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条件反射地躲开,皱眉往床上望去。安格鲁的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活像一只蚕蛹,斜着眼睛看向白薇。
科恩乖乖地站在床边伺候着。
“对不住,我没想到是你。”安格鲁瓮声瓮气地说。
白薇看他一眼:“你以为是谁?”
安格鲁哼了一声,不说话。
“还能生气,看来是无大碍了。”白薇得出结论,“我还忙,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罢就要退出房门。
安格鲁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给我回来!有这么不走心的探望么!”
白薇噗嗤笑了出来,走到他的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柔声问:“疼吗?”
“疼死了。”安格鲁气哼哼地说。
“要快些好起来。”她说。
“那是自然,我还得做纸偶。”
她不禁莞尔:“慢慢来,不急。”
“我还要拿第一。”
“嗯,我相信你。”
“我不怪他。”安格鲁状似无意道。
白薇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
“你去和他说,我不怪他,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噢,”白薇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那你更要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自己和他说。”
安格鲁瞪眼,显然不敢相信这等小事白薇都不愿代劳。
“好好休息。”白薇站了起来,“回头我再来看你。”
“你要来啊,一个人闷死了。”
“我保证。”
晚上八点钟,赤金色的晚霞铺满了整个天空。
白薇回到了鸟居。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疲惫极了,很想扑入诺兰的怀抱,撒个娇,使个坏,再同他说一说地牢里的见闻。
可她等了许久,也未见诺兰回来。
她困极了,就这么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白薇再度睁开眼睛,卧室的地板上已印入了夜月的清辉。她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躺倒在一个宽阔且温暖的怀抱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自觉地环上他的颈项。
诺兰将人揽进怀里,薄薄的毯子滑落下来,露出了她乱糟糟的裙子和裸露的大腿。
“你这样睡,就算在夏日也是会着凉的。”他低声训了她一句。
白薇轻声笑了起来:“有你给我盖毯子嘛。”一边说着,一边提起毯子,将两个人都裹在了毯子里。
诺兰无奈极了,扶住她的腰,不让她掉下去。
“今日我去了摄岚街警署的地牢。”闹了一会儿,白薇清醒过来,趴在他怀里问,“你猜我见到了谁?”
“谁?”
“第一任守钟人。”
诺兰微愕,接着便听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知道你是地藏?”诺兰蹙眉,“你就这么把他留在了地牢?”
白薇觑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于是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不可以杀他。”
诺兰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还有用。”她说。
风险与获利并存,这些道理诺兰岂能不明白,但他眼下更在意风险。事关白薇,他输不起。
诺兰打住这个话题,说起了蓓姬的近况。
白薇惊讶极了:“蛊虫?”
“对,”诺兰点了点头,“这原是巫族惯用的伎俩,但也不排除有的黑魔法师也掌握了饲养巫蛊的方法。这百来年,巫族与黑魔法师的界线越来越模糊,不少巫师已经向黑魔法师靠拢。”
白薇思忖了片刻:“守钟人想要知道制作骨人的完整方法,他们要么找到第一任守钟人,要么获得关于制作骨人的完整记忆。”
但眼下,第一任守钟人在翊的封印中,而制作骨人的记忆分散在蓓姬和贝恩身上。翊的封印不是那么容易破除的,因此第一任守钟人暂且安全无虞,剩下的变数就是蓓姬和贝恩。
“如果,就让这些记忆这么分散着,是不是守钟人就无法获得完整的记忆?”
诺兰想了想:“理论上是这样的,记忆被打散了,自然就比完整的时候要更难获取。”
白薇直起身,目光炯炯:“我把贝恩的记忆取出来并销毁,这样就没有完整的记忆了。”
“你打算答应霍尔的合作?”诺兰显然不满意她的决定。
“也许那桩法雅巫术案会有别的线索呢?”白薇不由得想起了在D347H见到的那个年轻男人。
事后她慢慢还原当日的场景,那个叫伊莱的男人分明充满了疑点。她可以肯定,他出现在那个房间绝不是为了看房。
她想起他问的话,我们可曾见过?
