女,就是她等来的机会。

这头莫家母女陪着春老鸨,半步不敢离,那边高府护卫一路尾随着鬼鬼祟祟的胡生。
绕过井台,穿过橘河桥,又七拐八弯过了几条街,他终进了巷角一处破院。
“大郎,怎今日回来了?”
正在院中倒恭桶的胡母,见胡生抱着小女回来,很是不解。
“娘,快找户人家,将这两赔钱货卖了。”
胡生被恭桶熏得连躲几步,却不忘将怀中的婴儿塞进胡母的臂弯。
胡母忙扔了手中的桶,将婴儿抱稳,听罢很是不舍道:
“大姐儿都养了一两年了,怎突然要卖。何况这城里风声紧,哪还有人户要买闺女的。”
“她娘不安生,我也不会让她好过,也别挑正经人家,明个我找刘赖子喊人伢子来。”
胡生咬牙切齿道,
“卖了她女儿,我还要把她也卖回勾栏,虽是生过的老鸨子了,但她那幅皮相应能值几个钱。
就是不知她那卖妓院的钱藏哪儿去了,我可不信她只卖了一百两!”
当日春红院匆匆贱卖,胡生这几年断断续续哄到手的只有一百两,他用其买了这套小破院,就花了精光。
不过这破院才买不过半年,竟涨了不少,他也算赚了。
心头愈发满意的同时,对长安城中商铺的卖价亦有了几分了解,因而对春老鸨的说辞起了疑。
本欲捏着两赔钱货,再试探试探春老鸨,从她手中多扣些出来,谁成想竟来了两个多管闲事的。
胡生心头愈发后悔,不都说她们要价低?
瞧着老鸨子这般挂念她们,应是关系不错,他可是打了不出钱的念头。
美人面薄,哪成想这两母女瞧着美,脸皮却这般厚,不仅要红封,还比他问过的最贵的稳婆都高三层。
最混账的是——半分也不肯少。
该死的老鸨子还说钱全给了他!放她娘的屁!
思及此,胡生眼中溢满凶光,若是能绑了她们也卖去妓院,岂不是又能多赚几笔。
这母女俩势单力薄,定好收拾!
胡生在心头盘算着,很是迫不及待,翌日一早就找了人拐子,欲先将两个小女卖出去,再带他们去捆了老鸨子和莫家母女。
而守在胡家院子的高府护卫,自是将此番阴谋探得一清二楚。
待胡生喊来人拐子看货时,就报了官,将正在行“人口拐卖”之举的胡生一家抓了个正着。
自前些年,轰动长安城的破庙人贩子作奸案被告破,唐国公府连同右骁卫将军府,联名上告,因还牵扯朝廷官员的家眷,影响恶劣,让杨广大怒。
在杨广眼中,侵犯朝廷官员及其家眷,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且他的雄图霸业本就需人丁,现竟被人贩子迫害,不知让他少了多少劳动力,因而下旨严办此类事件。
至此,胡生一家流放岭南,再无音讯。
而摆脱了胡生的春老鸨,带着取名为春凤的大姐儿和春蝶的二姐儿,欲离开此伤心地。
“兮娘,想好如何过活了吗?”
莫母见她后头背着凤姐儿,前头抱着蝶姐儿,双臂挎着大包小包,很是不忍,遂出言询问。
“呵——我有钱有手段,何处不好过活?”
春老鸨,也就是兮娘子洒脱一笑,很是松快。
胡家被流放后,作为苦主的她拿回了胡生买的那处院子,竟卖得一百二十两。
之前卖春红院的钱,除了留着稳住胡生的两百两,剩下的皆被她换成了房契、地契,现今翻了一倍不止。
全部身家加起来,都够她再干回妓院老鸨的生意了。
但现今的她已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要干什么营生,还得从长计议。
“不若你先同我们回东城罢,一道也能安全些。”莫婤提议道。
经此一役,她很是欣赏兮娘子,心头隐隐有个念头,但还是等她再调查一番,确定兮娘子底色为善,方能实施。
而听她这般说的兮娘子,见着各个威风凛凛的护卫,为求安全,自无不应。
方行至平康坊坊门处,她们就被等在坊门口的春桃堵了个正着。
春桃没作任何解释,直拉了她,就上了开往东市容焕阁的马车。
“果真是比我忙啊!”
