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持心在那头听得莫名其妙,费解地回望她:“来仙市那
不就是花钱的?当然是有钱的更了不起了,你不服气,也可以用钱来侮辱我啊。”
几位师弟们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人多势众的作用,立刻此起彼伏地附和。
剑宗众人见状也不甘示弱地站起身,朱璎拦了他们一下,很快似笑非笑:“那倒是。”
“毕竟你能拿得出手的只剩‘钱’了,修为不能看,战绩也没有,打输了还要哭哭啼啼,说人家凭本事赢的大比是欺负你们,闹得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成日里往外宣扬。”
白燕行听出她所指为何,当场一皱眉。
而剑宗弟子们早吃了一路的瘪,正愁无处发泄,登时配合自家师姐狠狠明嘲暗讽了一番。
“更别说。”她趁势扬起嘴角补充,“你的钱也不是靠你自己得来的,扪心自问,你又为自家仙门出过多少力呢?不还是凭你那位当掌门的爹么?”
在座的别派修士多多少少听说过双方结仇是因今年玄门大比的某场对局。
那对局正好是瑶光山大师姐输给了剑宗的新秀。
眼下又见朱璎这样声讨,哪怕知道她现在是因为比钱包比不过人家而胡搅蛮缠,可也暗暗认为瑶持心作为本门大师姐矫情至此,确实有点上不得台面。
瑶持心直到今时才领教到这位昔日“小姐妹”的功力,她心知这种时候认真就会败北,但架不住对方铁了心地不要脸,声势浩大得让大家都别想好过。
“怎么,觉得我说得不对?”
朱璎观察着她的反应,笑道,“那好啊,既然说燕行欺负人,咱俩同为器修,同样的境界,这就不算欺负人了吧?”
“便以这枚兽角为赌约,六百万的价格,谁输了让给谁,你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待她话音一落,白燕行已经拽着她的胳膊把人往旁边拉,低声道:“你至于么?”
朱璎想挣开他的桎梏未果,扭头恶狠狠地盯着他。
“那你出钱跟她拍啊,你拍得过她吗?”
末了,又冷冷地压着嗓音,“别忘了宗主怎么叮嘱我们的,你拿什么给他交代?”
“……”
这局面显然不符合仙市拍卖场的规则,按理,作为卖方完全可以出面阻止,焱朝风抬头朝地台上的侍者打了个眼色。
奚临同时在灵台上提醒她:“师姐,这件事让焱老板……”
然而双方都慢了一步。
瑶持心知道对于朱璎的话没有及时反驳,在周围的外人看来已经是等同于默认了,她气势上矮了一截,必须得通过这场切磋来挽回,否则瑶光山的脸面往哪儿搁。
何况师弟师妹们都看着,年轻人义愤填膺热血沸腾,她若是此刻忍气吞声,想以不变应万变就太窝囊了。
一时间老爹那“输人不能输阵”的教诲深入骨髓,她答得干脆:
“好啊,我有什么不敢的。”
小弟子们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朱璎这时却很好心肠地笑着提醒:“是吗?我看不如算了吧。”
“现在放弃尚且还能顺顺当当地凭六百万买下这颗兽角,到时候输了,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了。”
她一席话看似劝阻,实则挑衅,此言一出愈发让人没有退路,除非瑶光山肯低声下气承认自己没胆量接战书。
很明显大师姐的脖子硬,她世外高人般地一挑眉:“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就让你看看,我们瑶光山能拿得出手的,是不是只有‘钱’。”
对方正等着这句话。
朱璎:“好啊,既然如此,也别妨碍人家做生意,我看日子就选在五天后,拍卖结束,你意下如何?”
