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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宋靠摆摊(易楠苏伊)


张家人也都去观望。其中一条最隆重的是祭祖。
许家人丁兴旺, 族长念名字,念了好长时间都没结束。
张希瑶就问张婆子, “他们村有没有出息人?”
张婆子摇头, “没有!祖祖辈辈都在村里种地。男丁很多,也很老实本分, 就是没什么大出息。”
张希瑶点点头,不过她也注意到好多村民其实没有成婚。这也很正常,男女比例如此悬殊, 肯定有许多家庭绝了户。
祭祖只能由家里的男丁进去。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第二条就是扫墓。其实跟祭祖一个意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分两次举办。
张希瑶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意思,她就回来了。
大年初二的时候, 出嫁的姑娘要回娘家。
张希瑶母亲没了, 舅家远在县城, 张希瑶自然不可能独自走亲戚。
她只能看着大伯娘和二伯娘带着自家男和孩子, 拎着礼物离开家门。
张婆子再三叮嘱, 他们不许把家里的事往外说。
之前张老头已经说过了。要是敢把甜菜往外说,媳妇休弃,姑娘不给嫁妆,儿子不给盖屋娶媳妇。
张老头是一家之主,他说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没人敢不听!
这会儿听到张婆子的话, 他们只能点头附和。
他们都走了, 只剩下张婆子、张老头和张希瑶。
张希瑶好奇,“奶, 你咋不回娘家啊?”
今天是走礼的日子。阿奶嫁了人,也得走亲戚吧?
张婆子沉默良久道,“我走什么亲戚?他们配吗?”
说完,直接走人了。
张希瑶见她发火,只觉得莫名其妙,看向张老头。
张老头给她解释,“你阿奶跟你舅公关系不好。以后别提这事。也别往外说。”
张希瑶疑惑,“怎么不好了?”
“你奶嫁了两次,彩礼都被长辈们扣下了。你奶就恨上他们了。”张老头向来言简意赅,直截了当开口,“你舅公前些年一直想跟你奶恢复来往,但你奶就是不肯原谅他们。”
张希瑶点点头,这古代没有嫁妆的女子到了夫家会被人瞧不起。但是阿爷对阿奶却是很好。
她就笑道,“阿爷,你对阿奶挺好的。”
张老头老脸一红,差点呛住,“你阿奶挺好的。”
张希瑶嘿嘿笑,张老头面皮挂不住,故意咳了咳,“不许这么笑。太不雅观了。”
张希瑶才不在意呢,“这是我家,我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张老头听了也高兴,“是是是!你以后要独当一面,笑吧笑吧!”只要不笑他就中!
张婆子要带张希瑶去镇上,买点东西,村里有好多人家要一块去,路上也能有个伴。
张老头蹙眉,“你们也走,只留下我老头子一个人在家?那春花回来,怎么办?”
“老大两口子很快就回来。”张婆子顿了顿又道,“我们去找铁匠打个锅和炉子,很快就回来。不会耽误时间的。”
“你俩咋去?”
“骑毛驴啊?”张婆子可不想走路,来回两个时辰,要把她累死。
张老头想了想,“你们俩又不会赶车,我来吧。”
张希瑶趴在张婆子耳边小声嘀咕,“阿爷也想出去溜达,他不好意思直说。”
张婆子打量张老头几眼,意味深长笑了笑,张老头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将目光移向旁处。
张婆子这才笑眯眯道,“行吧!劳累你给我们赶车了。”
张老头把缰绳套上毛驴,张婆子在村里喊了一嗓子,有好几个村民坐上车。
他们有的是回娘家,有的则是去镇上买点东西。
上车后,有村民向张希瑶打探在汴京卖东西怎么样。
张希瑶是个低调的性子,她专挑贵的说,比如去一趟汴京,城门费要多少钱。住一晚要多少钱。客人有多挑剔等等。
村民们听了啧啧摇头,“这也太贵了。”
“这么贵,你们还去?”