莫母掀开高府马车帘,目送女儿上车远去,欣慰地笑着摇摇头。
“我何时才能,再这般风风火火的啊!”
包着头巾,裹得只露出双眼的兮娘子瞧着远去的莫婤,心生羡慕。
莫母听罢,忙放下车帘子,正色道:
“你还是先养好月子罢,若是留下一身毛病,还风火得上?只能日日避风烤火了。”
听罢,兮娘子没忍住瞪了莫母一眼,但知她是为她好,心头乖乖记下。
而春桃这般着急,是因容焕阁前些日子有贵客到访,寻莫小东家。
知她不在,这几日又派人来了好几回,问其何时能归。
今日竟比她们还早知道莫婤返程的消息,而一直未露面的大主顾,现已亲身等在容焕阁内。
“你都没见上,就知是大主顾?”
见春桃这般紧张,莫婤有心让她放松些,扯了个由头逗她。
“小东家是埋汰我呢?干了这么些年,我还能没这眼力见?”
春桃听着她的调侃,反而更焦急了些,
“小东家快别说笑了,真是天大的主顾!”
“那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啊?”
见春桃这般严肃,她只好端起重视的架子。
“是南阳公主!”
莫婤一下将眼睛瞪得滚圆,没想到她这座小庙,竟真招来座菩萨。
在现代河北苍岩山福庆寺,有一座南阳公主祠,内有南阳公主的塑像。
而这位削发为尼,被光绪皇帝敕封为“慈佑菩萨”的南阳公主,是杨广的嫡长女。
杨广最是疼爱这个女儿,连出巡都要带上的。
她姿容俱美,言行有节,《隋书》曾评价其:“美风仪,有志节,造次必以礼。”
“南阳公主是大着肚子来的?”
莫婤掐指一算,猜到了南阳公主此行来意。
南阳公主在开皇十九年(599)嫁给了宇文士及,现今应是怀长子宇文禅师的时候。
“小东家,你怎知的!”
春桃听罢,心头一惊,不愧是大伙儿口中的“活神仙”,真是神机妙算啊!
“这般急,她临盆了?”
装作没看到春桃崇拜却又疑惑的眼神,她自顾自问,不动声色地移开了此话头。
“约莫还有几日。”
春桃摇摇头,方才让容焕阁上值的医女瞧过了,还没到时候呢。
“有人招待着?”听罢,她愈发淡定。
“公主对咱们容焕阁可有兴致了,掌柜们和晴姐儿正领着她四处瞧。
我出来时,公主还预备上教学营养课呢?”
春桃眉飞色舞道,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
“那急甚?自是要让公主先逐一体验一番,若能买上年卡通票,才算真的大主顾!
有了公主牵头,咱们店生意还能更上一层楼!”
掏出条圆巾,给春桃擦了擦额间的汗,拉她安稳坐下,揉碎了同她说,还让车夫慢些驾马。
其实,她另有深意。
若能让南阳公主成为她们的忠实主顾,容焕阁岂不又多了重依仗!