此物已算炒至天价,除了她二位,在场的谁也要不起,仙市的几个老板自知无法,索性趁机造势,狠狠地往外大肆宣扬。
许多自知没钱的散修起初是不打算进拍卖场的,得知这个消息,竟纷纷来了兴趣。
而回到了秘境住处的大师姐飞快关上门,坐在桌边用力抱住头。
啊,救命……
奚临:“……”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奚临翻起茶杯悠悠倒水,语气慢条斯理,“师姐,你原本可以在今天以六百万的价正常拍下葱聋的兽角。”
瑶持心:“……”
“现在不仅变成了五日后,且能不能拿到手还成了未知数,前途难料。”
“……”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你吃亏。”
大师姐痛苦地趴在桌上:“别说了……”
尽管大放厥词真的能让人获得快乐,可狠话撂下之后要是不用善后就更快乐了。
他把杯盏推倒她面前:“不过我也猜到你会答应。”
剑宗叫板已经叫到了家门口,这一行人中,殷岸不擅控场,何况长老的身份也不便去欺负小辈。
她身为师姐,又是同样的境界,毋庸置疑仅能由她出面。
而他们家师姐的性子……不提也罢。
但瑶持心却觉得,若是从前的她反而不会应战。
她不是个会轻易中激将法的人,以往很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因为本来也不爱修炼,倘使遇到别人指着脸骂她修为稀烂,也只会在心里点头——认为人家说得对。
既然都说得对了,窝囊不应战不就很合常理?
大师姐多半会将拿钱砸死对方的行为贯彻到底,并且不以为意。
可现在不一样。
她认认真真努力了那么久,从内心深处排斥再被当作一个毫无用处的花瓶,维护门派的脸面是其一,更多的还是想替自己正名。
瑶持心心知师弟师妹们貌似配合她撑场子,实际上恐怕没抱多少信心,在他们心中,自己依旧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摆件。
外人眼里就更是如此。
她太想一雪前耻了。
因此哪怕清楚对方在故意激将,也非要答应下来不可。
没有选择的余地。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我若临场退缩,小师弟们该多失望啊。”
瑶持心坐在那里愁苦地皱着五官。
前一阵子刚吹完在三千年前大展身手的牛,转眼就自打嘴巴。
她想想都快替自己感到尴尬了。
奚临看她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模样,垂目叹了口气。
“你对那人的底细清楚吗?觉得,胜算大不大?”
谁承想,他刚问完,师姐便捂着脸呜呜哀嚎。
“就是不大啊……”
奚临:“……”
好吧,也在……意料之中。
瑶持心和朱璎同为器修,故而从前与她很有话说,不过相处久了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大师姐修的是法宝乱扔之驭器道,而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铸器师出身。
会铸器的器修通常两道双修,朱璎既会冶炼法器,对法器的使用也相当熟悉。
虽说她打架水平也就一般,肯定比不过师弟、林朔之流,但由于铸器师大多不擅争斗,她在其中已算是出色的一类了。
瑶持心记得昔年曾经看见过朱璎与人动手的样子,回来之后还破天荒地沮丧了两日。
同一流派之间的差距毕竟比别的更容易扎心。
奚临拉开椅子坐在旁边,想了想,伸出手去,宽大的掌心覆于她头顶,安慰似的拍了拍。
“别难过了师姐。实在不行……”
他略作思忖,“我替你去吧。”
哪知瑶持心蓦地从手掌里抬起头,红着一张脸竟颇为激愤:“那怎么行!”
“我一定要凭自己赢她!”
这不是大比那种性命攸关的事,输了就无法挽回。
这是她的输赢。
如果依然得让奚临替自己挽回颜面,那不恰好证明了大师姐即便勤恳修炼努力奋进,归来仍旧是个废物吗?
鹫曲是败在师弟的剑下,白燕行她又没打过,整场大比虽然看上去结果是好的,可细细斟酌起来,她的表现堪称一塌糊涂。
所以这一次,瑶持心难得这般迫切地充满胜负欲。
“我都修炼那么久,实战经验也不少了。”
她暗想,“三千年前的术士说着多么厉害,最后不也被我耍了一通吗?朱璎算个什么东西,要是我再努努力,肯定没问题!”