“没办法,咱家只有荒地,要靠这些荒地,迟早得饿死。只能去汴京摆摊,卖点小吃食,贴补一下家用。”张希瑶唉声叹气。
村民们连连感慨,赚钱不容易。
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到了镇上。张老头将毛驴停在外围,这边有人专门看牛车、驴车。
张老头舍不得花钱,就在路边等他们。
张希瑶挽着张婆子的胳膊与其他婶子大娘们挥手。
张希瑶无聊,就问张婆子,“阿奶,你为什么不原谅舅爷爷?”
张婆子翻了个白眼,“原谅他?!他配嘛。拿了我那么多钱。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他?他想得倒美!我恨人一辈子,到死都不会原谅他。”
张希瑶拍拍她的背,朝她翘了个大拇指,“阿奶,你真有个性。”
张婆子可不知道“个性”是什么意思,她幽幽道,“我不能对不起我自己。我就是恨他。哪怕所有人都劝我原谅他,我也不能原谅他。”
张希瑶笑道,“书上有句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张婆子没什么文化,她说不出这么哲理的话,听到孙女短短几句话,她像是找到了认同感,“果然是读书人,就是比一帮乡下婆娘懂得多。原来书上早就有这个道理。”
张希瑶笑笑,“是啊。”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铁匠铺。
谁成想到了铁匠铺却只看到百灵幡挂在门口。门口雪地里跪着一个少年郎,他穿着单薄的棉衣,冻得瑟瑟发抖。
这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瘸腿铁匠的儿子。
张婆子惊讶看着这一幕,“哎呀,咱们运气不好,赶巧碰上他们家死了人。”
张希瑶蹙眉,向周围的人询问,“这家怎么回事?”
路过的人被她叫住,看了一眼,直摇头,“你们呀想打铁具去旁处吧。这家两个铁匠不见了。听说可能是惹了仇家,连夜逃跑了。前阵子发现他们的尸首泡在河边的水里。只留一个年幼的孩子。”
张希瑶看着那少年郎,“这不是他家吗?为什么他跪在门口?”
“他爹和二叔不见了,他娘改嫁了,还把铁匠铺也当了自己的陪嫁。那男人不是东西,嫌他是个累赘,三不五时就罚他。可怜!”路人唏嘘少年郎的遭遇,可这是他们的家事,他们也管不着。
张婆子拉着张希瑶的胳膊,催促她,“走吧!这地方晦气得很。”
张希瑶回头看了一眼。
一直跪在门口的少年郎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扭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正好与张希瑶四目相对,他辨认一会儿,似乎是认出了她。
可惜张希瑶已经转身,正要离开。少年郎在后头喊,“你等等!”
张希瑶一开始以为对方不是喊她,直到对方喊“打谷机”,她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自己,看到少年郎点了下头。她才转身,拉住张婆子,“阿奶,他好像在跟我说话。”
张婆子紧蹙眉头,看着孙女小跑过去,蹲在少年郎身边。
“你喊我有事?”
少年郎颤抖着身体,小声说,“我会做那个打谷机。我已经做出来了。你……你要吗?”
张希瑶大喜,“果真?在哪?”
少年郎举起那只僵硬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在这儿!”
张希瑶蹙眉,这少年郎在戏耍她?
“我没骗你!”少年郎似乎猜到她所想,“我……只要你供我吃喝,我就帮你做一台出来。”
张希瑶将信将疑,“可你家铁匠铺已经不属于你了。再说你这身板也没法打铁吧?”
“我用到的铁很少,到时候可以让其他铁匠来做。”少年郎很肯定道,“大多数用的是木头。价格许多,你不亏的。”
他说话很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张希瑶看向张婆子,“阿奶,我要带他回去。你帮我想想法子。”
张婆子挑剔地打量这孩子,瞧着跟三郎差不多大,身上没有二两肉,瘦巴巴的,他能干什么呀?!
“阿奶,我要打谷机有用处。”张希瑶握住张婆子的胳膊,以示自己的急切。
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再说孙女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她轻咳一声,朝屋里喊人,“有人在吗?”