见过吗?白薇皱眉,可她对此人毫无印象。
火种,法雅,巫术,守钟人。
一条隐隐的线将它们串在了一起,似乎冥冥中等着她去解开。
白薇打定了主意,于是伸长胳膊,从书桌上扯下一张纸来,俯身在纸上画出了贝恩门板上的图腾。
火红色的圆环圈住了一头骨瘦嶙峋的山羊。山羊断了一截犄角,冷冷地望了过来。
诺兰拿起画纸,仔细地端详起来。
霍尔推测得没错,这确实是一桩牵扯了巫术的案子。
Chapter09. 剥离
蓓姬彻夜未眠,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脑子里有许多细小的蛊虫,她便觉得浑身难受,恨不得将那些鬼东西统统挖出来。不仅如此, 混沌的大脑里一会儿闪过对安格鲁的歉意, 一会儿又充满对布莱恩的担忧,辗转反侧中, 天已大亮。
天亮后, 诺兰并未出现在她的房间,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发鲜亮的虎皮鹦鹉。
莱昂也来了,他对于诺兰没来有些不高兴,但转念一想, 诺兰能把噬魂兽借出来,已很是大方,于是心里的不满淡了下去。
马戏团里的其他人也凑近了蓓姬的房间, 想一睹噬魂兽的英姿。毕竟上古凶兽大多只存在传说中, 能见着一头活的, 属实不易。只不过这噬魂兽与传说中的有些不太一样,看上去竟意外地有几分可爱。
黑莓已很久没有受到过这么多关注, 不免有些拘谨。它本不愿来办这趟差事, 因为吞噬蛊虫这种事情实在太恶心了, 哪怕诺兰的面子也是不够用的, 若不是白薇许以美食哄了许久, 它才不会来这里。
科恩巴着门框, 奇道:“莱昂老大真聪明, 就是要找鸟儿才好把虫子啄出来。”
这话黑莓就不爱听了, 但它谨记白薇的教诲,要耐心、稳重, 切不可和这群乳臭未干的娃娃起冲突,于是难得地开口解释道:“巫蛊其实并不是虫子。”
“它们是怨念。”
话音未落,虎皮鹦鹉张开翅膀,扑上蓓姬的脑袋用力一啄,一条雾状的黑色虫子掉落在被子上。虫子挣扎了两下,迫于噬魂兽的威压,眨眼间灰飞烟灭。
科恩瞪圆了眼睛:“虫子!虫子被大鸟啄出来了!”
黑莓面无表情地栖在被子上,心下告诫自己万万不可失态。
蓓姬捂着脑袋,她原以为过程会很痛苦,没想到虎皮鹦鹉轻轻一啄就把蛊虫揪了出来,一点儿也不疼,比诺兰剥离蛊虫时的体验好多了,她由衷地感激道:“谢谢啊。”
黑莓这才缓和了脸色。
“那么,我们继续?”噬魂兽张开了翅膀,碧绿的幽魂眼中萤火闪烁。
摄岚街警署。
霍尔如愿以偿地等来了白薇和诺兰。
“请进。”霍尔舒展开眉目,连日来被这幢案子折磨的烦闷瞬间去了大半,“你们是要先解决地牢里的那位?”
白薇心头微微一跳。
地牢里那位,指的是哪位?被剜掉眼睛的那位,还是快要变成容器的那位?