思及这般,大师姐重新恢复振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她把自己说通了,转而去瞅奚临。
目光带着探究之色:“师弟……你以前不是不赞同投机取巧,以旁门左道取胜的手段么?”
“怎么现在还主动提出来?”
奚临:“……”
他视线微微躲闪,“那是因为……当时不知道师姐的目的。”
以为她是为了虚荣或名誉,却没想是为了仙门的安危……
所以在那之后还因此内疚过一阵。
“不管了。”瑶持心一把拉住他,“来陪我修炼,五天时间不能浪费,我要把平时的功课再加几倍!”
青年被从椅子上拽了个踉跄。
“师姐,用不着这么急进……”
但瑶持心不听他的。
奚临可以严厉地让她去用功,却不知要如何让她放松。
大师姐从未有过这样激亢的情绪,想要为自己的尊严而战,恨不得一口气练完一百天的量,补上此前几百年落下的时光。
显然比应对鹫曲那会儿还要充满斗志。
她既不休息,也不饮食,连水都不喝一滴,一整宿补完近乎一棵树的灵脉,然后气不带喘地就开始同奚临练剑。
奚临总感觉瑶持心的状态有点过分偏激,和平常太不一样,修炼再怎么拼命终究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纵然修士的体格远超凡人,也经不起揠苗助长,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果不其然在第二日的中午,他的担心就应验了。
瑶持心一剑刚递出去,头忽然针扎般刺痛,一开始以为疼的是头,后面才发现疼的是神识。
“师姐!”
奚临反应何其迅敏,接住掉落的琼枝,箭步上前一把抱住她。
瑶持心靠在他怀里时,脑袋用力往他肩上抵了片刻,随后便不断以掌心摁住额角,像有什么暗伤。
奚临先稳稳落了地,将她安放在扶栏处坐下,才抬手去探她的额头。
透过灵台感知到的神识一片紊乱,震动得难以平复。
他蓦地撤回来。
是神识伤。
那会儿在苍梧之野看见他难受得满脸苍白,想不到瑶持心居然也有机会体验一番,她险些睁不开眼,只觉五官六感连带每一寸呼吸里都有细细密密的刺,语气飘忽得抬不起头:
“什么?这个就是神识伤吗?”
奚临面沉如水地蹲在她跟前问,“师姐,你刚刚在做甚么?”
她懵懂道:“啊?在,补灵脉啊……”
“你跟我过招的同时,还分心在补灵脉?!”他听完就忍不住皱眉,“神识不是你这样用的。”
她太急躁了,这样一心几用,不受伤才怪。
如今仅是神识虚耗过重,再练下去迟早得走火入魔。
“你停一停,现在什么都别练,我带你进去休息。”
“休息?”瑶持心感觉到他将自己打横抱起来,遂伸出手搂着奚临的脖颈,浑浊一片大脑想的却是——
“要休息多久?五天已经过去快两日……”
时间不够啊。
他踢开房门,小心翼翼把她安置在靠窗的小榻上,信手拉过薄毯,“至少今天下午你就别想了,神识受伤丹药无医,只能靠自愈。”
“先躺一会儿,我去找秋师姐来替你瞧瞧。”
奚临正打算抽身离开,不料瑶持心依旧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等,等等……”
神识伤是什么滋味他再清楚不过,见她分明难受,口齿思路竟还很清晰地说道:“今天的拍卖场,我还得去……”
奚临不禁颦眉:“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要去拍卖场?”