没一会儿屋里走出一家三口。男的三十多岁,五大三粗,女的二十七八的年纪,有点姿色,那男孩和大郎差不多年纪。怎么都不像这个女人生的。估计是她的继子。
女人看到张婆子站在门口喊,有点不耐烦,“喊什么喊!老东西,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教训自己的儿子,关你们什么事。”
张婆子有一瞬间的不快,可是想到孙女交代的事,她又忍下这股恶气,赔着笑脸,“两位误会了。我们是来打铁的。”
女人摆摆手,再次不耐烦打断她,“那两个死鬼已经去阎王殿了。这不是铁匠铺,你们去别的地方吧?”
张婆子笑道,“对对!我知道。我们家缺个孩子烧火,我看你家这孩子正合适。你们签不签死契?”
女人眼睛一亮,生怕她反悔,迫不及待点头,“签签签!你们要签多少年?二十年够不够?”
张希瑶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点孩子居然想签二十年,这是不打算让他活着回来啊。要不是现在的契书最多二十年,她估计这狠心的婆娘能签到死。
张婆子正要点头,没想到少年郎却开了口,“我不签死契!”
颂朝许多人都会外出做工。一般签的都是活契。但身份还是良籍,不是奴籍。而死契,也是良籍,但主人家却有生杀大权。但是不是明目张胆打杀,而是找了个借口将人处置了,又愿意付一笔银子收敛,就可以免除坐牢的风险。
女人恨不得给儿子一巴掌,可看着他瘦弱的小身板,又怕他受不住自己这巴掌,人再死了,那她的银子就没了,她赔着笑脸,示意张婆子等一等。
她矮着身子跟少年郎说了什么,可他就是不吐口。最后女人气个半死。拿他无计可施。
最终女人妥协,可以签二十年活契,“你们至少给我十贯钱。”
张婆子直接跳脚骂,“他才十岁年纪,还病歪歪的,活契,还敢要十贯?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她牵着张希瑶的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转身就要离开。
女人见她连价都不还,直接就要走,忙小跑上前,拦住她们去路,“哎哎哎,你们别走啊。咱们这不是正在讨价还价嘛。便宜点也行。你给开个价!要是合适,我就卖了。”
张希瑶听她恨不得要将这孩子当包袱甩开,心里一阵厌恶。这亲娘把儿子累赘,也配叫个娘!
张婆子直接一口价,“一贯。你爱签不签。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干活。我们家离那么远,万一死在路上,我不是很亏!”
女人尝试加价。张婆子就是不吐口。
最终女人忍着肉疼,答应了。
大年初二,牙行也不开门。张希瑶就找了一家书肆掌柜,请对方帮忙写契书。
一式四份,还有一份要送到牙行,一份送到衙门。到时候张希瑶会送过去存档,并且交税。
付完钱,两人就带着少年郎往镇外走。

第62章
张老头看着板车上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年郎, 扭头看向张婆子和张希瑶,“这是什么情况?”
他还以为这少年郎是要坐车回家。可是看他冻成这样,显然也不是能坐得起车的人。
张希瑶拉着张老头到旁边说话, “阿爷,这个少年郎会木工活, 他能帮我做打谷机。”
张老头没听明白, “打谷机?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可以帮咱们省力的打谷机。咱们用连枷和石滚都太慢了。不够省力。要是咱们能做出打谷机,肯定能赚大钱。”张希瑶觉得财神在向自己招手, 可万万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张老头听明白了,“你是不是买他到咱家当帮工?”
张希瑶朝他翘了个大拇指,“对!就是这个意思。阿爷真聪明, 一点就透。”
张老头可不受她这个马屁,只冷着脸问她花了多少钱。
“一贯钱。”张希瑶怕他生气,冲他讨好的笑,“阿爷, 没花多少钱。”
张老头直呼上当了, “这么丁点的孩子, 咱们家还得出米粮养他。你真是有钱没处花。”
张希瑶尴尬挠头。将这孩子的契书给张老头, “阿爷, 现在衙门休沐,不当值,你有空就过来把这些上了吧。”
顿了顿,她又道,“阿爷, 他爹和小叔死了, 他娘改嫁,我去的时候, 跪在门口,瞧着怪可怜的。我要签他,他娘居然要他签三十年死契,你说这是什么娘,巴不得儿子死在外头。”
她今儿也算是见识到物种的多样性。
张老头心中一动,“他娘不要他?”