诺兰淡淡地看了白薇一眼,没有说话。
“我们打算去地牢见一见贝恩。”白薇连忙说道,“如果他能恢复神智,对这个案子会有很大的帮助。”
霍尔点头,贝恩是眼下他们所掌握的重要线索,若是能撬开他的嘴,这个案子一定能有不小的突破。想到这里,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我们先去地牢。”
“不过,”霍尔揉了揉眉心,“贝恩的状况实在不太好,我们的狱医也无法判断他哪里出了问题。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了。”
三人行了方便,畅通无阻的进了地牢。霍尔一边开启地下暗牢的关窍,一边说:“这底层地牢平时根本用不着,只有牵扯到棘手的案子才会把嫌疑人囚在这里。”
率先经过的依然是那间废弃的刑房。
白薇故作镇定,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好似根本看不见绞刑架上挂着的人。
诺兰侧头看向刑房内。上一次他潜入地牢时,刑房内分明有人叫住了他,但此时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这确实是个很高明的封印,除非封印中的人自愿暴露,否则外界的人根本无从得知封印内的情状。
贝恩关押的牢房到了。
霍尔打开了铁门,示意二人进去:“我在外面守着。”说罢将铁门关上。
距离白薇上一次见贝恩只过去了一天,但他已肉眼可见地瘦削了下去,干瘪的脸上包着一层皮,只剩一双瞪得滚圆的眼睛尚有一分生气。
他已不能再作画,霍尔将他双手捆在了身后,以防他又画出什么不该画的东西。
诺兰见到贝恩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他半蹲下来,捏住贝恩的下颌:“我头一次见到这样制造容器的方法。”
白薇觉察到了诺兰语气中的冰冷。
“他被人种了蛊,蛊虫有意识地对他进行引导,让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容器。”诺兰说,“他的身体不存在任何病理特征,狱医自然检查不出问题。”
因为贝恩根本就没有病,他的听觉系统、呼吸系统一切正常,声带也没有半点毛病,他之所以失去了五感,是因为大脑中的神经下达了指示,令他自己停止了这些机能。
“能把蛊虫取出来吗?”白薇问。
诺兰顿了顿,答:“如果黑莓在这里就好了。”
“很难办吗?”白薇看了他一眼。
“我下手的分寸不如黑莓。” 诺兰说,“我不能保证剥离蛊虫之后,他还有命活着。”
人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地牢,不仅霍尔摆脱不了干系,这条线索也就断了。
诺兰又道:“时间不多了,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们必须尽快做决定,否则贝恩将死于窒息。
白薇正犹豫不决,诺兰已出手如电,击向了贝恩的太阳穴。
贝恩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呕出了一口黑色的脓血。
与此同时,一团拳头大小的黑雾从他的太阳穴弹出,在空气中化作了一只八足吊尾虫。吊尾虫并没有如寻常蛊虫那样脱离宿主后立刻死亡,它反而凝成一团实体袭向了诺兰。
这一攻击过于突然,好似预谋已久,极为毒辣。
诺兰一手扶住贝恩,一手张开,竟要徒手去接那吊尾虫。
就在蛊虫即将撞入诺兰掌心的刹那,一簇火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了过来,顷刻间将虫子吞没。吊尾虫还来不及呻-吟,便已化作了灰烬。
白薇脸色煞白地捉过诺兰的手掌,翻来覆去地检查了数遍,确认巫蛊没有对他造成伤害,这才吐出一口气,抬眸瞪了他一眼。
诺兰莫名有些心虚,小猫一向温顺乖巧,很少有这样怒目而视的时候,他有心要找补几句,于是脱口而出:“你的涅槃火掌控得不错。”
白薇冷笑一声:“自然比不上千面阁下,能单手捏碎巫蛊呢。”她虽对蛊虫不甚了解,但想也知道被那些寄生虫沾上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是我不对。”诺兰恳切地说,“你要是气不过,打我也行。”
眼下身处地牢,还有正事要办,白薇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打他。她迅速收敛了情绪,转头喊门外的霍尔。
霍尔打开铁门,看到地上一滩污血,一时愕然:“这是?”