“去!”瑶持心咬咬牙,“气势上,不能输。”
说完缓了口气,“否则她不就知道我在底下偷偷补课了吗……”
她想悄悄努力,最后云淡风轻地打赢对方。
奚临:“师姐……”
“而、而且。”她靠在他颈项间,有气无力,“今日是仙市每年一次免费对外的狩猎,灵兽材料猎多少拿多少,很多人都会参加,我不在场……说不过去。”
他忙道:“好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
瑶持心却轻轻挨上来,将脸颊贴在他鬓边,咕哝道,“奚临让我抱一会儿。”
神识受伤远比她想象中痛苦,甚至比走火入魔更甚几分。后者是皮肉上的疼痛,而前者是意识上,十分难以言喻。
可她感觉自己这次恐怕仍不及他那次严重,大概还算比较轻微,毕竟奚临当时七窍已见了血。
即便轻微都叫人行动不能,他那会儿什么状态可想而知。
瑶持心在心里庆幸。
还好那时没由着他胡来。
也算赌对了。
瑶持心抱着他不说话。
饶是不吭声,奚临也知道肯定在难受。
他手指隔着那满背的长发兜住她后颈,低垂的眼眸深思熟虑许久,侧目看了一眼瑶持心,到底放不下心真让她去。
奚临轻声道:“师姐,到我身体里来养伤吧,借用我的灵台多少能帮你恢复得快一点。”
“下午的拍卖场由我替你。”
见瑶持心没回应,他才又说:“听我的,好不好?”
她伏在他肩上犹豫了一会儿,总算肯点点头。
灵台甫一放开,奚临就动作极轻地将她拉了过来,接管了她的身体。
他蓦地睁开眼,把“自己”迅速搀住,继而轻拿轻放地扶回榻上。
师姐声息极浅地阖目入定,大概是去调息伤势了,他顺手替她理了理黏在唇边的发丝,将薄毯仔细盖好,这才掩上屋门退出去。
奚临披着瑶持心的身份走出住处,打算与几位同门汇合。
谁料在这个节骨眼上,远远地听见秋叶梨毫不结巴的嗓子脆亮地喊:“林师兄!你怎么今天就到啦!”
然后扭头嚷嚷:“师姐师姐,是林师兄!”
林朔居然回来了。
“师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没想好该用什么表情应对。
这个林朔。
奚临看见他就想皱眉。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用不上他的时候赶回来添乱,但凡再早几日出现,局面又何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奚临不待见他,第一反应就没给什么好脸色,摆完了臭脸才想起师姐平日不是如此。
他闭目回忆片刻,也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调整五官眉眼,只好一团混乱地盯着对方。
林朔在院门同师弟师妹打完招呼,路过他旁边时有些行色匆匆,随口道:
“要出去?”
奚临不冷不热地应声:“嗯。”
林朔正草草一颔首,收回目光之后,却怎么琢磨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边的奚临行将拐出院落,与他擦肩而过的林大公子蓦地停住脚步,侧头冷冷地注视着他。
“喂。”
他转过身来,气场与神色一并变得十分危险,“你不是瑶持心。”
奚临心下微微一讶。
林朔会看穿他的伪装这一点的确在意料之外,毕竟分魂术调换的仅是灵魂,本人的气息、灵力、修为一概如常,肉眼不可能发现异样。
所以他就不是依从修士特征去辨认的,是本能。
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两百年朝夕相处,对彼此都太过熟悉,先前在苍梧之野混乱之间尚且能蒙混过关,现下仅是一照面就被他看出了破绽。
想明白此间缘由,奚临便多少有点不快。
林朔与之僵持少顷,见此人不说话,知道自己猜的不错,星辰剑已凝于掌心,出手要擒他。
“你究竟是谁?说!”
“为什么变成她的模样……不对。”
貌似觉察到对方的灵气竟与瑶持心一致,林朔星眸登时一凛,动作愈发凌厉起来。
“你把她夺舍了?!”
奚临抬手挡了几招。
现在用着师姐的身体,她人又还病着,换回来想是不行,但倘使这时突然逃走,怕是事后处理起来也有诸多麻烦,万一当作刺客闯入,再惊动焱朝风就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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