“对!恨不得将他甩出去。”张希瑶侧头看了一眼,“这么冷的天还穿得这么单薄,分明想冻死他。太狠心了。”
张老头将契书塞到袖子里,乐呵呵道,“你早说啊。”
张希瑶没明白,早说什么?她好像也没有说废话吧?!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不过让张希瑶诧异的是,张老头似乎很喜欢这少年郎,仔细打量他眉眼,笑道,“你还别说,长得挺好!瞧着眉毛,瞧这皮肤,还有这牙口也不错,齐齐整整。”
少年郎被他看得不自在,耳朵都红了。
张希瑶拉了下张老头的袖子,压低声音提醒他,“阿爷,你干什么呢?你挑牲口呢,还管好不好看。只要他干活麻利就行。”
对着自己的亲孙女,张老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说他娘不要他,咱们是不是可以让他入赘?”
张希瑶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爷居然打着这个主意,她当即将头摇成拨浪鼓,“阿爷,咱们可不能趁人之危。我看他自尊心挺高的。他娘要签死契,他不肯,非要签活契。他肯定不会入赘。我要他有用,你可不能坏了我的好事。”
张老头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我肯定会让他心甘情愿,哪能威逼利诱,那不长久。”
听到这话,张希瑶总算松了口气,只要阿爷不坏她的事,一切都好说。至于接不接受他入赘,她说了算。她要是不喜欢,阿爷也逼不了她。
他们直接回去了,也不用等之前的村民,他们在这边逗留时间比较长,他们可等不了。
张希瑶问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郎跟张希瑶说话比较自在,因为她眼神比较清明,“我叫白让。”
张希瑶念了两句名字,“这名字真奇怪。干嘛白白让给别人?换成我,我才不干呢。”
张婆子抽了抽嘴角,推了她一把,“名字哪由他作主,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白让抿唇一笑,“我小名阿墨,你可以叫我阿墨。”
张希瑶点点头,看了眼他白皙的皮肤,“这名字确实更贴合你。”
一路上倒是安生,可是回到家,张希瑶敏锐发觉白让脸色潮红,她伸手在他脑门碰了碰,烫得能煎鸡蛋,这是发烧了呀。
“哎呀,肯定是冻受凉了,所以得了热病。这当娘的也狠心,居然连件衣服也不给他带走。”张婆子催促张老头把他抱回屋。可别烧成傻子。
张老头急急忙忙给他抱进自己屋。张大伯和张二伯已经回来了。
看到张老头抱着个孩子进来,赶紧上前搭把手,“怎么回事?”
将人放到床上,张老头才解释,“这是阿瑶请来的木工,说是要给她弄个打谷机。”
他招呼他们出去,留下张婆子照顾。
张希瑶知道古代没有退烧药,所以就拿了块布巾,裹着冰放到他额头。冰从哪来?外面冰天雪地到处都是。
张婆子要留下来照顾,她让张希瑶去灶房给他煮姜茶,“幸亏咱家菜地种的那些生姜还有不少。要不然还得去镇上买。”
乡下治病用的都是土方子。花不了多少钱。
她们在忙着照顾病人,张老头也在跟张大伯和张二伯,“这孩子爹死娘不疼,正适合给阿瑶当赘婿。你们对他好点,不要呼呼喝喝,要让他心甘情愿留在咱家。”
张大伯蹙眉,“爹,人品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呢。哪能这么快就下决定?!”
张二伯也跟着点头,“爹,你也太着急了。我看这孩子好像没有阿瑶大吧?”
“就是小几岁才好呢。要是大了,我怕阿瑶压不过他。”张老头也有自己的考量,“我现在只是跟你们说,又没有对外说。要是人品不错,咱们这不就是省心了嘛。要是不成,咱们也没跟他说定,到时候不认账就行了。里外都不吃亏。”
张大伯和张二伯懂了,爹是怕他们欺负这孩子,回头再这孩子不乐意入赘。至于人品,那必须得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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