白薇说:“他已经好了,快送他去医院。等他醒来就能问话了。”
霍尔当即大步走到贝恩面前,将他扛了起来。白薇紧随其后,走出了牢房。
诺兰坠在最后,恰见一团透明的雾体从贝恩身上溢出,他正要出手销毁,突然心念一转,于是悄无声息地将那团水雾收进了掌心。
那是贝恩身上储存的记忆碎片。
与此同时,在昏暗的小巷,一只飞行的蝙蝠突然坠地,跌落在巷子角落的杂物堆中。
蝙蝠在原地抽搐了片刻,慢慢地化作了一个人形。
路易跪坐起来,呕出了一口黑血。
他知道,一定是他制作的容器出了问题。
小丑迫切地想要蓓姬的记忆,路易自然不可能将完整的记忆交给他,于是他想出了这个法子,将部分记忆剥离,给小丑一个不完整的记忆,只是没想到竟在容器上出了问题。
怎么会出问题呢?路易百思不得其解,他将记忆的碎片暂时封在了一只麻雀体内,那样不起眼的小动物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如今莱昂和诺兰已知道蓓姬的身份,再想获取蓓姬的记忆已不太可能,可是他必须在火种燃烧前给小丑一个交代,以换取进入本钟的机会。
那么,只剩下第一任守钟人了。
他别无选择。
Chapter10. 甬道
霍克里奇街依旧是死气沉沉的模样。脏兮兮的石板地上残留着污水和泥泞的痕迹, 只不过在这时节,脏污中多了纸偶的残骸,还有不少废弃的碎纸片。
诺兰跟着白薇来到了贝恩租住的地方。
这是一栋老旧得接近危房的砖瓦楼, 也只有霍克里奇街还会保留着这样的房子。这里穷鬼居多, 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为了廉价的租金住进危房,毕竟片瓦遮头总好过露宿街头。
今日运气不错, 白薇见到了房东。
房东是个上了年纪的胖老头, 听说二人要看贝恩的房间,二话不说就把钥匙给了出去。
“你们随意看,租金看着给。”老头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什么?你肯定记错了,前几天没有人来看房。这间房子根本就没人看,空置了几十年, 也就那个小说家去年租下来了。”
果然如白薇所料, 伊莱根本就不是来租房的。他甚至没有见过房东, 否则不会连房东的性别也搞错。
白薇再次回到了D347H门前。门板上依然刻着那个断角山羊图腾,只不过上头的颜色明显淡了许多。
诺兰凑近图腾看了一会儿, 摸了摸图腾的纹路, 手指撤下来的时候, 指腹沾上了红色的粉末。
他搓了搓细细的粉末, 转头看白薇:“是不是觉得眼熟?”
白薇盯着他指腹上的粉末, 蓦地一惊:“这是……”
“对, ”诺兰拍掉了粉末, “就是追踪粉。和你当初揭下的通缉令是一样的, 虽然不是黑蝶的粉末,但一定也是用某种族裔的粉末研制成的。”
这是一种极为古老的通缉人头的方式, 沾上粉末的人不仅会被尾随而来的猎者杀死,还很有可能直接死于粉末里的剧毒。
眼见白薇马上就要拧起眉头,诺兰连忙道:“现在这些粉末已经失效了,碰一碰不打紧。”
奎茵已死,追踪粉的目的已经达成,故而它渐渐失效,图腾的颜色也随之黯淡,直至消失。
白薇这才舒展开眉目,但心里的疑惑却不减反增:“这是贝恩的房间,如果有人在门板上用追踪粉做了记号,目标不应该是贝恩么,为什么最后死的是奎茵?”
诺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按理说追踪粉是不会认错人的。
“进去看看。”诺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转了一圈,门开了。
门内依旧是狭小的卧室,单人木板床如上次白薇所见,摊着几件男士衬衫。桌子、椅子和柜子上已蒙上了薄薄的灰。
诺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房间很小,贝恩的私人物品也很少,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警署的人显然已经来搜查过了,大概也没有重要的发现。
诺兰走到了窗边,往外看去,从这里正好能看见街对面的霍克里奇街13号。窗前的书桌上堆满了书,大多是些或猎奇或艳俗的小说。他随手抽出一本小说,翻开看了起来。
白薇走进了房间的盥洗室,或者说这不能称之为“室”,只是在房间的角落里安了个洗手池和便池,再由木板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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