春老鸨的事给她提了个醒,长安城内,东贵西富。
西市多为有钱的商贾,春老鸨都被逼如此,而在权贵聚集地的东市,这种事定不会少。
这几年靠着高老爷的余威和妇人间的威望,容焕阁开得还算安稳,但人走茶凉,她还是要早做打算。
念着要同公主见面,她自要好生规整一番。
随即从包袱中翻出了,雁纹玉背篦梳和葵花带柄形铜镜,笨手笨脚地欲梳个规整的单髻。
春桃看不过眼,夺了她的篦梳,让她只捧着铜镜,帮她梳。
可惜马车晃晃悠悠,春桃在高母处当丫鬟时,高母的发自有大丫鬟梳,她帮自个梳还成,同莫婤梳着却怎也觉着别扭。
眼见着马车奔进了东市,自不能这般乱散着发见公主的。
春桃遂让车夫拐进了东市的篦箕巷,撩起车帘,找了个幌子上写着“常州第一篦梳”的篦梳作坊,赁了个篦梳匠,也叫梳头娘姨。
“扬州胭脂,苏州花,常州梳篦第一家。”
春桃念念有词,瞧着收拾好梳具上马车的梳头娘姨,很是激动。
梳头姨娘,知氏,将长发收拢为一股,绕出一个向额顶倾覆的扁圆髻,再从髻下将这股长发继续绕额平盘,几卷几收,得了个灵动如初生的翻荷髻。
翻荷髻最是难盘,极考验梳头娘姨的手艺,因而春桃专挑了盘着此髻的知娘子。
因着莫婤多是扎个方便省事的马尾,发还算顺直,知娘子三两下通顺了发,给她编髻。
按着她桃形脸,将发分成了几股,逐一盘绕成环状发髻,又从莫婤开着的妆匣中,挑了些小巧精致的发簪、钿花固定。
不过小半刻钟,就编得了繁复大气的多鬟髻。
幸而,容焕阁还备了莫婤撑场面用的衣裙。
在知娘子镶珠收尾时,马车也到了容焕阁不远处。
叫停马车,春桃快步绕至容焕阁侧门,偷溜进去,卷了套枣红银白锦霞复襦出来,让莫婤在马车上换了。
拾掇一番后,她长开的美貌愈发惹眼,瞧得知娘子手痒痒。
终是没忍住,知娘子又翻出珍藏的榴子红唇脂,薄点在她的唇上,瞬时人愈发有气质。
同知娘子道谢,并付了铜钿后,莫婤方同春桃一道从正门入了容焕阁。
进了“牡丹”贵宾室,莫婤就见着了一挺着大肚,身着华丽的美妇。
美妇身后围着一圈丫鬟嬷嬷,还有那带刀的女护卫们。
这般阵仗,让莫婤心头一跳,面上却是端得淡然自若,还熟练地按着晚娘教的礼数,有条不紊地行礼。
而同她一道进来的春桃亦是机灵,学着莫婤的样子一道向公主行礼,未出半分差错。
公主身后的婆子见状,暗中点了点头。
她是南阳的奶嬷嬷,本来南阳欲找民间婆子接生她就不赞同,得知还是个年岁尚浅的小娘子,更觉不妥。
但瞧着她这稳重的模样,也不愿再为难,只念着回府再劝劝南阳。
不过这容焕阁是办得不错,公主大气,开口就要了十年的通票,她是舍不得的,只给媳妇和闺女们买了通票年卡。
“你就是莫小娘子?”
南阳公主温声问道,见她颔首应后,径直上前,拉她坐到自己身旁,同她聊起了生育之理。
一聊之下,莫婤竟觉与南阳颇为投缘,不知不觉便聊到了日暮。
送走南阳公主后,整日的奔波同紧张后的疲惫感,一道涌上心头,莫婤在贵宾室的胡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恍惚间,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做梦,只是动不了手脚,亦醒不过来。
梦中的少年,披麻戴孝跪在棺椁旁,脚旁的烧纸钱的火盆噼里啪啦地燃着,周围是更大的谩骂声。
不知怎的,灵堂的众人忽而动起手来,拿着棍棒、毛鞭赶着少年和他的寡母、妹妹。
莫婤就站在灵堂外,拼命挣扎,身子却迈不过那扇大开的堂门,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
她,毫无办法。
少年护着寡母幼妹往门外退,似察觉到了她,抬首冲她一笑,却又被身后的人踹倒在地。
莫婤眼睁睁瞧着他们挨打,只能在无声哭泣中醒来,泪流满面。
来不及擦掉泪痕,她翻上胭脂雪的马背,疾行回高府。
她要去找夫人,她要去求夫人,她无论如何也要拉着夫人去右骁卫将军府里瞧瞧……

已至戌时末,高府四处皆熄了灯。
莫婤疾行至高夫人院外,守门的丫鬟端了个小墩,正坐在院门处撑头打瞌睡。
见莫婤来了,只瞧了一眼,又自顾作小鸡啄米状。
院中值夜的皆未歇息,小厨房的灶房丫头还添火,温着灶头上的水。
而夫人正屋外,今个值夜的是忆梅。
“梅姐姐,能帮我唤声夫人吗?”
她上前,拉着忆梅的手,极力平复奔后的喘息,在忆梅耳畔轻声询问。
见她神情急迫,冷夜里额角竟布满细汗,忆梅拉她进了小间,让她先梳洗一番,还找出自个的衣裙给她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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